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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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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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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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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愛與諒解會將一切傷痛稀釋

他說:「人生就像搭公車,有起點也有終點,過程就是不斷往前走,即使繞了一圈還是要回到出發點,也是為了下一次的出發作準備。」

她說:「機艙中最快樂的片刻是越過換日線之後客人紛紛熟睡,只有在那個時候我才能證明自己的高度,海拔三萬英呎,比任何一座山都還要高,靜默的飛行,夜無垠,沒有風浪,偶見星星與月亮,地球在腳底,我離它這麼遠卻終究要回去。」

她,經常流連於世界各地的空服員,為了省錢,總是搭捷運轉乘公車回家,每一次都累得睡過頭,被載至終點站,一個擅長迷路、個性害羞的空姐;他,從小立志當網球國手,想闖進世界盃,但為了照顧中風的父親,成為每日駕駛固定公車路線的司機先生,一個樂觀、愛開玩笑的假聖誕老人。
相遇之前,他們都以為自己將一直寂寞下去,在各自單調而日復一日的航線與班表下,出發以及歸來。

作者簡介

朱國珍

清華大學中語系畢業,東華大學英美文學研究所藝術碩士。曾獲台北文學獎、花蓮文學獎、《拍台北》電影金劇本獎。歷任華視新聞主播、節目主持人;現職廣播電台節目主持人。已出版作品包括《三天》、《貓語錄》、《夜夜要喝長島冰茶的女人》等。

名人/編輯推薦

陳芳明 郭強生 焦桐 傅月庵 楊照

人間的愛情,即使走過半個地球,走過半個人生,若要獲得實現,最後都要回到定點。中央社區,是一個隱喻,那是家族記憶的原型,也是成熟感情的歸宿。——陳芳明(政治大學台文所講座教授)

愛情的舖排發展得很自然,對親情,身世的描寫,諸如父女感情、返鄉探親等橋段都相當迷人,我讀了忍不住欲淚。——焦桐(詩人.知名作家)

《中央社區》書裡書外,我們看到了落地、生根、成長、茁壯。那是一種變,飽含喜悅的流變,正在時空之中緩緩前行。——傅月庵(茉莉二手書店書物總監)

孤獨的魔法

國珍:

才讀完長篇小說《三天》,沒想到你竟又要出版另一本長篇小說《中央社區》。印象中你離開文學創作很多年了,現在又熱情地書寫,值得鼓掌。
這兩部長篇首先讓我想到的是希臘悲劇揭櫫的時間處理,《三天》採集中型的敘述辦法,將情節發展壓縮至三天,服膺亞里士多德《詩學》裡的美學原則;《中央社區》則採延展型的敘述手段,隨著時間序列依次推展。場所(location)則剛好相反,《三天》遊走於許多場所;《中央社區》的事件則集中在中央社區發生。
愛情是文學藝術作品永恆的主題,《中央社區》就是一部好看而美麗的戀愛故事,戀人之一是空中小姐,另一個是公車司機;都從事交通服務業,都將乘客送到他們要去的地方。交通也是一種隱喻,交通寂寞的心靈,將人們渡到目的地。
我覺得你的小說布局架構能力強,顯示經過紮實的戲劇訓練。整部小說以他/她的獨白發展,兩個敘述者皆為行為者,他,是中央社區的原住民,公車司機,網球國手;她,是中央社區的新住民,空中小姐,飽受情感和債務的折磨,力爭上游。
你從事過的工作包括空姐、電視主播、演員等等,無一不要求姿態優雅,我猜想長期的職業訓練,也優雅化了你的小說語言。也許因為如此,敘述者的「她」比「他」在角色刻畫上更靈動活潑。
除了愛情的舖排發展得很自然,我也很欣賞你對親情,身世的描寫,諸如父女感情、返鄉探親等橋段都相當迷人,我讀了忍不住欲淚。
起初,我覺得女主角太愛掉書袋了,獨白中常出現文學、哲學書單和部分內容;後來發覺是你故意的,那正是描寫孤獨的有力元素。一個嗜書的空姐,在飽嘗人生風霜之後,極度缺乏安全感,搭公車總是「坐到右側倒數第二排的位子」,自然以書為避風港,尚友古人,和不會傷害自己的古人對話。她斷言:「我要嫁給圖書館/日期暫訂在冬至/永夜的北極圈有/消失的冰帽/北極熊乖乖/明天就要睡水床/不冬眠也要有夢境」。掉書袋美化了她的性格,深化了她的孤獨感,宛如在表演一場孤獨的魔法。
小說的孤獨感頻率(frequency)甚高,頻率是熱奈特(Gérard Genette)提出的術語,指素材(fabula)中的事件與故事中的事件的數量關係;這裡面牽涉著重複(repetition)現象。所謂重複,指顯示出相似性的不同事件,或事件的不同陳述。當一個事件僅僅發生一次,卻多次被描述時,稱之為真正的重複。有時,視角(perspective)的變化,也可以證明對於重複需要的合理性:事件可以是同一個,但每個行為者都以自己的方式來看待。
他和她輪番上場獨白,不斷轉換視角,推動情節發展,逐漸深化行為者性格,有效流暢了敘述。例如以下幾段她的獨白:

──我的生活,就像是一個被地心引力黏住的太空人。
──我很孤獨,飛行世界各地卻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機艙中堆砌的笑容是我的專業,對客人噓寒問暖處處使用敬語「請、謝謝、對不起」是植入大腦的語言晶片。機艙中最快樂的片刻是越過換日線之後客人紛紛熟睡,只有在那個時候我才能證明自己的高度,海拔三萬英呎,比任何一座山都還要高,靜默的飛行,夜無垠,沒有風浪,偶見星星與月亮,地球在腳底,我離它這麼遠卻終究要回去。
──西式的超級市場明亮整潔夏天又有冷氣,但是人與人之間就像是蔬果區陳列架上包裹了層層密封保潔膜的商品,乾淨而疏離。
──我的眼淚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流,也許,只是為了孤獨的緣故。
──我害怕開口以後對方把我的真心當惡意;我害怕並肩走過這一段路之後仍然要獨自面對的孤寂;我害怕那人享受暫時的安逸會竊取我唯一的寧靜;我害怕與陌生人共處,因為相遇之後還是會變得陌生,這是我對人生課本的眉批。

我完全贊成Roland Barthes對敘事作品的結構分析,不同於此十九世紀盛行的從作者來研討作品的思路,也不同於新批評強調作品字詞表達特性的方法;他從作品的普遍結構上,來分析敘事作品的基本要素,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從事文學批評。Roland Barthes強調「作者」與「敘述者」的區別:在作品中說話的人不是在現實中從事寫作的人,而寫作者的角色也不同於他在實際生活中的角色。
雖則如此,我還是八卦地約略知道一些你的生活經歷。容格學派認為,生命不免有陰影,陰影是成長過程中因恐懼被拋棄、拒絕,而壓抑到潛意識的一切,是內在的另一個自我,自覺難堪的我,是一種負面人格。陰影和亮光不斷移動變化;陰影中隱藏著許多能量,如憤怒、嫉妒、這些能量若有效轉化,則負面能變成正面。
在《中央社區》,我看見某種負面能量的轉化,積極轉化為正面能量,自生命的低潮中昂揚奮起,一種自我療傷的決心和意志。我滿心歡喜知道你發現出路,釋放創作才華。

焦桐
二○一三年十二月十二日

目次

(推薦序1)孤獨的魔法 /焦桐
(推薦序2)流變 /傅月庵

一:遙遠
一之一:他
一之二:她
二:姊妹
二之一:他
二之二:她
三:誘惑
三之一:他
三之二:她
四:愛情
四之一:他
四之二:她
五:約會
五之一:他
五之二:她
六:困境
六之一:他
六之二:她
七:選擇
七之一:他
七之二:她

書摘/試閱

一之一:他

R55公車緩緩開下山,經過前總統李登輝與知名歌星費玉清居住的高級別墅翠山莊,到至善路旁的雙溪別墅區,經過遊覽車很多的故宮博物院,通過自強隧道,再行經大直,繞到海軍眷村改建,樓高十層,外觀氣派的電梯華廈社區力行新村,慢慢地行駛到大直捷運站。
公司規定我們行車的速度是每小時四十公里,超過這個時速,會有一個測速器作記錄,每個月總公司統一檢查所有的紀錄之後,會做出獎懲。
其實不用公司規定,我自己就是個不愛開快車的人,從大崙尾山慢慢開到市區,一路上風景優美,綠樹滿蔭。這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每一棵樹,每一個轉彎,每一棟樓,哪裡住著我的同學,哪裡住著爸爸的老同事,哪裡住著躲在山上搞創作的藝術家,我都清清楚楚。我喜歡一邊開車一邊看風景,偶爾會看到紫嘯鶇從我車前飛過。
這種全身覆蓋著濃紫藍色,隱約散發一點金屬光澤的大鳥,是山上最會叫我起床的鳥類。牠們發出的聲音很長,是單一音節「嘰─,嘰─」的叫聲,常常持續好幾秒,早晨想賴床,牠在窗外叫個不停,根本就無法繼續睡下去。有一次我車子煞車出現問題,開往山下的途中突然緊急煞車,發出了一陣類似紫嘯鶇的叫聲,把我嚇了一跳。我擔心的原因絕大多數來自於乘客的安全,另一方面是因為煞車聲與紫嘯鶇的叫聲太類似了,我不由自主地恐懼著我是不是壓到了一隻跌倒在路面上的紫嘯鶇。那時候我完全忘記了,如果是我疏於保養我的車子而導致意外發生,我是會被處罰的。
我是一個公車司機,從事這個工作只有三年多的時間,之前我也做過其他的工作,但是現在我最喜歡這個工作,上下班很固定,收入也不錯,每天還可以看風景。
直到半年前,我行經大直捷運站的時候,經常載到一個女生,改變了我的人生風景。
她總是拖著一個行李箱,坐到右側倒數第二排的位子。這種公車的設計跟我小時候搭乘的公車不太一樣,以前年輕時,我們總是躲在車子最後一排交換各種刊物、電動玩具、遊戲卡,或一個人沉思亂想,也不會害怕司機先生看到我們在幹嘛。可是現在新式的公車,最後一排的座位反而是異軍突起,高高地懸掛在車子的最末端,像是監視著司機的一舉一動。
那女生聰明地選擇了倒數第二排,與前方座位同樣高度的椅子,她一溜煙鑽進座位裡,我從照後鏡完全看不到她的任何舉動,只能看到她的腦頂門,那一撮烏亮的黑髮。
而我只能從車上傳來的鹽酥雞或滷味的香氣,判斷她可能躲在後面吃東西。公車就像捷運一樣,會貼有幾張警告意味強烈的圖片,特別是在杯子與蘋果的圖案中,斜斜畫上一個禁止的標誌。其實你如果仔細看旁邊的中文解說,上面並不是寫著「禁止」,而是建議乘客「請」不要這麼做。
我有時候很想跟她說,吃東西沒有關係,只要記得把垃圾帶下車。但是她動作迅速確實,匆匆忙忙地提著行李箱上車,到了大崙尾山站又提著行李箱飛奔下車,我還來不及張開嘴,她已經消失在視線裡。
她搭車的時間不太一定,有時候是清晨,有時候是深夜。夏天的時候把一頭長髮束成馬尾綁在腦後,冬天則是披頭散髮。我為什麼這麼印象深刻,因為有次夜裡車子即將開到終點站,我從照後鏡看車上已經空無一人,正想著回程還車之後就下班,鬆了一口氣後,突然間,耳邊傳來轟轟轟急速奔跑的聲音,照後鏡剎那間閃出一個黑色的身影。這時車子剛好停靠在站牌旁,我回頭看了一眼,她可能是在眼睛周圍畫了妝,但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突然散黑一圈,彷彿熊貓的眼睛般,暈著兩坨黑色的絨毛,而形成巨大的黑眼圈;她的朱色口紅,竟然印到了臉頰上,隱約看得出是個零碎的唇型,而引人發噱。那一頭長髮,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絞過,前後左右不均,有些髮絲亂糟糟地黏在額頭,更多的頭髮糾纏在肩膀上,卡在她披掛的圍巾裡,亂成一團。
如果不是因為我載過她好幾次,知道有這個人物的存在,在那個接近子夜即將下班,空無一人的車上,突然出現一個這樣的怪物,我會以為遇到了鬼。
她說了一聲謝謝之後,拖著行李箱下車,然後往山下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我很納悶她為什麼還要往反方向的地方去?但是這不關我的事,只把她當作一個很奇怪的乘客,很奇妙的載客經驗。
直到,那次她在公車上睡著了,到了終點站都沒醒。
我們開完最後一趟車程回來,還車之前,按照慣例都會檢查一下車輛,查看有沒有人遺失物品,順便將垃圾丟下去。
她就睡在倒數第二排的雙人座椅裡,行李箱卡在旁邊,她蜷縮身軀彎著雙膝倒在椅子上,雙腿架在行李箱上面,睡得很熟。我非常納悶這種姿勢怎麼可能睡得著?但是她就是這樣睡給我看。
「小姐!小姐!」我叫她。
我終於知道那天晚上她為什麼會變成鬼,她的臉底下墊著自己的膠質皮包,沾到了口紅,因為移動的關係,皮包上的口紅又轉印到了她的臉頰。當然,那一頭亂髮也是同樣的原因。只是黑眼圈我就不明白了,熟睡中的她,雖然塗上了濃密的眼影色彩與假睫毛,但是並沒有脫落或變形。我猜想,那天她可能哭過了,才會把美美的妝哭壞了。
「小姐!小姐!請妳醒醒。」我說。
她突然張開眼睛,像蚱蜢一樣跳起,跟我說了「對不起」,急忙拖著行李箱,直奔前門刷悠遊卡下車。
我是鬼嗎?否則她為什麼要這麼緊張。
我簽了下班卡,騎上我的摩托車準備回家。如果我排正常的日班,跑完十趟路程之後大約是傍晚六、七點,父親會等我回家吃晚飯;如果排夜班,父親也會等我回家才熄燈睡覺。今天已經很晚了,我不能再耽誤時間,戴上安全帽後,立刻發動引擎,邁向回家的路。
結果,我在中央社區第九十六棟的公寓前面,距離她剛才下車的站牌有兩個公車站距離之遙的地方,發現她拖著行李箱,繼續往山下的方向行走。她雖然動作輕盈,卻也有點小跑步的急促,好像在趕時間。
我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騎車經過她身旁時,脫下安全帽問她:「小姐,我是剛才叫醒妳的公車駕駛,妳剛才不是在總站下車嗎?為什麼還要繼續往山下走?」
她看了我一眼,確認我是個熟面孔,靦腆地回答我:「我⋯⋯我⋯⋯坐過站了。」
這個答案太令我訝異了。因為過去半年多來,幾乎我載到她的時候,她都是在大崙尾山的終點站下車,我一直以為她就住在那附近,只是還需要走一點路才能回到家。
那麼妳住在哪一站呢?我忍不住好奇問她這個問題。
她回答我「明溪街」。
這個答案如果是一般人聽到了,可能覺得沒有什麼了不起,反正都是在外雙溪,反正都是在中央社區裡。但是對於我這個從小在山上長大的小孩來說,山路九彎十八拐,社區範圍的最高山頂有海拔三百一十四公尺,隔了五個公車站,高度落差就將近一百公尺。而她要拖著行李,繼續走三個公車站才能到達目的地。
「所以妳經常坐過站?」我問她。
──她揪著嘴,尷尬地一笑。
──如果妳不嫌棄,我騎摩托車載妳回家吧。
──真的嗎?
──反正我也住那附近。
她豪爽地坐上我的機車後座,行李箱則塞進座椅前方,讓我騎車的姿勢有點詭異。
她說:「我半年前才搬到中央社區,對公車路線不熟,常常坐過站。我又不想花時間重新等下一班公車,乾脆自己走回家。」
我則是告訴她,我從小在中央社區長大,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如果她住得更久,會愈來愈喜歡這個環境。
「我現在就已經很喜歡了。」她說,「我喜歡這裡的鳥叫聲。我剛搬來的時候,每天聽到窗外有人大聲叫著:﹃麥怡光﹄,連續半個小時叫個不停。我本來以為是山上的小學生,來到我家樓下找朋友,只是他好可憐,叫了半個多鐘頭都沒人理,沒人回應。可是他常常來叫,而且是正常上學的時候來叫,我覺得好奇怪,有一天打開窗戶探頭望,一個人影也沒有。那時候,我才察覺到,那應該是鳥叫聲。」
「那是一種鸚鵡,牠的聲音很奇特,才會讓妳誤以為是人在叫。」
「你真的很了解這個地方。」
那當然,我一輩子沒有離開過這裡,這裡是我的故鄉。
「你是台灣人嗎?」
我不是正港台灣人,我是外省第二代。妳呢?
「我也是。外省第二代。」
那真好,我們是同鄉。
她不說話了,我猜她可能不喜歡跟我做同鄉。
車子騎到了明溪街口,她說不用送她進巷子裡,她可以自己走回家。
「謝謝你。我常常搭到你的車,好奇怪每次只要搭上你開的車,我都很容易睡著。起先我以為是我剛從國外回來,有時差的緣故,可是今天我飛香港班,也睡成一塌糊塗,不知道究竟是我太累了,還是你的開車技術太好了。」
我知道了,原來她是空中小姐。我跟她說,可能是她太累了,要好好保重身體。
「其實我羨慕你的工作。我常常在搭公車的時候想著,為什麼你可以,每天行駛的路線,都會看到這麼美麗的風景。雖然我與你同樣從事交通服務業,但是我的工作範圍就是一個密閉的機艙,沒有風,沒有樹,當然也沒有花,還要忍受時差的煎熬。」
她有巴黎鐵塔、紐約帝國大廈、羅馬競技場、倫敦摩天輪、舊金山的優聖美地國家公園。她去過的地方,有些我這輩子可能都不再有機會去,只能從電視上或畫冊裡神遊。其實我也羨慕她,但是我不好意思講。
我看她對自己的工作彷彿心事重重,便建議她,有空的時候,我可以帶她認識環境,一起到山上走走。雙溪山區因為高度不是很高,呈現的植物林相多半屬於亞熱帶闊葉林生態,有很多的榕樹、楠樹、或樟樹。但是在山頂,受到東北季風迎風面的影響,則會看到暖溫帶闊葉林的景象,像是小葉赤楠、大頭茶、大明橘林等植物。如果不喜歡登高望遠,雙溪低地溪谷又是另一番風景,那兒比較多熱帶植物,像是水同木、雀榕等等。
她笑了一笑。彷彿聽到這些豐沛的植物景觀,已經滋潤了她的生活。
「我真的會請你做導遊喔。」她說。
我跟她笑了笑。
「謝謝你⋯⋯。你知道嗎,我剛從大陸探親回來,心情很沮喪。聽到你對山上的各種面貌如數家珍,這麼珍惜你身邊的一草一木,才覺得有些遙遠的事情就是屬於遙遠,並不是屬於永遠。」
她好像有點在稱讚我,讓我很開心。但是最後一句話太有哲理,什麼遙遠的事情屬於遙遠而不是永遠。我每天開車經過一段漫長的距離,離開家又回到家,再度離開家繞了一圈又回到家,時間在不斷的重複盤旋中消逝,而我慶幸的是我終究還是會回到家。因此遙遠對我來說就是永遠,因為再遠都會回到哺育我的家鄉。
「我回家囉!很高興認識你。」她說話的神情讓我感覺有點熟悉,當時我意會不過來,後來才想到,那就像是每天放學的時候,會搭車跟我寒暄幾句的小學生般的純真自然。
可是她畢竟不是小學生,瘦弱的身軀拖著厚重的行李,行步艱難,她的背影彷彿是拾荒老婦,孤獨地走回藏身之處。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姊姊,很年輕的時候就意外死亡的姊姊,年輕到我來不及記住她所有的語言與笑容,僅記住我有過一個姊姊。如果時間能夠重來,讓我的姊姊不會因為大人的疏忽而意外喪身,那麼我現在就會有一個可以談天說地的手足,也許她會經常嘲笑我,或者跟我搶東西,但是我還是有一個姊姊,感覺超甜蜜。
縱然現在思考這些已經完全沒有意義,因為時間不會重來。


一之二:她

我這一生,只見過我姊姊三次面,可是我為她流的眼淚,比我親妹妹還多。
打從我懂事開始,爸爸就告訴我,我還有一個姊姊,當年在大陸逃難的時候,來不及帶她出來,他離開家的時候,姊姊只有七歲;爸爸說,等到反攻大陸的那一天,他會帶我回老家去,就算姊姊與我是同父異母所生,見著她的時候,也得親口喊她一聲「姊姊」。
姊姊!姊姊!這個名字在我的心裡,已經吶喊了一千遍。即使她是另一個媽媽生的又如何?我的親生媽媽,在我們十幾歲時絕然改嫁,曾經臍帶相連如今見面都要預約時間的親生母親,與只有一半血緣卻終日想像依望的姊姊,親情的距離,也不會更遙遠。姊姊!姊姊!我多麼希望有一個姊姊能照顧我,跟我說話,帶著我長大;我可以卸下長女的包袱,不必凡事在妹妹面前做榜樣,因為我有個姊姊,她更懂事,更孝順,更聽爸爸的話。我一直幻想那一天,當我見到我的姊姊的時候,我一定要跟她說,好多好多,只有姊妹才會掏心掏肺的話。
只是,當我真正親眼見到姊姊的時候,她已經五十九歲了。
在那之前,是通信。一開始,所有寫到大陸的信件,都要透過美國的朋友幫我們轉寄,一來一往,通常要一個月的時間。那時候,我常常看到爸爸收到信時,臉上透露著期待與哀傷的表情。爸爸看完信之後,會叫我再看一遍,我接過那張薄薄的信紙,一字一句用深藍色粗黑簽字筆寫著簡體字的端正字跡,卻都是由姊夫寫的,信中不外乎陳述家鄉歲收,天氣概況,家人健康,與問候我們平安,學業進步,孝順父母,努力讀書之類的。我問爸爸,姊姊為什麼不寫信?爸爸沉默了一會兒說:「她可能不會寫。」
那時候,爸爸還能親手提筆回信給姊姊、姊夫,但總還是要我另外再自己署名寫一封,表示誠意。十幾歲的我心浮氣躁,經常隨便寫一封日記體般的文字應付,心裡嘀咕著,這種事都不會要求妹妹做,都是我,這個台灣的「姊姊」必須概括承受。幾年之後,爸爸老了,老得沒力氣寫信,開始由我代筆,那時,兩岸也開始直接通郵,對岸的地址是「河南省登封縣告城鎮告城村西南街」。
一個沒有門牌號碼的地方,與我們保持著固定聯絡,每一次的信件內容都差不多,孩子們長大了,收成好了,天氣變了,家人都平安,希望你們能保重身體,期待團圓的那一天。
團圓的那一天終於到了,卻是爸爸挺著六十九歲的身軀,獨自去大陸探親。回來之後,也帶來了姊姊的近照,將近五十歲的姊姊,和爸爸真像個複製品,只是性別與頭髮的長度不同;同樣是厚實圓滿的身軀,方正的臉龐,姊姊留著齊平耳下的直髮,微笑著,頭髮銀白,臉龐歷盡滄桑。
我的姊姊⋯⋯。
即使後來電話可以接通了,她也是不太說話。爸爸說,因為她害羞。姊姊不擅長說話,卻是務農高手,姊夫在中學作教員,家事全靠姊姊操勞,舉凡下田、煮飯、挑井水、運煤炭、照顧孩子,全靠姊姊一個人撐著。
「她手腳勤快,做事俐落,是個好孩子。只可惜,她四歲時死了親娘,七歲沒了父親,十歲的時候,照顧她的奶奶也走了,後來投靠四叔家,寄人籬下,十七歲嫁給姊夫,一輩子都在辛苦。」爸爸每次說到這兒,總是噙著淚接上一句:「我這輩子,最虧欠的就是妳姊姊。」
姊姊生了四個孩子,最小的一個兒子,兩歲時連續發了五天高燒,撿回一條命後,成了癲癇症患者,姊姊不離不棄,親手撫養他成年,這孩子就這麼整天跟著她,有時遇到街坊鄰居欺負姊姊,身材高大的他往旁邊一站,怒目以視,似乎幫她討回了一點正義。這兒子長得好看,卻也薄命,三十幾歲就過世,不到一年,姊姊積勞成疾,中風之後,從此行動不便,更失去了說話能力。
之後,父親動了一場大手術,心裡明白,日子可能不多了,唯一的遺憾,是不能落葉歸根,也無法再見著那虧欠了一輩子的親生女兒。於是,我們克服萬難辦了探親簽證,讓姊姊與姊夫從大陸來到台灣,與爸爸做最後一次團圓。
我終於在香港機場,第一次親眼見到姊姊。那年她五十九歲,被姊夫用輪椅推出來,重新染黑的頭髮讓她看起來精神奕奕,身上穿著爸爸上次去大陸時送給她的花棉襖。見到我的時候她笑著,眼角卻流下了眼淚;我那時自以為能成熟從容地應付這種陌生的場面,沒想到,兩行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從我的臉龐滑過。我把他們從香港接到了台灣,距離前兩次返鄉探親到現在,經過十年,我的父親,與他的女兒,我的姊姊,終於再度重逢,然而我們心裡都有數,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次。(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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