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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詩詞的女兒-葉嘉瑩
黑暗救贖03: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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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救贖03: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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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故事,都有結束的時候。

只是,我不知道我們的故事會是快樂的結尾,
還是悲傷的結尾……

然而,我已做出決定,戰到最後。
無論結果為何,我都不後悔……

葛蕾絲以為劫難都已過去,但現在的她,生活中再也沒有快樂,只有痛苦和悲傷。

迷途知返的裘德回到家人身邊,但葛蕾絲無法確定他仍跟從前一樣,只能將他鎖在牢籠之中;母親無法接受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精神崩潰;丹尼爾困在白狼的身軀裡,無法變回人形,最糟的是,葛蕾絲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出,他身為人的那一個部分正在逐漸消失。

面對仍想取丹尼爾性命的迦勒,葛蕾絲感到心驚膽戰。她不知道這分恐懼何時能夠消散,更不知道她和丹尼爾的故事將如何結束。她只知道,若是終須一死,她希望兩人能在彼此身邊……

我拎起月石項鏈的鏈子,感覺月石突然之間變重,彷彿因為我的決定,所有重量都加諸在它身上。我祈求上帝給我指引,也祈求上帝給我帶回丹尼爾的能力。方法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但付諸實行的力量來自我的心。

我把月石掛在白狼的脖子上,一手握住他沒受傷的肩膀,另一手使勁地將月石壓在他的胸膛上。他開始掙扎,我感覺得到他想逃開。我擔心我傷到他,但我必須趕走我的恐懼。我做了幾次深呼吸,屏除雜念、敞開心胸,讓正面的能量流入石頭中。我想把我心中、靈魂中對丹尼爾每一絲一毫的愛傳達給他。石頭越來越熱,像顆硫磺一樣燙手,但我沒有放開。

「回到我身邊。」我對丹尼爾說。接著,一股能量衝了上來,我的心彷彿要爆開,能量進入我的手臂、手掌,最後是月石。突然間,滾燙的石頭在我手中綻放光芒、直射天際……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至死,不渝……

作者簡介

布莉‧妲絲潘〈Bree Despain〉

當她暫停了一學期的大學學業,專心於寫作及替來自紐約和費城的貧困孩子指導戲劇時,也從中重拾了創作故事的樂趣。現與丈夫、兩名兒子和最愛的「數位錄放影機」居住在猶他州鹽湖城。

譯者簡介
林小綠

中央大學英美語文學系畢業,曾任職於出版社長達十年,現為專職譯者。努力看書,用力翻譯,妄想有一天跟羅琳做鄰居。

書摘/試閱

§白狼§

妳得想想辦法,小蕾。

手機螢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閃爍著刺眼的光芒,我不由得瞇起眼睛看著它。我躺在自己床上凝視著床和天花板之間的黑暗太久,視線和腦袋一時無法聚焦在手機上的簡訊。

我眨了好幾下眼睛後又重讀簡訊:妳得想想辦法,小蕾。如果他再不停止,真的會惹上麻煩。

我多麼希望自己是被狼嚎吵醒的。我不需要親眼證實就知道那是白狼的叫聲。高亢哀傷的狼嚎近在耳邊,彷彿他此刻就在我的窗外。然而,我知道聲音來自森林深處。他正在逃亡。

逃離我。

逃離他過去的自己。

狼嚎過後幾分鐘,我翻身坐起來。不用去看鬧鐘上朦朧的紅色數字,我也知道現在已經是清晨兩點了。我告訴自己不要每隔幾分就去查看時間,也不要去計算到天亮之前我還剩下幾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睡覺──前提是如果我能睡得著的話。

問題是,當部分的你一點也不想睡,你是怎麼也睡不著覺的。

入睡後,我會夢到丹尼爾──我熟悉的丹尼爾。夢裡是那麼美好真實,醒來的剎那卻全部化為烏有,殘酷的現實再一次襲向我。我不確定我的理智還撐不撐得過去。

爸和加百列在晚上七點左右就送我回家了,他們要我在這個週末好好補眠,星期一回學校上課。不過我認為他們之所以早早就趕我離開,是因為我們花了好幾個小時、好幾天埋首在眾多狼人傳說、變身神話、甚至聖經的書堆裡,結果卻一無所獲,他們無法直視我的眼睛。

我們沒有辦法讓丹尼爾變回來。

六天前的那一晚,我跟丹尼爾被囚禁在闇影之王的倉庫中,心裡明白天亮後就是我們的死期。五天前,為了從迦勒的瘋狂狼群底下救出我,丹尼爾神奇地變身成一隻大白狼。那一天,我逃離了可怕的命運──但是丹尼爾沒有。他身陷一座由骨頭、毛髮、爪子所做成的監獄裡,被困在一隻大白狼的身體中。

我看得出來,因為爸和加百列翻遍了書籍也找不到答案,變得越來越相信丹尼爾從此再也變不回來。不妙的是,隨著時間每分每秒流逝,丹尼爾似乎越來越像白狼,而非他自己。

丹尼爾變身後的頭幾天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我,換句話說,我幾乎哪裡也去不了。不過,至少他是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在白狼深褐色的眼眸中看見他的存在。

但是兩天前他變得蠢蠢欲動,接著開始任意遊蕩。大部分的時候是跑進森林裡,一去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我呼喚他才會回到我家後院來。但今天不管我怎麼叫,他就是沒有回來。

森林在召喚他,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我腦中輕語。

我甩甩頭,不讓我的疑慮成為我體內惡魔的糧食。今晚我沒有耐心玩心靈遊戲。

森林裡傳來丹尼爾越來越響亮的咆哮聲。我替他也替我們兩人感到心痛。我在想,不知道是每個人都可以清楚聽到他的咆哮呢,還是我的超級聽力剛好發揮作用。想著想著,床頭桌上的手機因為收到老爸的簡訊而響起。

嘿,老爸傳簡訊給我耶,真是教人不習慣。

我揉揉眼睛。我的超級夜視力有兩次變回普通,最後終於能再次聚焦在我的手機螢幕上。我敲打按鍵,回覆老爸那封要我想辦法的簡訊。

我:我知道。你還在堂區嗎?那裡聽起來有多大聲?

老爸過去這一個星期都待在堂區。除了做研究外,還得跟加百列輪流看守我哥裘德。裘德被關在堂區地下室一間像牢房一樣的小房間裡。

當我們把裘德從倉庫帶回來後,最先面臨到的問題就是如何處置他。我想大家應該都被我的提議嚇到了吧。我建議在摸清他的底細前先把他關進堂區地下室的儲藏間。我哥離家出走了十個月,最後加入迦勒的特異少年幫。這個幫派企圖要謀殺丹尼爾和我,而裘德卻把闇影之王引上門。

他終究還是屈服,懇求我們帶他回家。雖然看到裘德平安無事讓我鬆了一口氣,但我還不能讓他回家。我們必須先確定他的動機,我必須先確定跟我們回來的人是我哥哥,而不是迦勒的走狗。

所有人對我提議將裘德暫時監禁起來感到詫異,我也很驚訝爸和加百列居然真的同意。反對的人只有艾波,不過她的票不算數。

她沒有看見裘德是如何袖手旁觀、任憑迦勒毀掉我……

老爸傳來的新簡訊打斷我的思緒:對,還在堂區。狼嚎在這裡聽起來很大聲。

這不是我所樂見的回答。堂區在好幾條街外,如果那裡都可以清楚聽到丹尼爾的聲音,那就代表整座城鎮都聽得到了。

爸:他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我知道,我打下簡訊,手指微微顫抖。羅奎斯鎮曾發生過「野狗」攻擊事件,圍繞在小鎮外的森林裡傳出反常的狼嚎聲足以引起鎮民的議論紛紛。他們會開始討論馬克翰獸的傳言──那些傳言一點也不假──然後採取行動……

爸:妳必須想辦法阻止他。

我:我這就去處理。

不過,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丹尼爾已經不理會我的呼喚了──但我還是得試試。他犧牲自己救了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我在我的紅色法蘭絨睡衣外頭套上夾克,將手機塞進口袋中。

在我穿上絨毛長靴時,脆弱的腳踝隱隱作疼。我的骨折才剛痊癒,只希望這雙靴子夠堅固,不至於讓我的骨頭移位。儘管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還是無聲無息地走下樓。這個星期,爸把喜樂蒂和詹姆士送到卡蘿阿姨家,因為媽在──某個我現在不想提起的地方。

我經過廚房走到後院隔壁鄰居家,多年前丹尼爾曾住在裡面,裡頭閃著燈光,我看見坦頓先生的身影出現在窗邊。他看著森林的方向,現在應該在納悶那個吵醒他的狼嚎聲是打哪來的,不過,家裡開著燈,我想他什麼也看不到。

我站在自家的後陽臺,一直等到坦頓先生離開窗邊,我發揮出一丁點力量,趁他關燈想看清楚窗外之前,一個箭步衝向隔開院子和森林的圍欄。我沒讓玫瑰花叢有機會勾破我的睡褲,然後翻身越過圍欄。腳落地時,腳踝突發的刺痛讓我畏縮了一下,除此之外,我的降落堪稱完美、無聲無息。

一瞬間,我想起我的前師父奈森.塔伯特。如果他知道我可以如此安靜地降落,一定會感到很驕傲吧。我們已經針對這點訓練了好一段時日。「像妳這樣一個嬌小的女孩,為什麼降落時卻像一堆岩石?」他曾經如此取笑我,然後露出帶有酒窩的溫暖笑容。

彷彿感應到我正在想他,我的手機傳來新簡訊。

塔伯特:需要幫忙嗎?

我沒有理他,直接把手機放回口袋。如果可以,我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也不要傳簡訊給他。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想向他求助。他是最不能相信的人。居然瞎掰說他愛我……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他。丹尼爾需要我,我必須趕在其他人──像是帶著步槍的馬許副警長──跑出來尋找可怕狼嚎的來源之前找到他。

右邊某處的灌木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急轉過身──如果沒有超級聽力,我不會注意到這個聲音。我蹲低身子,做出防衛動作,耳朵不住抽痛。

灌木叢裡走出一隻褐色大狼,牠來到我面前的小徑,後頭緊跟著一隻體型比他略小的灰狼。兩隻狼抬起頭,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我。我對牠們點點頭,試著不顯露我的失望。這兩隻狼都不是我在尋找的狼,但至少牠們不是當地的獵人。

兩隻狼分坐在碎石路的兩旁,挺直背脊,像守衛般等待我的通過。五天前,牠們還是迦勒的走狗,企圖要殺了我。現在,牠們卻在我經過時低下毛茸茸的大頭以示敬意。

哥的意圖不明,這兩隻狼也同樣叫我感到困惑。我是說──我仍然不明白牠們為何如此尊崇我,彷彿我是牠們的皇后一樣。

兩天前,我問了加百列這個問題。「就跟我在倉庫裡告訴過妳的一樣,丹尼爾現在是牠們的首領。」他解釋道。當時我和他一起站在爸的辦公室裡看著趴在地上的白狼,一旁是沒被動過的燉肉罐頭。我在老爸的辦公桌旁放了罐頭給他──我可不要他去森林裡狩獵,因而激發出他的狼性。「丹尼爾顯然做了某種舉動,選擇妳成為他的……配偶。狼認出這個舉動,便接受妳成為牠們的女首領。」

這段話正好被站在我們身後的牧師老爸聽到。他向來是個好脾氣的人,但一聽到「配偶」兩個字就完全抓狂了。

我原本完全不想對爸解釋,那晚我和丹尼爾被關在倉庫地窖裡時都發生了什麼。不過,看到他有點鐵青的臉色,我最好趁他還沒想歪之前先澄清一下。「在迦勒把我丟去餵狼之前,丹尼爾他……有點算是跟我求婚,而我答應了。」我說。

「啊,那就難怪了。」加百列的語氣就像在快十八歲時訂下終身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

但老爸的臉色可就難看了。他開始劈哩啪啦地說什麼我們太年輕,雖然他跟老媽當年二十歲就結婚,但我這麼做還是太不負責任。我根本插不上話,最後終於受不了地大叫。「我會答應他是因為我以為我們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希望他快樂!」

老爸噤口,想起幾天前差點失去我,他眼泛淚光,伸手將我緊摟在懷裡。我愧疚地看著趴在桌旁的白狼,後者緊閉雙眼,似乎睡著了。

幾個小時後,丹尼爾便開始在森林裡遊蕩。但願這只是巧合。

我利用我心中的愧疚,以及剛剛被那兩隻狼的突然出現激起的腎上腺素,不顧腳痛、凝聚起足夠的力量往前跑。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加快治癒迦勒帶給我的傷口,但加百列告誡我不要操之過急。他的警告言猶在耳,我只能先當耳邊風,沿著碎石路跑向狼嚎的方向。兩隻狼大步跑在我身後,近到我的背能感受到牠們溫暖的氣息。我喚出體內深處更多的力量,加快腳步不停地衝刺,直到兩隻狼被我遠遠拋在身後為止。但我知道,牠們仍緊跟著我。

我的肺因冷冽的秋日空氣而發疼,腳踝疼痛不已,我忍了下來,從滿布泥土的小徑轉進茂密的森林,循著丹尼爾淒涼的吼叫聲前進。我一心一意地跑著,深怕速度稍緩就會失去所有力氣。現在的我只剩下狂跳的心臟、劇烈的喘息和在森林地上奔跑的雙腳。

沒有了丹尼爾,我什麼也不是。

若非身後一聲銳利的狼嚎及時將我拉回現實,我可能已經一股腦栽進峽谷中。我連忙抓住一棵彎曲的老樹樹枝,腳上的靴子正好在泥濘的懸崖邊滑了一跤。我藉由樹幹穩住腳步,探頭望向前方二十英尺深的峭壁。整座峽谷寬約二十英尺,當我審視地勢時,赫然發現這裡是去年感恩節時小詹姆士差點摔死的地方。

當時是丹尼爾奇蹟似地拯救了我的小弟。正當我耽溺這段既甜蜜又苦澀的回憶時,突然看到一隻大白狼站在峽谷對岸凸出的岩石上。他仰頭對月亮嚎叫,彷彿在渴求它的回應。尖銳的叫聲貫穿我十分敏感的鼓膜,我壓下想要遮住耳朵的衝動。

「丹尼爾!」我大叫,不確定我顫抖的聲音能否蓋過他的嚎叫。我緊抓住彎曲的樹幹,往前探出身子。我的腳像火燒一樣疼痛,腳踝老是拐到不對的方向,極有變形的危險。一開始骨折時就已經痛得我哀哀叫,而在奔跑時產生的腎上腺素退去後,一股椎心之痛更從腳踝蔓延到全身。「丹尼爾,不要叫了!」

白狼的頭往後仰,另一聲淒厲的嚎叫劃破黑夜,聽起來更加響亮瘋狂。在我身後的兩隻狼也起而呼應,一同狂嚎。好極了,真是好極了。這下全鎮的人都會走到自家窗前。我可以想像,絕對有不只一把槍上好子彈。

「滾!」我對跟隨我至此的兩隻狼叱喝,用另一隻沒事的腳朝他們跺步。「快離開這裡!」我無意如此嚴厲,但那兩隻狼尾巴垂到地上,嗚咽著往後退開。在牠們離開之後,我轉身看向嚎叫的白狼。

「丹尼爾!」我扯開喉嚨大喊,我的聲音附和著他的絕望。「丹尼爾,拜託。丹──」我突然不安地意識到,說不定我不是唯一在森林裡尋找狼嚎來源的人,我不應該叫出丹尼爾的名字。「不要叫了,拜託你……」我省略掉他的名字,但我其實並不喜歡這樣,這彷彿是在承認他不再是「丹尼爾」。

「拜託你不要再叫了!你得馬上停下來。」我的聲音哽咽。我摀住嘴、我不能哭。「拜託,再叫下去你會受傷。」我摀著嘴輕語。

白狼的叫聲戛然而止。我看向峽谷另一頭,發現他正凝視著我,好奇地歪著那顆毛茸茸的頭。我望著他燦亮的雙眼好一會兒,接著他站起身。

「不,不要走。」我伸手做出「制止」的動作,這是我以前用來訓練我那隻三隻腳小狗黛西的動作。「不要再跑走了,求求你。」

白狼往崖邊前進兩步,再一次歪著頭,好奇地望著我。他還認得我嗎?我的心中燃起一線希望。為了不嚇跑他,我儘可能保持不動。

不像其他狼人有兩顆跳動的心,他只有一顆。我依舊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也不知道他到底變成了什麼。

一瞬間,丹尼爾化身而成的狼微微蹲伏下來,彷彿想要跳過峽谷來到我身邊。

「過來。」我向他比出手勢,輕聲說:「求求你,丹尼爾,我需要你。我們需要彼此。」

白狼似乎被自己的名字嚇到,他垂下視線。我的心有如墜落到谷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轉身離開我。

「不!」我大叫,伸出雙手想要抓住他、阻止他離開。他跳進樹林,深入我們從未一起探險過的森林。

剎那間,我想要跳過峽谷去追他。即使我現在沒有力量可以安然無恙跳過去,我也不顧一切想要再靠近他一次。不過,雙手一離開樹幹,腳踝終究還是支撐不住,我整個人癱軟倒在樹底下。

我抱住膝蓋,一邊聆聽,一邊細數自己的心跳聲。幾分鐘過去,人跡罕至的森林深處沒有再傳出狼嚎聲。我疲憊不堪地嘆了口氣,一方面放下心來,一方面懊惱自己無法讓丹尼爾回到自己身邊。自從我們逃離迦勒的倉庫以來,我第一次放任自己哭泣。

我趴在地上不停地啜泣,直到有個可怕的聲音在我腦海中輕輕響起:妳失去他了,而且妳無能為力。

我嚥下已經來到喉間的嗚咽。「不。」我告訴我腦中的怪物。我撐起身子,擦掉沾滿泥巴的臉上的淚水。我不喜歡自己表現得這麼懦弱。「丹尼爾和我經歷過許多風風雨雨才有今天,我不會失去他。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

§祈禱§

我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好。今天要上學,但我不想待在課堂上,也不想跟感覺生疏的朋友聊天打發時間。結果,在接下來幾個小時裡,我就像一隻想找地方躲藏的流浪狗一樣,漫無目的地東走走、西走走。我記得自己先回家洗澡換衣服,然後,莫名地,我來到瑪莉安.杜克老家前的私人車道。我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水泥階梯前。在丹尼爾躲到森林去之前,他一直住在這兒。我一定是一臉茫然地呆站了太久,當札克從一樓窗戶探頭出來問我「還好嗎?」我差點沒被他嚇死。

「我沒事。你們當中能不能有兩個人去陪陪裘德?我剛剛跟他吵了一架,我不想留他一個人。」

「當然可以。」札克說,收到命令讓他看起來很開心,我想起他的前首領似乎不是把他當成一個男孩、而是當一個軍人看待。

我慢步走下階梯,打開丹尼爾家的黃色舊門。我在房間正中央站了好一會兒,吸收他殘留在這裡的氣味。然後,強迫我的手腳動起來,從他的桌上拿起幾本筆記,也找到他填寫到一半、整齊置於信封內的特倫頓申請書。我把這些東西和他用舊的筆電放進我帶來的側背包。接著,我從一堆纖維板和牆邊的油畫布中挑選出他最好的畫作和設計,用來做為他申請入學的作品集,並祈禱我挑選的眼光和他一致。離開時,我心情鬱悶地拉上房門。如果我不能成功地將丹尼爾變回來,我帶走的這些東西將是人類丹尼爾留在這世上的唯一痕跡。

我的下一站是醫院。我每小時有二十分鐘時間可以坐在爸的病床旁,握著他一動也不動的手,剩餘的時間,我就站在電梯外面,在那座可以帶我前往媽所在的精神病房的電梯前。

當我再也受不了爸那臺心臟監測儀的嗶嗶聲和電梯的叮咚聲後,我來到醫院的咖啡廳,選了一張可以放丹尼爾的筆電的桌子。我一邊翻閱他的筆記本,一邊點開電腦裡的資料夾,找到六篇不同的論文草稿。

每一篇都寫得很好,但都還沒完成。我選了一篇最好的文章替他加油添醋,加入從前丹尼爾常對我說的話,他說他想要用自己的才能來造福人類,但願我的文筆可以精準傳達出他的熱情。

用餐的人群來來去去,正當我準備登出電腦返回爸的病房時,我注意到一個word檔,檔名寫著:給葛蕾絲。

我把游標移向檔案,納悶裡面會是什麼內容?丹尼爾若是知道我看到這個檔案,會怎麼想?我有辦法忍著不開來看嗎?

畢竟上面都已經指名寫給我了啊。

我知道,在我弄清楚丹尼爾寫了些什麼給我之前,我啥事也做不了,所以我敲敲觸控板、打開檔案,裡面是一首詩。

給葛蕾絲

我漫步在涼爽的夜風之中
凝望風吹而落的片片樹葉
相同一陣風吹入我的窗內
猶如思緒填滿擁擠地下室裡的箱子
油然而生的思緒
收藏卡和繪本
關於妳的點點滴滴

緩慢的步行 清晰的思慮
我望著月升月落
想著打赤足提燭光的漫步
想著濃霧密布的夢境
光滑如絲的雙手和藍紫色的雙眼
嗅聞入夜時的空氣 靜待思慮停歇
在星辰運轉之時 等著 望著

妳來了 星辰即停
用那些話語自夜空摘下月亮
我一定是在做夢吧 我從未外出漫步
然而 我看見了星星 看見了妳的臉龐
我無法自拔
因為懂得妳

懂得妳的幽默 妳的聰慧 妳的美麗
妳的慈悲之心

懂得我愛妳

我的眼眶泛滿淚水,幾乎無法看完最後幾行字。我的心好痛,我緊抓著自己的胸口。這個痛不是來自悲傷,而是原本空虛的心靈脹滿了丹尼爾澎湃洶湧又溫暖的愛。

他如何知道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怎能懷疑他的感情?我怎能讓我的怒氣逼走他?

我不能再冒著失去他的風險。

必須有所行動。

今天一整天,我不是漫無目的地亂走──我是在逃離我必須做的事,早在昨晚加百列提點我之前我就知道了。我收拾好桌上的東西,慢步走向來咖啡廳之前曾經過的醫院禮拜堂。裡頭看起來和爸在羅奎斯鎮的堂區不同,一塵不染的感覺中少了幾分神聖。不過我知道,如果有心尋找,還是能在這裡找到上帝。我慢慢地走過空盪盪的禮拜堂,在祭壇前跪了下去,做出一件我很久都不敢做的事。

距離上次我血流不止躺在闇影之王的倉庫地上等死之後,今天是我第一次──祈禱。

我祈求他的寬恕。

我祈求他的導引。

我祈求他賜我平靜。

我祈求他賜我帶回丹尼爾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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