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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湖:「家」即是「枷」,唯有出走才能邁向值得期盼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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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湖:「家」即是「枷」,唯有出走才能邁向值得期盼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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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雨〉對身無居所者的疼惜;
〈良田〉描寫務農家族的命運;
〈輕煙〉少女不敢出口的愛戀;
〈越嶺而去〉青梅竹馬戀人為愛私奔;
〈白馬的騎者〉寡婦渴愛的幽微心情;
〈無愁天子〉化身馮淑妃揣想后妃心境;
〈黎巴嫩的香柏木〉化為木美人看王朝興衰……

不知道為什麼落下淚來,原來是恨著的,原來是愛著的

細膩描摹傳統觀念之下男女的不幸處境,
因嚮往自由產生離家的勇氣,並朝無窮的希望中走去!

▎浣女
月已大亮了,照在一片片的池塘上、花上、樹上、廣大的草坪上、稻田上。她被這月光吸引住了,她記起那一群洗衣的伴侶,她有些留戀,可是熱地方的香蕉樹、椰子樹,又好像燈塔似的呼喚、引領她。

▎輕煙
前奏過了之後他放開喉嚨唱著。每一個音符好像清泉的珠泡,又像明月的銀光,更如輕煙般的夢,重重在我上下左右纏繞。

▎林珊
我決心離開這座夢幻的藝術宮,走到現實生活裡去,自己也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不容易的事「才夠味」啊!

▎山洪
他不敢說。他怕的不是妻,也不是岳父,只是一種自己也不知道的東西,如火焰,又如洪水沖著他的內心,焚燒著他的靈魂,那麼烘,烘,烘……的。

▎江干落日
她收拾乾淨了,屋內也靜寂起來,窗外的金桔花寂寞地放著香,夕陽從窗簾縫裡射進長長的金光,光射在父母弟妹的合影上,那安樂的家,慈祥的父母,友愛的手足,我卻離開,和他來到生疏的異鄉。

▎魁梧的懦人
人們說眼睛是靈魂的窗子,她的眼睛卻是靈魂之門扉,它們容納了我整個的愛和魂靈。我從那次初見她到現在並沒從那門扉裡解脫,我的心魂留在她的眼睛裡。

▎雨
春雨停停吧,再珍重一些,不要下了。沒有田地,沒有居室的人,到哪裡去躲避呢?

▎黎巴嫩的香柏木
我們淒然相對,有無限的哀愁。但是靜靜地從未有過交談,因為說話又有什麼用呢?誰能把一個「木美人」再重新造成一棵香柏木呢?

▎悸
我始終不明白,任一個人飢餓死去,死後卻用足夠他生前買幾天食物的錢買一個棺材來,裝殮這已無知覺的屍體。那麼屍體比生命還珍貴些嗎?

▎越嶺而去
她有意挑逗他,她見他微怒的臉孔背著月光另有一種魅力。她恨自己炕上那個猴兒似的傻孩子,可是命運注定了的,自己恨著的反倒要相守一世,自己念念不忘的卻成為路人……

▎前路
當他們爬到山頂上時,月亮照著他們的故土,他們回頭佇立了片刻,然後毫不留戀地走了。那是黑牛和三妞兒,他們要去開闢,創造一個美麗的小天地。他們所有的是愛和力。

▎良田
人類至高的同情心就這麼抑制著,眼看著一切的不平卻不能管,眼看著弱者受欺凌卻不能去拯救,這該多麼痛苦呀。

▎白馬的騎者
他抱緊小白鹿,拉緊韁繩,在繁星下向大道上奔馳,奔馳,把淒涼、孤獨、恐怖、不平留在後面,前面的大道伸展在遼闊的平原上。他們的影子遠了,小了,蹄聲響向遙遠的前方。

▎無愁天子
她的心幾乎爆炸,她內心怒焰萬丈,恨不得撕裂了自己恨著的一切,撕裂了,毀滅了,連自己也在內。她在無愁天子的懷裡煎熬著心,殺戮著靈魂,終於推病獨睡在軟榻上,任那無愁天子呼喚她只裝睡,直到黎明。


本書特色:本書共收錄〈浣女〉、〈輕煙〉、〈林珊〉、〈山洪〉等十六篇短篇小說。寫盡在傳統婚姻、道德等種種枷鎖束縛之下的男男女女,並為他們的不幸悲嘆。書中角色有人膽怯懦弱,但更多人不屈服於既定的命運,作者透過文字使他們覺醒。此外,對處於貧窮飢餓困境的人們,作者亦展現出反省與人道關懷。

作者簡介

雷妍(西元1910~1952年),本名劉植蓮,一九四〇年代暢銷書作家,曾與張愛玲、梅娘齊名於文壇。良好的文學素養和獨特的女性視角使她筆下的人物栩栩如生,其代表作有《奔流》、《鹿鳴》、《鳳凰》等。

目次

第一章 浣女

第二章 輕煙

第三章 林珊

第四章 江干落日

第五章 魁梧的懦人

第六章 綠舟

第七章 雨

第八章 黎巴嫩的香柏木

第九章 雪的頌讚

第十章 悸

第十一章 越嶺而去

第十二章 前路

第十三章 良田

第十四章 白馬的騎者

第十五章 無愁天子

書摘/試閱

越嶺而去
遠遠一陣雷聲,天還沒全陰,西北山頂上有一朵烏雲,它魔幻地伸展著,一忽兒,黑了半邊天。
東柱的唇角往上牽了一下,又收回去,他要笑,但忍住了。陽光從雲隙裡灑下來,廣大的草原上描了一彎小溪,澄清得實在像帶子──藍色的絲帶子。鎖兒的媳婦也趕著一隻頑皮的鴨,叫牠歸到群裡去預備回家,其餘的鴨卻柔順地上岸,在淺草岸啄羽毛,有的扇著翅,滾下水珠。遠遠看去好像幾朵大而純潔的白花朵,錯落地開在綠草上。
被趕的那隻鴨子又悠悠然游在溪水裡。鎖兒媳婦急得咒罵著拭著額上的汗,一縷短髮被汗浸溼了捲曲著,像一個黑絨花蕾。東柱的笑再也忍不住了,一聲笑掩住了遠雷。
「笑什麼?跌跟頭撿了元寶是怎的?」她怒沖沖地瞪了東柱一眼,舉著長竿子順流跑去。鴨子在水裡靈活得很,不像在陸地上那麼文縐縐的,牠順流浮下去,人和鴨子都趨近了東柱,他捲捲褲腿兒邁入水裡,一手捉住鴨翅。
「要活的要死的?」東柱笑著,鴨子嘎嘎地在他手裡掙扎。
「你敢弄掉牠一根翎毛,我要你的命。」
「你瞧!我擰死牠。」
「東柱!你敢,你……」她隔著河焦急地喊。
「我就要看看你要我的命!」他笑著,作勢弄死那隻鴨子。
「給我送過來沒事。你……」她聲音已柔和多了。
「說好聽的!」
「東柱!你給我吧!要不……我回家挨罵。你還是我的好街坊呢。」她持著竿子半哀求地說,東柱奔馳而來。水花濺在他捲著的褲腿上,鎖兒媳婦卻倒退了幾步,她感到他威嚴和力量的逼迫。
「還得說好聽的!」他緊立在她的對面,眼光逼得她低下頭去,什麼也沒說。乘他不備,一下搶過鴨子去,倒持了竿子要跑。沒跑開,他捉住她的膀子不放。
「你還要我的命不?」他笑著,看著她。
「不,要你命做什麼?得啦!放開我吧。他們一家子看見可了不得。」她掙扎著像她手裡的白鴨。
「晚上出來一會兒行不?就在這兒,我有話對你說。」
「不一定。」
「不行,你來,你不來我跳牆找你去。」他故意要挾著。
「那可怎麼好?我來,不過得他……睡了……他還有一點不舒服呢。」她仍然沒脫開他的手。
「他,他──少提他!你可答應出來了。不許到時候變卦。你還是起誓吧!」他等著回答。
「我來,不來了,不得好死……你真……」她哀怨地望望陰遍了的天,有雨前風吹著撫在溪面的楊柳,他把捉著她的手鬆開。似笑非笑地依著一棵樹幹望著她臨去的神色。鴨群緩緩走去,雷聲近了。
雨後的晚夕,有夏夜特有的清爽籠罩著大地,鎖兒在床上呻吟著,他媳婦在簾下的小涼灶上煎藥,看看新月已經鉤住牆外的樹梢兒,蛛網上的水珠閃爍著銀光,時候到了。蛙聲似乎在呼喚,而藥的氣味懊惱著她,良久,良久,藥水煎熬好了,端入屋裡,婆婆還嫌她熬得太稀,時候小。
「心裡想著什麼?這麼忙?這麼一大碗苦水叫他怎麼喝?」婆婆瞪著她,她也沒說什麼,只是咬咬下嘴唇,轉過臉去。
「我不吃呀!太多。」鎖兒並沒看見藥量多少,只是順著媽媽的口吻撒潑不肯吃,他只有十四歲呢,比媳婦兒小了五歲,他在坑上像一隻瘦猴兒。
「別著急,好孩子……你再給他熬去!也上一點心!這會兒別再熬糊了。他媽的該犯喪氣星!」
她又點上小涼灶,把藥壺放在上面。落下滾去的水很難燒沸,新月又升高,蕩在白色雲縷裡,織雲浮過去,天色藍得可愛,她焦灼地偷偷把藥倒一半在地下,然後煎了一開,好容易服侍鎖兒吃了藥,婆婆又罵又囑咐地走了,鎖兒還沒睡著,反側著。
「你也睡,你不睡我害怕,我吃了藥嘴苦,你從櫃櫥裡給我拿點冰糖。要不,你從小籠裡給我拿一個沙果吧……」
「你還有完沒有?吃了藥不說好好睡,出出汗,又吃這個,又要那個,你成心擾人……你成心折磨我是怎的?」
「你就會跟我發橫,你有本事跟我媽說去。吃點糖準睡呀!」她聽了,無可奈何地去拿冰糖,不再說話,怕婆婆聽見不甘休,那麼更不能出去了。「他等急了真會跳牆進來呢!」她想著悄悄地把糖放在鎖兒的手裡。
「你好好睡,你睡了我還得關雞柵欄。還得把狗關在二門外,完了事就睡,你要不好好睡我就不跟你好了。」她的聲音很小,不過心跳得很厲害,好像不該這麼瞞哄一個孩子。鎖兒的冰糖塊太大,在嘴裡不便當,唾液都流在嘴外。
「你給我咬開,糖塊太大。」他把糖從嘴裡拿出來。
「得啦!小祖宗,您對付著吃吧!要不自己咬開!我嫌髒!」
他只得又放在嘴裡,咬著,嘟囔著,漸漸睡了。她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等了一會兒,她悄悄地走出去,幾枝秫稭被她踏碎,她一驚,用腳尖走去,幸虧沒人問,她從後門走出去。月色和蛙聲的世界,有小溪潺潺地奏著夜曲。
「你怎麼才來?」
「你嫌晚不會別等著?」她像一個出籠的小鳥,話語又強硬而活潑了。在月下,她的臉上有愉悅的光。
「對了,正要跳牆去找你,看你為什麼捨不得你那小猴兒男人,我看你們怎個親密勁兒!」他妒忌地用力抓緊她的肩頭,她熱烈地依近他,他們沉醉在雨洗過的青石上,有小草圍著青石的邊緣,她低聲笑著。他仍然妒忌地咒詛著,要從她身上找一些安慰,以解脫他的憤恨。
「說實話,你和那個小猴兒怎個親密勁兒?說!」
「我們親,我們捨不得離開,他是我的男人!」她有意挑逗他,她見他微怒的臉孔背著月光另有一種魅力。她恨自己炕上那個猴兒似的傻孩子,可是命運注定了的,自己恨著的反倒要相守一世,自己念念不忘的卻成為路人……心緒不寧地起伏著。東柱果然被惹怒了,雄猴似的撲向她,狂了似的,把頭臉撞著親她的全身。
「你再靠近他,就要你的命!」他瘋狂略住,恨恨地說。
「你……要我的命,我也願意,東柱!你弄死我吧!」她迷茫地站起來,顫巍巍地走了兩步,張著兩個手臂,要他抱。
「離開我遠一點!我不要你挨我!你這心嘴不一的女人!去!躲開我!」他怒斥她,像叱罵一頭生癩的狗。她的淚流了滿臉,月光憐惜地照著她慘淡的面容。
「你真怪我嗎?你不知道事情是父母做的嗎?你不知道我心裡難過嗎?你不知道我出來難嗎?你還這麼屈人心,你不說可憐我,你還生這麼大氣,我真不如死了好。」她的手仍然張著,但全身沒有著落,晃搖著像微風裡的花棵。
「你死了倒也乾淨,省得一想起你們的事就刺我的心,可是你不能一個人死,你留下我做什麼?」
「我捨……不得叫你死……你……這麼年輕力壯……你還有用……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我的……好東柱!」她終於哭倒在他的胸前。他的怒氣已經化為烏有,粗大的手指抹去眼角的淚,撫著她的髮髻,默默無言。月下的天地清明而廣大,難道沒有一個地方使他倆存身嗎?可是也沒有一件東西足以阻止他們相近哪!是什麼使他們這麼傷痛,這麼毫不憐恤地摧殘他們活潑潑的生命。
「你不知道我在他家一天多麼苦哪,婆婆那麼厲害,事兒又那麼多,一天累個死……他又是那麼一個尿泡孩子,一點不能幫助我,心痛我,動不動的還向婆婆說我的不是。我的脾氣自幼咱們一塊玩你是知道的,沒吃過虧;可是現在只有氣受,沒有完的苦吃著,你還不明白人家……」
他的憤怒早已變成哀憐,他擁著她默默無言地四處望著,忽然他見到北方和西方的高山,綿延巍峨。在那兒似乎有力量吸引他,呼喚他。
「你和我走吧!」
「了不得!我怕人家笑話。」她畏懼地搖著頭,好像已經有千萬隻眼睛在注視她,有千萬個輕視的冷笑的臉在她四周閃著,丈夫的小瘦臉上暴露著青色的血絡,也冷笑著似的映在她腦海裡,婆婆的臉是鐵色的……可怕啊。
「怕笑話!不怕受罪?不和我走,做小猴的女人誰能誇獎你?就是有人誇獎你,你又能得到什麼?你又有什麼快樂?你想想,你就真甘心一輩子忍氣吞聲活下去受罪嗎?你嫁了以後也得了瘦病,黃黃的臉,我見了就心痛!走,無論如何你得走,你要想活著你必須走。在山那邊有我的親戚家,就是沒親戚我也可以養活你。憑我這一身力氣到哪兒都能活下去……可是我家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窮人一個,這是要說明白的。」
「你以為我要享福嗎?我把用在他家的力量拿出一半來,在哪兒也不會受餓……還有你,我更不怕……可是爹媽的臉面全完了,說不定他家會跟我爹爹要人呢。」
「你是從他家走的,他敢跟你爹要人?唉!就是跟你爹要人,你也不用掛心吧!誰叫他把你嫁給那麼一個毛孩子哪。」
「那也是命!你不要怪我爹!……走了以後,你還生氣不?你的怒氣……叫我怕,又叫我……喜歡,你要再生氣,我真受不了,東柱!你看你哪兒那麼大力量?你看你站在人前好像一座山。誰的話我也沒甘心聽過,只有你的話,不聽也得聽,你送我幾步,叫我回去,拿點用的東西再走。」
「不行,馬上就走!你回去就不好出來啦!也許永遠走不成呢,馬上就走,你走不動我背著你。」他焦急得聲音又大了。
「可是我的東西就都便宜他們?」
「比把命給他們好多了吧?你現在回去,一定走不出來了,那麼你的命就是馬上完不了,零罪再也受不完啦,說不定一會兒他們正起來追你哪!走,不要那麼小氣,你是東柱的人就得像東柱,東西沒有了可以買,命完了可就都完了。我還要活著,你也不能死……」他用右手攬住她的腰,邁著大步往北走去,月已偏西,青蛙還在咯咯不休。
走到山腳下,聽見山水吼叫著,她靠緊他,似乎有些恐懼:「這……是什麼叫?」聲音那麼顫抖著。
「山水,這聲音可怕嗎?」他柔和多了,保護她安慰她,像一般最勇敢的丈夫對愛妻似的。
「我怕!我覺得比婆婆罵人可怕得多。我覺得像……有神鬼似的,咱做的事瞞不了他們。」她怕得抬頭望著他,想在他臉上找勇氣。
「你說我們走開是壞事嗎?傻人才那麼想呢!神鬼總比人聰明得多,要真有神鬼,他們會保護咱們的!」他說著,自信地仰視聳立在當前的陡峻的山岩。似乎在默禱,似乎在尋思,他見夜色裡每一個山石都是偉大的,每一株樹都是正直的,在這兒沒有虛偽,沒有欺騙,沒有詭計,沒有人造的假道德,山水的吼叫是自然的正義呼聲,因之也覺得他們走對了,正義的聲音叫他們前進,月光射到多樹的山坡上已是微弱了,她疲乏地坐在一塊平石上。
他的精神更加奮發地前進著,扶著她爬向更高坡,她借了他的力,已經忘卻畏懼和疲乏。向上爬,向上,向上!終於達到玉虎嶺,翻過嶺去是另一個區。他們在那兒可以找到工作,他們可以在自己的意識下活著,共同地活著,沒人再來欺負他們。
他們站住了,同時回過頭來,見山下的故居都沉睡在夜色裡,有夜的黑暗籠罩著無垠的大地。該有多少怯弱和不幸的人同時被黑暗籠罩著啊。她微微嘆了一口氣。
「累了嗎?」
「不,可是咱們暫時坐在這兒歇一會兒行不?山裡有……什麼嗎?」她戀戀地望著山下說,又望望四圍的山坡。
「什麼也沒有呢,不怕有我哪!」他縱身一跳拉住一根橫樹枝子,啪一聲折斷了。去了小枝葉,成了一個大棍子。又折了一枝給她。木枝還很溼潤,很重。
「有了這個,狼狐……都可以打了。你不要怕。」
「那你坐下來,靠著我多坐一會兒。多少日子都不能和你多待一會兒,你坐下!靠近我。」
「這會兒還怕我離開嗎?從今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放心吧,小傻瓜!」他愉快得像一頭在草原上脫了韁的馬,他枕著她的膝蓋躺下,仰望從樹縫間撒下的星光,月要西沉了,空山新雨後,有超人間的清香瀰漫著。
「你要困,就閉上眼睛睡好嗎?」她俯面對他說。
「不,我不困,我要醒著,看著你,在天亮的時候,咱們必得趕過嶺去,等太陽出來,找親戚,找工作都容易。你怎麼總往山下看呢?你怕什麼?還是捨不得什麼人?」
「不,我只是看看,住了多年的老地方……」
「新地方比老地方好,你怎麼有一點難過似的?你要是捨不得老地方,為什麼肯跟我走到這兒來?為什麼?」他笑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不是為了你……」她笑著的眼光掠過他仰起的臉。近曉的山風雖在夏日卻涼森森地難耐,他起來偎依著她,她像做著好夢似的喃喃地叫他的名字,當他的熱力偎暖她的時候,山雀子噪了,紅光射遍了東方天際,山水吼叫著,淡紅色的霧像紗幔,垂罩著各個山谷,樹木也似乎換了茜色的晨裝。他倆醒了。她半驚疑、半喜悅地望著他,他熱烈的擁緊她。他見朝霞樹影之下的她,像一個美麗的新婦,他催促著他的新婦起來趕路。
他們毫不遲疑地走去,向上,向上,越過玉虎嶺走向一個新的境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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