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李瑞騰
堂錡的文學歷程起始於創作,出版有小說集《青青校樹》、散文集《夢裡的木棉道》。這點和我很像,當大學生的日子,創作是我生活裡主要的部分,詩、散文、小說,樣樣都來,後來詩和散文出了書,小說則始終不敢示人。堂錡好像不寫詩,比較起來,彼此勉強扯平。
我後來在學府和媒體兩棲作戰,堂錡亦然,因工作和興趣的需要,他出過兩本人物報導文集:《生命風景》、《域外知音》,我除在早先零星寫過幾篇報導,近年另有兩冊《文學尖端對話》。有趣的是,堂錡對域外來的漢學家特感興趣,而我當研究生的時候受邀幾次採訪,對象也都是堂錡所謂的「域外知音」。這部分也算不相上下。
我虛長他十歲,原無師生關係,且不相識。他十年前來找我,要跟我一起研究晚清,他後來做了黃遵憲,用功的程度讓我驚歎,掌握資料、解讀原典的能力都不錯。那時我在「文訊」復興南路的舊址有一工作室,他常來,執弟子之禮甚恭,進退得體。我當他是朋友,但心裡高興有了這麼一個開門弟子。
堂錡出身國立臺灣師大國文系,擔任過國中教師,拿到碩士學位,想回母系擔任助教而不可得,當時想必受傷嚴重。那時,他人在《中央日報》副刊任編輯,頗受已故梅新先生的器重,他反應快、下筆也快,做事有分寸,也算是一個行動派,繼續走編輯之路亦未嘗不可,但他似乎比較喜歡學院生活,後來以南社研究計畫考上東吳中文研究所博士班,一邊還在編《中央日報》長河版。
長河版定位在近現代,完全契合堂錡的志趣。這版面之於他,如「文訊」之於我。我在八○年代初也編過幾年的報紙副刊,在編輯現場是有實戰經驗的,對我來說,編務與學業非但不妨礙,還有相輔相成的效果,堂錡想必亦然。他偶有困惑,便到復興南路來看我,我的結構性思考及務實的特性,對他應有所助益。我便也在這時相往來的過程中更加了解他。
我的晚清文學思想之探討,碰了一點「南社」,建議他博士論文作南社研究,通過晚清這個革命文藝團體去追蹤背後的大時代。他後來改作民國白馬湖作家群,顯然是不想一直停留在晚清,對他來說這是個躍進。我在學校長期教新文學史,堂錡沒上過我這個課,這個部分他完全走自己的道路,我除了在觀念和方法上提供一些建議,讀他論文之際隨手校正幾處筆誤之外,對他幫助不大。平心而論,他的學力已足應付這個研究。
我對文學史的思考,最終都落在作為知識分子的文學作家如何對應外在客觀環境的變化上。堂錡考察白馬湖作家群,把知識、文學、教育當作行為表現,去看其變與不變,個性與群性之間的關聯,他用民間性格與崗位意識兩個主要概念去解析這一群知識分子的行為表現,左徵右引,行文通達,論點深得我心。
堂錡辭報社職寫論文,通過博士學位考試以後,我希望他能來中央大學,結果他靠自己的能力去了政大,我不免遺憾,但也替他高興,木柵有山野之趣,自然與人文之合,使白馬湖成為文學聖地,指南山下應該也是一片可耕可讀的文藝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