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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自己的身體相處一輩子,不必然就能理解它的神秘與奧秘。印度之旅以後,李欣倫的生命有了全面的翻轉,她不僅變成素食主義者,也變成長跑的健將。很少有散文書寫者,以省思與實踐的方式,重新改造自己的肉身結構,從而也改造了過去的美學風格。她再度執筆時,已是人妻,也是人母。感情提升到救贖的層面,可以帶著慈悲看待父親與家人,看待生命與生物。她的文字非常篤定,以開放的態度,為我們深刻定義了此身與此生。——陳芳明(政治大學台文所教授)

李欣倫每本書都是關於身體,自己的身體,他者的身體,世界的身體。身體是人世一切痛苦憂患的道場,也是理想與追尋的試煉場。《此身》寫吃素的身體,運動的身體,為購物欲充塞的身體,自我標示的身體,被剮被烹被凝視被進入的各種身體,在怎樣的倫理和悲憫中來去折衝。此身有異,而那異處,即是辯證的出發。——楊佳嫻(作家)

她從過去的才華洋溢解放出來,走的是散文的「險招」:不以文字見長,而是以思想見美,且不討好(當今美食書寫當道),她卻以文字明心己志。難得的是行文如流水,傷而不悲(甚至帶點自揄式的自省),這是從女孩過度到女人的欣倫銳筆,身體因之壯美深闊,讀者亦如是地跟著她跳躍穿越……進入純真的烏托邦國度。在身體與感情上,放掉「我們」,放進「他人」,這是我眼中的美麗欣倫(慈悲心輪)。——鍾文音(作家)

讀完李欣倫《此身》,很想問問她對圓仔的看法。作為一個近年也愛晨跑騎車素食者,不明白把一個黑白相間的小生命囚禁終生,且恆溫空調無日無夜攝影機對著,和許達然筆下動物園的猩猩(〈一生〉)、待宰豬隻(〈諸相〉)、鐵鍊長進頸肉裡的猴子(〈失去的森林〉)何異。寒冬碼頭擠滿搶拍黃色小鴨的人潮笑聲,我卻只在李欣倫神思清明的文字裡,才找到了真正愛物惜生的柔軟心。——張瑞芬(逢甲大學中文系教授)


「這本書寫給所有不具名的身體:痛與快之身,被囚禁與自由之身,
乾枯與盎然之身,欣烈活著的與瀕臨死亡之身。」――李欣倫

「有關身體的書寫大多是形而下的,
此書則是形而上的,尖而拔高。」――周芬伶


《此身》以身體為主題。寫的不只是具體可見的身體髮膚,也寫人們投射形體之上的情感與情緒。從己身寫到他者之身,再從彼身回眸自身,冥想生死。作為素食者,李欣倫對痛覺特有感觸,「我常想:眾生(身)為何受苦?而受苦或旁觀他者受苦可能反饋我們何種奧義?」她將身體書寫提升至另一層次,關照並凝視世間各種身體樣貌,最後展現對生老病死的反思以及對生命的關懷,深刻定義了此身與此生。

作者簡介

李欣倫

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系助理教授。寫作及關懷主題多以藥、醫病、女性身體和受苦肉身為主,出版散文集《藥罐子》、《有病》與《重來》。

名人/編輯推薦

李欣倫暌違五年推出最新散文集
周芬伶東海大學中文系教授 專文推薦
陳芳明政治大學台文所教授、張瑞芬逢甲大學中文系教授、鍾文音作家、楊佳嫻作家
一致推薦

眾身之書——李欣倫散文的潔靜之美
◎周芬伶
二00二年相信對欣倫對我都是重要的一年,那年我出版《汝色》與《世界是薔薇的》,她則出版第一本散文書《藥罐子》,在書店翻閱她的新書,心想這女孩子才二十四歲,散文寫得又早又好,就第一本散文集來說,可說是個性與風格鮮明,描寫疾病、中藥、身體之隱喻,具有新世紀的新氣息,可以期待是簡媜、鍾怡雯之後的抒情美文接班人;然世紀初的散文很詭異,抒情美文大量地被編進各種選本中,另一方面,文學市場則大幅度下滑,她雖受到囑目,其對待卻無法跟之前的散文盛況相比。二00四年的《有病》更進一步描寫情慾與女身,跟散文家的早期作品一樣,強調文字雅美,文氣又急又快,長句長文,綿密交織,那時的她在愛戀中嚐到痛苦,幾度去印度,將溫文的中文系才女與中醫師女兒結合成散文女鬥士,表面上是戰鬥,心靈卻變得柔軟無爭無求,她選擇一條較困難與寂寞的道路,來到台中教書彷彿沉潛下來,此後很少見她活耀於媒體。

我是到二00六年才在靜宜見到她,因著對彼此文章的熟稔,一見是好乖巧的小個子美麗女孩,我抱了她一下,她的臉龐紅潤像蘋果般甜美,笑時眼睛彎灣,滿臉幸福,聽說每吃到好吃的東西,整個人笑開了,那一百分的笑容讓人也覺得幸福,因此朋友們都想餵食她,只因想聽她好滿足地說「好好吃哦,好好吃哦!」以及那會溶化人的笑容。她是吃素的,能吃的東西不多,不過就是一小塊麵麵包就讓眾人齊感幸福,如此靜好的女子,上臺時評論文章圓融細密銳利,才有那麼一點鬥士感。愛吃的健康女孩,熱愛旅行與騎自行車,天生是要走到曠野與荒原去的,或是從我身走向他身或眾身。如此五年後出版的《重來》(二00九),滿佈旅行所見的臉孔與風景,我的位置從中心、主觀變成客觀,在這點上她受蘇珊‧桑塔格影響頗大:

在旁觀他人的痛苦之時,絕不能不加思索地把『我們』這個主體視為理所當然。

散文是自我之書,尤其常是作者描寫小我之書,當散文作者放棄「我」或「我們」為主體的訴說,轉向「他們」,讓我們看到美麗眾生之相,自我的色彩減弱,這是欣倫作品風格的重要轉變,她將她的愛擁抱眾生;這次的新書,焦點在「此身」,也可說是「彼身」或「眾身」,這時的她經歷過婚姻與產女而成為強悍又溫柔的小母親。她對身體的描寫更文雅細緻,「雅潔」是文體的特點,文字不再精雕細琢,只有在重點處才放射文字的利芒:

看哪!看哪!我流下眼淚,幾乎要喊出來,他們的身體在路上,在路上。

於是我避開熱鬧的市集,尤其清晨,尤其傍晚。那?有太多我無法承受與臨睹的身體:鮮而猛而狂的羽毛、血液、震顫,從完好的身體?迸裂四散,然後,被清洗乾淨的身體(當然,那已非身體,我們會說,屍體。是的。屍體)被割裂、運送、分派到餐廳、小吃店,連死亡前的憤怒恐懼,當然也連同體內難以消散的成長激素,在當然還是隔天,進入你的身體,成為你的身體,你的身體。

在這?他們的身體成為你們的也是我們的身體,我們卻讓這種暴行不斷發生,因此她是有意識也有意志的素食主義者,連加蔥的蛋都不吃,這樣的堅決,只因她的同情與悲憫,成為生命的守護者與女鬥士,她的文字與豐頗接近,這讓我想到豐子愷的《憶兒時》描寫幼時吃螃蟹的歡樂與追悔,他的茹素是信仰,也是不忍人之心使然「然而這一劇的題材,仍是生靈的殺虐!因此這回憶一面使我永遠神往,一面又使我永遠懺悔。」欣倫的吃全素則是對世俗的抵抗與對眾生的愛護心切, 豐子愷對於人生境界的描述:

我以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
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
懶得(或無力)走樓梯的,就住在第一層。……高興(或有力)走樓梯的,
就爬上二層樓去玩玩。……還有一種人,「人生欲」很強,腳力很大,對
二層樓還不滿足,就再走樓梯,爬上三層樓去。這就是宗教徒了。……弘
一法師是一層一層的走上去的。……在人的修身上,器識重於一切。……
文藝小技的能不能,在大人格上是毫不足道的。(〈我與弘一法師〉,《文學
卷二》,頁399-402)

在這不講究人品與風骨的此世界,欣倫的慈愛與恬淡走出散文的林中小徑,她安安靜靜地窩在台中,心靈一階一階往上爬。她也寫物質,如〈所有東西都黏在身上〉寫的是大賣場不可擋的誘惑,在購買慾與物質慾正旺時,曾經折磨著她「像微小但尖銳的鋸子,來來回回穿透於腦神經」,現在的她只要一只舊背包,騎自行車,或到遠方去凝望一個小女孩深邃的眼眸,無物一身輕,不讓所有東西黏在身上;她也寫吃,在〈關於幾種素食的可能〉中,寫她不吃蔥蒜、不吃奶蛋、不吃肉;她曾經喜歡的生魚片,也被她以強大的意志力克服了,她終於成為全素者,這樣的決絕與乾淨了斷,那她還有什麼能吃?原來她現在還吃布丁與奶酪,想到那次在paul共進晚餐,她點的是麵包與乳酪,奶油應該是不吃的,那天她沾了點吃,開心得眼睛瞇成一條線「好好吃喔!」令人也感到她的滿足,這樣對於食物的潔癖,化為文字,自然形成稚子般的潔靜之美。

我最喜歡〈畢竟喜歡堅石流動成河〉描寫男人的哭,父親的哭僅發生於一瞬間,他原是像傳統男人一般嚴肅沉默,很少表露自己的感情,卻在她到尼泊爾旅遊時,忍住擔憂與恐懼,幾個月後女兒回來了,訴說旅遊的種種,尤其是危險,父親突然像孩子般大哭,讓大家不知所措,隔天又恢復威嚴與沉默。她漸漸能面對父親的眼淚,並將雙手覆蓋在他手上,父親的淚澆灌著她:

他的眼淚不再讓我慌張錯愕,反而像一條清澈的溪流從我內心深處淺淺流動,以一種拙稚的形象柔軟了我,濕潤了我。幾乎能感覺那溪流從他的眼眶流穿我的頂門、背脊,以無法估量的速度和自由節奏貫穿身體,水流到哪?,哪?就生了細而軟而青而幼的草芽,哪?就漫開如繁星般的蒲公英。就這樣,哪處青青,隨處盎然,隨處都是蒲公英的花絮飛行。

最後寫到丈夫的哭,她喜歡陪他們一起掉淚,可以想見作者也是愛哭的人,強悍而愛哭「最是與烈日對峙的發燙石頭,終究抵擋不過普世的感情洪流」,她對文字最多的雕飾僅止於此,其他大多生活化且清澈如水。「身體」是她此書使用較多的意象,身體有時如堅石,如浮木,如生死流浪,有關身體的書寫大多是形而下的,此書則是形而上的,尖而拔高。

因為作品都是為自己而寫,且未發表,行文更自由,天然去雕飾,這些在作者生產前後寫成的文章,有為母者強的愛生憫生,也有冥想者的心靈探索,馬拉松選手的長氣與毅力,是濁世中的清音,可以期待欣倫的散文帶領一代清流。

我私心希望欣倫在寫作上也可作女鬥士,寫得多一些,而且不要躲起來寫,大大方方刊登發表,讓大家都看見,她一直努力往更高的地方走。

後記
寫給身體

十年前的印度之旅在我身體裡留下兩個印記:冥想與素食。我寫的不多,想的倒是不少,漸漸感覺這個世界的所有景觀和物事,全是砥礪思維的磨石,我是讀者,以渺小的血肉之軀,於亙古天地間觀想恆河沙數眾生,默讀遠古智慧:無常與恆常,生與死。

印度之旅後,我決心成為素食者,飲食的選擇出於自由意願。說來微不足道,這十年茹素確實讓我開了眼界,啟發不同層次的身體感知,也因此認識了幾位特別的朋友,又加上與SY結識、結婚,我開始參加路跑和騎自行車,有了不同的身體經驗。點點滴滴,匯集成眼前的這本書,此身。

這本書大多數的稿子初寫於二○一○至二○一一年,幾乎未曾發表。當時,身體蓄積的能量逼促我寫下這些篇章,寫完後就儲存在電腦裡,枝蔓雜蕪,我也提不起勁修改。接著,二○一二年夏天我生下女兒,多少次動念想改想寫,但快節奏的白晝與破碎睡眠的夜讓我無法如願,即便有寫,也只能是札記、短文不成篇。因此回頭來看這些長文,再度看到了那個持續行在路上、跑在路上的自己,像是過去某個時間點的快照速寫。我珍惜這樣迎著風、流著汗的身體,那時的肉身記憶已銘刻於此書的字裡行間。

肉身是什麼?我們為何擁有這樣的形驅?相較於諸多被迫離開軀殼的眾生與眾身,我們何能安居在此?這些問題總在腦際盤桓不去,於是我試圖從西方的身體論述和中醫的身體觀找到線索,從閱讀佛經尋求可能的答案,從百種眼前看到的景物中拼湊可能的真相。更重要的是許多精彩的作家所給予的途徑,光是說一隻蒼蠅吧,一隻僅令人聯想到不潔、污穢的醜陋生物,在莒哈絲和費爾南多‧佩索亞(Fernando Pessoa)眼中,蒼蠅讓他們窺見了身與生的奧義:莒哈絲曾目睹一隻蒼蠅如何從掙扎步入死亡,由於感受到牠最終激烈的生,她甚至希望牠活下去,這場沒人留意的死亡過程,莒哈絲屏息凝視,進而思索蒼蠅之死不若犬馬之亡,既不引人悲憫,亦無人記憶。佩索亞則從一隻停在墨水瓶上的綠頭大蒼蠅,揣想在上帝和魔鬼眼中,自己恐怕也不過是隻閃亮蒼蠅,不知何時會飛來一柄拍扁自身的權杖。八○年代達賴喇嘛於紐澤西的演講稿中,亦顯示尊者以蒼蠅來思惟人類和眾生的不同(也許演講時恰巧有蒼蠅飛過):乍看之下,人尊貴而蒼蠅卑下,然蒼蠅不致造惡,人心思複雜,反容易釀鑄大禍。這圍繞著食物、垃圾、牲畜的不祥傢伙,不約而同地引發大師由彼身回眸自身,冥想生死。

較諸於大師,我只能以有限的視界和體驗,來談我所看到、感知到的身體,從自身到他者之身,這大約是茹素經驗所予我的,尤其是對痛覺特有感觸,我常想:眾生(身)為何受苦?而受苦或旁觀他者受苦可能反饋我們何種奧義?二○一二年夏天生產,終於親身體驗他人所謂的痛之極致,產檯上,我看見再熟習不過的身體打開了一扇門,夾在尖銳如巨浪的疼痛和濃稠的血腥深潭之間,急著來到世間的孩子將我整個身子推進了這神秘之境,我目睹,我經歷,我顫慄,我流淚領受,不是因為如死亡般的痛,也不是因為新生兒即將到來的感動,而是原來身體可以這樣,可能這樣;原來面對欺身的巨大苦痛,是這樣的感覺。原來如此。從今以後,我得謙卑,我得小心翼翼,身體不可思議,而我總是低估。

這本書寫給、獻給所有不具名的身體:痛與快之身,被囚禁與自由之身,乾枯與盎然之身,欣烈活著的與瀕臨死亡之身。

目次

推薦序 眾身之書——李欣倫散文的潔靜之美

以血肉之軀,我宣告
所有東西都黏在身上
畢竟喜歡堅石流動成河
就這樣,他們走了進來
煙火
朝向起點往回跑
長跑少年的身體實驗
關於幾種素食的可能
他們的身體在路上
候車早晨的細微暴行
問題是誰該被放生
貧窮鍛鑄了他們的眼耳鼻舌
浮木

後記 寫給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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