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憑一葉而知秋。
觀微知著,洞明機先。
張大春 民國壹百年最新小說集《一葉秋》
「一葉秋」,作家祖居山東濟南懋德堂老張家一部家傳「書鈔」故事,引出多少非常事體、憑依怎樣風流人物、傳下哪般立身智慧?更有極生動犀利張家老太太們的說書人氣韻、識見與風骨!
「多麼小小不言之事,都得有大眼界看得。」
更藉著故事,談狐說鬼,推因究果;敘仙凡遇會,述道法通神──神巧、奇趣地點透「故事」的本質。
「吳大刀」一柄大刀威欺悍蕃,兵不血刃;
「蘇小小」出身煙花誤陷囚籠,竟遂良緣;
「三娘子」人鬼聯姻一場春夢,緣法牽纏:
「黃十五」過路富貴偶有還無,仙凡鬥氣;
「郭老媼」傳家鐵槍江湖恩仇,怎生脫解;
「杜麻胡」大力之外還有大力,醉看人間;
「野婆玉」惡野婆更遇惡人磨,中計失寶;
「楊苗子」義劫官銀如何發落,偵吏束手;
「老莊觀」妖道弄法瞞天欺人,終伏果報;
「狐大老」陰功盛德綿延無絕,驚動試闈;
「俞壽賀」罈中鬼仙重見天日,話說從前;
「潘一絕」屈從權勢玩法壞紀,禍貽後人!
書場時序正逢金秋,且看張大春展現兼具經典感與當代性的嫻熟敘事技藝,編織、滲透中國傳奇筆記材料,自《春燈公子》的市井江湖、《戰夏陽》的官闈怪態後,春夏秋冬系列第三部最典雅酣暢的筆記小說傳奇──處變化之際,識禍福道理。
作者簡介
張大春
輔仁大學中國文學碩士。曾任教輔大、文化等大學、亦曾製作主持電視讀書節目,現任電台主持人。曾獲聯合報小說獎、時報文學獎、吳三連文藝獎等。著有《送給孩子的字》、《富貴窯》、《認得幾個字》、《戰夏陽》、《春燈公子》、《聆聽父親》、《城邦暴力團》一~四、《最初》、《公寓導遊》、《四喜憂國》、《雞翎圖》、《大說謊家》、《張大春的文學意見》、《歡喜賊》、《少年大頭春的生活週記》、《我妹妹》、《野孩子》、《沒人寫信給上校》、《撒謊的信徒》、《尋人啟事》、《小說稗類》(卷一、卷二)《認得幾個字》、等,以及劇場編劇作品《水滸108》、《歡樂時光--契訶夫傳奇》、《忠義堂》等。
插圖與紙雕作品作者簡介:
吳靜芳
台灣嘉義人,曾任卡通公司動畫員,兒童出版社文字編輯,擅長設計與插畫。一九九一年起專事於紙雕創作和教學。紙藝作品曾於由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舉辦「全省紙雕巡迴個展」,更獲邀至紐約、華盛頓、東京、慕尼黑、以及中國和中南美洲等地展出。曾獲美國「3D立體插畫國際大展」銅牌獎。著有紙雕作品圖集《紙雕動物物語》、《翦一畦思念的田》、《我的紙雕世界》、《紙雕創作藝術》、《唐詩春夏篇》、《唐詩秋冬篇》等,以及繪本《台灣雕塑世界拓荒者──蒲添生》。
目次
壹/吳大刀
究竟是一柄甚麼樣的大刀,能教一個浮浪子弟徹底改換面目,富貴逼人;乃至讓百萬虎狼之師不戰自潰,畏怯求和?且看冥冥中命數自有驗效,混沌裡逸才一點靈明。
貳/蘇小小
蘇小小何許人也?煙花出身,牢獄之災,原本皆不由己;但究竟是甚麼樣的人品與才慧,能於衙司之上,脫出囹圄,甚至成就自己一段難得的好姻緣?
叁/三娘子
人鬼殊途,一場偶遇,竟能成就一段姻緣,重起一個門戶?緣分未盡之處,又引發另一場偶遇。且看陰陽相隔也無隔,或歡喜或哀矜好一場熱鬧!
肆/黃十五
過路神明登門,求一戶供養,施無邊富貴,情有可原;孰料人心貪得無厭,竟引發一場鬥氣。且看天師別傳孔勞蟲不遠千里調解,施展道法,神人各安本位。
伍/郭老媼
一桿鐵槍,著落了翦徑強人一家溫飽,也著落江湖一樁多年未曾完結的往事。且看老媼識性,門道精深,周全戆子,星夜出脫一場要命追逐。
陸/杜麻胡
甚麼樣的大力,方能成其為大?無用之用,又該當何時為用?何為盡心王事,惜生保育?看杜麻胡施展神通,扛樹伏虎,不務虛名,但求月下一場大醉。
柒/野婆玉
野婆呼群出草,向俗奪擄小兒,實則意在男子;看青年流囚山林間誤蹈重圍,何來脫身籌謀,甚至得到一場意外的富貴。
捌/楊苗子
五萬兩官銀一夜失盗,能尋回否?這算不算得問道於瞽,不能知不能定不可妄言的「大疑」?這批來歷去處自有分曉的民脂民膏如何發落?且看楊十二秀手段如何。
玖/老莊觀
不請自來遊方道人,要勸募一處富麗修真之所,以錦繡前程作答報,卻安著曲折他人命運的惡胎!皆緣於上天無所不瞯伺,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且看妖蠍作怪,如何遭得天誅。
拾/狐大老
老狐失丹,千年修為一朝喪棄,未知下場如何?狐鳴徵應,竟教一份幾乎落第的卷子起死回生,又要引出什麼樣的前因後果來?且看老狐一領狐皮怎樣成就陰功盛德,綿延無絕。
拾壹/俞壽賀
世人都曉神好,豈不知神仙也有不能禁忍的時刻,不得不伏馴的律則?天上便似人間,機遇運轉不止,福禍豈無自招?且看兩百年間人鬼奇遇,惹出甚麼事來。
拾貳/潘一絕
一念差池,竟能禍延宗嗣,絕子絕孫?恣逞私欲玩法者傾覆一代命運,逢迎上意執法者動搖舉國綱常,皆早有癥候。且看小小犯禁事件,如何演成教人嗟噓嘆惋的敗壞政俗。
書摘/試閱
開篇
吳大刀
中國古史對於西藏民族──吐蕃──的起源有兩個基本的看法,一說是屬於西羌種;一說是東晉末年南涼國主(鮮卑人)禿髮利鹿孤(又名禿髮烏孤)的後代。
但是在西藏人自己的民族觀看來,他們是觀世音菩薩和一個女魔所生的六個子女的後代,而王室則是印度阿育王的後裔。西藏的第一個王叫仰賜贊普,差不多與漢文帝同時,下衍三十一代,到松贊崗普(漢史稱之為『棄宗弄贊』)首度與漢文化交鋒,絡繹於途,往來不絕。彼時國都叫邏些城,就是今天的拉薩。
史料記載也許不一定準確,但是神奇之事未嘗不可能發生,松贊崗普大約活了近百歲──從陳宣帝初年到唐高宗即位(西元五六○年到六五○年左右),而在唐太宗貞觀八年(西元六三四年),松贊崗普開始向中土朝貢,接著就是求婚。唐室拒絕了這個請求,而吐蕃方面則認為這是吐谷渾(音讀吐浴雲)從中破壞,因而對吐谷渾發動了侵略戰爭。一直到貞觀十二年(西元六三八年),侯君集督師,大敗吐蕃于松州(今四川省松番縣)城下,松贊崗普謝罪,還是請婚,這一回唐室居然答應了,乃有文成公主遣嫁之事。
可是一旦松贊崗普謝世,兩造關係隨即逐漸惡化,到高宗咸亨元年(西元六七○年)更有薛仁貴討伐之役。薛仁貴這一次在大非川鎩羽潰師,士卒幾乎盡數為吐蕃兵殲滅,吐谷渾也算是亡了,國境盡淪於吐蕃,而黨項諸羌族可以說完全為吐蕃所兼併。
回頭再看唐室於吐蕃坐大之後的局面:
唐代宗(西元七六二到七七九年)時藩鎮世襲︰廣德元年(七六三年),時在安史之亂平定之後,代宗封安、史降將為節度使,仍駐守原地,遂啟藩鎮割據之端。時以李寶臣為成德節度使,治於恆州(今河北正定);以李懷仙為盧龍節度使,治幽州(今北京西南);以田承嗣為魏博節度使,治所在魏州(今河北大名東北)。成德、盧龍、魏博號稱「河北三鎮」,「河北三鎮」和山東的淄青(治所在青州,今山東益都)、河南的淮西等節度使,在諸藩鎮中最為跋扈,「治城邑甲兵,自署文武將吏,私貢賦,天子不能制」。代宗末年,田承嗣死,由其姪田悅繼任魏博節度使,乃開藩鎮世襲之惡例。從此,割據一方的節度使擅甲兵、專刑賞,父死子襲,官爵自封,戶籍不報中央,賦稅不入朝廷,儼然是國中之國。
在藩鎮和吐蕃之間,出了這麼一個故事。
盧龍節度使李懷仙治幽州時,與地方耆老交際,原先不過故示親民、虛應故事而已,未料因此而迷上了星學五術,日夜推算窮通殀壽之理。累積了越多的觀察和分析,就算得越發精準,有百不爽一之稱,老百姓背地裡不叫他節度使,都叫李仙,他也不以為忤,甚至還沾沾自喜、津津樂道。
李懷仙有一個老生女,生得既美且慧,李懷仙為她推了不知多少次命,結果都是「當封夫人」。既然當封夫人,自然得嫁一個公侯,是以尋常人家來請婚的,李懷仙都不理會,女兒過了十六歲,就算是老大不小的姑娘了,仍舊待字閨中。
有那麼一個叫吳杏言的浮浪子,原本出身世家,後來淪落了,雖說還有些家產,可他是個愛俚戲、好熱鬧的,有時貪玩,便同串演參軍戲的溷跡打鬧,要不,寧可隨著一些走江湖、弄手藝的匠人,紮紮紙人紙馬,糊糊糨燈糨蓮,甚至隨著賣歌鬻聲的伎者說說唱唱,也很有模樣;甚至還因之學上了幾手花拳繡腿。
可這人又懶、又猾、又好揮霍,早就打聽得李懷仙要將女兒嫁一個富貴無匹之婿,這儇巧無行的小子卻想:我這份家業也給我敗得差不多了,要是不能找一個出身,後半生能有甚麼依靠?倘若能娶得一個夫人,我命裡不就穩坐王侯了麼?
於是吳杏言將最後的一點兒家產全數蕩盡,一擲數百金,找了早些時指引李懷仙走上李仙之路的一個耆老,向他買了一張可以豪富大貴、位冠群公的命帖,書之於紅箋之上。待得某日節度使出巡,竟然故意衝撞鹵簿。
這是相當嚴重的罪行,李懷仙又是個褊狹不能忍忿的個性,登時喝斥隨行虞侯將犯駕之人押到面前來,厲聲怒罵了一通,當然免不了要問一聲:「說得個衝撞鹵簿的緣故還則罷了;說不得便打下獄中,重重地治罪!」
未料吳杏言早有準備,叩著頭、噙著淚,說:「小人因為貧困不能自饘,行將瘐死,於是找了個日者,為小人占卜一番。未料這日者卻說小人之命,貴不可言。小人自念一寒至此,何由發跡?所以一而再、再而三,俯觀手中所得命紙,欲從字裡行間,窺出天人消息。無奈肉骨凡胎,傖夫俗眼,怎麼也看不出。就這麼分神於路途左右,沉吟猶豫之間,不虞節鉞倏忽而臨,致誤冒犯尊駕,真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李懷仙從帘兒縫之中看他面貌端正挺秀,聽他言語清雋有節,推測出身,絕非一般黎庶之輩,心下對他已經有了好感;加之以說甚麼命紙上有「貴不可言」之格,心頭怒火逕自消了,反倒一捋胸前長髯,道:「你那命紙,呈上來我看看。」
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節度使把一整張轎帘子掀開來了:「你是哪一家的少年?」
吳杏言這就不怕事了,畢竟從他自己以上,幾代的家世都堪稱貴冑,看李懷仙笑逐顏開,滿臉悅色,遂恭恭謹謹將家族門第報過一遍,李懷仙二話不說,扭頭同那虞侯道:「讓他上後車,把他帶回府去!」
回府之後,自然是薰沐更衣重相見,少不得看見個英姿颯爽的標致人兒,細細一盤問,乃是由於家貧緣故,至今尚未議親。這讓李懷仙更高興了,立刻親手卜過了日子,片刻之間,就把個花不溜丟的大閨女許給了吳杏言。
一介浪蕩成性的流氓措大,搖身一變,居然坐享富麗榮華,頓時平添了無比的驕蹙之氣。這使李懷仙父女以下的屬官衙僚、常隨短幕,幾乎人人側目,無不既妒且恨。當著面不敢作聲,背地裡你一言、我一語,祇說吳杏言好吃懶做,氣焰薰騰就夠了。李懷仙不是沒長眼,自己也時刻納悶:千挑萬選而得之的乘龍快婿、除了能玩兒幾手戲臺上的刀槍耍子,竟似別無一技之長──這麼個看上去玉樹臨風的美少年,到底還是草包繡枕。憑他這點兒出息,長此以往,是決計不可能開府襲爵、稱公封侯的。
暗中後悔,臉上還是會流露出鄙厭之色,一旦形諸於外,便會日勝一日。終於有一天,在一次群僚會食之際,吳杏言斥責一個無心衝撞了湯饌的童僕,可謂聲色俱厲。李懷仙看他乖張暴戾,竟忍不住了,大喝一聲,道:「呔!你這該死的浮浪兒,不也就是這麼個德行,還興許罵人呢!」
「該死」二字,可以說是失言了,然而卻儆醒了吳杏言:大丈夫端居無為,好整以暇,往往鄙謔自招。說不定岳父大人真看出自己儇薄無行,終不能有大用,難道他不會驟下殺手?還他一個「該死」便死的了局嗎?
正在這個時節,吐蕃大舉入寇,邊事告警,朝廷裡一時憂悄無策,趕緊通知各路節度使,看看是不是能舉薦優秀的將才,邁越川西,直入藏中,以雪當年薛仁貴大非川潰師之恨。這種詔告,原本就是空話,各路節度使手下若有將才,豈能不擁之以自重?若無將才,又能派得出甚麼樣的勤王之師?
然而李懷仙別有謀畫。他立馬上了一本,加意推薦自己的女婿吳杏言,奏疏上說:
吳生固世家子,素習韜略,上馬殺賊虜;下馬書露布,文武兩洽,捷才天授,可勝將帥之任。
這一本奏上去之後,沒等覆詔下來,李懷仙便將女婿招到面前來,溫語告之:「我把你舉薦給朝廷了;如今你不祇是我的女婿,還是為天子披堅執銳的先鋒了!」
吳杏言是何等聰明?當下便明白李懷仙使的是一條借刀殺人之計──不過是要借吐蕃之刀,消滅了這個不稱頭的女婿。他表面上假作義形於色的模樣,連聲多謝岳父提攜汲引,回到宅中便愁眉苦臉地同妻子訣別。李懷仙這女兒叫芝娘,一聽也明白了,非但不憂不懼,反而笑著遞給他一封信,人卻逕自走出房去。吳杏言拆信一看,是這麼寫的:
昔日父帥在史藩鎮下,曾預吐蕃使者交際事,此輩好瞷伺人,預謀手段,郎君善用此術,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則可以反客為主矣。男兒志在四方,死生有命,此行焉知非福?郎君勉力圖之,不立功歸,毋相見也。
這封信像是交代了錦囊密計,也像是破釜沉舟的訣別書。吳杏言既然已經是過河卒子,別無退路,祇能鼓勇向前。過了川西,馬不停蹄來到石堡城(今青海西寧市西南),安營紮寨之後,原本應該放士卒休息,吳杏言卻忽然傳喚各軍人馬,齊集帳前曠野聽訓。
這一傳令,諸軍震動,試想:如果有重大軍情商議,召諸將聚議密商即可;如果是操演鍛鍊,則大軍遠來疲憊,又何必急於一時?而且石堡城是四戰之地,漢蕃雜處數百年,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要宣講甚麼樣的武訓軍機,難道不怕洩漏嗎?
不料,屆時吳杏言全副戎裝,登壇一呼,道:「諸軍將官士卒聽令──爾曹千里間關,奔赴邊塞,戮力王事,同心滅虜,誠乃千古難遇之機;唯吳某少不更事,何德何能,竟爾作之將、作之帥?不過,吳某自幼頗好馳馬試劍,敢獻薄技於此,以博君一笑,乃可以鼓勇殺敵也!」
說完一招手,千軍萬馬肅立無聲,但見八個健兒抬著一柄大刀,搖搖晃晃、趔趔趄趄地走了過來。這刀,柄長一丈六,有碗口粗細,而刃長五尺,刀面寬過人面,鋒開雙芽四邊,大鋒彎似雲,小鋒尖似月,赫赫然少說也有千鈞之重的一柄精鋼好刀。這刀,壓得八個健兒齜牙咧嘴不說,教吳杏言一把握在手上,卻彷彿頓時沒了斤兩。但見他,好英雄,隻手輪轉若豐隆;灑天花,興龍雨,過山長蛇出柵虎,左盪右決神威健,上揚下抑風雲變,而如此一柄大刀,使喚得輕若揮扇;易似折枝,舞畢下馬,他連口大氣兒也不喘,依舊聲如洪鐘,站在將壇上風采昂揚地呼喝道:「兒郎們!殺敵否?」
底下的將士們驀然一陣暴喝,大夥兒都瘋魔起來──有指麾元帥如此,底下還需要甚麼士卒呢?打過仗的都知道:一旦披掛上陣,先鋒官果爾有這種神力的十分之一,接陣之時,就直似砍瓜切菜的一般,人人跟隨前進。一日追亡逐北,必然可以竟數百里收邊復土之功。
「主公神威蓋世,真天人也!」眾人齊聲吶喊,為這即將來到的一役,作了滿溢祝福的結論。
當晚,這柄大刀又讓那八個健兒抬到了營門口,鬨傳著元帥真是盧龍節度使李仙的女婿,正在帳中占看時日,準備一舉直搗吐蕃王室老巢,徹底殲滅之。這刀,便立在營門之外,元帥要聽這風吹刀頭刀尾的聲響,以決出兵時辰、方位。
早在吳杏言演武之際,有許多早就埋伏在石堡城中的吐蕃探子已經看見了,當時怵目驚心;到晚見大刀列於轅門,有私下前去撫觸的,無不驚詫萬端,伸出口的舌頭幾幾乎縮不回嘴裡去──因為那刀果不其然真如遠處觀望所測,竟有千鈞,常人欲動搖一分,也猶如蚍蜉撼樹而已。諜報當下傳回,吐蕃舉朝震驚,君臣相顧失色,噤口無對,他們都知道:碰上這樣一個先遣大將,便有神力如此,不早自量力,而強與交綏,是螳臂擋車,徒自取死而已。於是,吐蕃王立刻派遣了使者,星夜來到石堡城,要求與總戎一見,不過就是兩句話:約束好談,仗可否不打?
條件當下議定:吐蕃還是依召開元時代舊議,上表謝罪不說,表中具載明晰:願意歲歲朝貢,永誓不反。捷報傳回了長安,皇帝當然是既欣悅、又震驚,不過不管怎麼說,論功行賞第一位還是李懷仙──若非他舉薦得人,哪裡能馬到成功如此呢?李懷仙因此而得以晉左僕射,封代國公。而吳杏言則封嶺南節度使,封萬戶侯,夫人李芝娘封涼國夫人。
官誥加身的那天夜裡,涼國夫人問丈夫:「你的刀,是怎麼回事?」
吳杏言笑笑,說:「一把抬不動的,還在石堡城轅門外杵著呢── 一把舞得動的,當天就在房裡燒了。人稱吳大刀,實無大刀也。」
那是一柄紙糊的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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