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懼蛀

「近年市民飽經滄桑，往昔常態變得虛無飄渺，如煙往事足以編撰成二十六篇小說，述說彼時此地盛世楚情。」――孜扶

通過〈蹉跎〉、〈人約黃昏〉、〈沉淪〉、〈流逝〉與〈何曾〉等短篇，呈現香港社區人物的親情、愛情、友情和懷舊之情。作者直抒胸臆，關懷社會，感時憂世，刻畫悲歡離合，發人深省。


〈蹉跎〉：
式微的修錶檔、盛行的咖啡店、苟存的影樓匯聚唐樓經營，三者互惠互利。舊行業經不起時代變遷，新興行業也敵不過重建，面臨同一厄運。分離前，咖啡店東主自揭與影樓之間一段不為人知的關係。

〈仨〉：
放縱不覊的攝影師、墨守成規的老師與救急扶危的飛行服務隊空勤主任是舊同學，三人命運糾纏，衍生悲劇，空勤主任魂斷大澳。

〈離散〉：
元朗郵差和鄉郊社工惺惺相惜，社工在新界東北發展事件中為民請命，一時失去自由，男友愛莫能助。

〈天各一方〉：
兒時在中國求學的越南學生與老師隔別半個世紀後重逢，碰上前赴廣西交流的香港學生，交織成中、港、越三地的師生情。

〈不撓〉：
傑出留學生和長洲包山王先後傷殘，瞎子和跛子倆互助互勉，走出人生低谷。

〈破舊〉：
文天祥的詩詞膾炙人口，宋帝與香港的淵源卻鮮為人知，直至宋朝文物在九龍城出土，一度引起社會關注古蹟文物的保育。

〈無國界〉：
作為世界公民，有香港人特地前往貧窮落後的柬埔寨，守護當地生活逼人的孩子。

〈人約黃昏〉：
西環發生塌樹意外，飯店老闆痛失妻兒，人到中年，邂逅離婚婦人，譜出一段黃昏戀。

〈立錐之地〉：
運用抽離的手法詮釋切實的土地和房屋問題，讀起來趣味盎然。

〈鶴唳〉：
超強颱風「山竹」襲港，臺灣遊客見證災情及亂局，關懷基層港童，展現天災無情、人間有情。

〈沉淪〉：
巴士翻車意外，傷亡枕藉。司機鎯鐺入獄，其妻同負一軛，家庭擔子和罪疚感與日俱增。她患上抑鬱症，直至放下執著，心坎放晴。

〈濁世〉：
速食文化、用完即棄的消費模式、大白象工程等破壞環境及海洋生態，塑膠垃圾危害海洋生物。污染問題日益嚴重，潛水員和旅遊記者藉工作避世。

〈際會〉：
上一代中港買賣婚姻普遍。現今中港互通，大學校園孕育異地情緣，還有介紹所撮合佳偶，締結了不少中港婚姻，加快兩地融合。

〈市井〉：
大學畢業生身價貶值，人浮於事。有的創業當老闆，有的劏豬賣菜當小販，在領展的霸權下逆境求存。

〈作樂〉：
在物資匱乏的年代，簡單的玩物足以令孩童樂在其中。玩具也許會失去吸引力，滿載的感情卻長存不朽。現實世界比故弄玄虛的魔術虛假，魔術反而實實在在，與眾同樂。兒時玩意潛藏主人的情意結，世代相傳。

〈看重〉：
有關部門行政失當，殃及大埔小白鷺。獸醫拋開現代的審美觀，垂青事件中挺身守護動物的善良少女。

〈崢嶸〉：
高齡馬拉松跑手、全職單車手、中風病人皆鬥志頑強。長跑背後，他另有隱衷；騎單車的途上，她歷盡坎坷；復康運動中，他未曾退縮。在人生路上，有人倒下，有人迎難而上，朝著標竿直跑。

〈藩籬〉：
社會動盪，群眾歷盡憂患，在香港人的集體回憶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

〈燎原〉：
「沙士」給予香港沉痛的教訓。十七年後，新型冠狀病毒襲港，縱有前車可鑑，無助控制症情。疫症與日俱增，悲情籠罩全城。

〈守株〉：
蛇舖少東營商有道，建立鰻魚料理飲食集團，事業被金融海嘯淹沒，全家流離失所，一家之主為家人逆來順受。舊同學由學徒做起，全憑將勤補拙，晉升為行政總廚。事業如日方中，他考慮提早退休，全然投入助人的義廚服務。

〈留盼〉：
她尋回失蹤的鸚鵡，締結一段情緣。她大病痊癒，尋回失散的親人。她登上接送機場員工的巴士，一去不復還。

〈流逝〉：
年月過去，鴨脷洲船排廠由盛轉衰，家傳跌打醫館轉型為中醫骨傷科傳承。香港仔簷篷倒塌意外事過境遷，塗鴉藝術活化舊社區，港島南區耳目一新。

〈依傍〉：
稚女因外觀缺陷遭遺棄，寄養家長悉心教養，匡扶成長。長輩寄居院舍，在新界東北發展計劃下臨老遷居。親母要求領回女兒，何去何從？

〈何曾〉：
煤氣技工邂逅社康護士，志趣相投。有緣相愛，無緣長相廝守。

〈寒噤〉：
在疫情和政情的雙重打擊下百業蕭條，僱主紛紛結束生意，僱員相繼被裁，轉行的轉行、失業的失業、移民的移民、消失的消失。

〈絕響〉：
一改寫實風格，現實生活與虛擬世界相互交錯。

孜扶

原名陳少文，前註冊社會工作者，處女作是《彷彿逍遙　恍惚縹緲》。小說秉持寫實風格，重塑平凡歲月裡的不平凡故事。故事背景各具地方色彩，情節凝聚生活氣息，蘊含人生哲理。小說承載世情，讓讀者賞文章、觀世態。

序

近年市民飽經滄桑，往昔常態變得虛無飄渺，如煙往事足以編撰成二十六篇小說，述說彼時此地盛世楚情。筆者審時度勢，將二十三篇小說公諸同好，只因《文學懼蛀》。
〈蹉跎〉：式微的修錶檔、盛行的咖啡店、苟存的影樓匯聚唐樓經營，三者互惠互利。舊行業經不起時代變遷，新興行業也敵不過重建，面臨同一厄運。分離前，咖啡店東主自揭與影樓之間一段不為人知的關係。
〈仨〉：放縱不覊的攝影師、墨守成規的老師與救急扶危的飛行服務隊空勤主任是舊同學，三人命運糾纏，衍生悲劇，空勤主任魂斷大澳。
〈離散〉：元朗郵差和鄉郊社工惺惺相惜，社工在新界東北發展事件中為民請命，一時失去自由，男友愛莫能助。
〈天各一方〉：兒時在中國求學的越南學生與老師隔別半個世紀後重逢，碰上前赴廣西交流的香港學生，交織成中、港、越三地的師生情。
〈不撓〉：傑出留學生和長洲包山王先後傷殘，瞎子和跛子倆互助互勉，走出人生低谷。
〈破舊〉：文天祥的詩詞膾炙人口，宋帝與香港的淵源卻鮮為人知，直至宋朝文物在九龍城出土，一度引起社會關注古蹟文物的保育。
〈無國界〉：作為世界公民，有香港人特地前往貧窮落後的柬埔寨，守護當地生活逼人的孩子。
〈人約黃昏〉：西環發生塌樹意外，飯店老闆痛失妻兒，人到中年，邂逅離婚婦人，譜出一段黃昏戀。
〈立錐之地〉：運用抽離的手法詮釋切實的土地和房屋問題，讀起來趣味盎然。
〈鶴唳〉：超強颱風「山竹」襲港，臺灣遊客見證災情及亂局，關懷基層港童，展現天災無情、人間有情。
〈沉淪〉：巴士翻車意外，傷亡枕藉。司機鎯鐺入獄，其妻同負一軛，家庭擔子和罪疚感與日俱增。她患上抑鬱症，直至放下執著，心坎放晴。
〈濁世〉：速食文化、用完即棄的消費模式、大白象工程等破壞環境及海洋生態，塑膠垃圾危害海洋生物。污染問題日益嚴重，潛水員和旅遊記者藉工作避世。
〈際會〉：上一代中港買賣婚姻普遍。現今中港互通，大學校園孕育異地情緣，還有介紹所撮合佳偶，締結了不少中港婚姻，加快兩地融合。
〈市井〉：大學畢業生身價貶值，人浮於事。有的創業當老闆，有的劏豬賣菜當小販，在領展的霸權下逆境求存。
〈作樂〉：在物資匱乏的年代，簡單的玩物足以令孩童樂在其中。玩具也許會失去吸引力，滿載的感情卻長存不朽。現實世界比故弄玄虛的魔術虛假，魔術反而實實在在，與眾同樂。兒時玩意潛藏主人的情意結，世代相傳。
〈看重〉：有關部門行政失當，殃及大埔小白鷺。獸醫拋開現代的審美觀，垂青事件中挺身守護動物的善良少女。
〈崢嶸〉：高齡馬拉松跑手、全職單車手、中風病人皆鬥志頑強。長跑背後，他另有隱衷；騎單車的途上，她歷盡坎坷；復康運動中，他未曾退縮。在人生路上，有人倒下，有人迎難而上，朝著標竿直跑。
〈藩籬〉：社會動盪，群眾歷盡憂患，在香港人的集體回憶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
〈燎原〉：「沙士」給予香港沉痛的教訓。十七年後，新型冠狀病毒襲港，縱有前車可鑑，無助控制症情。疫症與日俱增，悲情籠罩全城。
〈守株〉：蛇舖少東營商有道，建立鰻魚料理飲食集團，事業被金融海嘯淹沒，全家流離失所，一家之主為家人逆來順受。舊同學由學徒做起，全憑將勤補拙，晉升為行政總廚。事業如日方中，他考慮提早退休，全然投入助人的義廚服務。
〈留盼〉：她尋回失蹤的鸚鵡，締結一段情緣。她大病痊癒，尋回失散的親人。她登上接送機場員工的巴士，一去不復還。
〈流逝〉：年月過去，鴨脷洲船排廠由盛轉衰，家傳跌打醫館轉型為中醫骨傷科傳承。香港仔簷篷倒塌意外事過境遷，塗鴉藝術活化舊社區，港島南區耳目一新。
〈依傍〉：稚女因外觀缺陷遭遺棄，寄養家長悉心教養，匡扶成長。長輩寄居院舍，在新界東北發展計劃下臨老遷居。親母要求領回女兒，何去何從？
〈何曾〉：煤氣技工邂逅社康護士，志趣相投。有緣相愛，無緣長相廝守。
〈寒噤〉：在疫情和政情的雙重打擊下百業蕭條，僱主紛紛結束生意，僱員相繼被裁，轉行的轉行、失業的失業、移民的移民、消失的消失。
〈絕響〉：一改寫實風格，現實生活與虛擬世界相互交錯。

序／005

蹉跎／008
仨／036
離散／054
天各一方／074
不撓／092
破舊／107
無國界／119
人約黃昏／137
立錐之地／160
鶴唳／171
沉淪／186
濁世／210
際會／221
市井／245
作樂／270
看重／281
崢嶸／301
藩籬（摘錄）／323
燎原（摘錄）／324
守株／325
留盼／364
流逝／397
依傍／431
何曾／458
寒噤（摘錄）／489
絕響／491

蹉跎

（一）
滴答，滴答……鐘錶面上律動的指針一短兩長，長針一粗一幼，儼如揮灑中的刀劍，每時每分每秒宰殺光陰。

（二）
青草遍地，小黃菊茁壯成長，為綠野增添奪目的色彩。潔白的玉蘭花芬芳馥郁，香氣襲人。串錢柳枝條柔弱，宛如垂柳，枝頭懸掛著艷麗的花蕊，狀似鮮紅的毛刷。春末夏初花草盛放，生機勃勃，蚯蚓翻弄泥土，為大自然出一分力，螞蟻來湊熱鬧，步伐與香港人一樣急促。麻雀寓覓食於自娛，在如茵的芳草上躍動。鵲鴝豎起尾巴詠唱，鳴聲悅耳。山溪旁鳥語花香，長者清早聚首，氣定神閒地耍太極：七星勢、攬雀尾、斜飛勢……白鶴晾翅、抱虎歸山、野馬分鬃……招式看來散漫，實質變化多端，步法輕盈又不失穩重靈巧，輕柔推手和撥掌之間呼呼生風，旁邊的串錢柳迎風搖曳。他們的功夫柔中帶剛，輕鬆自如卻不失威武。

（三）
咖啡店位於二樓，裝修簡樸，粗糙的牆壁上有零散的乾花布置，掛牆層架上擺設七彩玻璃樽，窗邊有翠綠的盆栽點綴，露臺清雅，竹棚長滿攀藤。紅磚築成的水吧外放置原木製造的桌椅，並以載有古典花紋圖案的鑄鐵欄杆分隔，在花形馬賽克燈罩和葵葉吊扇的掩映下，倍覺景致優雅。座位疏落有致，客人可以在舒適的空間逗留，一邊享用濃郁芳香的咖啡，一邊閱讀或上網瀏覽，又或與朋友談天。在城市中的綠洲慢活，無疑是一件賞心樂事。

（四）
酷熱警告持續多天，室外溫度與熱廚房不遑多讓，世勛如常在街上幹活。每天朝十晚七，他在沙塵滾滾的馬路邊守株待兔，靜候顧客出現。世勛穿著寬鬆透氣的運動衣服，但不消一會兒便汗流浹背，衫褲濕透。他預備了小型電風扇、清水和毛巾，頻密喝水又用濕毛巾抹臉，若汗臭難耐，即場更換上衣。世勛皮膚黝黑，架著太陽眼鏡，一身輕便裝束，穿著拖鞋，看似救生員，拯救的是不一樣的生命，他能夠起死回生。

（五）
街道熙來攘往，兩三人在一旁排隊，途人以為他們輪候使用櫃員機，其實在等候更換手錶的電池或錶帶。修錶檔的面積比梳妝枱椅還小，不足三平方呎，正面和兩側分別豎起玻璃纖維板，頂部和內籠橫放纖維板，構成一個窗櫥。窗櫥上擺放著小巧鬧鐘和巨型水壺，內部層板堆滿錶帶，鋼帶和皮帶分開存放，款式和尺碼繁多，並有不同型號的手錶電池。撓刀、鑷子、螺絲起子、橡皮吹塵器、機芯座和壓錶蓋機錯落在枱面上，抽屜承載著各式各樣的零件，下方則收藏了一張平板方櫈。除了如廁、用膳之外，世勛寸步不離攤檔，閒來無事把弄手機，看看新聞、聽聽音樂。小生意不用宣傳，他安坐守候，半小時內已經完成了多樁交易。

（六）
鬧鐘一響，老婆婆應聲按停響鬧，晚上悶熱使她徹夜難眠，故多睡片刻。從夢中乍醒，她瞥了手錶一眼，梳洗後踏出家門。學員散布晨運園地，平日互相打個照面，今日眾人對婆婆面面相覷。她不以為意，聽候教練召集操練「八段錦」熱身。未幾，教練宣告太極班到此為止，學員可以下課。教練率先離開，同學相繼散去，老婆婆滿腦子疑團，看清楚手錶，七時而已。相熟的助教好奇問她：「婆婆，今朝賴床？」
「與平日同一時間起床。」
助教莫名其妙卻不求甚解，笑說：「明天見。」
婆婆亦莫名其妙也不求甚解，答道：「明天見。」
老婆婆逕自前往粥店，坐下來觀望牆上標示的價目，赫然發現掛牆鐘的時間為八時半，隨即回望自己的腕錶，恍然大悟。
「不偏不倚慢了整整一小時！」她回想朝早出門的異常情景，不見長者在大堂輪候領取免費報紙而升降機的乘客一概是上班族群，自己竟懵然不知。

（七）
正午婆婆離開長者中心，打著傘到附近唐樓找修錶檔，修錶匠比想像中年輕，他在烈日當空的環境下埋頭苦幹。男顧客嫌鋼錶帶太寬鬆，世勛打量錶帶與客人手腕之間的空隙，然後用撬刀取出其中一枝彈簧棒，把錶帶減去一節後安裝彈簧棒回到原位。客人戴起手錶，嘖嘖稱讚：「好小子，手法比老師傅更純熟俐落。」
「誇奬了。」
顧客付款後離去。
「婆婆，暑氣騰騰，不要在街上流連。」
「要不是錶壞了，怎會千辛萬苦來找你。」她自動除下手錶，告訴他：「足足慢了一句鐘。」
「讓我檢查一下，」他打開錶蓋考量，回話：「更換電池便可。」
「多少錢？」
「二十五元。婆婆，長者享優惠，減收十元。」
「好。」
不一會，世勛換上新電池，瞧著小鬧鐘調較時間。他交還手錶，她繳付二十元，找零錢時發覺對方大汗淋漓，連隨從環保袋中拿出一支剛買的飲品，說：「請你喝涼茶，消暑解渴。」
他婉拒：「婆婆自用吧。」
「小意思！」婆婆放下飲品。
盛情難卻，世勛只好道謝。婆婆走了，他拿起涼茶――川貝雪梨海底椰，包裝袋內留下收據，價值二十六元。

（八）
天文臺連續五日發出酷熱天氣警告，市區氣溫普遍為攝氏三十三度，個別地區更高達三十五度。新聞報道一名中年紮鐵工人在建築地盤頂層工作時體力不支倒地，最終不治，估計中暑致命。為求生計，工人已經不辭勞苦，還要付出生命，其家人日後的生活堪虞。世勛感到唏噓，自身同樣要戶外工作，明白到生活逼人，故此他略盡綿力，趁未有客人，走入便利店捐款到報館指定的銀行戶口，援助肇事家庭。
現代人無不追求舒適的生活，天氣越熱，樓上咖啡店的生意越好。樓上和樓下判若雲泥，彷彿顧客在天堂享樂，世勛留在地獄折騰。咖啡店招徠客人，偶爾為修錶檔帶來生意，恍似天使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