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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李白(一):少年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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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李白(一):少年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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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繼《城邦暴力團》、《認得幾個字》、《送給孩子的字》之後,張大春再探漢文字的精華:詩。
擺脫西方小說制式寫法,企圖將中文最極致的藝術形式----詩,融入中式小說。

未曾看過的大唐,前所未見的詩仙李白,
都在這本企圖心驚人的傳奇作品裡。

飄然不群的少年李白,生在追逐聲名、喧嚷繁華的大唐。
沒有科考資格、無緣順利仕途,
卻也因此不須迎合格律,寫出無人匹敵的詩句。
但改變了唐詩的李白,卻總需飲酒忘愁。
究竟,他怎麼錯過了時代?
整個時代,又怎麼錯過了他?

「我認為《大唐李白》這樣的小說之所以迷人,不只是它用了許多「稗的、野的、不可信的歷史」去編織李白這個傳奇人物的周遭故事,還因為它用了詩這種朦朧的材料去逆推回當時的創作情境,並且試著讓那個情境(時代的、社會的、個人的)重新活現,這毋寧對小說家來說是極大的挑戰與滿足。因此這部書也可以說是一部考據、一部詩論、一部記錄片,當然還是一部新形式的、極度考驗讀者的小說。」
----吳明益(作家,東華大學教授)

少年李白,商人之子,家庭背景使他不能參加科舉考試,流連市井,不知未來。
隱者趙蕤,飽讀詩書、能醫能巫,看透唐代天下讀書人汲汲功名利祿,本已不問世事。收李白為弟子,意欲讓少年李白走出不同於時人之路。

李白是詩國裡的英雄,半個盛唐的最亮之星,不但文字、韻律有獨到之美,詩中透出的自由逍遙、蓬勃精神更是引人,詩句處處顯露李白鮮亮、純美的性格魅力,連世家出身、自視甚高的杜甫也要感嘆「白也詩無敵」。
但名滿天下的中國詩人李白,總是刻意含糊其身家來歷,身世如謎。唐朝人向來以喜歡攀附名門冒充世家出名,李白謎樣的身世,究竟原因為何?熱愛中國詩詞的張大春因鍾情李白,決定以小說為李白尋找身世、探其詩作不與時人彈同調之因、揭大唐盛世背後隱藏的成名焦慮與名利夢。

少年李白,尚未闖蕩長安,一個沒有顯赫家世、快意俠客的少年郎,如何改變唐詩,又如何被一個時代改變了人生……

作者簡介

張大春

1957年出生,山東濟南人。臺灣輔仁大學中文碩士。作品以小說為主,已陸續在臺灣、中國大陸、英國、美國、日本等地出版。

張大春的作品著力跳脫日常語言的陷阱,從而產生對各種意識形態的解構作用。在張大春的小說裡,充斥著虛構與現實交織的流動變化,具有魔幻寫實主義的光澤。八零年代以來,評家、讀者們跟著張大春走過早期驚艷、融入時事、以文字顛覆政治的新聞寫作時期、經歷過風靡一時的「大頭春生活周記」暢銷現象、一路來到張大春為現代武俠小說開創新局的長篇代表作《城邦暴力團》,張大春堅持為自己寫作、獨樹風骨的創作姿態,對臺灣文壇起著現今仍難以估量的影響力。

《聆聽父親》入選中國「2008年度十大好書」,《認得幾個字》再次入選「2009年度十大好書」,成為唯一連續兩年獲此殊榮的作家。《認得幾個字》更入選中國新聞出版總署評選的「2010年度大眾最喜愛的50種圖書」。

一首詩,能傳幾條街?
文/張大春

被譽為「詩聖」的杜甫曾經有一句詩,說得相當自傲:「詩是吾家事」。
這個「家」字,不只是強調杜甫知名的「家人」──他的祖父杜審言──也強調了身為一個「士族」的習業傳統;也就是士族階級的門第。而門第之重建與動搖,大約就是大唐帝國初期極為重要的一個政治工程。

從西元701年展開的半個世紀,是大唐帝國立國以來變動最為劇烈的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假想:有那麼一條街,兩旁俱是居宅坊店,從街頭走到街尾,歲月跟著步步流動,行進之間,可以看見人們用盡各種手段,打造著自家的門第,以期高於他人。一直走到西元762年,李白也恰好走完他的一生。

街頭,是個祖上被竄逐至西域、到他這一代又偷渡回中土的胡商。這胡商賺了很多錢,卻賺不到帝國最重視的門第和階級。於是他就仿效開朝以來的皇室,一點一點地為自己鑄造、打磨、擦亮那個以姓氏為基礎的身份。

滿街的人都知道:皇家的李姓來自知名郡望──隴西成紀;這個姓氏可以上溯到漢朝的大將李廣。不過,街旁一位法號法琳的遊僧會告訴你:不是這樣的。皇室的李家原本是隴西狄道人,幾代以來,他們身上所流的,多是鮮卑胡種的血液,然而他們畢竟在無數征戰中奪取了天下權柄,當然也可以重新書寫自己的身世,使這身份能融入先前六朝的門第規模。
胡商這麼辦了;他也姓李了。他的長子和三子繼承家業,分別在長江航道的上游和中游(也就是三峽和九江),建立起轉賣東西糧米、織品、什貨的交易,賺了更多的錢,也在各地累積了相當龐大的債權,以及信用。

然而,生意人是沒有地位的,他們的孩子沒有參與科舉考試的資格,沒有機會改換身份、建立地位,自然也沒有機會進入朝廷。可是,這一條街上的人都明白:要取得出身,有很多手段。其中之一,就是牟取整個帝國以城市為中心的社會最重視的名聲。
那是前些年相當著名的一個故事:街角來了個蜀地富豪之子,忽然花了可以買下十萬斗米的一千緡錢,買了一張胡人製造的琴,到市集上吆喝眾人觀看。這人非但不奏曲,還把琴摔了個粉碎,之後說:「彈胡琴,不就是雜技嗎?諸君何不讀讀我的詩呢?」

這個人叫陳子昂,碎琴的故事伴隨了他一輩子,流傳則更久。即使如此,士人階級以下的黎民廣眾大約也只能空洞地仰慕著詩人,因為考試會彰顯他們的才華,聲妓會演唱他們的作品,而國家的政務也往往因為詩作所流露的美感與情感,而交付到這些人的手中。詩篇創作的美好,也許只能在詩人之間流傳、感染,可是詩篇成就的地位,卻成為絕大多數不能詩的人所豔羨的虛榮。

在街旁幽深陰暗的巷弄裡,或是通往林野的阡陌之間,你也會看到,大部分不屬於士族階級的人,在一個物資充裕、水運發達、驛遞暢通、人口繁盛的環境裡,過著艱難的日子。絕大部分的糧米、布匹、器用、牲口都要供輸到京師,再由朝廷加以分配,供應各地軍(折衝府)、政(州縣)部門,以便啟動整個帝國的管理和運作。當大多數的人為了應付上繳的穀米、絲棉,付出勞力,應付種種名目的「公事」,而不能饘粥自足的時候,幾乎沿街的店舖都從事借貸──人人都可能有債務,家家也都有機會在周轉通貨的過程之中博取一點蠅頭小利,勉強接濟生活。他們知道:詩,本來就距離他們相當遙遠;有如一觸即破的浮泡,有如不能收拾的幻夢。

鄰近街頭的人還聽說:李姓胡商的次子是太白星下凡。他沒有跟著父兄作生意,只讀書、作詩、喝酒、以及遊歷。這孩子逐漸長大,仍然在街上晃蕩,離家之後,不但形跡漸行漸遠,也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世。人們諒解這一點,因為他們都能深切體會,如果不能將那個不成門面的商家遠遠拋擲身後,他將永遠不能打造自己的前途。

一旦來到了長街較為深遠的地方,多數的人已經不在乎這浪跡而來的人究竟是個甚麼出身了。他總在稍事逗留之處,結交各式各樣的朋友。有僧,他看著是佛;有道,他看著是仙。動輒寫詩,將字句當作禮物,持贈每一個儘管和他只是萍水相逢的人。這在當時,還是十分罕見、且令人吃驚和感動的事──尤其是他的作品,也不尋常;似乎一點都不像朝廷裡一向鼓吹、揄揚以及獎勵的那種切合聲律格調、齊整工穩之作。
在他筆下,詩更接近街邊的謠曲。雖然也含蘊著許多經史掌故、神話異聞,顯示了作者並不缺乏古典教養。然而,他的詩還融合了庶民世界中質樸、簡白、流暢的語言;以誇張、以豪邁、以橫決奇突、荒怪恢詭的想像,勾人驚詫,引人噱歎,讓人想起矯健百端的龍,蒼茫千變的雲,洶湧萬狀的潮浪,以及高潔孤懸的明月。他讓奔流而出的詩句衝決著由科考所構築起來的格律藩籬,就像他的前輩──那個因碎琴而成名的陳子昂一樣──讓整個時代的士子為之一震,並忽然想起了:詩,原本可以如此自由。

在這條街上,自由也不是一個孤立的價值。街坊們若是聽見某詩人吟唱:「一任喧闐遶四鄰,閒忙皆是自由身」的句子之時,只會明白:他現在沒有官職了。至於詩的自由,更不為人所知所貴,看來那只是一種不為經營現實功利而拘守聲律的意圖,這意圖竟然又開向更古老的風調,也就是回返數百年前,當歌詠只維持著最簡樸的音樂感性,而仍然動搖性情,引發感悟。
至於生活,胡商之子在一篇上書之文中追憶:他曾經為了接濟那些落魄公子,在一年之內,散錢三十萬。這數字可以買三萬斗米,但是也許並不誇張。因為他雖然不事生產,還能保持「自由之身」,恐怕還得歸功於胡商到處持有的債權。他以隨手而得之、又隨手而散之的資本與詩篇,成為到處知名的詩家,縱使經由婚姻、干謁、投獻而終於成為宮廷中的文學侍從之臣,也還只能揮霍著令人激賞而不入實用的字句。

這個揮霍的年輕人可能比大多數他的同代人有著更豐富的旅遊經驗,然而,明明是即目的見聞,親身的閱歷,在他而言,都只是歷史的投影。也就是說,他所看到的街景,都只是原本沉埋在史籍之中,那些春秋、戰國、兩漢、魏晉時代的投影。在他的眼裡,全然沒有現實。

身為星宿,發為仙音,客心無住,餘響不發。街道上的人們知之越多,越覺得他陌生;就連他的妻子、兒女、知交,以及久聞其名而終於接納了他不到兩年的皇帝也不例外。他藉由詩篇,再一次地將人們淡忘的古風引進大唐,然而他卻在風中迷失了自己的身影,他對於成就一番「達則兼濟天下」的追求,也因之全然而落空。千載以下,人們居然多只記得他的名字而已。
這條街上也許還有詩人,如果他們都只剩下了名字,也就沒有人會知道:一個個號稱盛世的時代,實則往往只是以虛榮摧殘著詩。

目次

大唐李白 少年遊

1老對初芽意未凋 2無人知所去 3壯心惜暮年 4少年遊俠好經過 5結客少年場
6青冥浩蕩不見底 7迴崖沓障凌蒼蒼 8我獨不得出 9出門迷所適 10別欲論交一片心
11瓊草隱深谷 12一醫醫國任鷦鷯 13乃在淮南小山裏 14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15樂哉弦管客
16亦是當時絕世人 17長吟到五更 18天馬來出月支窟 19放馬天山雪中草 20光輝歧路間
21焉能與群雞 22乍向草中耿介死 23嫋嫋香風生佩環 24五色神仙尉 25天以震雷鼓群動
26卜式未必窮一經 27人尚古衣冠 28百鳥鳴花枝 29胡為啄我葭下之紫鱗 30出則以平交王侯
31不憂社稷傾 32獨守西山餓 33手攜金策踏雲梯 34賢人有素業 35豈是顧千金
36以此功德海 37匡山仲杏田 38禪室無人開 39有巴猿兮相哀 40功成身不退
41孤飛如墜霜 42君失臣兮龍為魚 43罕遇真僧說空有 44儻逢騎羊子 45心亦不能為之哀
46相識如浮雲 47何用還故鄉 48千里不留行 49日照錦城頭 50雕蟲喪天真
51無心濟天下 52傳得鳳凰聲 53了萬法於真空 54秋浦猿夜愁 55歸時還弄峨眉月
56歸來看取明鏡前

書摘/試閱

少年李白已經在十歲左右熟誦了包括《孟子》在內的儒家經典章句,他自然能夠體會,人在幼小的時候依賴和愛慕父母;也能親切體會異性美貌的魅力。至於愛護妻子究竟如何,還可以從自己的父母聚少離多的相與親即之情約略捕捉,然而,「仕則慕君, 不得於君則熱中」是一種甚麼樣的懷抱呢?這竟然是趙蕤與李白接觸之初,一個帶著衝突意味的話題,李白日後一輩子都帶著這個衝突。
趙蕤在和月娘猜謎的那天晚上,也一直回味著百多年前騰達一世的虞世南、以及三、五十年前才華豔發的盧照鄰與沈佺期。百年之間,兩代以上的詩人所寫的每一首詩歌,都像是在樹立一種聲律鏗鏘的典範,讓後來者追逐,亦步亦趨。

趙蕤每每讀之,察覺這些作品聲字咬合之間細膩的神采風姿,也同時感受到詩之為物,竟然會被完美的感動所牽制、所束縛;以致於不能脫離、不能遁逃。趙蕤十分迷惑──這些前輩詩家揄揚、倡導的詩作規模已經逐漸形成朝廷考試的準繩,「中式則取,不中式則黜」。考選所得之作,吟誦起來的確聲詞雅美,頓挫悠揚;然而,詩就是這樣了嗎?
想到這裡,他感覺自己有些悶,也有些煩躁;舉世如靜夜,沉寂漸於酣眠。而詩之為道,似在其中:在其數目何止萬千、螻蟻也似的眾生裡,就算極少數醒著的人還能翹首仰視,所能看見的,不外是一輪明月,以及那些閃亮的明星;星月之光雖然熠耀,不也遮蔽了夜幕嗎?趙蕤想問的是:難道只有那些主持典試的前輩詩家所講究的聲律格調才得以被人仰見嗎?他沒有答案,但是仍不免對廣袤的黑暗深感好奇。

月光皎潔無匹──既然家中所貯燈油不夠了,何不借月光讀詩呢?抄書的事,就留待翌日白晝再作罷。
他往袖子裡搋起好容易尋著的虞世南《伯施詠》,提著一壺新釀的濁酒,愉快地步出「子雲宅」,向那一片刻著詩句的巨石走去──彼處方圓百丈,雜樹不生,空曠明敞,到了晴夜時分,朗月當空,自東徂西,幾乎一整夜毫無蔭掩。他盤算著,拂曉微曦之前,就能夠把這集子再熟讀一過了。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天會有的遭遇。

迴崖沓障凌蒼蒼
就在滿月臨頭的時刻,壺中的酒尚未飲得,他竟然聽見一陣一陣金鐵鳴擊之聲。起初,他還以為是入詩過深,幻得句中聲詞之義。隨即他發現,那敲擊之聲有著相當嚴整而明確的節奏。乍聽之下,只是簡單的清濁兩音;仔細聆聽,不但有抑有揚、有急有緩,還有反覆與迴旋之情。約略像是那些擅以啼音誘尋配偶的禽鳥。然而,禽鳥的喉舌,怎麼會發出像刀劍戈戟一般尖利的碰撞呢?
就在趙蕤猝不及防的剎那,這一片平曠之地盡頭的林子裡迸出一句話來:「道士好情懷──」這話說過半晌,又在半弧以外,林子的另一側傳出了下一句:「也好眼力。」

這人顯然不願意露面。然而趙蕤的耳力也非泛泛,他立刻聽出來:對方是本地人,但語音不純,在說「道」、「好」、「懷」諸字時,會不由自主地先把嘴咧開,顯然此人身邊長年有南方大蒙國的烏蠻族土人咻咻言語,影響了他。
轉念忖及蠻族情勢,的確令趙蕤背脊發一陣涼:烏蠻、白蠻之爭雖然還在千里之外,近十多年來已經不斷地有各部蠻人零星出奔,來到劍南道。他們都是洞明時局的素人,深知爭伐不斷,必有大亂,因而率先逃離了扎根千年的故土,流落到巴西郡來。
但是朝廷對西洱河六詔酋長之國的剿撫之議遲遲未決,坐令南方的大蒙國崛起。在趙蕤出生之後沒多久,蒙氏一酋便與白蠻所號稱的白國互相侵擾不休,一旦有衝突,便牽連無辜,循環殺戮。

在趙蕤看,十年之內,朝廷或恐就要興動大兵,前往弭平。戰事雖然在遠方蠻域,糜爛之勢尚不至於潰及此間,可是戰前戰後,一定還會有大批流亡的家戶和人丁不斷地湧入鄰近道府,那麼,這綿州恐怕也就不得安寧了。
這林中之人,即令不是蠻域來奔的流氓,也該與那樣的人頗有瓜葛罷?
「聽說道士不敬聖人。」林中之人冒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而發話之處則更趨近了些。
趙蕤有將近大半年不與外人送迎往來,能引出「不敬聖人」的指責,可不就是前些日他隨口說的「聖人不死,大道不止」所惹起的嗎?這話,他只同一個人說起──「汝可是昌明估客李郎的後生?」
這話沒得著回音,林子的另一側又冒出來一聲:「呔呀!嗚呼呼呀!」

這是一聲既帶著驚疑、又有些玩笑意味的感歎,聽來更熟悉了,果然是烏蠻人用語。但凡是接觸過烏蠻土著的,無不熟悉,此間方圓千里之區時時可聞。這「呔呀嗚呼呼呀」是彼邦之人經常不意間脫口而出的發語之詞,有「居然」、「果爾如是」,也可以有反義:「萬不可如此」的意思。
看來,在林中藏身的,至少有兩個人。
這時,先前的一個刻意放高聲,像是專對第二人叫道:「指南?汝亦來此作甚?」
這個被喚作「指南」的,應聲答道:「也來相相神仙。」
趙蕤微微一凜,暗忖:看似第一人不知有第二人,然則林中不速之客或恐不止兩個?而子雲宅裡的月娘卻是孤伶伶一個人。無論如何,知己知彼,方可應付──他總得先把這兩個逼出來,才能得知對方有無餘黨。趙蕤當下將《伯施詠》順手一撂,提起酒壺,仰臉灌了一口,道:「某就此一壺,恰可以奉饗貴客,晚來不及共飲,休怨某慳吝。」
話還沒說完,但見林中東西兩側倏忽縱出兩條身影,掠形橫空,襟袂翩然,其勢甚疾,有如鷹隼。

我獨不得出
轉瞬之間,兩個足登烏皮靴的昂藏少年,分別站在趙蕤的面前。身量約有八尺、膀大腰圓的這一個,身著褐麻短衣,卻裁剪成城市裡近年來時興的窄袖款式,脖頸上圍了女子常繞肩聊作盛妝時用的披帛──顯然也是追隨市中少年的打扮,這後生伸手接過趙蕤的酒壺,作勢讓了讓另一個,仰臉痛飲一大口。
另一個身形不滿七尺,穿一身較寬大的布袍──稍後趙蕤看出來,並非袍子寬大,而是根本不合身;在月光下要仔細打量,才辨得清那原來是一襲僧袍。這少年直楞楞睜著一雙虎眼,看大個子友伴飲酒,看得出神有趣,竟笑,道:「指南,酒固佳,何必嗌死?」

才說著,名喚指南的大個子也給逗得笑了,笑得嗆咳起來,隨即將壺遞過去。
而這僧袍少年像是沒有酒興,雙眸一轉、掌一攤,盯著趙蕤,道:「神仙且飲。」
趙蕤還是狐疑:人都說結客少年,出沒閭里,呼嘯成群,難道今夜來的果然只有兩人?正要探問,那指南卻搶道:「汝趁夜出寺到處遊耍,莫要那些讓禿驢們知曉了?」
僧袍少年的一雙圓眼仍舊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趙蕤,狀若玩笑、又似挑釁地接著說:「今番倘若承蒙神仙納顧,某便不回去了。」
「汝果然是李客家的兒郎?」
「某是李白。」李白順手指了指大個子:「他是吳指南。」
「汝訪某來,必有緣故。」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來求神仙指點。」
「出欲何往?」趙蕤一面問著,一面覷了眼旁邊的吳指南,發覺他也狀似茫然,並不懂得李白話裡的意思。
「學一藝、成一業、取一官──」李白笑了:「謀一國,乃至平一天下,皆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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