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出版家週刊:
這是文學界的奧運金牌之作!
《不能說的名字》作者最新力作!中文版領先全球,與英文版同步推出!
台灣各大出版社主編、美國各大書店店員熬夜看書,熱血推薦!
在以速度為名的流金歲月裡,她們找到彼此。
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卻也是最大的敵手。
而這場人生的淘汰賽,在愛情與友情之間,
她們究竟該選擇哪一面金牌?
就像是命中註定,凱特與柔依相遇的那一年才十九歲,她們被選為「菁英展望會」自由車培訓選手的女生代表。個性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一個溫柔善解人意,另一個則可以為了勝利拋棄一切,但卻結為彼此無法割捨的摯友。兩人不僅在環形的自由車賽道上相互競速,還愛上了同一個男人──也是自由車選手的傑克。
八年前的雅典奧運,柔依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贏得了金牌,凱特卻選擇照顧早產的女兒蘇菲,而放棄了參賽的權利。四年後的北京奧運,凱特和柔依又再次面臨誰該留在北京,誰該帶免疫力不全的蘇菲返回倫敦就醫的抉擇。這一次,犧牲的又是凱特。
眼看著倫敦奧運即將來臨,而這也是凱特最後一次挑戰奧運金牌的機會。但在比賽前幾個月,她們卻收到奧委會的通知,每個會員國只能派一位代表參加。歲月流金,回顧過往那些愛恨情仇、那些喜怒哀樂,已經失去兩次參加奧運機會的凱特,會不顧一切爭取這次的機會嗎?而除了「贏」以外,一無所有的柔依,又會不會為了生命中最好的朋友,放棄代表國家出賽?……
繼《不能說的名字》轟動國際文壇後,克里斯‧克里夫再度以優雅的文筆,娓娓訴說出一個關於愛與熱情、自私與犧牲的感人故事。它會從第一頁開始就牽動你的情緒,讓你哭、讓你笑,也讓你在看到故事裡的每個人,為了生命中的抉擇而努力掙扎時,深受感動。《Gold》,就是這樣獨特的一本書。
作者簡介
克里斯‧克里夫Chris Cleave
一九七三年生於倫敦,在喀麥隆與英國白金漢郡成長,並於牛津大學貝利奧爾學院研讀心理學。後以記者為業,為英國《衛報》撰寫專欄。
克里夫在二○○五年出版小說處女作《燃燒彈》,即獲得極大好評,不但榮獲「毛姆文學獎」與「不列顛國協作家獎」提名,並被改編拍成電影。
雖然第一部小說便一鳴驚人,寫作重質不重量的克里夫卻直到三年後才推出第二本小說《不能說的名字》,靈感則來自在非洲度過的童年時光。特殊的敘事結構、出人意表的劇情,以及充滿尊重與同理心的人道關懷,也果然造成了更加轟動的閱讀熱潮!在英國一上市,週銷即超過五千冊,平裝版出書當月更創下六萬五千冊的優異成績,還有同行致電英國出版社,打聽他們究竟是如何造就出這部文學小說罕見的暢銷狀況!
《不能說的名字》遠渡重洋來到美國,甚至締造了更為驚人的紀錄,不但榮登美國年度小說暢銷排行榜前十名,更熱賣突破八十萬冊!而在叫座之餘,《不能說的名字》也備獲文壇和各大媒體的肯定,連續入圍「柯斯達小說獎」、「不列顛國協作家獎」、「都柏林文學獎」,以及入選《紐約時報》編輯選書、獨立書商協會當月選書、《歐普拉雜誌》年度十大選書、《芝加哥論壇報》年度最愛小說、《聖路易郵電報》年度五十大小說、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廣播節目「On Point」年度最佳書籍、哈德森網路書店年度十大選書、美國亞馬遜書店當月最佳書籍和博客來書店二○一○年三月外文館選書,此外還將被改編搬上大銀幕。
至於備受各界期待的第三本小說《GOLD》,克里夫以兩位情同姊妹的奧運自由車選手為背景,將她們放進最極端的情況,讓她們做出最困難的抉擇,一如我們在生活中可能面對的處境,從而引起讀者最大的共鳴,加上配合倫敦奧運的話題推出,勢必再次擄獲所有讀者的心。
克里夫目前與妻子、三個孩子居住在英國。
譯者介紹︰
趙丕慧
一九六四年生。輔仁大學英文碩士。譯有《易經》、《雷峰塔》、《少年Pi的奇幻漂流》、《改變的力量》、《阿法的二手書之戀》、《珥瑪的351本書》、《穿條紋衣的男孩》、《幻影書》、《戰地琴人》與《贖罪》等等。
名人/編輯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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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的兩位主角,柔伊與凱特,一個選擇積極面對挑戰,追求燦爛的生活,另一個選擇愛與承擔,徜徉在小小的幸福與擔憂之中,過著簡單而充實的日子。表面上,這是她們認真的選擇,實際上,兩人的情緒暗潮洶湧,充滿憤怒與不平。於是,在衝突與相互傷害中,兩人一步步重新認識自己,也重新認識對方,最後更因此改變了彼此的人生。
這個故事,為我們解答這樣的兩難問題──全力以赴的人生真的比較好嗎?惜緣認分的人生真的就比較無聊?
不,不是這樣的,並沒有哪一種人生比較好,所有的差別只在於,你是否真正地投入,真正地體驗與歷程你的人生,最後,你是否真正學習到愛、責任與滿足。除此之外,其他都是次要的。
──【如果出版社總編輯】王思迅
我很喜歡作者的安排,用個性看似完全不同的兩個好朋友,在爭取奧運代表的唯一名額時,互相競爭產生的各種微妙的互動。
西方的運動是競技場式的鬥爭,是被眾人觀看的生死搏鬥,是互相否定的人性衝撞。教練湯姆太洞悉人性,也太了解競技的本質,所以他一眼就能挑出最好的選手。可是這兩個人竟然這麼截然不同,一個總是劍拔弩張、老覺得自己一無所有的柔伊,以及那個事事隨緣、總是心滿意足的凱特。所以,這個故事注定要充滿衝突。只是又多了一個八歲的可愛病童,讓衝突的故事,柔軟了許多。讀者當可免於老是處在高速競賽的緊張之中。畢竟,勝負,不是人生的全部,嗯,或者,是全部?
──【漫遊者出版社總編輯】李亞南
從十九歲相遇開始,凱特與摯友柔伊一心以奪得奧運自行車競速金牌為目標。凱特天分高而柔伊總是拚盡全力,卻在雅典奧運來臨前一年,因為孩子的出生而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凱特為了女兒蘇菲放棄金牌夢,而柔伊在奪牌的一刻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
八年過去,凱特為了回應與白血病奮戰的蘇菲的期待,重新踩下踏板,與車界天后柔伊爭奪唯一的倫敦奧運參賽權;而除了場上對決之外,糾結在兩人之間的,還有內心深處秘密交織出的重重羈絆。
克里斯‧克里夫以精準的敘事節奏鋪排每個場景,細緻的文字表情清晰地立體化所有角色的個性,交織成渾然天成的美麗圖像,使讀者對於故事情節的重重轉折感到驚奇卻又釋然。
本書故事裡的每次失落、遺憾,都在主角們的努力下恰如其分地得到足堪告慰的回報,書中主角的「無私」、「付出」與「承擔」更令我動容。身為父親,這幾件事對我而言是不需要思考的自然行動;但當對象是家人之外時,我懷疑自己能真的像凱特一般放下原有的人生目標、成就或心中的不平,然後一肩擔起。在《GOLD》裡,每個人的奉獻付出都不是「犧牲」──除了情操之外,犧牲不過是純粹的「失去」。《GOLD》成功撫慰、療癒了每個心靈,不斷告訴我們只要無私付出、全心去愛,一旦失去的將會以更動人的面貌再次回來,而人生歷程的分秒轉折終會為你累積一面光彩炫目的生命金牌。
──【BOOK11 版權暨國際合作開發協理】李佳翰
我們知道運動員背後的辛酸:他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為的是在奧運領獎台最高位置的幾秒鐘,作者將這樣的對比拉騰得更大。柔伊、凱特與傑克同為單車賽選手,他們一上場就帶有奧運金牌的光芒。只要專心對付時間的拉力,運動場上有得是觀眾的掌聲。與以秒計算的速度、體重飲食控制相較,人生其他時候看來容易放肆得多,然而,場下的遊戲規則是什麼?
柔伊超想要贏的。她得到廣告代言、狗仔超愛她的緋聞、媒體看好她進軍奧運。她是成功的運動明星。但是,她最擅長的這件事總是回過頭來,嘲笑她的其他選擇:運動場之外,她贏不了。下場之後,她懂得如何做別人的「朋友」、「情人」,甚至是個「母親」嗎?本書攪動我的是:我們真正想要贏得的是什麼?就算自己當上主審,不見得能裁決出甘心承受的結局哪。
──【麥田出版社 編輯】巫維珍
在接下來的半年裡,《GOLD》這本書裡的人物會變成我天天想說的名字,情節不斷在腦中反覆回味、思想。我好想站在他們身旁,握著他們的手,不斷要求他們「再多說一點你們的故事」;我好想看著他們在賽道上把單車騎得飛快,眼睛開始流淚,空氣在耳中呼嘯,肌肉疼痛,心靈疲乏,幾乎快要乾枯耗竭……
然後,他們會更努力一點,再踩兩下踏板,再往前跑兩步,把自己逼到崩潰的邊緣,然後更用力一點。他們競馳得這麼辛苦,是想甩開過去,也想追回那再也不回來的人事物。是的,在人生中橫豎你一無所有,那就盡情在賽道上撒野飛奔吧。
──【遠流出版社編輯】陳希林
故事的後半段,我彷彿書中的兩位主角一樣,在幽暗的雨夜裡,使力登踩上那似近又遠的坡頂,而後,一口氣如風滑向終點。對故事裡的角色而言,生命中的難題與挑戰是那永難擺脫的時間,緊緊咬著,唯有直視前方奮力踩踏,才有那麼一絲絲不受傷害的可能。
往事留下的心靈刻度,對比於競速的數字,克里斯‧克里夫巧妙寫出一個關於時間、關於抉擇、關於誠實的人生故事。
──【麥田出版社副總經理】陳瀅如
「她必須站在第二階,仰視凱特燦爛的笑容以及小精靈似的精巧頰骨。事後她的脖子痠痛了一整個星期。」如同《GOLD》裡的競技場,人生是一連串追逐、取捨過程。勝利背後,潛伏親情、愛情、友情,榮耀與屈辱等糾結難題。練習面對、接納,別難過、悲傷……無論如何全是你的人生──「而眼前是她女兒最後一束頭髮,浮在馬桶裡。她再按一次沖水,可是頭髮就是沖不下去。」其實,人生也是一樣沖不走。
── 【自轉星球文化社長】黃俊隆
選擇贏或輸,都需要勇氣。尤其是後者。讀著《GOLD》,我不斷被提醒一個女性在各種情誼、職場與家庭角色上要歷經多少勇氣測試。我喜歡有勇氣的女性,尤其雖輸猶贏雖敗猶榮那種。
──【新經典文化出版總編輯】葉美瑤
在克里斯‧克里夫《GOLD》所架構的網中,我完全成為囊中之物了!沿著一條「速度」的絲線,你踩踏而去的不是自行車賽一圈又一圈的勝負,而像是交響樂般,貫穿每一吋肌肉與血液的屏氣凝神,風在耳邊,心跳加速,稍微一聲尖叫,樂音就會戛然而止;再沿著一條「孤獨」的絲線,你讀到獎項與掌聲背後孤傲的金牌好寂寞,如果只有一個名額,到底是誰應該放棄?還有一條「三角關係」的線頭,始終找不到出口,或者永遠好像在打結,最後你竟然不可思議地在淚水中想要一起禱告:如果讓蘇菲活下去,從現在開始我要為她而活,我會高掛我的自行車,我會把她的生命當作我唯一的金牌……是的,我非常喜歡這唯一的金牌!!
──【大田出版社主編】蔡鳳儀
我們當然可以說自己不喜歡柔伊,因為我們不可能會為了勝利不擇手段。我們當然希望如凱特一樣不忮不求,但我們卻又無法對勝利無動於衷,我們永遠都有選擇的自由,都以為自己有機會過另一種人生,所以我們總把錯誤歸咎給為我們提出建議的人,但我們卻永遠忽略自己是不是真能承受另一種真實生活?
奮力往前,是車手的宿命,某種程度上或許也是支撐我們繼續下去的唯一方法,咬著牙,別回頭,撐過去了,遠大前程就在不遠處等你;但事實是,沒有人能告訴你不遠處等著你的是什麼?回頭看要付出多少代價?
──【廣場出版社編輯】 Selina
文學界的金牌之作!
因《不能說的名字》一書而備受矚目的英國作者克里斯.克里夫,再次用這本描寫專業自由車選手的世界、令人興奮且感人肺腑的作品邁向金牌之路……克里夫一邊繪製個性複雜又專注的角色瞬息萬變的互動,也帶著讀者深入他們的心靈與頭腦。賽車場面擁有真正發自內心深處的強大張力,使得讀者的呼吸幾乎要跟車手同樣急促──這本書從頭到尾都表現出奧運等級的文學成就!
──《出版家週刊》星級好評
二○○九年《不能說的名字》讓他備受歡迎之後,英國作家克里夫把他的筆轉向奧運自由車比賽,探索野心、忠誠與愛這巨大的流沙!
──Kirkus星級好評
這本書是我這個月的最愛……我超享受閱讀,強烈推薦。──The Bookseller
正如《不能說的名字》,克里斯.克里夫的這一本小說也涵蓋了愛、憐憫、悲劇,並從中一窺人性的善良與友誼的重要。讀著《GOLD》就如和凱特、柔伊一起在賽車場中競技──迅速、一氣呵成、用力呼吸,一直到下一頁,而你必須屏氣凝神,看誰贏誰輸,或是看蘇菲是否還活著。作者並在其中注入了出乎預料的轉折,一直到最後真相迎面撞上。震懾心靈,精采佳作……讓你欲罷不能。
──安妮.菲爾布瑞克,康乃狄克州密斯提克市班克廣場書店
克里斯.克里夫是位高明的說書人,《GOLD》也如《不能說的名字》一般令人欲罷不能……你會愛上故事中的人物,他們努力去了解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克里夫是編故事的大師,讓你深陷其中,也讓你滿心恐懼!
──瑾.柯斯代洛,科羅拉多州杜蘭哥市瑪麗亞書店
驚豔!我不知道克里斯是如何辦到的──他讓你感覺到每一處細節、每一種神韻……你覺得像是認識了書中人物一輩子……我愛這本書,等不及要傳給所有的同事一起欣賞。真是一本拿金牌的好書!頒面金牌給克里斯.克里夫,讚揚他寫了這麼一本美妙的書!
──東妮.奈斯,密西根州大湍城邦諾書店
克里斯.克里夫已經是現代小說的一顆星,而他的才華燦爛耀眼,就如《GOLD》的書名一樣!
──比爾.庫蘇馬諾,密西根州安亞伯市尼可拉書店
書摘/試閱
柔伊瞪著下方的車道。凱特和傑克在笑。弧光完全灑在他們身上。傑克仰頭哈哈大笑,凱特玩笑似地伸拳捶他的肩膀。燈光在她的頭髮上閃動,也在他的眼中閃爍。他們兩人都他媽的在發光,好像他們是中空的,裡面有十億燭光的探照燈往外照,光亮穿透了隨風飄浮的雲朵,金銀閃光盈滿了他們的身體腔穴,普通人應該有肝肺腸的地方。
「我想跟傑克比賽。」她說。
「妳在說笑?」
「不是,他氣死我了。讓我試試能不能打敗他。」
湯姆懷疑地看著柔伊,柔伊也看著湯姆,還故意擺一張撲克臉。柔伊盯住湯姆的眼睛,兩人間竟浮現了某種悲哀。讓柔伊感覺痛,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可能是她自己的軟弱吧。她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比一個一個的日子要強壯,懷疑她可能是個固定的物體,而時間會如風洞中的煙纏捲住她。
湯姆說:「我是自由車教練,可不是媒婆。我是說,要是妳暗戀傑克,妳乾脆下去那裡跟他講話嘛。」
柔伊居然臉紅了。「我才沒有暗戀他。」
「那就放手吧。」
她輕蔑地甩甩頭。「放他媽個鬼。」
湯姆仔細地觀察她。
「怎樣?」她說。
他曲起手掌,衡量兩塊隱形的物體。「妳將來要不是上台領獎,就是裝進屍袋裡。我是在掂量會是哪一種。」
柔伊冷哼。「你會在乎才怪。」
「我領薪水來關心你們,好嗎?這是我的工作。我深信找對了教練,妳會是個驚人的冠軍。」
「我不需要教練,我只需要比賽。」
「那我跟妳做一筆買賣,好嗎?如果我讓妳跟傑克比賽,妳就讓我訓練妳一個月。一個月後如果妳還是覺得
不需要我,我就把妳野放。說不定在妳身上裝個追蹤儀器什麼的,將來警察找妳的屍體也方便一點。」
她咧嘴而笑。「好。」
湯姆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孩子。好,妳想跟傑克怎麼比?如果是爭先賽,妳一點機會也沒有,對不對?」
她俯視傑克所站之處,他仍然在車道邊和凱特說笑。以車手來說,他很龐大,六呎高,混身肌肉,體脂肪是零,只有長長的骨頭上鋪展開四頭肌、臀肌、腹肌,有如一張解剖圖。柔伊上上下下打量他,看不出有軟弱的地方。
「距離嗎?」
湯姆點頭。「我看也是。讓他騎個幾圈,他可能會慢下來。有沒有比過追逐賽?」
柔伊點頭。個人追逐賽是最簡單的比賽。兩名車手各據車道的一側,以逆時鐘方向前進,追上對手。一開始就要使盡全力,誰追上了對手誰就是贏家。要是兩人都沒有追上,就看誰先騎完全程。
「那好吧。」湯姆說。「十四圈?」
「好。」
兩人下了台階到走道上,湯姆召集學員,大聲宣佈比賽規則。柔伊的目光始終鎖定傑克,而他則覺得有趣,看著她的背。都怪他那一雙眼睛。柔伊摸索了半天,才把安全帽扣緊。她躲進了鏡面護目鏡下,喃喃說「來啊、來啊。」她控制呼吸。
她緊閉眼睛,任由所有深埋的憤怒浮上表面。她感覺到心底深處有股狂怒,怒氣開始上升,越來越快,最後她知道如果她不立刻跨上自行車,讓車子動起來,她就會放聲尖叫,就會害她被帶走,離開這個團體。
「開始吧。」她說,眼睛閉著。「來吧、來吧,開始吧……」
她任由自己被帶到起始線。不知是誰推來她的自行車。她的身體分泌腎上腺素,不過沒有腎上腺素她的身體也在發抖。她獨自在起始線上。其他學員都希望傑克贏,都聚集在傑克的四周,在車道的另一側。柔伊無所謂。可是沒有人幫她扶著自行車。湯姆號召自願者,誰也不願意。最後還是湯姆自己過來幫她扶著自行車。
他握著柔伊的手臂,可是被她甩開了。
「得了,柔伊。」他悄聲說。「我們現在實際一點。先盡量別讓他在十圈內追上妳,如果妳能拖到最後四圈,我們就說是贏了,好嗎?」
她設法開口,說:「O、OK。」
湯姆大聲要車手準備倒數,女生都興奮地站在車道另一邊,大喊:「加油,傑克!痛宰她,傑克!」拍著大腿,紅光滿面。柔伊看著賽場的中央,傑克回頭看她,還笑嘻嘻的,笑得很假。
她硬把目光拉開。湯姆大聲倒數。
還有十秒。柔伊瞪著前輪車道上的線。這窄窄的黑線會把你拉回來。她用力呼吸,把氧吸入血液裡。專心。她順著彎曲的黑線看過去,重力繞著她的憤怒的軌跡在彎曲,召喚了她所有的惡魔,結合在一起,在她的核心凝聚為無邊無界的能量熱點。那力道令她打顫。她努力壓抑,但也在爆發邊緣。倒數即將結束。再壓抑幾秒,她自己都會死在這份絕對的憤怒下。她拚命克制。速度死命想要破蛹而出。最後三秒,看似要失控了,但她還是克制住,專心想著比賽與真實的世界,只待信號一響,就要率先衝出。她的嘴在動:她在祈禱哨聲快響。
說時遲那時快,嗶的一聲,她都能感覺到尖銳的哨音衝下了脊梁骨。這一聲結合了她凝聚出的一個報復的白熱光點。哨音釋放了光點的生命。她的腦子還沒聽見哨音,腳已經先蹬下了。直衝出了二十碼才有知覺。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有條理的想法冒出來:喔,看看,我在比賽了。
技術自動恢復。她的身體所受過的訓練開始接手。通過第一圈彎道,她放鬆坐上坐墊。兩手放掉了把手寬的部分,手肘使力,擺出了空氣動能姿勢。她的腦子胡言亂語。說:「幹幹幹,我要輸了。」說:「鞋子,我需要一雙新鞋。」說「她的名字是里歐,而且在沙上跳舞。」這時她的心跳是每分鐘一四○下,消化系統也停止了,為了節省能量。憤怒轉化為肌肉燃燒。肌肉燃燒又化為速度。她的腦子說:「銦錫銻碲。」她的腦子說:「我見過你們這些人不相信的事情。」騎到第二個彎道,她找到了自己的節奏,心跳已經是一五○下,心智麻痺,視線周邊開始模糊。是她的身體在截斷非必要系統的供血。她的腦子說了最後一句,隨即陷入死寂。「大伯恩罕樹林。彈跳!彈跳!」她的心跳一七○。身體不由自主哀鳴了起來。到第六圈,心跳一九○。她不能思想,甚至記不起自己的名字,也快失明了。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有種平和寧靜漸漸籠罩了她。每一焦耳酸苦的憤怒都化為速度。她整個人放空了。沒有痛苦。風呼呼從耳畔吹過。她專注諦聽,唯有沉默,是宇宙在表現它的大慈大悲。最後,她誰也不是。這是絕無僅有的時刻。
可是緊接著就不對勁了。先是像切切私語,慢慢地想否認也不可得,傑克的輪子在她後面呼嘯,還有他參差的呼吸聲。還有八圈,他已經要追上她了。她使盡了全力,他也是。傑克就是比她快,她也無可奈何。
被另一個人追逐是非常親密的事情。她從來沒有被追到過。她聽見了傑克的每一次急喘,她聽見他的踏板轉到最高點要往下蹬時呼吸一頓;也知道他的身體俯得更低,貼著自行車,她能聽見他四周的嘶嘶氣流改變了音高。她的視線只剩下一個黑色的光圈,光圈裡有一條鮮綠色的隧道,彷彿她是戴著有色的頭燈在騎車。競速的黑暗邊緣後只有她的呼吸以及傑克的,越追越近。外圍傳出別的人類唱誦傑克名字的聲音。黑暗佈滿了幻影,她看見高大的樺樹掠過,她看見綠色斑駁的樹蔭,還有條柏油路在前方向左拐。她聽見在呼嘯的氣流中有個小孩子吃吃笑,她更用力蹬,希望自己的心臟會迸破,就不用再聽了。
就在這個時候,傑克對她說了什麼。他用不著拉高嗓門,因為他逼得極近。他說:「抱歉了,柔伊。」
他抱歉。她知道唯有這種抱歉是有意義的。他們兩人每分鐘心搏二百下,筋疲力盡下的祥和襲捲而來,她能體會他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的。她深知簡單的一句話他得付出多少代價。
她大可就接受。她大可全身一鬆,緩慢騎上幾圈,隨他去吧。她很想要。可也不知是什麼愚昧的憤怒使然,怕是歲月的沉積,她的四肢自動上緊發條,讓她拚命到快昏迷的程度。她使出了全力,即將失去意識。忽然她的把手一抖一歪。
砰的一聲。起初她不知道是她撞車了,還是傑克。她的視線開始清晰,顏色恢復了。她仍在動,仍直立在自行車上。稍後,湯姆向她解釋事情經過,他說他從沒見過有人那麼用力撞上內側欄杆的。傑克顯然是卡住了她的後輪。值班醫護人員只看了一眼,就幫他打針,讓他昏迷,就在車道上。然後才把他抬上擔架,移出場外。
事後的調查他們詢問柔伊為什麼不停下來。她跟他們說她一定是太過震驚。真的,她不要別人看見她的臉。她想要戴著頭盔,因為護目鏡可以遮住眼睛,而且她需要繼續騎,讓自己恢復正常。要是她能夠一直騎下去,騎到地老天荒,那她真的會騎下去。可是她只慢慢騎了二十圈,儘量不去看傑克昏迷不醒躺在地上。等他們終於把他抬走,她才在賽場中央下車,用那裡的固定訓練器做緩和運動。
她專注地把心搏率降下來,想從一六○降到八十,以一分鐘降十下的速度,每蹬一下都用上兩分鐘。她降到了一四○。有些女生走過來,沒有一個給她好臉色看。她只聳肩以對,因為她又沒有怎麼樣,她只是拚命的騎車。接著凱特過來了,眼裡淚光閃動,而且全身顫抖。
「我不想這麼說,柔伊,可是妳很可能會害死他。」
她降到了每分鐘一三○下。
「我沒有騎歪,我騎得很直。」
「不,是妳斜插到他面前,他怕撞到妳只好急轉彎,他一點機會也沒有。」
「我又沒有要撞他,我只是不想輸。」
凱特瞪著她,竟然嗚咽了一聲──只有一聲,聲音尖銳。
「見鬼了!也不過就是一場自行車賽,柔伊。」
柔伊不敢看她的眼睛。悲涼的銳利邊緣又硬插了回來,把比賽賜予她的平靜硬生生掰開了。她極力抗拒,可是混亂仍然跑回來。她看著地面,緩緩搖頭。「我知道。對不起,凱特。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
凱特盯著她看了好久,接著走過來,碰她的手臂。
「也許妳應該找個人談一談。妳知道嗎?找個醫生。」
「嗯。」
「有沒有人能帶妳去?」
「嗯。我是說當然有啦。」
凱特捏了捏她的手臂。「誰?」
她低頭看著心跳監控器。
「一大票人。」
「其實一個也沒有,對不對?」
別承認。這是柔伊第一個想法。別讓她看見弱點。往後的幾年妳會跟這個女生競賽,可別給她抓到了小辮子。隨便編個家人,隨便編個夥伴,扯出北京人也沒關係,就是別告訴她妳只有一個人。她說:「嘿,妳是好人,我不是。這樣總行了吧。」
「拜託。」凱特說。「我的意思是,妳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找個人談一談。我是說,我們以後不是都會互相競爭嗎?所以我很希望我們能做朋友。」
十三年後,在她四十六樓的公寓裡,柔伊煮第三杯雙倍濃縮咖啡,努力讓手不打顫。
妳應該找個人談一談。關心你的人都會這麼說。
快樂的人會相信某個人。她和凱特的差別就在於此。希望會有同伴,所以凱特這樣的人會小心保持一定的距離,走在別人旁邊。即使是在最消沉的時刻,他們也能想像出有個人可以投靠。某個有魔法的人,能夠用言語把他們再膠合。這個某人需要是個善於傾聽的人,而且需要非常了解你,而且你也不必在十歲的時候殺了他們。
柔伊喝掉咖啡,沖洗杯子,進浴室去做今天早晨第二次的淋浴。她任由水把把經紀人沖洗掉,把和傑克撞車的回憶沖洗掉。一切都沖洗掉之後,她又是孤獨一個人,她哭了。沒什麼大不了。感覺很制式:純粹是壓力累積,接著淚水就湧了上來。幾乎是無聲的,唯有淚水混合著淋浴的水。一切都流了出來。她練習倫敦奧運得獎感言,為的是淹沒身體的痛。你知道,我只是很高興我那天全力以赴,沒有讓隊友失望;我得說各屆人士以及我的粉絲給我的支持實在是太神奇了,而且,哇,那麼多的英國國旗飄揚欸。謝謝各位。
*(段落符號)
凱特抱著蘇菲到廁所,為她拉繩點燈。她摘掉了女兒的星際大戰棒球帽,因為女兒坐在馬桶的時候,帽舌會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等著蘇菲尿尿。有時褲子還沒脫,就噴了出來,有時候你可以像這樣站上一分鐘,她還沒動靜。有時候只是虛驚一場,而你莊重沉默地等待著,一直到似乎安全了,母女倆可以稍息了。化療就是這樣子,沒有不受影響的地方。
她想著剛剛收到的簡訊。
「我跟柔伊下午訓練完了以後要去找湯姆。」她大聲跟傑克說。「可能有什麼狀況。你今天能不能再多照顧蘇菲一會兒?」
「沒問題。」她聽見傑克也喊回來。「反正我可能會帶她去看妳們訓練。」
凱特站著,觀察女兒的大腿繃緊又放鬆,努力尿出來。
「妳要不要來看媽咪和柔伊訓練?車場裡可能會很冷喔。」
她半希望蘇菲說不,可是女兒卻說好。還是沒有要尿尿的跡象。
利用等待的時間,凱特修正了下午訓練的後勤準備。既然傑克要帶蘇菲去看,他們就得帶著鼓鼓一大包的裝備袋子到車場去。他們會需要氧氣筒、希克曼導管、以及值班醫師名單。也會需要蘇菲的應急注射、她的吸入器、以及一整套的星際大戰公仔。他們還需要那十幾個不知為什麼埋到急救袋最底下的東西,東西的功能你都忘了,可是你知道你不會忘了把東西挖出來使用的第二天。因為以他們家來說,後果會不堪設想。他們不能讓蘇菲因為爸爸媽媽把她的輸氧管誤接上某個快廢棄不用的腳踏車打氣筒,而枉送性命。
另一方面,柔伊卻只需要把單獨一把彈簧鎖塞進牛仔褲後口袋裡,就能出門。為了到賽車場,凱特和傑克必須把蘇菲安置到安全椅上,檢查所有的細節,再安全謹慎駛過十幾個廣告看板,每一個都有柔伊的臉。她的綠眼、她的綠髮、她的綠唇膏,貼著泛出水珠的綠玻璃瓶。沛綠維:冰涼後風味更佳。等到阿爾果一家子抵達車場,柔伊已經熱身一個小時了。凱特拿什麼跟人家比?柔伊一個人住在曼徹斯特最高的大樓上,而凱特卻住在下面的人間,和家人在一起。
「放棄嗎?」她輕聲問。
蘇菲嘆氣。「嗯。」
她幫女兒把牛仔褲拉上,抱了抱她。她知道今天下午的一對一訓練她會滿腦子想著蘇菲,而湯姆的哨子會冷不防吹響,那時她才會從恍神狀態回到現實,而柔伊已經超前十分之一秒。自由使得柔伊更快更哀愁,就算凱特有選擇,她也不會跟她換。雖然如此,有時她仍得很費力才不會感覺憤慨。即使知道是什麼在鞭策柔伊,即使了解她的弟弟出了什麼事,也很難忘記在兩人成為朋友之前的爭鬥。不過,再想一想,說不定別人也都有這樣的感覺。說不定人人都在和記性獨有的缺點在抗爭,你越是想遺忘什麼插曲,記性就越是貯存得牢。說不定等你長到三十二歲這個年紀,若是能夠完全原諒朋友,就可以說是奇蹟了。
凱特哆嗦,硬把這想法趕走。
她低頭對蘇菲微笑,將女兒額頭一綹稀疏的頭髮撥開,豈料頭髮卻黏在手指上,連根從蘇菲的頭皮上脫落。這是她最後一的束頭髮了。蘇菲並未注意到。
凱特拿起棒球帽給女兒戴上。
「好,去跟把拔玩吧。」她活潑地說。
蘇菲一走,凱特就把馬桶蓋放下來,一屁股坐下,有如受了極大的打擊。她瞪著手指上女兒的頭髮,小小的黃色髮根在黑色髮束的末梢顫抖,恍如裸露的電燈泡。她將頭髮舉到唇邊,吻了吻,感覺到髮絲的柔軟,吸入了微微的化療及灰塵味。接著她站起來,掀開馬桶蓋,把頭髮丟進去沖掉。沒道理大驚小怪。有必要的話,傑克自己就會發現出了什麼事;否則,略去不提比較好。說欺瞞就太嚴重了。她想著自己做的事也不過就是舞台上的魔術師會做的:將家人的目光導向他處,比較健康的方面。巧妙之處就在於:一個家的良窳完全看你自己的作為。
凱特看著水由水箱如瀑布沖下。蘇菲第一次頭髮多到可以剪的程度是兩歲,凱特親手幫她剪髮。她把剪下來的第一綹頭髮收進相簿裡,用膠帶把黑色鬈髮黏住,以最工整的筆跡寫上蘇菲的名字和日期。為此,她還特地跑到街角商店去買了一枝鋼筆,而不是可吸墨的原子筆。
而眼前是她女兒最後一束頭髮,浮在馬桶裡。她再按一次沖水,可是頭髮就是沖不下去。其實,人生也是一樣沖不走。
傑克在精英展望計畫撞車之後,凱特不知所措。湯姆向其他學員宣佈傑克送進了北曼徹斯特綜合醫院加護病房,至少撞斷了骨頭。計畫也就此結束,比預定時間提早兩個小時。震驚之餘,腦中的思緒有如霧中聲音一般模糊,凱特沖了澡,從賽車場走路到火車站,裝備袋重重壓著肩膀,頭髮仍濕漉漉的。
行走在寒冷的空氣中,她記起了傑克按著她的手臂,兩人在比賽間的長談,他還玩鬧似的摸她的臉。她現在就看見他的十指,骨折浮腫,骨頭穿刺而出。還是手臂?腿?脊椎?不同的畫面掠過心裡。她這是在幹嘛?就這麼走了?她不會用渴望或吸引來形容,那不是她的風格。她只是有所領悟,她在乎他究竟是斷了什麼骨頭──她需要知道。
然而一想到去醫院,她又忸怩不安。去幹嘛?坐在他床邊,檢查他的手,如果不是斷得太厲害,就握住他的手嗎?她憑什麼?她也不過才跟傑克認識三天。可是毫不作為,感覺也不對;搭火車回家彷彿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這樣也不行。難道這只是自然反應,不願意離開現場,只因為跟男生的交談不該這樣子結束,不應該是男生注射了鎮靜劑,一動不動,被戴手套穿工作服的醫護人員放上擔架抬出談話現場。以她想來,計畫中的每一個女生都跟她有一模一樣的想法。傑克難道沒有也對她們微笑?難道她是唯一心跳加速的女生?說不定她的感覺很平常,只是一個普通稚嫰的北方女生錯把下雨當成了彩虹。
凱特驀地在街上停住,行人略一躊躇就修正彈道,又從她兩側流過。
她抬頭,努力思索。承平時代並沒有現成的禮儀規範,可以讓你由輕鬆的調笑一躍而至嚴肅的探病,還能為這麼突兀的一步找出圓滑的託詞。沒有情感上的法理學;有的只是懷疑,懷疑她對傑克的感情是否真到了讓她需要為他產生的感覺。倘使她真的對自己誠實,她現在確實是想坐在他的病床邊,雙手包住他的手,說不定還小哭一場。對了,就是這樣──她想哭。是陪他一起哭,或是為他而哭,她也說不上來。
換作是別人,在街上這樣悽悽慘慘地抬著頭,她可能會基於禮而不去看。這樣正常嗎?別的女人也會覺得像這樣半瘋狂半清醒嗎?還是說這樣的左右為難是她獨有的,與她所選擇的激烈生活有關?說不定她並沒有反應過度,說不定這是她真正的感情,只是太過鋒銳,乍然湧出所以才承受不住,被十三年來的艱苦訓練壓抑住,而如今像恆齒一般割傷牙齦。
她呻吟了。難怪沒有人要參加自行車賽,難怪沒有人要一天訓練七小時,難怪別人要喝酒、累積體脂肪、晚上和朋友放輕鬆,才不用像新生兒一樣處理這麼棘手的感情。她的心跳加速,腦子亂成一團。她蜷起手指握成拳,挫敗地閉緊眼睛。
白晝的明亮日光被午後的雲隱住了,這時第一陣雨點落在路面上,其他行人紛紛加快腳步。新雨赫然帶來了清新的水氣,滲透了城市交通的烏煙瘴氣。她看著人群四散,不禁納悶是哪件事比較可怖:她也跟大家一樣,或是她跟大家不一樣。假使他們也有和她一樣的感覺,那怎會有人活得下去?要如何承受那麼多撕裂割扯?那麼多裂解,而你的每一層黏附著彼此,卻由你的核心完全剝離?如果她讓自己戀愛,很快她會一無所有。徒留回憶:做鳥獸散的人群,蒸騰的呼吸,她踽踽獨行。
她應該回家。她明天早晨五點又要恢復訓練。她在LA健康中心擔任私人教練,還在大學修課,兩年後就能成為物理治療師。她有需要她的人。
凱特邁步又走,向火車站而去。她很自覺地導航,悒悒然知覺到每一步都是不吉的預兆,都帶著她遠離傑克,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她自覺太渺小,無法思索這麼宏大的問題。她看著運動鞋又在潮濕的石板路上慢下來,她對腳下的紋理與踩到的每樣東西都極敏感。這是合成鞋底和濡濕的菸蒂以及一坨坨硬掉的口香糖的重要對話。
要是她現在轉身朝他而去,她會失掉重心。她原本計畫精英展望計畫結束後離開車場,直接搭火車回家,再等著英國自由車協會是否會聯絡。計畫很好,可是偏又出了這件事。她的心既是日落又是日出──明晃晃,卻又半昏暗的一團混亂。既是她一生中最刺激的時刻,又是極端痛苦沮喪的一刻。
她十九歲欸。走到車站的半途中猛然打住,方向一變就朝醫院飛奔而去。
她上氣不接下氣,跑到了加護病房外的寬敞走廊上。兩邊牆壁排滿了可堆疊的褐色塑膠椅。護士說不出個所以然,要她等。她坐了一個小時,讀著有關死亡與死因的傳單,還是沒有消息。今天的比賽讓她累了,所以她躺在三張椅子上,用大衣當被子蓋。
她夢到傑克,醒來時雙腿間濕潤,胸口如小鹿亂撞。外頭一片漆黑,醫院走廊亮著長燈管,死蒼蠅困在霜狀表面的壓克力罩殼裡。這是她看見的第一樣東西,然後才是一張中年人的臉俯視她。她坐了起來,兩眼眨個不停。男人的臉是傑克的,卻半死不活。她一手捂住嘴,硬吞下尖叫。
她一把推開門。半空的病房對面一半的地方,傑克躺在病床上。他躺在綠床單上,頸子裝了護套,一條骨折的腿吊著。床邊有人坐在褐色塑膠椅子上,剃了大光頭,穿著黑色羽絨外套,也是一副自從意外發生就沒闔過眼的模樣,是柔伊。她用雙手包著傑克一隻手,柔情款款。
凱特走進病房,柔伊抬起頭,兩人視線交會。當時柔伊的眼神──恐懼、挑釁、淒涼兼而有之──凱特永遠也忘不了,即便是現在,都過了這麼多年,柔伊已經是她的朋友了......
柔依和凱特從十九歲相遇的那一天開始,命運就此交疊在一起。她們既是密友又是情敵,更是最強勁的對手。如果你得為了最愛的人犧牲,放棄原本認為最重要的事,你的選擇會是什麼?一場競速的愛情與友情,讓你也跟著心跳加速,皇冠文化集團6月8日全球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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