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聽說桐島退社了》《何者》作者朝井遼
入圍第147回直木賞
化不安為力量的暖心之作
◎第147回直木賞入圍作品
◎宮部美幸、北方謙三、桐野夏生聯袂好評
◎Amazon讀者四顆星誠心推薦
◎張維中專文解讀作者魅力
我站在比所有人更高的地方,俯瞰著世界。
跳下去,就能夠加入他們嗎?
重考生小梢因為羨慕雙胞胎姊姊既聰明又漂亮,藉故假扮成姊姊參與電影拍攝。電影最後一幕,女主角將跳崖自殺。在跳下的前一刻,小梢一面想著重考以及暗戀的補習班老師,一面俯瞰這個寬廣的世界,突然領悟自己並不是想要成為姊姊,而是想與現在的自己有所不同。於是這一躍,彷若重生。
五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女,同時懷抱著這個年紀特有的開朗與迷惘──
意外被好友親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內向女孩;
明知不可能,仍想追求同班美女的魯蛇男大生;
試圖透過畫畫來面對家庭關係瓦解的美術大學學生;
因為雙胞胎姊姊長得美而感到自卑的重考生;
自覺天分有限,依然邊打工邊努力練習的舞蹈學校學生;
面對看不清的未來,他們將焦躁與不安轉換為力量,踏出屬於自己的「第一步」。
作者簡介
朝井遼Ryo Asai
一九八九年五月出生。岐阜縣人。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文化構想學系。擅長跟隨自己的生命軌跡創作,對同輩年輕人所遇的掙扎與心境轉折的描繪細膩深入。二○○九年在學期間,以《聽說桐島退社了》獲得第二十二屆小說昴新人獎而出道,書中充滿既苦澀又甜美的青春影像,正是朝井遼十九歲時對高中微型社會的描寫,受到讀者熱烈好評,並獲得宮部美幸、石田衣良等知名作家的讚譽,一舉成為當代青春文學的第一把交椅。
二○一○年,以《男子啦啦隊!!》獲得第三屆高中生票選真多之天龍文學獎,受到廣大高中生喜愛。二○一一年,以《重生》重現時下年輕人會遭遇到的問題,展現驚人的洞察力,並於二○一二年入圍第一四七回直木賞。
二○一二年,《少女不畢業》受到日本《達文西》雜誌強力推薦「畢業季應景必讀青春小說」,朝井遼雖為男性作家,卻在書中將少女種種複雜的心情一一傳達,讓讀者驚喜萬分。同年,《聽說桐島退社了》改編成電影,獲得第三十六屆日本電影金像獎、第三十四屆橫濱電影節、二○一二電影旬報、二○一二報知映畫賞、每日映畫賞等多項大獎,在二○一三年台灣金馬奇幻影展被譽為「金馬奇幻影展人人傳頌的神作」,一票難求,佳評如潮。
隨著朝井遼大學畢業、進入社會,在二○一二年底推出以畢業前夕努力找工作為主題的《何者》,對大學生找工作時各懷鬼胎與日本社會現況的描述精準且深刻,遂以此作品獲得第一四八回直木賞,成為五十年來最年輕的直木賞得主,此作亦獲得《達文西》雜誌二○一三年上半期BOOK OF THE YEAR小說類第二名。二○一三年底,獲選為日本《GQ》雜誌年度文壇代表,無疑是實力與人氣兼具的新生代作家。
著作有《聽說桐島退社了》、《重生》、《少女不畢業》、《何者》(以上皆由貓頭鷹出版)、《男子啦啦隊!!》等。
張智淵
台北人,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中日筆譯組肄業,從事翻譯十餘年,譯有《艾比斯之夢》、《利休之死》、《千兩花嫁》、《四帖半宿舍神話大系》等五十餘本小說,以及《這樣學習改變了我》、《活化大腦生活術》、《差一點分手,更幸福》,現為專職譯者。
名人/編輯推薦
部落客、作家暖心推薦
二十歲生日時,我認為自己很老,因為人生就要結束了(到底是多老)。但像大法師的附身少女那樣把脖子扭了一八○度回頭看,才懂得二十歲是人生最耀眼的時刻,會那樣認為,是因為心中有太多焦躁與不安吧?現在的我反而認為自己還很年輕,其實是因為……我真的老了(哭噴)。青春就像衛生紙,份量看似很多很蓬鬆,其實一下就用完了,所以請斷開那些有的沒的情緒,卯起來活出閃亮的自我吧!
──青小鳥,部落客
和《聽說桐島退社了》、《少女不畢業》一樣,《重生》渲染著朝井遼獨特的水藍色,以輕巧的溫柔筆調述說著他們的堅強。
在難以呼吸的空氣中、混沌不清的迷惘中、令人窒息的現實中,孤獨的年輕靈魂努力地活著、奮力地散發出生命的光與熱。這就是一個描寫奮力掙扎之光芒的青春故事。這就是讓在現實中所有想要突破不自由的不安人們得到勇氣的,「重生」。
──迫水未來,部落客
一點點毀壞、一點點心動、一點點孤獨……
朝井遼的小說裡,充滿青春的餘裕;每一次的破滅都是重生,哪個大人還有這般福利?那是專屬於年輕人們,絕無僅有的奢侈。
──神小風,小說家
下北澤的甜點店、隨身聽、電車、美術大學,還有校園中某種可以稱為假性自由的氣氛,幫我搭出這群年輕人的舞台。他們緊抓著自己僅有的東西(雖然有,但不是很夠用的天賦、才能、美貌),承受自己什麼也不是的壓力。我喜歡他們這種執著,即使是同儕的溫情也無法消滅這種執著,也許這才是真正可以稱之為自由的東西。
──陳又津,小說家
第147回直木賞好評
本作宛如一首迴旋曲。輕快的風格到了最後,漸漸變得鮮明……看得出來作者做了各種嘗試。而且,擁有一試就成功的力量。
──桐野夏生,《Out 主婦殺人事件》作者
作者鮮明地描述每一個角色的孤獨。在孤獨之中,設法發現活著的意義的身影,會在一瞬間綻放光芒。就描寫當下的青春小說而言,本作十分出眾,作者不顧一些時間一久就會退流行的部分,徹底描寫年輕人的哀傷,令我讚賞。
──北方謙三,日本知名作家
這是一部非常朝氣蓬勃、光芒四射的作品。
──林真理子,日本人氣作家
我感覺到了新的表達能力。
──伊集院靜,日本知名作家、作詞家
本作中充滿了仰望滿天繁星般的光輝。這是一部光是順著作者的豐富感受閱讀,也不會膩的作品。
──淺田次郎,《鐵道員》作者
對於青春早已結束的我而言,雖不如《聽說桐島退社了》貼近我,但這絕非壞事,也不是失敗。
──宮部美幸,暢銷作家
鉅細靡遺地描寫年輕世代……我對作者的下一部作品寄予期待。
──阿刀田高,日本怪奇小說名家
Amazon讀者好評讚譽
若是一言以蔽之,本作是「大學版桐島」色彩強烈的作品。不過,朝井遼在本作中,揭露了各個角色因為從高中生變成大學生,「知道」了什麼而感到恐懼,之前做得到而如今做不到這種大學生特有、看清現實的恐懼,以及光是隸屬於大學,尚未成為somebody,卻逞強佯裝自己不是nobody的內心懦弱等……若以與寫作時是大學生的朝井遼感性對話般的心情閱讀本作,或許是個客觀審視身為大學生的自己的好機會。
──司真
本作與《聽說桐島退社了》採用相同的手法,巧妙地連結各個角色,創作出改變視角的連作短篇。不過,對於心境波動的描寫,變得細膩而深入,令人印象深刻。二十歲左右特有的開朗、輕快,以及互為表裡的迷惘與寂寥,令人聯想起自己過去的回憶,感到一陣揪心。
──maru
許多年輕人看似成天混吃等死,透過本作,能夠一窺他們心裡真正重視的價值觀。
──風子
與前作相比,縱然依舊保有若干令人煩躁、接近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獨特描述、比喻、擬聲語及擬態語,但是變得能夠確切描述事情和人的心情。朝井遼從仍帶有稚嫩的主題和劇情,深入發展至引發讀者共嗚的層級。如此一來,原本在處女作《聽說桐島退社了》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對話」描述,在《重生》中增添奇特的光輝,變成了一部令人感動的作品。
──Amazon Customer
世界會變成彩色的
張維中
平成元年(一九八九年)出生的朝井遼,二〇一三年初以《何者》一書奪下日本大眾文學最高榮譽獎「直木賞」時,只有二十三歲。那一天,全日本的傳媒都以「戰後最年少」、「平成年出生首位直木賞得主誕生」等刷新紀錄且注定是歷史留名的醒目標題,展開一系列關於「朝井遼究竟是何方神聖?」的追蹤報導。
得獎作家有很多種,在我看來,朝井遼是屬於在各方面都恰恰好到位的那一種。二〇〇九年,當時還是早稻田大學新鮮人的他,憑著《聽說桐島退社了》獲得「小說昴新人賞」而出道,隔年發行單行本。原本書就賣得不錯,在改編成電影以後,銷量更直線上升,一舉突破五十五萬本。
容貌斯文,年輕上相,看似靦腆,但說起話來卻比想像中更能言善道,且充滿自信的朝井遼,文采之外還具備著一絲文壇偶像的氣質,想當然很得讀者與媒體緣。接著,當不少人對他的實力,還抱持著觀望或存疑之心時,他便拿下了令許多日本作家欽羨的直木賞。
日本文壇,作家能在三十多歲出版第一本書,已經是大家眼中的新生代作家了。很少有人能在二十歲世代就出書,同時還虜獲市場與文學獎的雙重肯定。跳脫近年來推理和刑事題材的熱潮,朝井遼以生活化的背景,清淡又深層的筆觸,情節不誇張的青春小說,獲得出版界、書店、媒體和讀者的各方面青睞,實屬難得。因此,若要說這一、兩年來,朝井遼是日本文壇最閃亮的實力超新星,我想絕非溢美之詞。
然而,更重要的,也是核心的部分,是朝井遼他真的熱愛寫作。他充滿了一股不得不寫,好多故事想說出來的創作爆發力。
高中時代在出身地岐阜縣度過,高三畢業時,朝井遼的大學入學考試,第一志願其實是國立的一橋大學。結果,卻落榜了。當時的級任老師鼓勵他:「重考一年,一定能考上想要的學校。」沒想到他卻說:「沒辦法,我不能為了考試再等一年!我有好多想寫的東西。」始終知道朝井遼愛寫也能寫的老師,於是改口:「既然如此,你就去東京!然後開始好好寫作!」就這樣,朝井遼上京,完成了高中開始動筆的第一部小說,拿下了新人獎。帶著這股衝勁,朝井遼出道後短短的四年間,平均每半年到一年就交出一本書,在獲得直木賞而家喻戶曉以前,早已累積出一批忠實讀者。
初試啼聲之作《聽說桐島退社了》是進入朝井遼小說世界的最佳入門作品。台灣的讀者在接觸到小說中文版之前,不少人因為同名電影,已經知道了這個故事,給予這部青春電影挺高的評價。
雖然我也喜歡電影裡優美的畫面與光影,但是,若說故事主題帶來的驚歎與思索,還是不得不承認喜歡原著小說,遠遠勝過改編電影。正因為小說不像電影,可以利用演員的表情、攝影和音樂去傳遞,所以文字的功力就顯得更加關鍵。原著小說有很多電影裡省略的故事,以及無法說盡的細節,讓每一個角色,更顯得有血有肉。
朝井遼用著非常符合時下日本高中生的說話腔調及日語用詞,以盈滿清透質感的「空氣感」筆觸,去建構出了一個好年輕的故事。許多的日本高中生和大學生,在讀過之後,都發出一種這故事充滿極度「真實感」(リアル)的震撼,並且表示「終於有人把我們的『部活生活』(社團生活)給寫出來了」的認同。
從《聽說桐島退社了》作為原點,朝井遼藉由他的筆,以二十歲前後的日本年輕人世代為背景,如一同心圓似的在接下來的作品中,輻射出一齣齣的青春群像劇。
這其中包括了《男子啦啦隊!!》以日劇中常見的故事題材,講述一群男生組成少見的男子啦啦隊,團員們學習著彼此的磨合與互助。男孩們在不被眾人看好的冷眼相待中,從小型的學園祭脫穎而出,到爭取全國性大賽為遠大的目標。
而《重生》這部作品同樣也設定了多位主角,將故事中的五個大學生,一腳踩在青春上,另一腳卻踏進人生新階段,那一股對於未來的左右不安,陳述得清澄澈底,被譽為閃亮的青春小說。至於《少女不畢業》則又回到了高中時代,並且將敘述觀點轉為女孩,講述七個即將離開高中校園的少女,成長中各自面對的幽微心事。
朝井遼每一年都交出至少一部作品,在創作不輟的磨練中,作品內容的幅度也隨著自身經驗的累積而有所不同。
在寫作《何者》這部小說時,朝井遼自身經歷了大學畢業、求職和成為社會新鮮人的人生歷練。因此,筆下的小說主人翁所面對的難題也脫離了高中和大學的社團生活,直擊了不景氣的日本經濟環境下所謂「求職冰河期」年代,寫出日本年輕人面對求職的現實殘酷與自我存在的定義,最終獲得了直木賞的肯定。
在朝井遼的小說文體中,他的口吻經常是青春的,敘述也是輕盈的,但卻一點也不膚淺,甚至充滿力量與方向。不管旁人怎麼去看待故事裡的每一個主人翁,在他們的心底,都知道自己才不是那種一眼就被看穿的青少年。這些年輕的孩子所思考的事情,也許比一個大人還要深沉,只是選擇不說。
友誼、愛情和親情。無論是哪一個環節的人際關係,滋生出來的羨慕與嫉妒之情,說穿了,要的就是一股認同性與存在感。認同與存在,滋養出價值觀,建立一個人的自信。然而,自信需要一面鏡子,得從周圍的人身上,才能反射出自己的模樣。
朝井遼出版《聽說桐島退社了》時,我在每天都會經過的,距離早稻田大學最近的JR高田馬場站,看見出版社大手筆買下車站入口所有的牆柱廣告。早大出身的作家特別多,海報上寫著「早大現役學生作家」令那場面頗有一種宣告接班人的氣勢與況味。
褪去學生身分以後,朝井遼成為媒體話題的另一個理由,是當大部分的日本作家成了名,若可以靠版稅和稿費過生活,就會成為專職作家,但是朝井遼卻因為「不喜歡變成(傳統)作家樣子的作家」而堅持在大學畢業後就職。
每天早上六點半出門,抵達離家約三十分通勤時間的公司,準時在七點走進職場附近的First Kitchen速食店,然後打開電腦邊吃早餐邊寫作。九點鐘離開去上班,下班以後,也習慣進家庭餐廳裡吃晚飯,繼續寫作。
對於台灣作家來說,無論作品暢銷與否,身兼上班與寫作恐怕是稀鬆平常的狀態,但對日本文壇來說,上班族的暢銷作家卻很新鮮。被問到這樣不累嗎?朝井遼回答:「那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平衡感。」是的,平衡感。那便是朝井遼在現實生活中在摸索的,也是他筆下的小說人物始終在摸索的位置。
又自信又彷徨,在青春與成人,喪失與追求之間,平衡著,努力去相信如《聽說桐島退社了》裡的前田涼也所說的「世界會變成彩色的」。至於真的會是彩色的嗎?沒時間等待了。總之就奮不顧身地飛奔出去吧。
勇敢出發,不該只是十七歲的那個瞬間,也是長大以後不該忘記的信念。
(張維中/大學在學時出版第一本書《岸上的心》。日本早稻田大學進修後,東京設計專門學校畢業,現於日本任職傳媒業。著有《夢中見》、《一日遠方》與《戀愛成就》等書。)
書摘/試閱
小光是仙女棒
咦,剛才是誰親了我?
意識宛如白晝裡朦朧不清的月亮輪廓。思緒一片混沌,像是逐漸溶化在煉乳中的細碎刨冰一般。我難以抵擋甜美的睡眠誘惑,僅管如此,我仍沒有完全睡著。熬夜的盡頭是,清晨四點。明明剛才還生龍活虎地打著麻將,現在卻因為腰痛而躺在沙發上,真是失策。我沒刷牙也還沒卸妝,雖然想洗個澡去睡覺了,但畢竟我是主人,小光和風人也都還在;於是我緊緊抓住腦海中一個個飄過的不該睡的理由,反覆在靜靜昏睡與三分清醒之間擺盪。但此刻,睡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親了我。我想著。
「是誰?」我瞬間想著。但小光是女生,所以一定是風人了。一定是明明很帥、卻不知為何一臉處男樣的風人。忽然間,廁所門被誰推開,有人從裡頭出來,室內的空氣也彷彿被擾動了似的。大概是小光吧。一陣風輕輕地從我身上撫過。
我說風人你呀,居然趁小光去上廁所的時候偷親我,簡直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也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雙眼睛滴溜得像汽水上的彈珠、還耍帥地染了一頭褐髮的人,竟然是在室男……我拚命轉動著意識混沌的腦袋,翻過身背對散放著麻將的桌子。心跳得有點快。就像第一次畫眼線時畫不直、線條歪七扭八那樣,心情忐忑不安。
嘴角擅自上揚了兩毫米,笑了。眼皮底下隱隱浮現出尾崎的鎖骨。
「汐梨睡著了呢。」
背後傳來小光的聲音。糟糕,明明是刻意背對他們,但神經卻似乎變得更加敏感。身體背部可以感覺到微微震動的空氣。
「明明剛才還大口灌酒,大聲說著男友的事。」
風人邊打呵欠邊說:而且說著說著,就被我或小光自摸了。我心想「吵死了」,但風人的聲音卻讓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耳邊傳來「喀啦喀啦」的聲響。小光好像打開了窗戶。風彷彿會把半夜裡發的牢騷全部咻咻地淨化了似的,悄悄吹過整個房間。五月的黎明就像是世界的序章,好像一切才正要開始,而非才剛剛結束。
我很喜歡聽「嘩啦嘩啦」的洗牌聲。那是彷彿將時間和體力都多到不行的大學生的夜晚,徹底攪亂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才有了「正要開始」的氣氛。三人一面喝著啤酒、一面盤腿坐著打牌時,便覺得◯◯一點一點地加深。至於◯◯是什麼,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那種化為言語說出口就會變得膚淺的東西,在我們三人間逐漸地加深。
「一旦習慣三個人,就再也沒辦法四人打牌了耶……會讓人等得很不耐煩。」
小光彷彿自言自語似地說道。她說話的聲音澄澈美麗,讓我覺得這裡總是只有固定成員很可惜。好想讓多一點人聽一聽這個聲音。此外,也只有小光不會讓「讓人等得很不耐煩」這種現象發生,她會很快地丟我要的牌餵我。小光一面以正常的音調說「汐梨今天也好弱唷」,一面用自來水沖洗喝光的啤酒罐。小光就像水一樣。就像閃耀著光的水面一樣,小光也會反映出閃閃發光的美麗事物。
我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小光的側臉十分美麗。她有一頭讓人難以親近的烏黑直髮,以及總是能筆直凝視著錯誤的眼眸。
「……與其說是沒辦法四人打牌,倒不如說是沒人可找。」
「不准這麼說。」
「找尾關同學不就得了。」
我在心中調侃道:喂喂喂,風人,那麼一來,你就不能親我了唷。儘管是朋友的男朋友卻沒辦法直呼名字,這也是風人讓人感覺清純的地方。不過,我男友叫做尾崎,而不是尾關。
三人打起來還很順暢的麻將,只剩下兩人的時候就沒辦法打了。我背對著熟練地開始收拾房間的兩人,心想「幸好沒找尾崎」;同時也祈禱著:「旦願風人親我一事,不會對◯◯已經如此深刻的三人造成任何影響。」
小光動作靈巧地將啤酒罐斜斜地弄凹,扭轉一圈壓扁。粗暴的「嘎咻、嘎咻」聽起來很爽快。風人直到現在都還沒辦法這樣壓扁啤酒罐。
我跟尾崎交往一年。朋友則是風人和小光。
來到東京之後,他們就是我的全部。
不知不覺間,我徹底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上午十點多,高掛在天上的太陽彷彿照著什麼美麗事物那樣地照著街頭。房間被整理得乾乾淨淨。他們兩人明明就可以叫醒我,用不著這樣默默離去啊。
「啊,洗好的衣服……」
明明屋裡沒有別人,我卻如此嘟囔著,探頭往洗衣機裡一看。果不其然,原本想打完兩圈就去晾衣服,結果卻忘得一乾二淨,脫了水的衣服在洗衣機裡沉甸甸地糾成一團。我自暴自棄地想「算了」,然後打開冰箱,將顏色漂亮的冰麥茶一飲而盡。
如果刷了牙,就會忘記親吻的感覺吧?我都有男友了,卻想著這種不應該的事。又或者,我應該要忘記呢?反正那又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在心中如此呢喃著,同時也意識到自己被尾崎傳染了口頭禪。
那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尾崎經常這麼說著,對我露出笑容,或者伸手摸一摸我。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時會感到很安心,有時則覺得很不安。
上大學之後,已經過了十三個月。感覺上並不是過了「一年多」,而是過了十三個月──不是「一年」這種完整的單位,而是反覆過了十三次毫無長進的一個月。
累積了這麼多毫無長進的一個月之後,我已經十九歲了。小時候的我所想像的十九歲,應該不會像這樣丟著皺巴巴的衣服、卻忘了去晾才對。
「汐梨真是大正妹,去了R大應該也會很醒目!」
故鄉──群馬的朋友,指甲閃爍著接近紅色的粉紅色,替我送行。她們說我不像群馬人。我不太清楚那是什麼意思,但留在故鄉的朋友都很羨慕我,所以我想,那一定不是不好的意思。
在大學的課堂上第一次見到同學時,我就反射性地心想「我不可能跟他們成為朋友」。這種心情在腦海中站得直挺挺的,簡直就像忽然筆直站立的茶梗一樣,於是我並不想違背這份心情。
拚命裝出大學生的樣子,硬是用著自己沒有的品味、對彼此品頭論足的女生,和卯足全力梳理著一點也不適合自己的M字瀏海的男生,我都不可能跟他們成為朋友。他們似乎正在詢問彼此的出身地,努力地試圖擴大話題,光是看著他們,脖子就莫名地癢了起來。「是喔,原來你來自三重啊,是喔……在名古屋附近耶。」什麼鬼啊。
我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微糖的奶茶,一個人坐在教室角落時,感覺到了女生們的視線。她長得好漂亮喔。我聽到有人這麼說之後,在心裡想著「我知道喔」。一頭棕色捲髮的女生以領導者的模樣說:「我們來製作聯絡人群組吧!」我扭開寶特瓶的瓶蓋時,悄悄用右眼瞄了她一眼。想成為女生領導者的人,無論怎麼想,我都不可能和她成為朋友。都已經是大學生了還那麼做的人,我真是完全搞不懂。
上課前,坐在我周圍的只有兩個人。首先,是小光。她走進教室時,我察覺棕色捲髮的女生露出「糟糕,輸了」的表情。剪齊的瀏海、寶石般閃閃動人的烏黑長髮、不需要畫眼線就像貓一樣炯炯有神的眼眸,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比任何人更加美麗。圍在棕色捲髮的女生身邊的女生們,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很好,領導者換人了。棕色捲髮的女生,只當了一瞬間的女王。我差點就不小心笑出來。
那群女生中,有人想跟小光說話,小步靠了過去。當她正要對宛如春天小溪般輕輕飄揚的烏黑秀髮說話時──
「別一群人聚集在教室門口,閃邊啦!」
小光發出稚嫰清脆的聲音,挺直背脊,朝我的方向走來。我在心中替她的英姿拍手喝采。Bravo!Bravo!
接著,一個小型犬般的男生,顯然是對那些正喋喋不休跟女生講話的肉食男感到不安,便像乘風而來的蒲公英絨毛般,輕飄飄地來到教室角落,在不被任何人察覺到的情況下落地紮根。聽到「風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忍不住噗哧一笑。實在是太適合他了。
我把窗戶全部打開。陽光熾熱地在我身上緩緩移動。
假如我說我被風人親了,尾崎是否仍會像平常一樣地說「那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呢?
無論如何,還是先把洗好的衣服晾起來吧。我把緊緊揪成一團的衣服鬆開、丟進紅色塑膠籃裡,來到陽台。
不久前還待在屋裡的小光和風人的氣味,向著屋外散逸。對我而言,這裡原本就是陌生的城市,此時站在陽台從稍高處眺望,看起來更覺得陌生。明明已經在這裡住了一年多,卻仍無法相信這裡即將成為我「度過學生時代的城市」。住在這裡的人們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通宵打麻將、洗好的衣服就丟在洗衣機裡沒晾?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看起來仍如此像是聚集著一堆毫無關聯的人的城市呢?我攤平甩開已經幾乎全乾的SPINNS的T恤,將莫名有點感傷的心情一起甩到空氣中。
我也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就這樣繼續下去的話,馬上就要二十歲了。
我望向閃耀著光芒的天空。如果敲一敲那片天空,另一側的人會不會翻開天空、倏地現身,把這個世界弄得天翻地覆呢?那麼一來,尾崎說不定就會改口說「事情大條了」。我這麼胡思亂想著,同時也決定要翹掉今天的課。
☆
那副黑白格紋的眼鏡,真是一點也不適合你。
「找您二十四圓,謝謝光臨。」
找零的同時,我一面小心地避免碰到對方的手掌,一面微微一笑。大部分男生看見這樣的笑容,都會覺得很開心,戴著跟五官一點也不搭配的花哨眼鏡的男生,也露出一臉賺到了的表情,從店裡離開。難道都沒有好心的朋友告訴他,那副眼鏡一點也不適合他嗎?我厭煩地這麼想,但仍面帶微笑站在收銀台前。能看穿我這副笑容的男生,只有尾崎和風人,他們分別說我這樣「好假」、「好可怕」。
聽到我說「我在大學內的麵包店打工」,大部分的人都會蹙著眉頭說:「是喔,換作是我,一定沒辦法在那種地方打工。」每當這時,我便會在心裡回答:又沒人在問你的意見,你有事嗎?平常這種話我都只會在心裡想想,但若對方是風人的話,我卻會自然地脫口而出。風人又說了一次「好可怕」。
在大學內的麵包店打工,比想像中更有趣。討厭在這裡打工的人一定會說「朋友來的時候,覺得很丟臉」吧,但反正我的朋友數量少到十根指頭就數得出來。這份工作的地點離家近、內容簡單、可以觀察客人,只要說專題報告快完蛋了就能找人調班;而且能擅自請小光吃東西,還可以捉弄風人。
大學一共有三個校區,分別是文學院的小校區、理學院的校區,以及其他學院聚集的大校區,全部都是走路就可以到的距離。我打從心裡覺得,自己是念文學院真是太好了。跟文學院相比,其他校區的人簡直多到讓人覺得心浮氣躁;從球場上傳來網球社大聲喊叫的聲音,彷彿在說「看看我們有多愉快」似的,午餐時間的學生餐廳也幾乎沒有座位。總是一個人行動的我,大概無法被其他校區所接納。
就這點而言,這個校區的麵包店很有品味,學生餐廳裡也有許多吧檯的座位,很適合單獨用餐,感覺很好。戴著黑白格紋眼鏡的男生也會忽然現身,是很不錯的生活調劑。
「喂,喂~」
夾子發出「咔嚓咔嚓」聲響,令我回過神來。
「妳剛才臉上帶著微笑,卻不斷咂嘴唷。」
「咦,真的嗎?」
「假的。」
尾崎露出惡作劇的笑容,遞給我放著兩個牛奶哈蜜瓜麵包的托盤。甜麵包和粗壯、短髮、一身古銅色肌膚的他一點也不搭調。但還是比戴著黑白格紋眼鏡的男生好一點啦。
「你還蠻常買這種可愛的麵包耶。」一次買了兩個同樣口味的麵包這件事,讓我感受到男生特有的食欲,以及那種對食物本身執著的心情。
「假如我坐在長椅上,兩手拿著這個吃,一定很可愛吧?」
那很詭異耶。我咯咯笑著收下兩百五十二圓,然後遞上收據。正想好歹說句「謝謝光臨」時,尾崎問:
「今天也來我家嗎?」
我喜歡尾崎不染髮、,戴夾式耳環、,不抽菸;也喜歡他短短的鬍子、,結實的胸膛、,血管浮出的手臂,以及難為情地翻過身去的背影。
「……嗯,今天就算了。」
我笑著這麼說的同時,也猛然想起一件事。
我的笑容很假。
「好。我再打給妳。打工的時候,別咂嘴唷。」
尾崎揮手離去。我才沒有咂嘴呢,我一面想著一面對他揮手。昨天被我親吻過、此刻只隔著一件單薄T恤的背部,不知為何卻看起來十分陌生。
☆
我事先傳郵件告訴尾崎「我現在過去找你喔」,抵達高圓寺時,便看到他站在驗票口等我。昨天晚上我也在尾崎的公寓裡過夜。如果不搭會在中野停靠的電車,從距離我的公寓最近的車站,只要搭一班地下鐵即可前往高圓寺。
我們交往快一年了,所以從車站到公寓的路程已經很熟,但尾崎總會在驗票口等我。每次我說「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他就會應道「我要順便買動元素」,還會順便買我愛吃的甜筒。只要想到因為兩公升的動元素的重量而稍微變硬的右手臂屬於我,就不禁覺得有點高興。
從我的公寓帶來的GEORGE朝倉的漫畫被丟在床上。你看了喔?我笑著說。既然借了,任誰都會看一看吧。尾崎這麼回應著,然後一臉難為情地把漫畫收進書櫃。雖然尾崎嘴巴上說「挺好看的,不像是少女漫畫」,但其實他根本沒看過少女漫畫;當初是我說「你八成是對少女漫畫有偏見」,硬是借給他的。沒想到他好像挺喜歡的,我於是又高興了起來。
我汆燙義大利麵,拌上培根蛋醬。趁麵體還熱熱的時候拌入切碎的起司,味道更為濃郁美味。尾崎一面說「妳老是吃那麼重口味,會早死唷」,一面用面紙替我擦拭嘴角。一開始他這樣做的時候我總是很害羞,但如今已經能從容地道謝。飯後我們吃著甜筒,兩人擠在無印良品的大懶骨頭上,尾崎自然地觸碰我。
從尾崎觸碰我、到我們理所當然地開始觸碰彼此的瞬間,我會覺得非常安心。儘管是在東京這個沒有家人的地方,我也突然切身感覺到,自己正和某個人一起活著。
燈熄掉之後,尾崎的房間變成了宇宙。他說那是高中製作的專題作品,拙劣的星象儀不斷旋轉,星星穿透過尾崎的身體。
我們在星星的守護之下,漸漸陷入懶骨頭之中。尾崎的唾液很溫暖。我的唾液大概也很溫暖。溫暖的東西和溫暖的東西交融在一起之後,心中湧現了愛意。
「我跟你說。」
尾崎溫柔地應了一聲「嗯?」,解開了我的胸罩。
「我很漂亮對吧?」
「哇!真是驚訝到反射性地哇出聲了。」
我笑道「胡說什麼」,便被他帶到床上。剛剛被我們靠著的填充了超微粒泡棉的懶骨頭,還留有我和尾崎形狀的凹痕。
我和在我上頭的尾崎眼神交會。
「所以,我很漂亮對吧?」
「我班上有個傢伙說『麵包店的店員長得很正』,頭就被我揍了一拳。」
「那個人是不是戴著黑色格紋的眼鏡?」我稍微撐起上半身。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所以……」
我隔了一會兒,再度將身體靠在床上。尾崎親吻我裸露的胸部。我趁愛意尚未湧至腦中之前,試著若無其事地說:
「我被同班的男生親了。」
尾崎從我的胸前抬起頭來。我凝視著他的眼睛。
「親吻啊。」直到去年為止都仍仔細品味著農村自然風景的雙眼裡頭,如今有人造的星星流逝而過。
「那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殘留在口中的甜筒碎片,從齒縫間掉了出來。明天早上再吃一支甜筒吧。我這麼想著。
如果不這麼想的話,我就會開始覺得很不甘心。
「不管是哪種生菜,只要淋上凱薩醬就會變好吃,對吧?同樣地,不管是哪個男人看到妳,都會想親妳啊。」
我從頭到尾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就這樣被他津津有味地吃掉了。回想起風人的吻的瞬間,總覺得尾崎比平常更用力地吸吮我的胸部;在那之後尾崎吻去了殘留在我口中的甜筒餘味,嘴裡變成滿是他的味道。
不管是什麼事,我似乎都無法好好傳達。毫無長進的日子徒然累積著,我就是如此填充著自己。
☆
有第七節課 的日子,隨著教授的最後一句話,一天也就幾乎到了尾聲。延長到九點半才下課也是常有的事,因為是最後一節課的緣故,所以教授會隨心所欲地從天南講到地北。我走入教室的時候心想「天已經黑了吧」,走出教室的時候則想著「天果然黑了吧」。在第七節課裡,偶爾會出現身穿西裝的男人和感覺學識淵博的歐巴桑,不知為何有時甚至會有一身水手服的女高中生,使得教室裡散發出有點不太真實的氛圍。人與人之間確實存在著所謂的距離,所有人都認知到了這一點。而世界和這個教室之間或許也存在著距離,那個女高中生大概也非常渴望認知到這一點吧。
在夜色籠罩之下,大學顯得有些神祕。人群魚貫離去之後,大學仍默默地佇立在原地,看起來像是不可久留的地方,促使我走得比平常更快。就快到大學關門的時間了。剛剛還待在社團辦公室或練習設施裡的學生們,一面以手機查詢末班電車的發車時間,一面走向居酒屋。我獨自一人往公寓走去。
我慶幸一路上完全沒遇上紅燈,也慶幸這麼晚還買得到賣剩的薄鹽醃漬的切片鮭魚,將鑰匙輕輕插入鑰匙孔,發出「咔嚓」一聲。隨著宛如深深挖入金屬內臟的聲音,耳邊傳來小光低沉的聲音:
「妳回來啦。」
「咦?」
主題書展
更多書展今日66折
您曾經瀏覽過的商品
購物須知
為了保護您的權益,「三民網路書店」提供會員七日商品鑑賞期(收到商品為起始日)。
若要辦理退貨,請在商品鑑賞期內寄回,且商品必須是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附件、發票、隨貨贈品等)否則恕不接受退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