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的狗尾草：男性的另一種現實另一種青春

《纏綿的狗尾草》是當代旅美詩人魯鳴關於男性心理的第二部長篇小說。90後海歸碩士韋鋼，暗戀初中女同學莫莉香十六年。莫莉香美貌驚艷嫵媚。韋鋼長相差，性格內向，很自卑很宅很悶騷，唯一朋友王力成在車禍中死亡。在寂寞時光裡，暗戀成了他生活裡的歡樂和滿足，他被自己心理和慾望所困擾，而偏執狂個性和焦慮症促使他在夢幻中難以自拔而走向極端。
這是一部關於男性成長的青春小說，作者用倒敘和潛意識分析，以現代紀實和傳統敘述相結合，時空交錯地向讀者展示了青少年心理二律背反的矛盾過程和人性的複雜，描述了當今子女教育、網癮、社交媒體、出國留學、啃老族和經濟繁榮等多重畫面，刻畫了個性和追求顏值的手機時代對男性心理打下的很深烙印。
本書在嚴肅文學裡首次用男青年第一人稱詳細描述對男性器官的感受和自慰，心理層次豐富。作者用小說形式探討了男性青春的本質，它如何拉長或壓縮時間，重塑記憶，讓讀者幻想出另一種現實另一種青春，為心理過程不確定性留出空間，探索故事多樣性。小說中使用不少當今網路詞彙。作者關注人類精神狀態的病態與心理疏離，本書傳達作者的這一人文關懷。

▍魯鳴
當代旅美詩人。90年代中期在《華夏文摘》開始為海外讀者所熟悉喜愛。畢業於南開大學哲學系和社會學系，哥倫比亞大學社會醫學系社會心理學專業，藝術和哲學雙碩士。全球第一個中文網絡詩刊《橄欖樹》創辦人之一和編輯。已出版散文集《缺少擁抱的中國人》、長篇小說《背道而馳》、詩集《原始狀態》和《神秘狀態》，專著《軟能力》。作品以現代紀實手法和傳統敘述相結合來挖掘男性心理見長，多次獲得海外文學獎，被選入各種文本。北美中文作家協會終身會員，海外中文筆會會員。

▍前言

1.
《纏綿的狗尾草》的靈感，來自我的故鄉廣西柳州市的一個真實故事。
我在柳州長大，在那裡生活了十九年。上大學後一直到出國留學前，我經常回柳州探親，還為《柳州晚報》寫過專欄。寫這部小說，是一次心理上的故鄉之旅。我把小說背景放在了柳州。整個寫作過程，我的時空穿梭在故鄉中。
這部小說不是一般通俗的愛情故事。我更願意從非學術意義上稱它為男性心理分析小說。
就愛情心理而言，幾乎每個人都有過暗戀。要把這種心理貫穿於一部長篇小說之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部小說的構思，我把立足點放在心理描述上，挖掘人性的多面，把重點放在男主角過於內向性格和對自己長相的自卑由此產生人際互動障礙，而不是暗戀本身。這樣一來，把變化多端、不可名狀、難以界說的暗戀心理特別是潛意識用故事表現出來，就成了這部長篇小說的艱巨任務。
寫完初稿，正天亮。我在山裡鄉舍。我問自己，我為什麼要寫這樣一部小說。題材好。非常有挑戰性。最主要的是我想寫一個失敗者。這年頭，關於成功者的故事到處都是。我沒必要再去添一本。而失敗的教訓，往往比成功更具有力量，更讓人刻骨銘心。而我內心裡要寫獨特的東西。一如我第一部長的故事情節和男性心理有關，這部小說亦是如此。

2.
我們總強調獨立思考，事實上社會所約俗的群體行為，絕大多數是反獨立思考的。在愛情和婚姻問題上，同樣如此。高富帥和顏值，已成為這個時代愛情的耀眼標誌，融入人們最時尚的漢語新詞裡，充斥著我們的網路和言談。
我們每個人都在好壞之間，在正常和反常之間。人的心理都有不正常的時候。在正常日子裡的反常心理和異常生活中的正常心理，構成了人類正態分佈下的個人軌跡。每一種情感，一旦走向極端走入反面，都會變成毒品。我把韋鋼這個「壞人」當作「好人」來寫，把他暗戀心理中的反常放在正態言行分佈中。所謂反常，乃是言行結果超越了人們意誌所預料的影響而起了負面作用或結果。本能欲望以反常方式被啟動後，一旦涉及到他人就有可能對他人或社會產生惡果，不是傷害了自己，就是傷害了別人，而這種啟動會在很多正常人身上出現。小說結尾，韋鋼「對自己無論從生理上還是從心理上都感到很噁心」。這種噁心，是老百姓如今在飯桌上抱怨社會問題和八卦時常用的詞語，也是對讀者閱讀心理的挑戰。
法國哲學家布朗肖說：「寫作就是發現異己，把思想中的那個不認識的自己挖掘出來。」這個「自己」，不局限在某個人本身，而是人類。在這個手機時代裡，人類的確對自己迷惑。在這部小說裡，一直暗戀著莫莉香的韋鋼，自始至終都處在對自己的迷惑之中。這是當下世界很多人的困境。
罪，不是對於善惡觀念的抽象思辨，而是與生存中的個人緊密相關的欲望與事實，是人生的真相，是青少年成長過程中面對的挑戰。與其說這部小說是一部關於罪的小說，不如說是關於青少年成長的一部青春小說。
在今天這樣競爭非常激烈而容易讓人焦慮的社會裡，人們在手機掌控下過日子，以輻射多元形式給人傳遞著不安穩和破碎的資訊。這種不安穩和破碎，使人對自己對世界呈現出不確定的意義。本書的暗戀故事，反映了這種不確定性在當代人焦慮中的心理活動。如果讀者能夠透過故事看到這一點，那麼這部小說的文學和社會心理學意義就不僅僅是不可思議的一場暗戀了。

魯鳴
2016年5月26日完成初稿
2023年2月6日完成第12c稿

▍目次

前言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後記：地鐵火車上誕生的蘋果小說

▍第一章

1.
莫莉香，我暗戀了十六年的這位美女，死了！
她全裸躺在床上，身體還未冰涼。「她死了？我把她掐死了！」我自言自語，兩眼瞪著她的屍體，無法相信我做了這件事，把自己狂愛的這位超級美女給掐死了。
火熱的盛夏之夜。廣西柳州市。魚峰山下解放小區13號樓四層404號公寓。我打開床頭燈，拿起放在床頭櫃的近視眼鏡戴起來，身不由己伸出手去摸摸莫莉香的臉。她的身體還有一點熱度，皮膚黏黏的，想必是她死前出了汗。我的手向莫莉香的乳房和下半身移動著，發現自己身不由己又膨脹了起來。
再次從莫莉香的身上滾動下來，我傻乎乎地愣在那裡，盯著手上極薄的透明手套，彷彿自己隨著她的死而死去了，停止了思想。
莫莉香毫無表情的臉上、白嫩臂膀和光滑的大腿上，靜靜地緩慢地滲出令我內心寒栗的東西。我說不出那確切是什麼，彷彿是冬天的孤寂和荒蕪的草，是正在生長的冷酷。我的手腳發僵，如同被釘在十字架上，我無法挪動自己，毛骨悚然地盯著莫莉香。她光彩奪目的額頭上，掛著一縷小男生般的鬈髮，臉上灰白，已不紅的嘴唇微微地張著。
不知過了多久，我如同從死亡中復活過來。我眨眨眼睛，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倒是很像我常常看到的電影場面。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聞到她的秀髮散發出幽香，看到她那輪廓纖巧的耳朵。
我腦子空白，恍恍惚惚走出臥室到客廳，把客廳燈打開，又走到廚房，傻乎乎地看著每個房間裡的家具物品，想要整個地瞭解我暗戀了這麼多年這個女人的隱私。牆上的漂亮裝飾，散發著冰涼氣息，我感覺不到盛夏的炎熱。每看完一個房間，我就會站在那裡發愣好一會，直到看夠了才離開。我彷彿置身在自己的公寓裡，似曾相識。這情景，讓我深信自己暗戀她這麼多年一定是上帝安排的，命中註定。否則，怎麼可能連公寓也如此相似。
我走到浴室，跨進浴缸，麻木地打開洗澡水龍噴頭。水很熱，我無心調整溫度。水滾燙地嘩嘩打在我的身上，宛若火辣辣的鞭子在抽打我。我感到了異樣的痛，機械地哭了起來。
我哭自己太無能，等了這麼多年才把這個女人弄到手。我哭自己掐死了莫莉香。
所有的窗關著。一切靜止了，除了空調裡出來的風吹拂著藍花點點的白色窗簾。整個公寓裡蔓延著難以言語的曖昧。月黑風高。這世界，沒人聽到我的哭聲，只有水龍噴頭裡沖出來的水聲陪伴著我。
我把水關了。這公寓大樓如此靜謐，我能聽見自己心跳。這清晰的心跳，讓我恐懼起來。走到窗臺，我把窗簾拉開一角朝外看去。外面是灼熱的黑暗世界。不遠的魚峰山，在月光、星星和霓虹燈照耀之下，就像我海歸前在美國看的那場電影《鋼鐵俠》裡的巨人，虎視眈眈要捉拿我歸案。我聽到警車從公寓旁馬路上呼嘯而過。
要報警自首嗎？自己的名字和照片將以邪惡被揭露在柳州日報、柳州晚報和廣西日報甚至全國報刊電視上，迅速在各大網站刊登，在微博和微信上轉發―一個留學海歸者強姦美女，而這美女被暗戀了十六年！這個極具新聞價值的兇殺案一定馬上會在媒體頭版頭條上出現。一想到這點，我堅定地對自己說：不，我不能去自首！
我腦子整個亂了，企圖讓自己鎮定起來，可做不到。我再次走回莫莉香的臥室裡，來回踱步。我把地上散亂的莫莉香的睡衣和胸罩拿起來。衣服上帶有她的體香。我狂聞一陣，很爽。
我打量著這位驚艷美女的臥室。這臥室和我的臥室一模一樣，很大很寬敞。這款公寓專為單身貴族打造，兩臥一廳的面積被建成了一臥一廳，臥室和客廳都比通常的一臥一廳大很多。莫莉香的床是國王尺寸，也叫外貿床。很少有人單身用這尺寸的床。她要這麼大的床！她要用身體在這床上做外貿啊。沒有這麼大的床怎麼行。
「這婊子太會享受了！」
床左邊是很大的衣櫃。我好奇地打開它。天呀，有多少衣服啊！光是連衣裙，就有一大排。我拿起匕首，「嘩」地猛一刀，好幾件裙子無力地垂落在地闆上。衣架晃來晃去，其中兩個「乓」掉在地闆上，在寂靜深夜裡，聲音顯得格外地響，把我嚇了一跳。
我打開床頭櫃，裡面亂七八糟。我用力一拉，把上面一層抽屜給拉了出來。我趕緊接住，不再讓它掉在地闆上，否則驚醒樓下人。我瞥了一眼，抽屜裡有一包避孕套。尼瑪的，這女人下半身夠拼的，每天都不閒。我氣鼓鼓地回頭轉望著床上不再呼吸的莫莉香，「你這下再也沒法牛逼了。」
床頭櫃上有一盒香菸。自從去美國留學後，我就戒菸了。現在，我卻很想抽一支。我情不自禁地拿起香菸盒。找不到打火機，我又走到廚房，點燃煤氣爐，從香菸盒裡面抽出一根湊過去，點著了。我狠狠地猛吸了一口，把四年沒抽菸的歷史都回補過來，彷彿吸進了莫莉香一身的芳香。我口鼻裡冒出的菸，一圈圈地往上昇，轉眼之間就沒了，可那菸味卻依然還在。隨著我一口一口地吸，那味道越來越濃。我把最後一口吸完，把菸頭掐滅了，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簡易包裡的小塑膠垃圾袋裡。
我回到莫莉香的臥室，想在床旁梳粧檯前的椅子上坐下來。我沒坐穩，屁股落在地上。我索性坐在地上，彷彿要和這世界耍賴。
也許是香菸作用，我好受些了，木呆呆地注視著莫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