學乖‧完結篇（簡體書）

場中很快響起選手入場的提示，一左一右，兩個選手走向球桌。

林遷西重新整理了身上的西裝馬甲，走到球桌邊上，目光下意識地往觀眾席上移，就一眼，又看到那坐著的利落身影，嘴角咧一下，就像定了心，轉眼看向走過來的對手。

余國軒本人比照片更嚴肅，過來和他握手。

林遷西伸出手時，發現他連手指都沒有伸開，就是象徵性地握一下，心裡就有數了。他可能是覺得自己已經贏定了，沒必要客氣了吧。

裁判宣布開始。開場不利，發球權落在了余國軒手裡。

林遷西在選手席上就座，看著他一球一球地打進袋。觀眾席上不斷響起掌聲。

吳川在邊上來回踱了幾步。

林遷西手指摩挲著球桿，還是緊張，因為這個余國軒比之前任何一個對手都不好對付。

終於，對方一球沒進，停住了。林遷西上場。

球桌上局面混亂，他要打的每條路徑上幾乎都有障礙。林遷西拿巧粉，擦桿，俯身，仔細判斷，一球打出。

“嗒！”這一擊低桿左塞，發力不重，先把目標球推開。落袋，打出了一條路徑。

局面有了突破口，他就靠這一條路徑，慢慢殺出下一條新路，然後再下一條，直到把周圍障礙一點點清空。

“啪！”中低桿推下，很穩，又是一球進袋。裁判報出分數：“47！”

林遷西看一眼對方分數，47，平了。只要這一球打成功，就能順利反超。他看了看局面，壓低球桿，瞄準角度，選了一個穩妥的綠球。

“嗒……”出桿的瞬間他覺得不對，但已經來不及了，這一球遇上了角落的防守，防不勝防的一招兒，球打著旋沒進。

“靠……”林遷西手指扶住領結，喘口氣，提醒自己不要在賽場上說臟話。

余國軒上場，毫不意外，拿下了這一局。

“西哥輸了？”王肖端著杯可樂，眼都睜圓了。

姜皓說：“這人好會留坑。”

宗城看見林遷西回到了選手席，握桿坐著，側臉白花花的，又認真了。看他這樣，自己也緊跟著抿緊了唇。

中場開始。這回林遷西拿到了發球權。吳川在邊上急得撓了兩下脖子。

林遷西顧不上管吳川，自己在心裡一遍遍回憶唐老師教的東西、馬教練教的東西、視頻裡看過的東西，最後全是跟宗城一起練過的球。他深吸口氣，站起來，走向球桌，找好角度，擦桿，壓桿，手一送，球擊出去。

突然的一擊，對於目標黑球太直線了，但攪動了整個局面。“啪！”落袋。

換個角度，再打一球，又是一聲，落袋。這一場，他的眼裡只剩下這張球桌，直到停下，分數已經領先一大截。

林遷西俯身，瞄準母球，頭腦裡飛快思索著進球路徑。目標球得用薄力，但如果推球不滿的話，就可能犯規。思索時，他手裡的桿已經推出，球隨力而出，沒進。

輪到余國軒上場。

林遷西坐回選手席上，看他打出每一球都在追趕比分，忽然咧了下嘴角。分將要被追平，余國軒這一桿十分激進，充滿自信。然後一聲悶響，球停在了袋口。

沒進，被攔截了。林遷西用的跟他一樣的招兒，給他下了套，不僅這樣，甚至還誘使他犯了規，直接加分在自己名下。這一局，林遷西贏了。

“贏了？是不是，是不是？”王肖很激動。

姜皓很緊張：“是是是，別啰唆了，要決戰了！”

宗城動了一下腿，眼睛沒離開過林遷西。他考過很多試，參加過很多比賽，得了無數個第一，只有這次，在林遷西比賽的現場，居然第一次感到了緊張。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中間的球桌上。前兩場他們各自拿下一局，現在，到了決勝局。

“啪！”球滾出去，余國軒連續幾球完美落袋，這一球雖然沒進，但是看局面，已經志在必得。

“林遷西有點兒危險。”季彩在後排說。

“這也太難了，”姜皓小聲說，“林遷西的比賽一次比一次難。”

“不難能是全國比賽嗎？”孫凱說。

“噓！”旁邊有個女生直接嫌他們吵。

場中，林遷西握著桿，再一次走向球桌。桌面上像是有兩只互相拉扯的手，比分咬得很緊，能不能贏，就看這一桿能不能完整打出。

他盯著桌面，尋找著下桿目標，手指在桿頭擦著巧粉，然後俯身，壓下桿，腰背在燈光下拉出一道流暢的線。

“啪！”迅疾的一擊，球直落進袋。裁判又清晰地報出他的分數。

林遷西這時候反而不去聽比分了，眼睛盯著桌面，像盯著個謎局，他要破了這個局。

“啪！”又是迅速的一擊。接連幾下，都是在別人以為他不會出桿的時候，他陡然出了手。

之前看起來穩如泰山的余國軒在對手席上動了一下，手扯了一下袖扣。

整個觀眾席上鴉雀無聲，因為比分居然被追平了。而林遷西的球，即將清臺。

林遷西站直，伸縮一下左手的手指，又伸縮一下右手的手指，右手提著桿，眼睛掃向觀眾席。

宗城坐在那裡，眼睛看著他，忽然抬了一下左手，又放在了膝蓋上。

林遷西冷不丁反應過來，看了一眼自己拿桿的右手，笑了，是想起了以前他們一起練球時他說過的那句，把他當成自己的左右手。球桿在手裡又握一下，林遷西俯身，肩背舒展，瞄準母球。

場中安靜了四五秒，所有人都看著他蓄勢待發，畫面仿佛已經靜止。

“啪！”出桿的速度極快，一擊即收，母球推出目標球，在狹窄過直的路徑中衝向袋口。“篤！”一聲悶響。

現場倏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林遷西一下直起身，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領結，否則就會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句“我靠”！

“我靠！”王肖旱地拔蔥一樣躥起來，“贏了！”

姜皓跟著躥起來：“林遷西牛啊！”

整個現場忽然活了，裁判用又高又激昂的聲調宣布：“本屆全國高中臺球聯賽冠軍，林遷西！”

太多聲音了。林遷西幾乎快被包圍，轉著頭去看觀眾席，看到坐在那兒一直看著自己的人，心在猛烈激撞，飛快到就要衝出胸口。他說過的，要把冠軍送給宗城。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見新晉冠軍跑向了場邊，一直到了觀眾席那兒，面朝著前排坐著的人，手裡的球桿拿起來，低頭親了一下，然後抬頭，雙手把球桿遞了過去。

林遷西面朝著宗城，遞去球桿，勾著嘴角，胸口起伏，玩世不恭一樣地低聲說：“向吾王獻上權杖。”耳邊仿佛響起了他們一起學習時聽過的那首英文情詩。

禮敬吾王，獻上我一切的絕望與希望、我所有的熱血和夢想。

宗城盯著他，知道周圍有無數雙眼睛在看他們，人往前，一只手抓上那支球桿，拉了一下，把他拉到跟前，低下頭，聲音只有彼此能聽見：“現在你是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