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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第二部:駱沙利南
79折
歸途 第二部:駱沙利南
歸途 第二部:駱沙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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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第二部:駱沙利南

歸途 第二部:駱沙利南

定  價:NT$ 550 元
優惠價:79434
團購優惠券A
8本以上且滿1500元
再享95折,單本省下22元
無庫存,下單後進貨(採購期約4~10個工作天)
可得紅利積點:13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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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歸鄉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歸途後,英雄的旅程仍持續下去!」
——大獵蜥(【中華科幻學會】理事)專文推薦!

從貴冑世家無憂無慮的次子,不得已踏出領政之路
神聖獸『羽蟒』的賜福者——駱沙利南,
將以凡人視角,體察上古政治的沉厚閱歷。
聽眾人之聲、斷眾人之事,
強加在肩上的重擔,與涉及世局的戰亂
駱沙大公家的利南,如何以凡夫俗軀應對變局?

「法圖世界中不同族群所使用的語言,也深具臺灣文化特色。從中文、臺語到原民語,子藝巧妙地將語言連同文化一起融入到虛構的族群中,打造出讓臺灣讀者感到陌生,卻又深感熟悉的動人世界。」
——馬立軒(「奇幻故事說不完」社團管理員)專文推薦!

納席華消失無蹤,駱沙利南帶著活下來的夥伴們倉促回國,隨即面臨投入戰爭的繁重工作,但征戰的對手並非只有來犯的帝國。

學院掀起波瀾,全新的法術概念被帶回來,連同恐懼一起,讓學院陷入分裂。法術本質是否涉及善惡,這種事情沒人敢斷定,但帝國的亡靈大軍顯然萬般邪惡。

每個人都只有眼前少數資訊,面對的卻是全然未知的世界,原先被視為神明的神聖獸,似乎又受到更高一層的存在統治,軟弱無力的人類面對這一切,該何去何從?

書評部落格『旭日之丘』作者子藝(毛毛牙)
長篇奇幻史詩《歸途》,第二部豐碩回歸!

奇幻名家、達人聯手推薦
馬立軒 「奇幻故事說不完」社團管理員
大獵蜥 【中華科幻學會】理事
超傳導司令 《永恆神弒》作者
阿七 《英雄號角》作者
伍薰 奇幻科幻作家

奇幻傳統 V.S. 在地文化觀、價值觀與哲學觀!
無微不至的細節刻畫,你我熟悉的節慶、俗諺與幻想時空的巧妙融和
典雅韻味的台語對白,似曾相識的南島式命名,精準描繪世界氛圍
台灣觀點的幻想詮釋、奇幻文學在地化,原創誠意大作!

古典奇幻的嶄新演繹!
厭倦了劍與魔法、重甲騎士與王公貴族的標準架構嗎?
《歸途》將引領您重返諸神尚盤旋在人世的青銅器文明
呼吸、咀嚼、思索,親身體驗神話時代的英雄旅途!

海穹文化奇幻在地化系列最新出品,
竭誠邀請大家一同加入這場漫長而精彩的「歸途」之旅。

作者簡介

作者、封面繪圖:子藝
看過銀英傳之後,發願要變不良中年。
等真的來到中年,而且的確不良之後,頓失人生目標。
於是開始努力敲打鍵盤,瘋狂紀錄自己思緒,意圖在世上留下腳蹤。

標準字:圖阿勳
台灣新竹人,洋芋片、可樂及巧克力成癮患者,
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各種概念上),
夢想是記住天上所有的星星名字、長出趾行足及成為超人力霸王,
為了能任性地生活而持續努力著。

設計統籌:柏斯
自由接案平面藝術家與刺青師,同時全力支援海穹文化的美術設計。
作品類型涵蓋平面繪畫、數位影像及動畫錄像,
參與過《台北藝術自由日》聯展與舉辦個展,個人出版zine《A.C.I.D.》系列。

推薦序1

屬於臺灣的奇幻史詩—《歸途第二部:駱沙利南》推薦序
馬立軒.【中華科幻學會】理事長、「奇幻故事說不完」社團管理員

二〇一七年初,子藝的《歸途第一部:納席華》出版,我很榮幸受邀撰寫推薦序;這是一部子藝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發想、構思、創作的故事,初稿的大部分內容在出版前十多年就已經完成,直到天時地利人和之際,才透過海穹文化出版成書。《歸途第一部:納席華》也是我第一次受邀為出版社撰寫作品推薦序,沒想到能有機會再為續集撰文。

《歸途第二部:駱沙利南》延續了第一部的故事,講述駱沙利南與納席華在遭遇到坤麟帝國建造的能量石塔,席華在一場爆炸中消失無蹤,利南只能在悲憤中帶著梗加、蘇萬斯帝加與庫妮返回莫那公國。第二部的故事中,讀者將跟隨著新主角駱沙利南,重新認識利南的成長經歷,並且以不同的角度瞭解席華失蹤後的故事。

子藝筆下的奇幻故事生動有趣,創造的法圖世界也美麗而令人嚮往。高度奇幻類型的創作近年來在臺灣已經相對少見,除了因為要創作者設定、設計出讓讀者信服的第二世界,實在曠日廢時外,也因為這個時代的讀者,已經對於需要大量專注、投入的第二世界設定感到厭倦所致。從此角度來看,子藝透過《歸途》所創造的法圖世界不得不令人佩服——充斥各式各樣的「神聖獸」、擁有形態各異的國族,以及有山有水的細緻地理規劃,不僅令角色們在冒險的過程充滿變化,更暗示了國族文化的差異與戰爭發生時的攻守優劣。

同時,第二世界的複雜程度雖然的確容易讓現代讀者卻步,但在創作者細心地規劃、耐心地描繪下,如果能成功讓讀者產生第二信仰,便能創造出絕佳的閱讀體驗。《歸途》的法圖世界恢弘且迷人,一旦讀者成功進入故事,便能享受到高度奇幻特有的閱讀體驗;此外,法圖世界既不像西方奇幻那種仿歐洲中世紀的風格,也不等同於中式奇幻那樣交雜武俠、修仙元素而成,是屬於臺灣、相當獨特的臺式奇幻。

首先,故事發生的時代裡,法圖世界的礦業技術尚不發達、鐵礦產量稀少,因此各國文明技術基本上仍以青銅器為主體;這說明了鐵器在故事中的稀有與珍貴,甚至與故事情節有所牽連。再者,故事中的法圖世界擁有各式各樣不同的政體——駱沙利南與納席華所在的莫那公國,實際上由七個平等的公國共同組成,每個公國有自己的公王,定期會輪替成為莫那公國的大公。莫那公國四周也有許多不同的國家,這些國家也有不同的政體。西方的坤麟帝國以帝為尊,地大物博、不斷向東進犯;與莫那公國隔海相望的曼敦以商立國,某種程度上是商業聯盟所形成的政權;除此之外,七大公國本身的文化也各有差異。光是這些細節,就讓人感佩子藝在完整呈現法圖世界上所下的功夫。接著,法圖世界中不同族群所使用的語言,也深具臺灣文化特色。從中文、臺語到原民語,子藝巧妙地將語言連同文化一起融入到虛構的族群中,打造出讓臺灣讀者感到陌生,卻又深感熟悉的動人世界。

說回故事本身,《歸途第二部:駱沙利南》接在第一部故事之後,同時也如同第一部那般,在章節之間穿插著當下發生的情節,以及駱沙利南過往所經歷的事物。第二部的故事以駱沙利南為主角,其實是相當的挑戰;比起第一部的主角納席華,利南既不是法師中的天才,其易怒的個性與貴族的身分也都不容易讓讀者產生共鳴。但隨著作者的描述,我們將有機會看著利南在故事中成長、蛻變,過程中甚至要面對有別於席華的政治問題與情感糾葛——由此來看,駱沙利南的故事不只比起第一部來說並不遜色,精彩程度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讀者們在第一部的故事中認識到了在「順」的能量之餘,存在著被稱之為「逆」的另一種能量。這股能量被坤麟帝國利用,使得敵國得以向莫那公國步步進逼,也打破了布蘇帕提爾法師學院長久以來的「學術傳統」;然而,因為真正看過「逆」而活著的人少之又少,使得學院高層對此抱持懷疑。懷疑的不只是「逆」是否真的存在,更懷疑如果真有「逆」,這種能量是否代表著邪道。我覺得這是很有趣的「命題」:對我來說,主流思潮是逐漸邁向多元的——過往的文明一元為尊,獨裁專制的體制下,皇帝、天子代表的就是唯一真理;到了近代,因為學術與政治上的發展,世界進入二元對立的意識形態中,非黑即白,沒有灰色地帶可言。照理來說,進入新世紀之後,我們的思想更加開放,理應進入多元並存的世界,卻依然在二元與多元之間擺盪。《歸途》的順與逆,似乎也映照著這樣的主題。我們將在《歸途第二部:駱沙利南》中看到更多對於能量順逆的思辨,而理解逆的運行與原理,將會是莫那公國戰勝帝國進犯的重要關鍵。

《歸途》系列以三部曲的方式構築而成,《歸途第二部:駱沙利南》並非結局;但這並不代表第二部的故事有絲毫遜色。我沒有想到在故事最後的高潮處,自己竟然看到淚水奪眶而出——或許是沒有想到那華麗的現身是如此令人期待,也或許是不小心將莫那公國的處境與臺灣自身做了連結……無論如何,我相信這本作品、這個系列,在當下的臺灣出版,的確是難能可貴而令人傾心的。

感謝子藝努力不懈地筆耕、感謝海穹文化持續推廣本土類型創作。《歸途第二部:駱沙利南》,推薦給大家。


推薦序2

歸途後,英雄的旅程仍持續下去
大獵蜥.【中華科幻學會】理事、《眾神水族箱:赤螭之風》作者

我第一次見到納席華與駱沙利南,是在我國中的時期。

當時台灣奇幻剛出現一波熱潮,而身處在熱潮裡中的我,因為找尋《魔戒》相關討論的緣故,在網路上蒐到一處以奇幻為主題的論壇,該論壇內有各式各樣關於奇幻的討論,還有專門發表奇幻小說的地方。當時子藝(我記得當時他的帳號名稱叫毛毛牙)就在論壇連載他的長篇奇幻小說《歸途》。其故事講述兩名法師因國家戰事返鄉支援,卻在途中遭遇一場海上風暴,結果不僅離家越來越遠,還被捲入龐雜的魔法與敵國陰謀裡。

當我在論壇打滾看文時,《歸途》中的納席華和駱沙利南都約二十多歲,對那時的我來說,可說都是大叔年紀。然而,在我有機會拿到《歸途》的紙本書時,我的年紀早已超過他們了。原本的納叔成為了納弟,而小納席華幾歲的駱沙利南,對我來說更是年輕小夥子。

老實說,我在邊閱讀時還邊感嘆,回家之路竟如此漫長。

在首部曲《歸途:納席華》中,作者以納席華為主要視角,描寫這兩位歸心似箭卻歸不得法師納席華與駱沙利南。作者還以穿插描寫的方式,勾勒納席華是如何從莽撞固執的少年,在學習魔法的過程中,逐漸長成人人景仰、性格穩健的大法師。(雖然我認為納席華本性依然很衝動就是了)

《歸途:納席華》是在2017年出版的,今經過漫長的旅途後,一直想回家的駱沙利南終於回到家了。雖然他背負著諸多不幸消息,但駱沙利南仍堅強地準備好要協助自己國家,面對即將入侵的坤麟帝國大軍。

因此歸鄉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就如同書名副標,二部曲的《歸途:駱沙利南》是以駱沙利南為視角。在納席華失蹤後,身為駱沙公國二王子的利南,要如何帶領自己國家的人民,面對坤麟帝國的魔法與軍團。其中,作者也以穿插方式,描繪出利南童年軌跡,以及駱沙公國的文化風采。也因此,二部曲的世界觀被推的更廣闊、更細緻。

除了駱沙利南外,其他原本在一部曲就很活躍的角色們,在二部曲中也都有非常亮眼的表現,尤其是我一直很喜歡的尊菊大姊(但現在應該也算是妹妹了),在這次故事中擁有極為關鍵的地位。還有登場即身負秘密的銀髮少女梗加,她於此故事中,更是走出屬於自己的成長之旅。

創作,是個非常漫長的旅程。就如同我之前所說,首部曲其實是近二十年前的作品,而在二部曲的部分,作者坦言有近半以上的劇情都是新寫的。也因此,雖然駱沙利南的年紀比納席華還小,但他所要面對的人生課題,反而更加沉重。過去納席華在旅程中,很大部分是在面對自己的內心,然駱沙利南所要面對的,則是隨時入侵家園的外敵。除此之外,他還得擔負起延續香火的責任,就算內心有諸多夢想,面對大環境仍身不由己,這或許亦反映出作者這些年來對於人生的觀察。

與此同時,對於讀者來說,閱讀的心境也隨著年齡不斷變化,只是無論怎麼時間如何改變一個人的心境,對於故事的愛好這點我依然沒變,相信子藝更是如此。而我也相信,無論是駱沙利南還是納席華,也會保持他們最初的心,解開順逆魔法的秘密,並讓世界回歸平靜。
很開心能跟著席華與駱南一同旅行,當然,就算他們歸鄉了,旅程依然繼續著,至於是如何繼續,就請讀者們翻開本書,好好地享受故事。

最後,歡迎大家一同加入這場漫長而精彩的「歸途」之旅。

目次

序 章:尋
第一章:擔子
第二章:花飛舞
第三章:流水輪轉
第四章:弈手勝負別
第五章:壞事跟著歹事
第六章:請把腳抬高
第七章:莫名不解
第八章:為誰忙
第九章:寧死
終 章:迴
附 錄:神獸軼事
附 錄:關於曆法
附 錄:公國公文書信制度
後記

書摘/試閱

(試閱部分節錄自《歸途 第二部 駱沙利南》第四章:弈手勝負別)

駱沙東半部是片寬廣的平原地形,在平原與南方沼澤接壤處,土質意外地肥沃,成為駱沙重要農產地區,而較偏北的地方,則因爲沿海丘陵地形阻隔,加上沒有任何河流經過,形成一片旱地。

絲路大致上是沿乾地與溼地界線走,而利南,現在也正在這條道路上向東前進中。路上商隊成龍,牛車一部一部,多是大清早由駱沙城出發往東去,雖說駱沙治安相對良好,但進到蠻荒野地,依舊難免有些散兵游勇,成群移動聘用保鏢才是最保險的作法。往西前進的,則多是挑著農產的農夫,但現在才進城,根本趕不上早市,想來是已經被訂走的產品,準備直接交貨。

越往東行,向西民眾就越少,出了城郊,則根本看不到任何西行的人。利南讓伊藍放慢速度,享受晚春暖陽。

「晴空萬里─ 嘿!曠野行。
 春風無盡─
 嘿!少年時。」

唱著西方傳來的檀語俗謠,利南拉一下拉自己喉頭。這曲子尾音頗高,發育期的利南根本拉不上去,反而發出一種破裂聲響。

「姑娘啊戴花─
是真麗美。
幼草啊抽芽─
生生不息。」

揮起風刃,利南刮起周圍砂石。

「空思夢想─
是不了時。
心情袂爽─
我放……咦?」

剛要開始亂唱,利南突然發現眼前道路上揚起一片塵土。能以這般高速前進,必然是輛馬車,這表示來人不是貴族就是軍方人士。

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在絲路上狂奔,車上旗幟被風掃得亂舞不已。雖然看不清家徽,但那種特殊的天藍色應該是博馬大公家族專用。一見是王家人物,利南驅馬向前會合。

馬夫身穿軍服,校尉槍徽在肩上不住晃動,這可不是小官,怎麼會在駕馬車?

「我是駱沙的利南侯,車內是那位?」

校尉先是嚇一跳,但看了利南胸前紋章一眼,似乎是認出來了。「回殿下,車內是博馬勘古侯的女兒,亞斯古芳達小姐。」

利南腦袋轉了一下,奶奶生日還有兩個月,博馬勘古侯的確有在邀請名單之列,不過這一行人也未免早太多。

亞斯古芳達,這是他表姐的名字沒錯,「出什麼事?」車上簾子突然拉開,一位梳著侍女頭的少女探出頭來。

「殿下,小姐夜裡突然身體不適,高燒不退,現在陷入昏迷了。」

(藍袍!)利南想起駱沙最有名的藍袍醫者,炎法師卡沙穆目前人正好在城裡。

來者波動十分急躁,所言應該不假,透過同步,利南得知車內有兩個人,其中一位有異常高的體溫。

「順大路直走,直接到宮裡去,我去找法師來。」

將胸前楓葉胸針拋給校尉,利南轉身,將氣息延伸出去。伊藍感覺到主人意志,往駱沙城方向狂奔而去。

亞斯古芳達的母親,是利南三叔公的女兒,還是博馬勘古侯妃,這次亞斯古小姐到駱沙來,是爲了代替父母參加駱沙大公母生日宴會,想不到就在即將抵達之際,感染上惡瘴疫疾,於是帶隊校尉當機立斷,撇下隨從,驅車求援。

在醫者照料之下,亞斯古小姐病情漸漸好轉。大家直呼運氣好,因為亞斯古小姐得的急性病症,只要再晚幾個小時,可能就沒救了。

利南得到不少掌聲,畢竟是他迅速找來法師,還調用警備隊疏導交通,才讓馬車能夠暢行無阻通過繁華的駱沙城區。這件事情所影響的層面其實很大,因為駱沙的貿易,相當程度必須依賴來自博馬的蠶絲製品,而進口貿易,也需要博馬強大的消費能力,若是博馬要人在駱沙有什麼閃失,那種損失絕對不是搓搓鼻子就可以帶過去。

「還不錯。」一位肥胖少年開朗的笑著,還邊把一塊甜粿放進嘴裡。

「還不錯?只是還不錯?」地點是駱沙宮花園內一座涼亭,手上拿一顆黑色棋子坐在少年對面的,是另一位少年─駱沙二王子駱沙利南。

「亞斯古家可是我們家大客戶,還真是謝謝殿下……,你下快一點好不好。」

「你急什麼,阿輝,我在想一招必勝招式……」說完利南將棋子放在棋盤上,一臉得意的樣子。

肥胖少年露出困擾表情,嘴裡咀嚼速度明顯慢下來,看來的確陷入困境。這位少年叫童尚輝,駱沙大賈童商會的繼承人,是利南相當親密的玩伴。

「這招甚兇啊!夭壽。」尚輝把甜粿吞下肚,抓起兩顆白色棋子。

「哦!想用兩顆喔!隨便你。」利南一臉暗爽,伸手拿起一碗綠豆露來吃,但才吃第一口,就差一點噴出來。

「喔……良心喔……」皺起來的眉頭,顯示局面已經陷入困境,尚輝剛剛下那兩子,已經把利南逼上絕路。

「無救了啦!我贏了。」

「亂講……唔……」

利南知道自己輸了,但要他這個二王子出口認輸,豈有那樣簡單。

等尚輝吃完第二碗綠豆露,利南終於放棄。

「以後不跟你下了……」

這已經是利南不知道第幾次埋怨,教尚輝下兵棋的人是他,但也只有第一次下棋贏他而已,這讓利南覺得很沒面子,但尚輝只要「師父」一叫,利南還是會回去找尚輝下棋。

「若不是師父教得好……」正當利南想要反虧幾句,正好亞斯古小姐來到花園來散步。

「我們的大美女來了。」

「你可別打歪主意。」利南出聲警告,還拍了尚輝後腦一下。

「該注意的是殿下吧!」

兩個人又互虧幾句,直到亞斯古小姐靠近。亞斯古芳達穿著博馬藍正裝,櫻花色加金線紋路佈滿整套衣服,飾紋是博馬斧頭紋章,只是線條比較柔和,沒有肅殺之氣。代表訂婚的單環戴在左腕上,讓利南覺得有點刺眼。

「殿下,童少爺,在下棋啊!」

「玩玩而已,玩玩而已,我來帶妳四處看看吧!」利南趕緊澄清,免得連敗紀錄被說出來。

「啊!在下兵棋嗎?好久沒下棋了,可以試試看嗎?」

看見亞斯古小姐眼神一亮的模樣,利南把推託的話全吞下去。這個大他一歲的女人,不論是在氣質或是氣勢上都勝過利南一籌,不愧是來自大國大城的社交之花。

「亞斯古小姐喜歡兵棋嗎?」尚輝好奇發問,而亞斯古小姐優雅的點點頭。

公國上層社會流行的棋奕活動有兩種,一種叫兵棋,一種叫花棋。花棋是從曼敦傳來的遊戲,內容是種花佔地盤,除了棋盤之外,還需要一堆花牌跟骰子,甚至用到一些交易觀念,最近還發展出跟占卜相關的玩法。

兵棋則是從漢帝國傳來,是種模擬戰場廝殺的棋賽,棋子種類比較單純,但也容許較多遊戲彈性,甚至可以對應不同戰場使用不同棋盤。

雖然沒有規定,但這種類型上的區別很明顯,男人或軍人玩兵棋,女人或商人玩花棋,亞斯古芳達說她喜歡兵棋,在老一輩人眼中可能會被認為不夠淑女。

但更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她還是個兵棋高手,連下五場,利南慘敗兩場,尚輝小敗兩場,聞訊跑來觀戰後技癢的儀也輸一場。

利南棋藝平平,輸了並不奇怪,但童尚輝雖然年輕,但已是出名棋手,平西侯駱沙儀更是全公國都知道的一流高手,輸給女人可不是小事情。

「亞斯古小姐棋藝精湛令人欽佩,與妳下棋當真獲益匪淺啊!」儀很有風度的稱讚道,雖然他這幾年已經很少輸棋,並不因為技不如人而懊惱,反而很高興學到新技巧。

倒是幾位侍從臉色不大好看,覺得亞斯古小姐不識大體,尤其女人實在不該玩兵棋,像寧東侯駱沙安就只玩花棋,而且還是個中高手。

「利南,你該多跟亞斯古小姐學學,她有很多下法值得你考慮一下,很不一樣。」

「好啦!」連敗雖然難堪,但利南也的確看得出來亞斯古小姐有很多精彩落子技巧。

對青春期年輕人而言,要跟美女學習哪有人不要的。利南一方面向這位表姐請教東方社交圈諸多事宜,一方面歡天喜地分享他學習操能技巧的過程。

沒多久,利南就發現這位表姐別說社交技巧過人,對商場狀況判斷同樣精確得嚇人,童商會一碰上亞斯古小姐,馬上被狠狠削了一筆,但卻又神奇的從其他路線幫童商會牽線,補足這些損失,然後讓博馬又賺更多。更厲害的是,雖然沒有法術潛能,她對於操能技巧的了解居然還比利南要高。

「沒什麼啦!我就喜歡多學一點東西。」亞斯古小姐這樣解釋道,但法術這種東西不是念一念就能懂得,只有少數悟性超高的人才有本事用文字描述這種能量流動的感覺,利南真覺得這位表姐的波動跟他很契合,非常契合……

人們對於比自己強的人,多多少少會產生一些競爭意識,但若超越那層競爭意識,通常會變成崇拜情緒。

利南碰上的就是這種情形,他迷上這位表姐了。這種狀況利南自己自然知道,最明顯的部分就是他操能技巧又有明顯進步。

「殿下,」褐袍老法師用帶點曖昧笑容看著利南:「殿下也有感覺到自己進步了吧!」

臉紅起來,利南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不住把被他用氣流拖起來的花瓶翻轉著,雖然他努力隱藏自己的波動,但就是瞞不了老法師。

「我什麼都沒做喔!」

「那最好,人家已經戴環了。」雖然沒說出對方姓名,但兩人都知道指的是誰,亞斯古小姐左手戴著訂婚單環,再過一陣子就會變完婚雙環。

「那傢伙不是大她十五歲嗎?」不滿的波動突然湧現,花瓶翻轉變得更加劇烈。

「人家明年要繼任大公了,小姐也會變成公妃。」

「我是法師。」

「你連學徒都還稱不上,殿下。」

磅的一聲,花瓶碎個滿地。賈大師嘆了口氣,想開口念幾句,但他發現利南居然流下淚來。

「我能成為法師嗎?」那是種充滿怒氣的聲音,利南肩膀還在顫抖著。

「我想……」

「說實話。」這次是命令口氣了,賈大師只要碰上不確定的事情就會說「我想」。

看著利南露出嚴厲眼神,賈達謐撥了撥僅剩的頭髮:「以現在能力還不行。」

講完還用手比往那一地碎片。

「至少要練到能一邊發脾氣一邊維持這支花瓶。」

利南投降,他知道這部分「太難了」,他能操縱的能量算得上強大,但適應波動變化的速度不夠快,所以只能做出單純的能量控制,而且還會浪費很多能量,所以如果要他做出光球、火球之類東西,倒是可以弄到很誇張的程度,看起來很了不起,卻瞞不了真正理解能流的人。要當法師,編織複雜能流可是基本要求,就好比一個人可以縫線縫得很漂亮,但只會縫直線的話,再怎樣厲害最多也只能去縫布袋,當不了裁縫師,而數量稀少的裁縫師只有王公貴族才請得起,一般平民可都是老媽縫就好。

「那還不如乾脆不懂法術。」其實利南在意的是他的面子,高不成低不就所帶給他的侮辱似乎比一事無成還要嚴重。

賈大師很清楚這是年輕人不成熟的潔癖,打算給他來個相應不理。

能流從老法師身上源源不絕發出,利南那能識別能流的雙眼看見許多複雜流動正在編織,地上花瓶碎片緩緩漂浮離地,然後開始拼湊起來。

雖然自己沒辦法和器物同步,但利南很清楚感覺到賈大師與花瓶碎片之間的協調,接著在空間中型塑出一個和花瓶原型相同的區塊。剛剛摔破的花瓶在殘存的能量軌跡中被反推回去,將碎片放就定位,並以能量束縛這些碎片。過一陣子,花瓶恢復原狀。

利南看呆了,他多少懂一些治癒傷口的波動模式,但將毀損的器物復原,實在是遠遠超出他所能理解的法術範圍。

他摸了摸被擺放在桌上的花瓶,發現其實這個花瓶還是碎的,大部分裂痕仍然看得見,而這些裂痕上面則附有賈大師的波動。

「這……只是粘回去?」

「沒錯。」賈大師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看來這法術比想像中還要困難得多。

「不是復原嗎?」利南輕輕觸摸那些帶有溫暖波動的裂痕,一臉迷惑。

「就算是法術也不可能讓破碎的花瓶復原,那完全違背『順』的原則,不過這個花瓶現在就算拿銅錘來敲也不會破。」賈大師坐下來,臉上有著疲倦的笑容。這個法術在現在還活著的法師裡只有他做得出來,可不是什麼簡單小玩藝。

「人受傷可以醫治,但為何破碎的花瓶沒辦法復原?」

「因為醫治的『順』是存在的,二王子殿下。」看見利南抓一下鼻子,老法師搖搖頭:「『順』永遠是最大關鍵,不存在的流動是不可能創造出來的。」

「不是將能流返回去嗎?」

「沒有返回去這種事情,『順』是單向的,這個概念一定要掌握清楚,花瓶不是生物,本來就沒有自我修復的流動方向存在,以我的能力可以維持這個花瓶保持樣貌一年左右,等能量衰減,一樣會再一次破碎,除非我再施法一次,但永遠不會是復原。」老法師喝一口茶才繼續:「殿下治療傷口是怎麼做的?」

「我喔……就是把能量集中在傷口來加速傷口癒合……啊!我懂了。」賈大師微微笑著,利南的波動裡有股頓悟擾動,而每次覺悟都能獲得能量控制力上的進步。

「沒錯,治療並非恢復原狀,而是依照『順』的原則運行。殿下提到的是最常用的方式,但治癒傷口還有很多方式,有些人會引導全身能量運轉,加速傷口恢復。」

「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殿下注意的是傷口,這樣處理也比較快,不過大多數醫者都會利用全身的能量來治療,這樣對施法者負擔比較少,傷口也比較漂亮。」

「但『順』的方向都是一樣的。」


「沒錯,殿下,就是這樣。而花瓶只有從完整變成破碎這個流動方向,它本身並沒有辦法復原。」

利南又搓了幾下鼻子,臉上帶點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接著陣陣波動傳出,花瓶又被氣流拖起,開始環繞房間運行。

「賈大師想過要結婚嗎?」利南表情嚴肅的提問,老法師對這突然的問題,不覺呆了一下。(殿下想這種事情的時候到還能專心施法……)

「殿下,這是我的私事,請容我保留。」

這時傳來陣陣鐘聲,利南將花瓶放回桌上,長長嘆一口氣,然後眼中出現光芒,附著在花瓶上的能量被解開來,於是花瓶整個爆裂開來。

「壞掉的東西就丟掉吧!」

「他性子太烈了。」駱沙的大公搖搖頭。

「不過殿下解開我的附魔法術,我必須說這相當令人驚訝……」賈大師看見大公瞪著他,話又吞回去。

「我是在說他的個性,不是法術。」

「是,我太放肆了。」

大公長長嘆口氣,這個老二一直讓他不知如何是好,偏偏儀很寵這個弟弟,像這次居然把亞斯古小姐推給利南,他都沒想過利南這個年紀對美女有什麼樣的想法嗎?表姐已有婚約,這讓利南立場十分尷尬,畢竟他已不是對感情懵懂無知的兒童,而是個成年人,而當年讓他跟奇塔菲分開的力量如今更加強大地牽引著他。

身邊的人自然有注意到這種情況,反正亞斯古小姐來駱沙,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替老夫人祝壽,所以大家都很配合的支開兩位。

事情發展至此,利南顯得有些自暴自棄,對於自己不管哪方面進展都不順利感到無力的他,連操能之力也開始下滑,有時候甚至毫無反應。

「你不要一臉快死的樣子好不好」,好友童尚輝如是損他。

駱沙二王子殿下的回應是以對大公繼承人無禮為由禁止他出入大公府邸。

於是一票朋友不再出現,因為被利南陰晴不定的脾氣波及的不是只有一個,甚至有人被他打一頓。

既然發生打人的事情,這下大哥駱沙儀驚覺不能不處理,於是開門見山地找利南來談。

「老弟,你最近……」

「我通通知道,我只是不爽。」

太過直接的回答,讓儀聽完突然不知如何應對,只見利南從欄杆一躍而出,用平西侯根本沒辦法追上去的方式飛躍離開。

一如往常,利南來到岬上的海神廟,倚在欄干上發呆。冬陽溫和地撫慰著駱沙這位二王子,前兩天從南方高原順楓江下來的寒流在這個日子似乎稍微收斂些。

「我還在想你何時會出現。」對漂浮在身後的賈達謐,利南頭也不回地說道。

「所以你這是在等我?」

利南沒有回話。老法師點點頭,在利南身邊坐下來。

「想聽故事嗎?」

從小聽賈大師說教無數次,故事的話到還是第一次,雖然心情很差,好奇心還是被挑起來。利南轉頭,用沒表情的臉孔看著賈大師。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還在學院時的事情。」賈大師坐到利南身邊,兩眼失焦的看往大海,然後呼出一大口白煙。

「法師都很長壽,你知道吧?」

利南點點頭,不只法師,只要懂得能量之術,至少都會比一般人多活個十幾二十年,若能力強到足以當法師,就算比人家多活一倍歲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目前最高紀錄是活到一百四十六歲,是非常誇張的歲數。

「正因為法師可以活很久,所以註定會成為被留下來的人,這你懂嗎?」

這理論利南是懂的,比賈大師小上幾歲的都奶奶已經算罕見人瑞,而奶奶這幾年,如果碰到身體不舒服,就常對著已經離開的人們嘆氣,直說自己被拋棄了。那外表看起來不過是中年人的賈大師,心裡又是怎麼想?

其實利南法術天賦出現的時候,母親暗自哭一陣,他當時不大明白,後來才知道,母親是覺得自己抱不到孫子了,因為法師很多都沒結婚,就算有,也都很晚。

而且很多都不願生孩子,因為法術才能是隨機出現的,法師並不能保證自己孩子會懂法術,而沒人願意看著自己孩子老去,自己卻被留下來。

哥哥跟弟弟也可以生啊?利南是這樣想的,但偶而旁人突然一句「未來的駱沙家族要靠你照顧」,一直在提醒他背負著怎樣的責任。如果他成為法師,那就是家族,而且是整個公國最長久的力量。

其實就算他當不成力之使者,光懂得操能之力,他就一定會比別人長壽。這表示他將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足老去、逝去,然後自己被留下來。

想到這裡,利南突然感到不安,他會被留下來,只有自己。

「法師通常都會找法師,或者至少是懂法術的人結婚,這是現實問題,尤其就算同樣是法師,壽命差距也往往很大,所以大多數人都是進學院才開始思考找伴侶這件事情,或者就算了。」

賈大師把手伸進衣襟裡,拿出兩塊餅來,遞一塊給利南,利南接下來吃了。

「我也是進學院才開始找對象的,在這之前只是玩玩。」

聽見賈大師口出「玩玩」兩字,利南側眼盯著賈大師。

「不是那個意思,我沒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只是會一起玩,但互相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通常法師如果找一般人當對象,都會找年輕個二十歲以上的,不然很難維持關係,我們真的活太久了。」

邊說,賈大師露出苦澀表情,利南心想,或許這位家族長輩也有他的奇塔菲。而且,利南自己很清楚,亞斯古芳達還大他一歲,不用多久時間,兩個人看起會像母子。好殘忍,這就是術者的人生,打從一開始就是問題重重。

「你要不要猜猜看我在學院時跟誰在一起?」

既然會要利南猜,應該是利南聽過的法師,而且應該是有名法師,不然利南其實也沒認識多少位,而且還必須是跟賈大師年紀差不多的法師。

想一會,利南自己嚇了一跳:「不會吧?紅色女士?」

「喔!你居然猜得到,沒錯,是她。」

「可是她年紀比你大不是嗎?」

「我們同年啦!」

「那她跟你同期嗎?」

「她大我兩期,但實力差更多,她當初就跟席華一樣引人注目,還在當學徒就已經備受推崇。」

講到席華,利南心情又變糟。札姆將軍的外孫雖然現在才只是學院第二年,卻已經是權貴圈子裡知名人物,除了史上最年輕,而且法力非常強以外,還有堪比美女的外貌,動他未來腦筋的貴族數量可是非常多,搞不好老爸也在幫妹妹動這個腦筋。

「控制一下自己想法好不好?我光從表情就能知道你在想什麼。」

被賈大師唸了一下,利南臉紅起來。

「嫉妒是最糟糕的認輸方式。」這句公國常見諺語這幾年常被人家拿來告誡利南,他聽到都爛了,但也承認的確如此,不過偶而又會覺得,自己的人生難道只有當法師這條路嗎?

「好啦!我要講故事了,總之我一進學院就開始追瑪雅,喔!我都叫他瑪雅,而她也接受。當然,在學院唸書期間其實很忙,不會想要結婚,我也希望等拿到頭環再說。可是當我畢業要去修行,北方邊境戰爭卻越演越烈,這你知道吧?」

利南點點頭,這場戰爭對駱沙而言可說是遠在天邊,卻跟駱沙的繁榮息息相關,因為北方邊境戰爭,讓公國經濟活動大幅移往駱沙來,讓駱沙找到機會瓜分大半對賽楊大陸的海洋貿易。

「我修行的目的地正好是米亞奧公國以北的北境,而米亞奧公國是瑪雅的故鄉,我本來想去那邊好好鑽研附魔之技,但已經穿上藍袍的瑪雅卻反對我去北境。」

「因為炎獅嗎?」

「喔!腦筋動得真快,沒錯,炎獅是少見會把法術傳送出去的神聖獸,雖然見人必殺,但他吐的火焰會賦予被燒過的物品魔法力量,所以很多人會去北境挖寶。」

「這超危險耶!」

「是啊!常常有人被殺,但我真的很想去,基本上褐袍修行者幾乎都是去北境。而瑪雅知道我的想法,所以一直強烈反對,當時她剛拿到頭環,本來不急著再出去修行,卻立即提出要去西方進行正修,而且要我跟她一起走。」

「這不是很好?說不定修行到一半還可以先結婚?」

利南回答得俏皮,卻也知道不可能,賈大師身為駱沙家族人,要跟知名法師結婚當然會受到歡迎,但不可能讓他隨便結婚,非得是很正式的慶典才可以。

「我拒絕了,說起來我也太驕傲,不希望被人家說我的頭環是透過妻子拿到……」

大師嘆了口氣,面露懊悔:「其實我該要有自信才對,根本不用怕閒言閒語。」

「所以呢?」利南知道賈大師與海蘭大師並沒有結果,其實,兩位一直都是單身,從沒聽過有任何對象。

「我編出一堆有的沒的理由,說是大公要我去的、駱沙需要我的技術、公國有難駱沙不能置身事外之類……」

這都是政治理由,簡單說就是幌子,利南從小長在大公之家,對這類話術非常清楚,這種理由一聽就知道是騙人用的,偏偏又很重要,因為有人會當真。

「總之,我用這些當理由,一邊又直接跟她求婚,希望能結婚之後再出發去修行。」

「喔! 你講出這種理由還好意思求婚喔?」利南沒想太多就直接酸話出口,但賈大師難過的表情讓利南感到羞愧不已。

「瑪雅她……唉……我們都太好強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利南覺得轉身離開的賈大師,眼角似乎有些反光。

「紅色女士說了什麼?」

「她嫌我太胖了。」

語畢,賈大師從海神廟上一躍而下,高速往城裡飄去,留下呆立當場的利南。

兩個人都不老實, 但卻也不得「不老實」,就算大法師,遇到這種事情同樣沒轍。想起自己身為術者的現實,感覺有點鬱悶。

賈大師跟奶奶是同輩人,但外表看起來卻跟母子差不多,而且再過幾年,就連父親看起來都會比賈大師老。想到這些,利南是有看開些,但心情依然不好,看著海面波光粼粼,驕陽開始西斜,傍晚時分寒風開始吹起,兩艘曼敦寬底商船正要進港,但幾艘夜間作業的小漁船正要出發,船上吊有特製防風燈,這是大晴天才會出現的景象,或許明天餐桌上就會出現一些特別魚類。

海神廟下方警備所正在忙著堆疊柴薪,這座海岬位在駱沙港最高處,晚上自然是要燃起火炬當指引信標,只見底下一群人忙進忙出,還抬出桌子來,準備夜間祭拜,港邊大廟還有派鰭將軍過來負責儀式,由鋸齒鯊喙部做成的法器看起來相當威猛,之前利南曾想要弄一支來玩玩,後來發現居然禁忌一堆,所以不敢亂來,免得引發民怨。

大家都認真在過日子,同時面對生命中各式不同難題,只有自己想著玩嗎?駱沙利南是大公次子,而且有成為法師的潛力,這兩種身份都是天之驕子的證明,但為何自己一點都不快樂?

深呼吸一口氣,利南縱身下躍。他沒辦法像賈大師一樣用近乎漂浮的方式移動,但透過法術,從保證會摔死的高度跳下來,就像從桌上跳下來一樣輕描淡寫。賈大師提過,這種程度的操能力量已經足以進學院學習,但「不能只會這一樣」。

偏偏就只會這一樣,其他力量總是不能好好掌握。

警備隊對這位王子行禮,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情,畢竟他們早習慣這位王子的行動。

雖然利南以好相處著稱,但地位差太多的人,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利南小時候比較不覺得有這種問題,長越大越覺得這種隔閡,能像童尚輝這樣跟他開玩笑的人非常少。

想起被自己趕出去的朋友,利南突然感到羞愧,於是往城裡童府前進,打算好好賠個罪。

「所以呢?你還在意亞斯古小姐嗎?」尚輝一邊吃著溫過的綠豆露,一邊問道,同時眼睛還盯住眼前棋盤。

利南上門,雖不方便直接拉下臉道歉,但開口說要找尚輝下棋,老交情的尚輝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既然是老交情,該問的事還是會問。

何況平西侯也是這樣交待……怎麼王家會把這種事情丟給平民協助呢?不過身為駱沙臣民,而且在父親跟大公家有不少商業往來的情況下,這也是有必要的事情。

何況,尚輝跟利南的交情絕不是騙人,當初被利南帶去沼澤地,然後被鱷魚嚇得半死的人,他可是其中一位,而他的確相信是利南救了大家。雖然鱷魚看來是自己離開,但發現利南懂得法術之後,那些無法解釋的不自然狀況也突然可以解釋了。

或許他出身商人世家,但也想要有個無關利益,可以付出忠誠的對象。

利南專心看著棋盤,表情比平常認真,一句話都沒回。

看來二王今天是真的想要下棋,尚輝不禁開始緊張起來。教尚輝下棋的是利南,而除了教學用的那盤,尚輝從沒輸過也是事實,但今天利南下的棋不大一樣,壓力很大,雖然還在尚輝可預測的範圍,但很明顯利南的棋力往上提昇不少,不小心一點可會輸棋啊!

五步之後,利南突然下兩顆棋。

「贏了。」

「什麼?」尚輝看看盤面,怎麼看都不像結束了,是有點糾結沒錯,但尚輝已經想好進攻方式,怎麼利南說已經贏了?

「贏了,十五步之後我一定會贏,所以結束了。」

「十五步?開什麼玩笑?」唸完尚輝繼續盯著盤面,但利南故自拿起尚輝的棋子。

「你會先擋我這路,然後我衝這邊,你一定覺得我右邊不夠厚吧?但我其實是要拆你下路,你看,這樣一來,表面上右邊會被你吃掉,實際上是你一子都吃不到。」

利南接著輪流下起雙方棋子,讓尚輝無話可回。

兵棋玩家必須在需要的時候做出犧牲,才能克敵制勝,但利南一直很堅持不能犧牲這件事情,對利南而言,任何犧牲都會讓他不高興,哪怕只是下棋,但也因為這樣常常落得全盤皆輸。

但今天利南真的做到了,一子不失下到最後,而且下贏尚輝這位少年高手。

這下尚輝不能隨便面對,連忙說要再下一盤,但認真對奕之後,尚輝又連輸兩場,利南損失都很輕微。

「你們不是一直覺得我捨不得放棄是沒辦法下好棋的?」利南說「你們」,指的就是平西侯或尚輝等高手們給他的建議。

「或許我每盤都要下很久,但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子。」

尚輝看著這位終於贏過他的二王子、至交好朋友,雖然很高興,但也不免想到他「全都不放棄」這件事情。

是指亞斯古芳達的事情嗎?尚輝笑不出來,身為大公次子,的確有很多任性空間,但絕不包括這一件。

次日,利南找了平西侯下棋,下出一勝一負,駱沙儀原本很高興弟弟進步這麼多,但同樣在聽見利南那個「全都不放棄」宣言之後,整個人又安靜下來,然後連忙召童尚輝進宮來。

利南常說,真正帶兵不是下棋,每個犧牲都是人命。但實際上,真正帶兵的確不像下棋,你不能每次都拿全部的輸贏下去賭,然後攤手認輸就結束。

雖然被犧牲的人一定會有所抱怨,但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不是另一個人手上的棋子?「殿下的確有進步。」賈大師微微地笑著:「你自己最清楚,對吧!」

「嗯!」為了不分心,利南簡單回應,同時小心的疊起第三個花瓶。憑空疊起,而且利南自己還漂浮離地兩指左右,這等於同時控制四件物品,包括他自己。

對一般術者來說,這已經算中等難度的操能技藝,如果能維持這樣水準,那考上學院就是可能的事情,這可要快點向大公報告才行。當然,重點在「維持」,畢竟利南的表現時好時壞,如果不能再加強一點自制力,這種在及格邊緣的表現很不保險。雖然考試題目一向是祕密,而且還是由鳳凰親自封印,賈達謐就算想說也說不出來,但自己擔任見者協助過很多次考試了,他很清楚哪種程度才可能過關。

而且紅色女士出的題目一向不好解決,總是模模糊糊,卻也因此更需要多種創意,還有決心。想用兩隻手做兩雙手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你勢必要能割捨,偏偏這是利南最麻煩的一點,他會寧願割捨自己,雖然是種高貴情操,但你不能不管哪個場合都這樣,因為割捨自己很多時候只是一種自我滿足,卻也完全不負責任。

「如一」,這是駱沙家訓,或許利南是最從本質上苛求自己如一的人吧!

最好利南就去當法師,他不適合在政界或商界發展啊!這兩種地方如果不懂得犧牲他人,或者只想犧牲自己,到頭來只會一事無成。

這不是預言,而是實際情況,最直接的就是展現在兵棋戰果上。原本就是高手的童尚輝與平西侯,在瞭解利南個性之後立即調整戰術,於是利南面對的是更大損失,而且同樣輸棋。

利南不再抱怨,而是專心思考,不到一週的時間,利南又贏過幾次。雖然因為風格明顯所以勝率偏低,但基本上他也算得上是高手了。

不過他還有個對象要比試,亞斯古芳達。奶奶生日宴會前一天,利南約亞斯古小姐下棋。

排場很正式,駱沙儀跟童尚輝以及國內一些高手都在旁觀戰,利南沒跟表姐多說話,就只是擺開陣式,很慎重的下著棋。

亞斯古小姐不愧是贏過平西侯的高手,其實贏過平西侯,幾乎可算是全駱沙都沒敵手,但面對利南的守勢,亞思古小姐竟陷入苦戰。

兵棋不是子多就好,還要看勢力。亞斯古小姐攻勢凌厲,而且很敢犧牲,逼得利南許多棋子同歸於盡,但總歸可以擋下來,於是雙方僵在自己地盤無法推進,就像是卡死一般,只是不斷地消耗棋子。

兩位都不喜歡這樣的進展,利南討厭無謂消耗,亞斯古討厭無法前進。

這場僵持連旁邊的觀戰者都開始緊張起來,紛紛皺起眉頭,手指頭憑空點來點去,私下思考不同招數。

亞斯古小姐下棋速度開始變慢,然後花比看棋盤更多的時間盯著利南,眼神中充滿哀傷。但利南全神貫注在棋盤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表姐視線。

突然,亞斯古小姐將子下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那是利南從沒想過,一時間不知是好是壞的地方。但利南知道,他的戰略只差一步,原本還擔心被阻擋,但這下沒問題了,於是迅速下子,然後第一次看往表姐。

芳達好美,從沒這樣美過,簡直像在發光一樣,但為何表情如此悲傷,而且,居然還是盯著他看?

悲傷,但又帶點挑釁眼神,似笑非笑的,亞斯古小姐伸出修長手指,把棋子放在另一個奇怪地方。

利南將前後兩手連起來看,發現一點都不奇怪了。亞斯古放棄大多數自己地盤,但卻能在幾步之內消滅利南絕大多數棋子。

這是互相毀滅的戰術,而雙方棋碗裡的棋子都剩沒多少,就算佔地盤,也佔不到對方那邊,只能用單純比誰地比較大塊來定輸贏。

在旁觀看的棋手們紛紛停下動作,眉頭緊鎖的思考著,這是很慘烈的下法,雙方都殺到見底,只剩無意義的小地盤。雖然,應該還是亞斯古小姐獲勝,但或者可以說,這叫「沒輸得那麼慘」。

其實,應該還有征戰空間,但亞斯古小姐為何使用這樣慘烈的下法?的確,這樣下馬上可以取勝,敢下這種賭注的亞斯古小姐的確是個了不起的棋手。

利南又想上好一會,然後發現亞斯古小姐依然是盯住他看,而表情依然充滿悲傷。

不只悲傷,還帶有憤怒,似乎在控訴什麼,彷彿在向整個世界抱怨一般。

這不是一個手戴訂婚手環、即將結婚的女人該有的表情,而且還是成為莫那全境最富裕的博馬公國大公妃耶!

但那並不是利南管得到的。

或者說是逼自己不要去管。

自己不是沒割捨過,雖然心裡不放棄。

奇塔菲是第一個割捨的,現在是亞斯古芳達。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那樣確定,自己的確愛上自己表姐,但也因此必須割捨,而自己是唯一能捨棄的。

「我輸了。」

利南低下頭來,表情很正式,然後不發一語開始收拾棋盤。

觀棋的大夥突然鬆了一口氣,紛紛開始討論起剛才的戰況,只是,沒人注意到剛才兩人眼神交會,那才是主戰場所在。

亞斯古小姐靜靜的收拾自己棋子,沒有多説什麼,收完之後才開口:「利南侯的下法的確讓人感到驚訝,我沒想過有這樣難攻的局面。」

換句話說,打從一開始就是守勢。

「我只是想先把基礎穩下來而已。」

「但下棋是要定輸贏的,要想著贏,不是想著不輸,因為結局本來就只有兩種,輸跟贏而已。這就是下棋,有人說棋如人生,但其實差多了,只有想利用下棋說教的人才會編這種謊言。」

圍觀的人們紛紛倒抽一口氣,這樣的對話實在不適合用來對大公次子說教,這已經近乎無禮,何況平西侯就坐在旁邊而已。

而且棋如人生這句話,是在場的棋手們常用的諺語啊!這位未來的大公妃這樣講實在太不給面子了。

但平西侯似乎也想利用這個機會說教,不但沒出來打圓場,甚至多講了幾句:「利南侯真的進步很多,不過風格太明顯,會被人家利用。期待你更加精進,學會更多下法,相信可以變得更厲害。」

利南沒有回答什麼,只是招呼大家隨意享用點心,然後自己拿一碟糕點隨意找人閒聊,東扯西扯,就是避開亞斯古芳達跟自己哥哥。

次日,老夫人生日宴會正式展開,這可是持續一整天的大型活動,畢竟,駱沙公國可是從老夫人這一代開始躍升為強國之一,國民們對前駱沙公可是相當懷念,雖然鄰國對號稱戰鬼的前大公可沒這樣好的感覺。

宴會後,亞斯古芳達將要回國,利南表面上已經做出了斷,但心裡還是有一些疙瘩,而且表姐那悲傷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不希望嫁給未來的博馬大公?明年要即位的博馬大公雖然大她十五歲,不過聽說有著號稱莫那第一強的兵棋實力就是了。加上博馬位處公國內陸最大穀倉區,還是公國主要貿易資源-- 蠶絲的寶庫,而且又位處公國東西交通十字路口,根本就是富足和平的代名詞,擁有莫那七個公國裡最強的經濟實力啊!加上這位大公繼承人,打從亞斯古小姐還小的時候就很照顧她,兩個人本來就是一對,甚至他還拖到亞斯古小姐成年才正式求婚,死心塌地的,實在沒什麼好抱怨。

明年博馬新大公即位,還要同時結婚,這可是大事情,表姐能跟從小心儀的人結婚,為何表情這樣悲傷?

原本熱鬧的宴會,現在變得無聊至極,盡到基本禮數之後,利南避到花園裡發呆,一邊看著在隆冬之中有點無精打采的玉蘭樹。

利南身上也撒了湍楓的花水,雖然名裡有個楓字,其實楓香只佔一點點,主要是玉蘭,不過只有王家用的花水才有資格冠上駱沙家紋的「楓」之名。當年把湍楓送給奇塔菲,如今奇塔菲又在哪裡,她跟米拉巴退團了嗎?他們說要做小生意過日子,不過兩個人都這樣年輕,恐怕不會單獨經營商隊,所以他們會在哪呢?

接著又不免想到暗殺事件,這件事情後來就沒下聞,調查也因而中斷。而因為暗殺事件,利南花很多時間練習維持身邊結界,雖說不是很精準的簡單版本,但至少對於有針對性的意念,利南可以有模糊預警。

比方說現在。

利南轉身看往小徑轉角,原來是披著外出用皮襖的亞斯古小姐,還親手提一壺暖石。

利南突然發現,自己跟表姐真的很不一樣,托能控制能流的福,利南一年到頭都只有穿上輕薄服裝,就算這一天天氣冷到楓江上出現上游漂來的浮冰,他也只多披一件小外褂而已。

「利南侯。」表姐看著利南,面無表情地走近,行一個太過正經的禮,讓利南感到很不舒服,但還是拘謹回禮。

「利南侯還記得成年禮的生日表演嗎?」

表姐恭敬地坐在下位,已經到了刻意的地步。表姐結婚的對象可是大公,將來地位是大公妃,以後可是利南要向她行禮。利南很刻意地換一下位置,表面上是坐近一些,其實是隔著一張石桌,然後點點頭。

「當年我好喜歡那些表演,好欣賞那位猿技團蛇女。」芳達眼中突然出現淚光。提到奇塔菲,利南心頭一緊。的確,他跟奇塔菲的事情,後來有傳出一些謠言,聽過得人一定不少,畢竟當年看過他們在街上玩耍的人很多。

「是的,我知道那些事情,也好羨慕利南侯有勇氣反抗。」

「反抗?我可是一事無成。」

「不,你讓我知道我可以有所選擇。」

「選擇?」利南眼神銳利的盯著表姐左手,金色手環閃閃發亮。他不喜歡這個話題:「嫁給大公嗎?」

表姐搖搖頭,把左手放到桌下。

「我聽到的可全是好事喔!」

「是啊……」表姐低下頭來,從嘴裡呵出來的白煙, 掩蓋住表姐表情。「好極了……,或許太好了,所以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或許?」表姐這是什麼意思?利南心裡突然有一點警覺。

「或許我終究逃不了,但至少我心是自由的。」

說完表姐起身靠過來,眼不再有淚,而是銳利的決心。亞斯古芳達右手摸摸利南左頰:「如果你愛上我,你就輸了。」

「什麼意……」

才要開口,亞斯古小姐匆匆起身,跑回宴會裡去。

利南知道表姐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們兩個人都輸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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