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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無所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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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無所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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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史蒂芬‧金盛讚:傑克‧李奇是目前最酷的系列小說主角!

當他第一次看到那道界線,
只覺得它平凡無奇。
後來他才知道,
這條線所區隔的不只是自由和謊言,
更是天堂和地獄……

傑克‧李奇來到希望和絕望之間,他站在兩個小鎮的交界上,覺得兩邊看起來沒什麼不同(到時候他就知道有什麼不同了)。

他徒步進入絕望鎮,不明白為何沿路攔不到任何便車(到時候他就知道原因了)。他只不過想喝杯咖啡,不懂為什麼忽然殺出四名壯漢警官,動用武力將他逮捕,強行驅逐出鎮外(到時候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但李奇不是那種會善罷干休的人,他當晚立刻潛入絕望鎮一探究竟。一具平空消失的無名屍體、一個謎團重重的失蹤男子、一座戒備森嚴的神秘工廠,無一不啟人疑竇。

很可惜,絕望鎮的人還不知道自己惹錯人了(到時候他們就知道了)。
大錯特錯!

傑克‧李奇沒行李、沒工作、沒固定居所。
他,一無所懼。

作者簡介

李查德 LEE CHILD

一九五四年生於英國。上高中時,獲得獎學金成為《魔戒》作者托爾金的學弟。之後他曾就讀法學院、在戲院打工,最後進入電視台,展開長達十八年的電視人生涯,製作過許多叫好叫座的節目。

四十歲那年,李查德於一夕之間失業了。就像他筆下智勇雙全的傑克.李奇總能化險為夷一樣,他將這個中年危機化為最有利的轉機。

酷愛閱讀的他花了六塊美金買了紙筆,寫下「浪人神探」傑克.李奇系列的第一集《地獄藍調》,結果一出版就登上英國週日泰晤士報的暢銷排行榜,在美國更贏得推理小說最高殊榮之一的「安東尼獎」以及「巴瑞獎」最佳處女作,並獲得「麥卡維帝獎」和「黛莉絲獎」的提名。而次年出版的第二集《至死方休》亦榮獲「W.H.史密斯好讀獎」。此後他以一年一本的速度推出續集,每出版必定征服大西洋兩岸各大暢銷排行榜,更風靡了全球四十三國的讀者。

二○○四年,李奇系列的第八集《雙面敵人》再次贏得「巴瑞獎」最佳小說,並榮獲在古典推理界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尼洛.伍爾夫獎」最佳小說,也讓李查德的天王地位更加不可動搖!正如同故事大師史蒂芬‧金的讚譽:「所有關於傑克.李奇的冒險故事都棒呆了!」

李查德目前長居美國,在紐約曼哈頓與法國南部都有居所。他已婚,並有一個成年的女兒。

譯者介紹
彭臨桂

彰化師大英語系畢業。熱愛閱讀、嗜聽音樂、沉迷電玩、彈吉他。譯作有《一觸即發》、《完美嫌犯》、《神鬼傳承》、《莉西的故事》、《無間任務》等。

黃鴻硯

白天為全職筆譯,夜間出沒於live house、唱片行、(租)書店。近期譯作為鈴木常吉「稜鱗」、「望鄉」兩張專輯歌詞中譯。

名人/編輯推薦

【人氣部落客】苦悶中年男、【電影部落客】火行者、【知名影評人】膝關節、【名作家】寵物先生 情義相挺!

名家推薦

馬蓋先般的智慧,李小龍般的身手,與一身桀敖不馴的反骨──如同本書小鎮名的比喻,主角的境遇總是處在「希望」與「絕望」之間。
排外的居民、可疑的工廠、不合效益的軍營……這些是作者營造懸疑的要素,也用以凸顯傑克.李奇這般「白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雄特質,書名給了這項特質一個很好的註腳──正因為一無所有(Nothing),所以一無所懼(Nothing to Lose)。
啊,不過這次有美豔女警相伴就是了。
──【名作家】寵物先生

相較於犯罪小說常見的主角,傑克‧李奇絕對是萬中選一的異類,不抽煙、不喝酒,唯一驅使他的動力是面對自我的良心、捍衛正義的勇氣,這樣的奇男子,誰能不愛?

在本書中李奇別來無恙,身手依舊,他是現實生活中的遊俠,是極簡精神的實踐者,有了他,正義得以伸張。李奇雖然一無所有,卻帶給讀者一次又一次令人腎上腺素激增,滿足英雄夢想的動人故事。
──【人氣部落客】苦悶中年男

透過迷人的英雄角色,將訊息慢慢揭露,運用掌握良好的步調從頭到尾吊著讀者的胃口,直到最後讓人悸動的結束。有著充滿懸疑曲折的精采故事以及散發另類魅力的硬漢主角,看完李查德的小說,也彷彿在腦海中看了一部令人滿足的好電影。 ──【電影部落客】火行者

李查德筆下的傑克‧李奇強悍但又有人性,是目前最酷的系列小說主角!
──【《鬼店》、《牠》名作家】史蒂芬‧金

媒體好評

充滿男性荷爾蒙的冒險故事,引人深思地點出現今伊拉克正在發生的事!這本書一翻開就停不下來!
──《觀察家日報》

這是李查德筆下的經典之作,敘事節奏棒極了!強悍而正直的傑克‧李奇是男人心中的男人典範,也是女人心中的男人典範! ──《鏡報》

這保證會是本暢銷書,是個典型的西部故事沒錯:浪人來到城鎮,揪出壞蛋,然後繼續踏上自己的旅途。李查德的文字功力讓這個故事顯得單純。就算寫這類故事算簡單好了,怪啦,為何從來沒有人像他處理得那麼好? ──《標準晚報》

傑克‧李奇符合菲力普‧馬羅式小說的人物典型,還添了點藍波和布魯斯‧威利的調調……他是個陰晴不定的局外人角色,史上最佳的反英雄之一。也是一個有大男人思想、手臂和大力水手一樣粗的自由派知識分子。 ──《獨立報》

幾場激烈的打鬥發展成意外迂迴又反映時代的故事架構,非常有情感深度。李奇幾次赤手空拳的偵查行動絕對會讓你的腎上腺素降不下來。 ──《金融時報》

書摘/試閱



太陽只有他所知的一半炎熱,不過溫度已經足以讓他感到混亂又頭暈目眩。他非常虛弱,已經連續七十二個小時沒進食,四十八個小時沒喝水了。
不是虛弱。他快死了,而他也很清楚這一點。
他跪到地上。沙子只有他所知的一半炎熱,不過溫度已經足以舒緩他感覺到的寒冷。他正面往前倒下,極度疲累,終於用盡了氣力。他很確定要是自己閉上眼睛,就永遠睜不開了。

可是他好累。
非常非常累。
比一個男人或男孩曾經感受過的都還要累。
他閉上雙眼。



希望與絕望的界線就這麼簡單:路面上的一條線,形成於一座小鎮的柏油路盡頭跟另一條路的開端。希望鎮的公路部門使用又厚又黑的瀝青,壓得相當平順。絕望鎮的自治預算就少了些。這點很明顯。他們在凹凸不平的路基鋪上熱柏油,再倒進灰色的砂礫。兩段路面交界處有道一吋寬的小溝,裡面塞滿了一種黑色的橡膠化合物。是一個伸縮接縫,一道邊界,一條線。傑克.李奇用正常的步伐跨過去,然後繼續往前走。他完全不在意那條線。

不過他到時候就會記得了。到時候,他會記起這條線的許多細節。
希望鎮與絕望鎮都位於科羅拉多州。李奇會在科羅拉多州,是因為兩天前他在堪薩斯州,而科羅拉多州就在堪薩斯州旁邊。他正往西南方去。他去過緬因州的卡利斯,突然想用對角線的方式穿越整個大陸,一路到加州的聖地牙哥。只要有公車他就搭,如果沒有他就搭便車。要是找不到便車,他就走路。他抵達希望鎮時,是坐在一部深綠色大轎車的前座,駕駛是一位已經退休的鈕釦銷售員。後來他是走路離開希望鎮的,因為那天早上當地沒有朝西方前往絕望鎮的車。

他到時候也會記起這件事。而且很納悶自己當初為什麼不覺得納悶。
說到這個偉大的對角線穿越計畫,其實他有一點偏離了路徑。理想上,他的行進角度應該直接往西南進入新墨西哥州。然而他並不是個會堅持按照計畫走的人,而且轎車坐起來很舒適,再加上那個老人會待在希望鎮,先去看三位孫子孫女,接著再到丹佛去看另外四位。

李奇很有耐心地聆聽老人講述家族故事,覺得自己完全能夠接受先往西再往南這種鋸齒狀的路線。也許三角形的兩邊會比第三邊還有趣。後來在希望鎮時,他又從地圖上看見再往西十七哩的絕望鎮,於是忍不住要繞這段路。他這輩子曾經有一兩次遇過相同的狀況,但最後都只是說說而已。現在他認為自己應該實際去做,因為機會就在眼前。
他到時候也會記起這次一時的興致。

介於兩座小鎮之間的,是一條筆直的雙線道。路面以非常平緩的角度往西升起。沒有什麼激烈起伏的部分。李奇所在的科羅拉多州東部相當平坦。就跟堪薩斯州一樣。不過前方可以看見落磯山脈,很藍,很雄偉,也很朦朧。看起來非常靠近,接著又突然變得很遠。李奇面對著一道小斜坡,停下腳步,明白了為什麼這裡有一座希望鎮,一座絕望鎮。一百五十年前,移居跟開墾的人艱苦往西行進,他們停在後來被稱為希望鎮的地方,看見最後一道巨大的障礙似乎已經伸手可及了。

經過一天或一週或一個月的休息之後,他們會繼續前進,面對著同樣的小斜坡,發現看起來很近的落磯山脈其實只是一種殘酷的曲折地形。是種視覺上的假象,是光線引起的幻覺。從斜坡的頂部看起來,那道巨大的屏障似乎又再度變得很遙遠,甚至遠到無法抵達,中間隔了好幾百哩無止盡的曠野。或許是好幾千哩,不過這也是一種錯覺。李奇認為離這裡最近的主要山峰實際上應該在兩百哩左右。

以步行及拉騾車的方式,要艱苦跋涉整整一個月,穿越景象單調的荒野,偶爾會遇到幾十年前留下的車轍。如果選錯了季節,可能還要辛苦地走上六個星期。大致看來,這不算是災難,但肯定非常令人失望,對於當時那些既焦急又迫不及待想趕快到地平線另一邊的人,是一項沉重的打擊,足以讓他們從希望變成絕望。

李奇離開絕望鎮的砂礫路面,踩過硬實的沙地,走到一塊跟汽車大小差不多的平坦岩石邊。他爬上去,然後躺下來,雙手放在腦後,往上凝視著天空。天空是淡藍色的,有一條條又長又高像羽毛的雲,那些可能是之前來回東西岸夜間航班所留下的蒸汽痕跡。如果在他還有抽菸的時候,他很可能會點一根菸來打發時間。可是他已經不抽了。抽菸意味著至少要帶一包菸跟一盒火柴,而李奇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再攜帶自己不需要的東西了。

他的口袋裡除了紙鈔、一本過期護照、一張提款卡、一根輕便型牙刷,其他什麼都沒有。他也沒在任何地方保存任何東西,沒有在某個遙遠城市租保管箱,也沒把任何物品藏放在朋友那裡。他擁有口袋裡的東西,以及身上的衣服跟腳上的鞋子。就只有這樣,而這樣已經足夠了。他需要的一切都在這裡,沒有他不需要的東西。

他起身在石頭上踮起腳尖高高站著。從他後面往東是個淺盆地,直徑大約有十哩,希望鎮差不多就在中心的位置。從他前方往西是上萬平方哩的平地,地面上空無一物,只有遠處如絲帶般的道路跟前方大約八或九哩處的絕望鎮。絕望鎮看起來比希望鎮更不親切。那裡很冰冷,而希望鎮看起來很溫暖;那裡很灰暗,而希望鎮的色彩很柔和。總之看起來很不吸引人。

李奇考慮往回走,然後從希望鎮南邊離開,回到原先規劃的路上,不過他在這個想法完全成形以前就打消了念頭。李奇討厭回頭,他喜歡勇往直前,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一樣。每個人的生活都要有個行事原則,而李奇的原則就是不停前進。
到時候他就會氣自己太固執了。

他爬下石頭,循著沙地上一道長長的斜線走,重新回到路上。前方並沒有車子過來,兩個方向都沒有車。這條路被遺棄了,沒有車輛使用它。沒有轎車,沒有卡車,什麼都沒有。沒辦法搭便車,李奇覺得有點困惑,可是不怎麼在意。他這輩子有好幾次曾經連續走過比十七哩還長許多的距離。他撥開額前的頭髮,把襯衫脫下來掛在肩膀上,然後繼續向前走,不管前方有什麼在等著他。



小鎮的邊緣很明顯是個空停車場,看起來大約在二十年前曾經規劃過,卻從來沒施工建造。接著是一棟舊汽車旅館,沒有營業,門關著,也許永久歇業了。在對街往西五十碼處是個加油站。有兩座泵浦,都很舊了。並不是李奇曾在畫家愛德華.霍普畫作中看過那種豎立的鄉下古董,但也已經是幾個世代前的產物了。

加油站後方有一間小屋,上面有一扇骯髒的窗戶,旁邊擺滿盒裝的機油,排成了一個金字塔。李奇走過空地,探頭往門內看。小屋裡面很暗,空氣中有木餾油跟溫熱原木的味道。櫃台後面有個傢伙,穿著破舊的藍色工作服,上面還有沾了泥土的黑色污跡。他的年紀在三十歲左右,體型很瘦。

「有咖啡嗎?」李奇問他。
「這裡是加油站。」男人說。
「加油站會賣咖啡。」李奇說:「還有水,還有汽水。」
「這裡沒有。」男人說:「我們賣汽油。」

「還有機油。」
「如果你要的話。」
「鎮上有咖啡店嗎?」
「有一間餐廳。」
「只有一間?」
「我們只需要一間。」

李奇迅速低頭轉身回到太陽底下,然後繼續走。再往西走一百碼,路上開始出現了人行道,而且根據一根柱子上的路標,這條路的名字已經改成了緬街。三十呎後,就是第一塊開發過的街區。整片區域是一塊色彩陰鬱的磚造立方體,有三層樓高,位於街道的左側,也就是南方。那裡可能曾經是間布料店。看起來還是某種經營零售業的公司。透過佈滿灰塵的櫥窗,李奇看見裡面有三位顧客,以及許多布匹跟塑膠製的家庭用品。

建築的隔壁,是棟一模一樣的三層樓式磚造立方體,然後是另一棟,接著又有另一棟。鬧區地帶看起來大約是由十二個街區為一邊所構成的正方形,主要都集中在緬街的南側。雖然李奇不是建築方面的專家,而且也很清楚自己位在密西西比河西邊很遠的距離,不過這整個地方讓他覺得像是一座老式的康乃迪克州工業小鎮,或是辛辛那提州的河濱區。非常簡單、樸素,沒有裝飾,而且也過時了。

他在電影中見過美國小鎮,那些畫面都巧妙設計過,看起來稍微比真實的場景更完美也更有活力。這個地方則是完全相反。這裡看起來像是有位設計師跟一組工作人員努力營造出比現實更加落伍又陰沉的氣氛。街道上的車不多。轎車跟小貨車全部都緩慢懶散地移動著。每一部的車齡都超過三年。人行道上也只有幾個行人。

李奇隨便選了個地方左轉,開始尋找剛才那傢伙說的餐廳。他繞了好幾個街區,經過一間雜貨店、一間理髮店、一間酒吧、一間公寓、一間老舊的旅館,然後才找到餐飲店。門後有道櫃台,擺了一塊寫著請等候帶位的牌子,牌子連著一根短短的黃銅桿,底下是個沉重的基座。他站在櫃台邊等著。
然後繼續等。

店內有十一位顧客正在吃東西。三對夫婦,三個朋友,以及兩個單獨用餐的人,一位女侍,沒有服務生,櫃台沒有人。這並不是特別的比例。李奇在上千個類似的地方用過餐,非常清楚這種場合的步調,就像深植在他的潛意識裡一樣。那位女侍者很快就會往他這裡看過來,然後點點頭,像是在說我就過來了。她會接受點餐,送上盤子,然後倉卒離開,或許還會吹開掉到臉頰邊的幾根頭髮,一方面對他表示歉意,另一方面也希望他能夠體諒。她會從架上拿來一份菜單,帶著他到一張桌子坐下,又急忙離開,接著又以完全相同的程序回來找他。

可是她完全沒採取任何動作。
她看過來,沒有點頭。她只是盯著他看了好一段時間,然後就別過頭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而現在她並沒有什麼事要忙。她只是在找事做而已。她在各張桌子邊停下,問客人有什麼需求,接著重新倒滿原本離杯口不到一吋的咖啡。李奇轉身查看門口的玻璃,看看自己是不是沒注意到營業時間的標示,看看這個地方是不是就要打烊了,結果不是。

他檢查了自己的倒影,看看自己的穿著是不是破壞了社會善良風俗,結果沒有。他穿著深灰色褲子,以及一件搭配的深灰色襯衫,這都是兩天前在堪薩斯州一間清潔用品店買的。清潔用品店是他的最新發現,那裡會賣樣式簡樸、作工良好的衣物,而且價格實惠。太完美了。他的頭髮很短也很整齊,他前一天早上刮過鬍子,他的拉鍊有拉好。

他轉身回來繼續等。
店內的客人一個接一個轉頭看他。他們很直接地打量著他,然後就移開目光。女侍又再次緩慢地繞了一圈,每個地方都看了,就是不看他。他站著不動,在腦中的資料庫處理這副場景,試著弄清楚狀況。後來他沒耐心繼續想下去,於是直接從牌子邊走過,進入店裡,獨自坐在一張四人座的桌子旁。他將椅子拉近,舒服地坐好。女侍者看著他的動作,接著就往廚房去。

她再也沒出來了。
李奇坐著等待。室內很安靜。沒有談話聲。沒有任何聲音,只聽得見銀器輕輕碰到餐盤時的金屬聲、少數幾個人的咀嚼聲、陶瓷杯小心放置到碟子上的清脆聲音、身體移動時木頭椅腳發出的吱嘎聲。那些細微的聲響愈來愈大,在鋪了瓷磚的廣大空間裡迴響,直到吵得似乎要讓人無法忍受。
什麼事都沒發生,就這樣過了將近十分鐘。

接著就有一部老舊貨卡車滑行停在門外的人行道。一會兒之後,四個人下了車,一起站在人行道上。他們排成一個緊密的小隊形,暫停了片刻,然後進入店裡。然後他們又暫停一下,掃視室內,找到了目標。他們直接走向李奇的桌子。有三個人坐到空著的椅子上,第四個則是站在桌子前端,擋住了李奇的出路。



這四個傢伙的體型都夠高大。最矮的大概只比六呎少一些,最輕的可能稍微超過兩百磅。他們的手指關節都跟胡桃差不多大,而且手腕很粗,前臂的肌肉也很大。其中兩個人的鼻子斷過,然後所有人的牙齒都不完整。他們看起來都臉色發白,似乎不太健康。每個人都很骯髒,緊附在皮膚皺摺上的灰泥就像金屬一樣閃爍著。他們都穿著帆布製的工作衫,袖子捲到了手肘邊。所有人都介於三十到四十歲之間。而且看起來都是麻煩人物。

「我不想要人陪。」李奇說:「我喜歡一個人吃東西。」
站在桌子前端那個人是四個傢伙之中最高壯的,大概高了一吋,也重了十磅。他說。「你不可能吃到東西的。」
李奇說:「是嗎?」

「反正不是在這裡。」
「我聽說鎮上只有這個地方。」
「沒錯。」
「那就是了。」
「你得離開。」
「離開?」
「離開這裡。」
「離開哪裡?」
「離開這間餐廳。」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們不喜歡陌生人。」

「我也不喜歡。」李奇說:「不過我必須找地方吃東西。否則我就會變得像你們四個人一樣瘦巴巴的。」
「有趣的人。」

「隨你怎麼說。」李奇說。他把雙手靠在桌上。他比那個大傢伙重三十磅,高出三吋,另外三個人就更不用講了。而且他也敢打賭自己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更有經驗,也更兇狠一點。或者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還厲害。不過說到底,如果真的發生衝突,那就會是他的兩百五十磅對上他們累積起來的九百磅,情況不太妙。可是李奇討厭回頭。

站著的傢伙說:「我們不希望你待在這裡。」
李奇說:「你把我誤認成會聽你們話的蠢蛋了。」
「你在這裡吃不到東西的。」
「是嗎?」
「門都沒有。」
「你可以幫我點餐。」
「然後呢?」
「然後我可以吃你的午餐。」
「有趣的人。」那傢伙又說了一遍。「你得馬上離開。」
「為什麼?」
「快點離開就是了。」

李奇問:「你們有名字嗎?」
「你知道也沒有用。而且你必須離開。」
「想叫我離開,我要聽老闆自己說,不是聽你們的。」
「這我們可以安排。」

站著的人對座位上的另一個傢伙點了點頭,接著對方就拖開自己的椅子,起身往廚房去。經過漫長的一分鐘之後,他帶了一個穿著髒圍裙的男人回來。穿圍裙的男人用一條抹布擦了擦手,看起來並不特別擔心或困擾。他走到李奇的桌子邊,開口說:「我要你離開我的餐廳。」

「為什麼?」李奇問。
「我不需要解釋。」
「你是老闆?」
「對,我是。」
李奇說:「等我喝完一杯咖啡就走。」
「你現在就要離開。」
「黑咖啡,不加糖。」
「我不想惹麻煩。」

「你已經惹上麻煩了。如果喝到一杯咖啡,我就會走出這裡。要是沒喝到咖啡,這些傢伙會試著把我趕出去,而你接下來一整天都會忙著清理地板上的血跡,明天一整天還得去買新桌椅。」
穿圍裙的男人沒說話。
李奇說:「黑咖啡,不加糖。」

穿圍裙的男人靜靜站了好一段時間,然後才回頭往廚房去。一分鐘後,女侍用碟子端著一個杯子出來了。她拿著東西穿過室內,放在李奇的面前,力道重到讓杯子裡的液體濺到了碟子上。
「慢用。」她說。

李奇拿起杯子,用袖子擦乾淨底部。他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將碟子裡的液體倒回去,再把杯子放回碟子上,仔細擺好。最後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賴,他心想。味道有點淡,不過本質上還算是像樣的產品。比大部分的餐館還棒,比多數的連鎖店還差。正好介於中間。杯子是瓷器,杯口的形狀很怪異,大概有八分之三吋厚。這讓咖啡太快涼掉了。雖然李奇並不是講究使用高級瓷器的人,不過他相信任何一種容器都應該要能和裝在裡頭的飲料好好搭配。

那四個人還是聚集在附近。現在有兩個人坐著,另外兩個站著。李奇不理會他們,自顧自喝著,一開始喝的速度很慢,後來逐漸加快,因為咖啡變涼了。他喝光後,就把杯子放回碟子上。他推開杯組,動作緩慢謹慎,一直推到了桌面正中央。接著他迅速移動左手,伸進口袋。對方四個人都嚇了一跳。李奇拿出一張一元美鈔,拉平之後再壓到碟子下方。

「走吧。」他說。
站在桌子前端的人讓開路,李奇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店裡十一位客人都看著他的動作。他俐落地將椅子推回原位,然後繞過桌子前端,往門口的方向去。他感覺到那四個人都跟在後面。他聽見他們的靴子踩在瓷磚上的聲音。他們排成一條線,穿越桌子之間的路,經過櫃台跟那塊牌子。店內沉默無聲。

李奇推開門,走到外面街上。空氣很涼,不過太陽出來了。人行道是混凝土路面,由五乘五的方塊鋪成。這些方塊之間由一吋寬的伸縮縫隔開。縫隙內填滿了黑色的化合物。

李奇向左轉,走了四步,直到遠離那部停著的貨卡車,然後才停下來回過身,午後陽光也從他的後方照射過來。對方四個人在他面前排好陣式,陽光刺進他們的眼睛。剛才站在桌子前端的傢伙說:「現在你得離開了。」
李奇說:「我已經離開了。」
「離開這個鎮。」
李奇沒說話。

對方說:「左轉,再走四個街區就是緬街。等你到那裡的時候,就向左或向右轉,往西方或東方去。我們不在乎你要去哪個方向。繼續走就是了。」
李奇問:「你們在這裡還會做那種事?」

「什麼事?」
「把人趕出鎮上。」
「那當然。」
「能告訴我這麼做的原因嗎?」
「我們不需要告訴你原因。」
李奇說:「我才剛到這裡。」
「所以呢?」
「所以我要留下來。」

排在最後的那個人把袖子推到手肘上方,然後往前走了一步。鼻子斷了,牙齒也少了幾顆。李奇看了那個傢伙的手腕一眼。一個人的實際力量,只能從手腕的寬度看得出來。這個人的手腕比長莖玫瑰粗,比二乘四吋的尺寸還細。厚度比較接近二乘四吋而不是玫瑰。

李奇說:「你們找錯人了。」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負責發言的人說:「你這麼覺得?」
李奇點點頭。「我必須警告你們。很久很久以前,我答應過我母親。她說我得給對方離開的機會。」
「你是媽媽的乖孩子?」
「她喜歡公平競爭。」
「我們有四個人。你只有一個。」

李奇的雙手放在身體側面,很放鬆,稍微捲曲著。他的雙腳張開,穩穩地站在地上。透過鞋底,他感覺得到堅硬的混凝土地面。地面有紋理。十年前,這塊地面在乾燥之前,曾經被一根長掃帚刷過。他用左手手指握住手心,然後非常緩慢地舉起手。他把手舉到跟肩膀同高,手心朝外。對方四個人都盯著看。他們看著他閉合的手指,以為裡頭藏著什麼東西。能有什麼?他突然張開手指。

什麼也沒有。就在這一瞬間,他往側面移動,像抽筋一樣迅速抬起右拳,剛才上前一步的那個人,下巴就這樣吃了一記強力的上鉤拳。由於對方鼻子斷了,所以只能用嘴巴呼吸,而這記猛烈的衝擊讓他的下巴突然闔上,整個人也被抬離地面,直直地往後倒在地上。就像一隻剪斷了線的木偶。他還沒到半空中就已經失去意識了。
「現在你們只剩三個人了。」李奇說:「我還是一個人。」

他們不算是外行人。這些人應變能力不錯,反應也很快。他們往後跳開,圍成一個很寬的半圓形防守陣形,然後彎著腰,握起了拳頭。
李奇說:「你們還有離開的機會。」

負責發言的傢伙說:「我可不這麼想。」
「你們還不夠強。」
「你只是運氣好。」
「只有笨蛋才會上當。」
「不會有第二次了。」
李奇沒說話。

對方說:「離開鎮上吧。你沒辦法一打三解決我們的。」
「試試看就知道。」
「不可能的。現在不行。」
李奇點點頭。「也許你說得對。也許你們其中一個人能站得夠久,有辦法碰到我。」
「隨你說吧。」

「不過你們得問自己一個問題,到底會是哪個人?現在你們完全沒辦法知道。你們之中有一位會開車載著其他三個人去醫院,讓他們在那裡待上六個月。你們就那麼想把我趕出鎮上,願意冒這種風險嗎?」

沒人說話。陷入僵局了。李奇在心裡演練接下來要採取的行動。右腳踢向他左方那個傢伙的鼠蹊部,迅速轉身用手肘攻擊中間那個人的頭,彎下身子躲開右方那個人必然會使出的揮拳,讓他接著衝過來,然後給他腎臟一記肘擊。一、二、三,沒什麼大問題。或許需要稍微善後一下,再補上幾腳和幾記肘擊。最主要的麻煩是控制傷害的程度,必須小心克制力量。最聰明的方式永遠都是待在對的那一邊,讓這起事件看起來比較像爭執打架,而不是意圖殺人。

局面繼續凍結著。李奇站得筆直也很放鬆,三個人彎著腰,還有一個人四肢不規則地攤開,臉朝下倒在地上,雖然有呼吸,可是在流血,而且不會動。李奇看見在那三個人後方一段距離之外,有些人正在做自己該做的事。他看見汽車跟卡車在街上緩慢行駛,在交叉路口停下,然後再往前開。

接著他看見了一部特殊的車子直接衝過交叉路口,往他的方向過來。那是一部福特的 Crown Victoria,車身為白色與金色,車頭裝了黑色防撞樑,車頂有警示燈,後車廂蓋上面還有幾條天線。車門上有一道徽章,上面橫過一道字體寫著DPD。絕望鎮警局。他看見擋風玻璃內有一位體格魁梧、穿著棕色外套的警察。

「騎警來了。」李奇說:「就在你們後面。」可是他沒移動。而且眼神盯著面前的三個人。警察的出現並不能代表什麼。還沒。那三個人看起來夠瘋狂,有可能會從口頭警告變成直接發動攻擊。也許他們的人數眾多,所以覺得再來一個對手也沒差。小鎮都是這樣。在李奇的經驗中,這種地方都會有偏激的人。

那部車急停在排水溝上。車門迅速打開。駕駛從座位上的槍套取出一把鎮暴槍,下車,把槍上膛,然後斜擺在胸前。他是個大傢伙。白人,大約四十歲。黑頭髮。脖子很粗。棕色外套、褐色褲子、黑色鞋子,額頭上有一道警官帽壓出的凹痕,那頂帽子現在大概就放在他的副駕駛座上。他站在那三個人後方,看了看四周。檢查情況。不是什麼難懂的局面,李奇心想。三個傢伙圍著第四個人?這可不是在聊天氣。

警察說:「退開。」聲音很低沉,很有威嚴。那三個人往後退。警察往前走。他們的相對位置交換了。現在那三個人在警察的背後。警察舉起槍,直接對準李奇的胸口。

「你被逮捕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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