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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優奇冤:清末四大奇案之楊月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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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優奇冤:清末四大奇案之楊月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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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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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本書取材自清末四大奇案所謂的「楊月樓誘拐案」,是首次完整地依尊歷史現實,去描寫此部令人嗔目的歷史冤案的小說,不容錯過!

清末京城名伶楊月樓赴上海演出,富家千金韋惜玉一見傾心,為楊的動人儀表及高超演技所傾倒,晝思夜想,而主動向楊求愛;但楊月樓懼於自己的下九流出身,一再謝絕。遭到拒絕的韋姑娘,失望之下,竟一病不起……

疼愛女兒的韋母,為了搭救女兒的性命,同意女兒的婚事,但兩人蜜月未滿,竟又遭惡人設計陷害。究竟這對苦命鴛鴦,命運如何?

作者簡介

房文齋

1932年,筆名魯鈍。中國山東青島市人。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發表專著《小說藝術技巧》、《揭密金瓶梅》,散文集《莽原霜花》,詩集《燼餘詩存》。及《論鄭板橋》、《論浪漫主義》、《〈金瓶梅〉作者考》等論文。出版長篇小說《鄭板橋》、《空谷蘭》、《辛棄疾》、《紅雪》、《夢斷秦樓》、《朱元璋》、《仰止坊》、《金瓶梅傳奇》、《難得糊塗──鄭板橋傳》、《天吟》等,以及回憶錄《昨夜西風凋碧樹──中國人民大學反右運動親歷記》。

目次

一、香閨
二、名優
三、春愁
四、芳園
五、情種
六、驚柬
七、投江
八、沉痾
九、靈符
十、夙願
十一、佳期
十二、良宵
十三、孽障
十四、橫禍
十五、暗夜
十六、公堂
十七、酷刑
十八、蒙冤
十九、俠女
二十、鐵案
二十一、玉殞
二十二、雙月

後記

書摘/試閱

一、香閨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牡丹亭》

1
下弦月從東牆頭羞羞答答地探出臉,透過﹁福﹂字格玻璃花窗,把一團銀輝灑進室內。方磚地上立刻印上了一方剪紙似的銀灰色圖案。
韋惜玉從黑黝黝的天棚上收回目光,側身向外,久久凝望著皎月的流光所繪出的圖案。不知為什麼,她想從那色調清晰、複雜而多變的柔和線條中,尋出那個蘊藏在其中的「福」字。自從能搖搖晃晃扶著奶媽的手在地上挪步起,她就住進了這間房子。如今滿十七歲了,從來沒想到,要找一找那「福」字究竟藏在哪?。今晚,她忽然一心想從中尋出那個實實在在的「福」來。這究竟是什麼原因,連她自己也不能回答。可是,左看,右看,一遍遍地將線條重新組合,卻始終也沒有發現那個所盼望的字形。
她失望地長長籲了一口氣。一口氣未嘆完,立刻下意識地向奶媽睡覺的外間,瞥了一眼。那?正發出均勻的鼾聲。奶媽已經睡熟了。她放了心。唉,奶媽太辛苦了。每天三星當頭,她就躡手躡腳地起床,打掃,涮洗,端飯、洗衣。一整天腳不沾地,什麼事也不准別人動手,將自己跟媽媽,太太小姐般地供奉著,卻從不見她有疲累的神色。媽媽常常勸她休息一會兒,她總是兩手一攤:「嘿,太太,這點營生,昨累得著人!」奶媽不但不知累。也不知愁,很少見到過她鎖眉低目,臉上掛霜。一天到晚,總是像歡白靈似的,兩隻嘴角高翹著,仿佛煩惱和憂愁,從來跟她攀不上緣……。
「噹,噹!」西牆邊長几上,自鳴鐘的兩聲長鳴,把她從胡思亂想中喚了回來。躺到床上已經兩個多鐘點了,怎麼還毫無睡意呢?往常可不是這樣,總是一挨枕頭就能睡去。
她用力閉上眼睛,竭力驅趕兜上心頭的雜念。可是,眼皮合到了一起,眼珠兒卻在下面打轉兒,像擦上生髮油似的溜滑鋥亮。右側身子壓得隱隱發痛了,前胸濕潤潤,分明急出了細汗。她用力撩開被子,露出半個身子,焦躁地翻到左側。過了許久,雙眼仍然沒有半點酸澀。莫非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反夜」?
記得有一次,她半夜起來小解,聽到外面有動靜。趴上窗臺一看,媽媽披著棉襖,夜遊神似地,正繞著院子?那棵彎曲的玉蘭樹轉圈兒。她隔著窗戶喊起來:「媽媽,半夜三更,放著好覺不睡,繞那孤樹幹啥?」媽媽停下腳步,低聲喝斥道:「嚷啥!我睡足了。睡你的去!」第二天,她問媽媽:「你真是個怪人—覺怎麼還能睡足呢?」媽媽轉身朝向穿衣鏡,扶扶髮髻上的點翠金釵,裝作沒聽見。後來,她聽奶媽說,那是媽媽「反了夜」。並說,媽媽不斷地「反夜」,—反起來,就屋?屋外,走個不停。但當她問媽媽為啥愛「反夜」時,媽媽總是回答:「睡足了唄。」有一次,她聽奶媽勸媽媽:「太太,俺打聽來個方兒,要是再反了夜,你就在心?數數兒,保你飛快睡著—聽說靈得很呢。」後來,當奶媽問媽媽,「試過那法兒靈不靈」時,媽媽很認真地回答說:「嗯,是挺靈驗。」
既然那方子「挺靈」,惜玉索性試一試。一、二、三、四……她暗暗數了起來。數著,數著,數目字斷了線,竟忘記數到了哪?,只得從頭另數。不料,反覆了好幾次,也沒數過一百,仿佛退回到了連數兒也不識的童年。她忽然明白過來,這生平第一次「反夜」,分明是被昨晚看的那場戲攪的。
「准成是那麼回事,錯不了。咳,都怨那多事的陳寶生!」

2
陳寶生是丹桂戲園的案目。昨天,他來到韋惜玉家。韋家是他的老主顧,隔不上三天五日,他總要笑嘻嘻地走來,用軟綿綿、脆生生的吳音官話,把新來的名角兒,或新排出的連臺本戲,活靈活現地大加描繪形容一番。逗得人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紮進戲場,一飽眼福。即使你手頭有事情擺脫不開,或者心?不清爽,沒興致;他也能把死人說活。讓你要出口的謝辭話,梗在嗓子眼?說不出。
韋惜玉的父親韋宗吉,原是上海洋行的買辦。這是一個有著勃勃野心的精明夥計。他的精明,表現在善於揣摸東家的心理。在東家面前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他總是做得恰到好處。他能把自己經辦的、一件平平常常的買賣,描繪得歷盡艱辛,機關算盡,來之不易。更能把同事辦的同樣性質的一樁買賣讓東家相信,那是碰了巧,走了運,並非辦事人的精巧。因此,他這「買辦」便日益得到東家的青睞。不但薪水隨著年月長,年關、節下,總有豐厚的紅包悄悄塞到他的手?。別看韋宗吉如魚得水,活得十分輕鬆,殊不知,他更有著深藏心底的重重心事。從進洋行的第一天起,他就瞄上了東家屁股底下那把寬大的高背皮轉椅。哼,先馱著那「肥豬」吧。總有一天,我要叫你馱馱我這瘦削的身軀。因此,他雖然收入豐厚,卻時時警戒自己,緊緊併攏雙手十指—靠汗水和心計換得的銀子錢,來之不易!那些破財毀家的勾當,他幾乎從不染指。為了交際,雖然常常陪朋友吞吐雲霧抽幾口,小打小鬧玩「八圈兒」,甚至叫個「條子」,吃吃花酒,那是躲不開的交際應酬。拾得起,放得下,不上癮,不入邪—他要一文一文地將錢積起來,成就一番大事業。他唯一的嗜好是看戲。不管角色孬好,常常帶上妻子女兒泡戲場。花上三百、五百文,換個半宵快活,不但健身養心,還明曉天下文臣武將的功略,人情世事的厚薄。只要酒壺嘴上省一省,零碎錢少花幾個,並不妨礙錢櫃的進項。於是,他就成了陳寶生的老主顧。等到他積足了自己經營的本錢,便去香港和廣州各設了一爿店。為了不讓家務纏身,妻小仍舊留在上海法租界安樂里。「先生」雖然早已遠去港穗,陳寶生對韋家母子的照應,卻一如既往。
昨天,他又來到了韋宅。僕人范五給他開了門。他走進上房,向迎出來的韋太太長揖至地,請安問好。立起身,輕輕在紅木嵌雲石靠背椅上落了座,扯平雙膝上的長衫下擺,眉飛色舞地開了篇。韋惜玉當時遠遠躲在母親的臥室門內,把一切都看在眼?。
「韋太太!阿拉上海人眼福勿淺哪!京朝聘得來首屈一指的『三慶班』頭牌臺柱子,當今武生泰斗。韋太太,儂勿曉得,這位楊老闆可不是平平常常的伶人。」陳寶生左手擼擼右袖口,伸出右手比劃著,「人家是大名鼎鼎的同光十三絕,頂兒尖兒的角色。了得嗎?自打唱紅了大半個中國,莫說北京城?的名戲場,就是皇宮?頭的大戲臺,也成了人家獻藝的地方。連最難伺候的慈禧皇太后,幾天不看楊老闆的絕招兒,唱著蜜水都是苦的。只要楊老闆『出將』門口一亮相,她老人家又是叫好兒,又是拍巴掌。大元寶流水般地往下賞。一場戲唱下來,人家楊老闆臉不紅、氣不喘,那位老佛爺可是喊啞了嗓子,拍腫了手掌哪!」
韋王氏笑著插話道:「陳先生不愧是闖世界的,死人能讓你說活,活人準讓你說神……」
「勿是的,勿是的!」陳寶生連連擺手。「韋太太,阿拉一向討厭瞎奉承。有了真神才念經。儂想喲,連西太后都誇楊老闆是『活趙雲』、『活美猴王』,會假得了嗎?要不,怎麼稱得起是『武生泰斗』呢?!」
「一個唱武生的,『抬鬥』幹啥哪?」
「太太,那是說,人家的名氣大得不得了,就像泰山、北斗星一般出名和耀眼。」
「陳先生,今晚的泡戲,不知是啥戲碼?」韋王氏被說動了。
「開鑼戲是武打戲︽兩將軍︾,連下來是青衣唱工戲︽宇宙鋒︾,壓軸好戲是楊老闆的長靠名戲—︽挑滑車︾!」
韋王氏一聽,連連搖頭:「原來楊老闆唱的也是摺子戲呀—沒根沒梢的,硬是讓人心?頭犯急躁。陳先生,改天再說吧。」
「太太,儂莫小看這『摺子』,那可是長靠應工的重頭戲。俗語說:『不演長、挑、取,羞穿高靴底』。」陳寶生為自己的杜撰很得意。他進一步解釋道:「哪個穿高靴底的長靠武生,倘使拿不起︽長板坡︾、︽挑滑車︾、︽取洛陽︾這類硬功戲,勿得多少香湯好喝。人家楊老闆一齣不漏都帶了來,教阿拉滬上戲迷開開眼。太太只要去看上一眼,儂就信服小人的話啦。人家玩藝兒地道:靜如處子,動如飛燕,閃展騰挪,一招一式—脆,帥,絕!要不,班子初到,訂座兒的,踏斷街,擠破門。弄得阿拉這作案目的,都無那哈個哉!」
「哦,有那麼多貪看楊月樓的?」韋太太來了興致。
「咳,」陳寶生歎一口氣,接過王媽遞過來的水煙筒,咕嚕嚕,深吸一口。仰頭吐出長長的煙縷兒,搖頭晃腦地說道:「這幾年,阿拉上海人看戲漸漸入了門徑,硬是親上了『京派』的玩意兒。擠破腦殼,也要佔先,爭個先睹為快。不過,爭歸爭,搶歸搶,鬼頭、蛤蟆眼,靠邊兒候著。勿成讓阿拉陳寶生冷落了老主顧?」陳寶生探身向前,放低了聲音:「韋太太,三天泡戲,花樓上的包廂座兒,一眨眼,全有了主兒……」
「那就過幾天再說吧。」
「不,韋府是老主顧,勿敢冷落喲!儂跟小姐的雅座,小人早就留下了呢。呶,就是花樓左廂居中的三個座兒,正對出將門,那可是上座中的上座喲!韋太太,看戲對了台,才算勿白來嘛!那地界兒,不光對台,省力,楊老闆一掀門簾,九龍口上一亮台風,儂就是睡著了,也逃不出儂的眼角梢兒……」
韋王氏被逗笑了。惜玉知道陳寶生舌尖上的能耐。哪怕戲園請來的是軟皮豆腐般的角色,排出的是讓人倒胃口的戲目,也能讓他形容得蛟龍升天,彩鳳落地,麒麟送寶,天花亂墜。即使身子不舒坦,心?不安逸,也總是被他「誆」進戲場去挨時辰。花了錢,沒好戲看,只能嗑瓜子兒,嚼荔枝,耐著性子喝半宵苦茶。不過,平心而論,那也怨不得陳案目。人家端的是「板凳腿」的飯碗,能不搖動巧舌做賣瓜的王婆?怨也只能怨母親看戲的癮太大。她真想掀開門簾近前連說幾聲,「武生戲吵死人,不去!」又怕姑娘家越禮答話,有失體統。只能在心?暗暗詛咒為陳寶生提供口實的京朝名伶楊月樓!
陳寶生從韋王氏浮上一層欣喜雲霞的臉上,看透了老主顧的心意。急忙站起來說道:「韋太太,今晚的機會好比齊天大聖下凡界,千載難逢。」他拖腔拉調,像在念台詞兒。說了一句,忽然改變腔調,一本正經地補充道:「太太,儂老人家,莫忘囑咐小姐當心自家的手掌拍腫,腳板跺疼。不痛惜自己的尖腳兒,也該體恤園子?的地板呢。哈—」
韋王氏一面拿手帕兒捂著嘴笑,一面答道:「好個陳先生—讓你逗死了!」
陳寶生一聽,急忙扯扯袖頭,深深一揖:「韋太太,恕小人不能久留。儂是頭一家受請,阿拉還得張羅別家去。儂歇著。今晚準六點,在戲園門口,小人恭候太太小姐大駕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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