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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詩詞的女兒-葉嘉瑩
不准叫我傻妞06:皆大歡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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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叫我傻妞06:皆大歡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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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失散的父母,在風雲島稱王,還生了一個超級可愛的小寶寶,尹靖峰跟駱南蕊可以說是「人生勝利組」,可以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過著愜意的生活了。沒想到,二郎腿才翹到一半,茶都還沒喝上一口,麻煩事又接踵而來。自從被駱南蕊拒絕以後,端木離一直沒有遇到讓他心動的對象,直到過了很久,連駱南蕊的小孩都已經開始去學院上課了,才終於遇到一個,在他一片灰暗的世界點亮光彩的女人,藍水。可是當他已經墜入情網時,卻發現風雲島最近發生的詭異命案,似乎和他的戀人藍水有很大的關係。而且種種證據,都暗示著藍水就是這樁命案的兇手……駱南蕊和尹靖峰的兒子尹月顏已經長大,可是沒想到他第一次愛上的對象,竟是他的仇人端木亮的師姊……

目次

第一章 離王動心 5
第二章 聖女大典 41
第三章 出一口氣 77
第四章 月顏被打 113
第五章 搶奪蠶絲 149
第六章 女山賊王 183
第七章 驚人背景 217
第八章 栽贓嫁禍 251
第九章 父女相見 285
第十章 一統天下 319

書摘/試閱

前情提要

駱南蕊發現,和月帝似乎對官寒特別關心,這也讓月鈞華起了危機意識;而駱南蕊要尹靖峰在宮宴時提到官寒的婚事,讓月鈞華更加擔心。於是他進宮求和月帝,幫他跟崔珍珠賜婚。
去重岩崖祭拜時,駱南蕊使了計,想用炸藥炸死月鈞華。可是他不但沒死,還讓駱南蕊跟尹靖峰找到了重岩崖下的密道,發現了一張地圖。這些線索都顯示,月天和顏容傾似乎沒死。
尹靖峰和駱南蕊終於成婚,他們決定成婚後,就去尹靖峰以前發現的風島查探,找尋度過風暴的方法。和月宮宴時,月鈞華竟然謀反,想燒死大家,可是失敗被誅,杜晴煙也落得當軍妓的下場。官寒見時機成熟,向和月帝逼宮。和月帝沒有反抗,立即傳位。
歷盡辛苦,駱南蕊發明了潛艇,順利度過風暴,找到月天和顏容傾,並幫忙平定內亂。後來駱南蕊順利地懷孕生子,尹靖峰自立為王。可是才剛平靜下來,又發生了一樁奇怪的命案……

 


第一章離王動心

靜寂的小院籠罩在一片月色下,古樸的磚石牆瓦泛著灰白的清輝,透著幾分安逸寧靜。
白衫墜地,隨著他步子的起伏搖曳,端木離俊美的眉眼柔和了幾分,行至牆頭,腳步忽然一緩,桃花眼瞇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不過瞬間,笑容隱去,他探出右手,修長瑩白的五指在牆面一按,身子悄然無聲地躍至牆頭,看起來沉重無比的官靴,只蜻蜓點水地在牆頭踩了一下,就縱身躍向院內。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姿態優雅無比。
院內沒有點燈,只有月光灑在花叢間,主人似乎已經睡了。
端木離右手把玩著玉笛,一步步朝主房走去。驀然,腳下發出聲響,像是踩到什麼東西。不好!端木離暗叫一聲,便想閃身離開,只是一抬頭的時候,眼前銀光閃爍,竟然有一個銀色的網朝他罩來。被網住後,他就勢在地上一滾,連人帶網滾到梧桐樹下,怕還另有機關。
房門開了,藍水捧著一個燭臺走了出來。她緩步朝樹下走過去,喃喃自語:「等不急了嗎?」
端木離趕緊叫道:「是我!是我!」
藍水發現是端木離在網子裡面,皺了皺眉頭:「怎麼會是你?」
「先放了我吧,這樣很難受的。」端木離避開她的問題,可憐兮兮地乞求。
藍水抬頭,狀似無意地在院子裡掃了一遍,輕嘆一聲,轉過頭,竟是沒有釋放端木離的打算,筆直地往回走。
「藍先生、藍姑娘、藍女俠……」端木離雖然被困住,臉上卻毫無窘迫之意,細長的眸角反倒閃過一抹趣味。
藍水彷彿沒有聽見,素手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藍水!藍水!」端木離急了,這個丫頭怎麼會這麼無情?竟然比師妹還要無情!一念剛過,身上的銀絲網卻突然打開了,身上壓力一輕,他趕緊從銀絲網跳了出來。原來機關的開關在屋子裡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幾步行到藍水門前,叩門說道,「藍水,妳不簡單啊!」
裡頭傳來藍水的聲音:「還不走?」
端木離將臉湊在門上,試圖從狹窄的門縫裡張望,可憐兮兮地說道:「我的腿被妳的機關夾傷了,走不了。」
屋子裡傳來女子淡淡一聲輕哼,似乎是警告。
端木離連忙改口:「其實我剛才差點死了。」
或許是「死」字太過刺耳,裡頭響起腳步聲,門閂落下,房門被拉了開來。藍水緊皺著眉,不悅地看著他:「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
端木離心中一喜,她這算是關心自己嗎?
藍水惱怒地接著說道:「早知道你會踩中陷阱,我就應該多設點致命的箭矢!」
端木離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朦朧的月光映出女子臉龐的輪廓,繃得緊緊的線條已緩和,呈現出白日的溫和模樣。雖是溫和,可是他卻不覺得那是真正的溫和,因為有一種溫和也叫疏離。他一腳跨進門檻,話鋒一轉:「我確實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不過不是在妳這裡。還有,許夫人死了。」
藍水靜靜看著他。
「妳不意外?」端木離挑起眉。
藍水問:「你怎麼會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你也有仇家?」
「許夫人會死,是因為體內有一條毒蟲,將她的五臟六腑吃得乾乾淨淨。我跟尹靖峰一起去了許府,仵作幫許夫人剖屍相驗時,那條蟲子一不小心竟然跑到了我的體內。」端木離聳聳肩,解釋給她聽。他一面說一面觀察藍水的表情,藍水一開始只是淡漠地聽著,似乎對這種奇異的事情也不感興趣,只是聽到後面臉色就微微變了。
「到了你的體內?」她的目光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不知為何,看見她這樣的反應,端木離心中竊喜。他裝模作樣地指著肚子嘆道:「是啊,現在還在裡頭呢!我喝了些毒酒,想將牠逼出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怕活不長久了,來見妳最後一面。」
藍水緊緊盯住他的臉,走到桌旁去點燈,然後開口說道:「進來。」
沒想到她竟會請自己進去,端木離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急忙大步跨進了房,生怕藍水後悔。
藍水點亮了蠟燭,微弱的燭火搖曳,隨著燈芯的燃燒,室內越來越亮,她默默地端起茶壺開始燒水。
「嗯?妳這是打算和我徹夜長談嗎?」端木離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問。
藍水不回答,在他對面坐下。
端木離透過跳躍的焰火,看著藍水弧線柔軟的臉龐,心中一片柔和。他不愛孤獨,卻在這一刻,愛上了這樣的寧靜。
「為什麼要來見我最後一面?」藍水突然緩緩開口,問的卻是這一句。
端木離沒想到看上去無心的她,卻抓住了他剛才的玩笑話發問。一怔之後,斂去所有的嬉皮笑臉,輕聲說:「不知道。」可是他又覺得這樣回答欠妥,思忖著又說道,「和妳在一起很放鬆。」
「你是離王,又是風暴之心的王,天下美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想要放鬆,地方有的是。喝了這杯茶,就此離開吧。」藍水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取下燒沸的熱水,沏了兩杯茶端過來,擱在端木離面前道。
端木離接過茶,吹了幾下,抿了一口,抬頭看著藍水燭影下的臉龐說道:「我想和妳交個朋友,不行嗎?」
藍水道:「做朋友可以,但沒必要三更半夜來串門吧?」
端木離想了一想,覺得有理,點點頭:「嗯,那這樣吧,剛才我發現妳的院子很不安全,我來當護衛吧!」藍水還沒說話,端木離就笑著道,「就這麼決定了!」
藍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不會付你工錢。」
「不收錢!這次來風雲島我還沒找到樂子,這件事我很感興趣。隔壁沒人睡吧?我就睡隔壁了。明天還有課,早些睡,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開了窗,朝院裡左右望望,回過頭看向藍水。說完話,他便打開了房門要走出去。
藍水叫住他,端起桌上他才喝了一口的茶走過去:「等等!將茶喝完了吧。」
端木離的眼光,從茶水移到她的臉上。
面對著俊美如玉的臉龐,藍水不禁低下了頭,沒有跟他對視。
端木離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弧度,沒有馬上接過杯子,笑笑地問:「一定要喝?」
藍水頭也沒抬地道:「隨便你。」
「叫我一聲名字,我就喝。」端木離半開玩笑道。
藍水清秀的柳眉皺了兩下,怒目而視:「離王……」
「端木離。」端木離認真地糾正。
藍水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端木離,你到底喝不喝?茶冷了。」
端木離笑著接過茶,一仰而盡,湊近藍水的臉龐,低聲道:「這麼想要我喝?難道下了什麼藥?」
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那直接打在臉上的溫熱氣息,藍水的雙手不自覺地在袖子裡握起,面龐也轉成緋紅。
「就算是毒,我也甘之若飴。」看著近在咫尺的小臉竟然會紅,端木離露出微笑。說完,他轉身大步出了房,連茶杯也帶走了。
藍水的心很亂,站在原地沒有動。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沏那杯茶,也不知為什麼那麼急迫地想看著他喝下,更不知為什麼會因他的一言一語,而產生情緒變化。她只知道此時此刻,腦海裡只迴蕩這四個字:甘之若飴。
房門輕輕掩上,腳步聲朝隔壁走去。一夜無眠的不止是藍水,還有端木離。
第二天一早,藍水便起了床,隨意換了一身深色衣衫,梳了古老的髮髻,打扮得一點也不起眼。洗漱後,她開了門。
端木離正在花園內,聽到動靜,轉過身打招呼:「早!」
藍水沒說什麼,點了點頭,轉身要去角落裡的小廚房準備早膳。
這時一個身穿黑衣的暗衛,提著兩個食盒飛躍進來,直到端木離面前停下。
藍水皺著眉頭問:「你將外人帶進來了?」
「他是我的暗衛。」端木離接過弦歌手中的食盒,露出微笑。她說弦歌是外人,那麼他是不是不算外人?想到這一點,他的心情雀躍,朝她走去,愉悅地叫道,「用早膳了!」
見他買了食物,藍水倒也沒拒絕,和他一起用膳,早膳是瘦肉粥、煎餃、小饅頭和幾樣精緻的小菜。用完膳,她開口說道:「你當我的護衛總是不好,若被人知道……」
端木離打斷了她的話:「該去學院了,走,我駕車送妳。」
看著他的背影,藍水唇角微動,卻什麼也沒說。
馬車平穩地從藍水家駛向風雲學院,到了學院正門前停下,端木離撩開車簾,對藍水道:「午時來接妳。」
「何必這麼麻煩?」藍水回。
「我是妳的護衛,妳忘了嗎?反正也無事。」
藍水認命地下了馬車,轉身進了學院。
「咦?那不是藍先生嗎?」一道竊語聲在院門對面響起。
院門對面有兩個女子,這兩個女子也是風雲學院的音樂先生,第一個說話的女先生旁邊,還有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聽了她的話後揚起頭,一臉譏笑:「她平時不都是走路來嗎?怎麼今天和以前不一樣,還坐馬車?」
「可能是王和王后提供的吧?」第一個開口的女先生遲疑地說道。
「不可能。王和王后向來不愛出風頭,連將王子送進學院的事也沒有聲張,不會做這樣的事。就算是王,也不可能是這麼舊的馬車。」穿著華麗的女先生說。
端木離為了不引人注目,在外頭雇了輛普通馬車接送藍水。
聽她這麼說,第一個說話的女先生點了點頭。
穿著華麗的女先生更加起勁了,對第一個說話的女先生耳語道:「妳說,藍先生是不是有情況啊?」
「情況?什麼情況?」第一個說話的女先生問。
穿著華麗的女先生自以為是地說道:「這個都不知道?我說,她是不是找到男人了?」
第一個說話的女先生猜測:「藍先生不是被丈夫拋棄了嗎?難道她丈夫來找她了?」
「我看未必,怕是被丈夫拋棄了,現在耐不住寂寞,又勾搭上旁的男人呢!」那個打扮華麗的女先生輕嗤一聲。藍水的音樂造詣在她之上,在學院裡的地位也比她高,深受上面器重,偏還擺出清高的模樣,她看不慣藍水很久了。
「王雅,這話可不能亂說。」另一個女先生對她搖了搖頭。
「是不是亂說可指不定。」王雅嘴角露出一抹陰狠的笑。
這時,藍水面帶淺笑,站在石階上,用動聽的嗓音向底下坐著的三十個學生,解釋一首歌的意思。
尹月顏坐姿端正,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凝望著藍水。他上起課來可認真了,一絲不苟,一點也不淘氣。
時間過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午時。藍水將所有學生送到學院門口,和他們一一說再見。
尹月顏朝藍水奔去,拉住她的手,稚氣地叫道:「藍先生!我義父說他很想您,您去看看他吧!」
藍水被尹月顏緊握住的手有片刻僵硬,眼光不由得朝周圍瞥去。眾多華美的馬車間,一輛普通的青色馬車停在角落裡,很不起眼,卻一下抓緊了她的心。她彎下腰,撫摸著尹月顏的小臉,用充滿歉意的語氣說:「顏顏,先生午時還有事,明天再去看你義父,好嗎?」
尹月顏很失望,想了一下,提議:「那晚上來好嗎?」
「晚上去不合規矩。顏顏,回去吧,明天一定跟你一起進宮。」藍水揉了揉尹月顏的頭,對來接尹月顏的顏國公微笑。
尹月顏無法,只好牽著顏國公的手,乖乖地離開了。
看到學院門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藍水這才邁向那輛馬車。還未靠近,馬車已動了起來,從她身邊過,車簾掀開,一隻手臂迅速將她拉了進去。
藍水腳下一個不穩,朝車廂內跌去,她的右手一抓,正好抓中端木離的左肩,一個重心不穩,不偏不倚一跤坐到他的大腿上。她的右手緊緊抓著他的肩膀,身子臥在他懷裡,這個姿勢,怎麼看怎麼曖昧。
端木離的心跳得飛快,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藍水趕緊坐到一旁,略顯尷尬。
端木離這才回過神來,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開口問:「剛才顏顏和妳說了什麼?」
「叫我進宮去看他義父。」藍水沒有隱瞞。
「別去!」端木離想也不想,立刻說。
「為什麼?」藍水奇怪地望向他。
「沒,就是別去!妳現在處境很危險,還是別到處亂跑的好。」端木離趕緊解釋。
藍水懷疑地又看了他一眼,問道:「今天身子好些了嗎?」
「怎麼了?」端木離納悶地問。
「你不是說,有蟲子在你體內嗎?」藍水提醒。
端木離差點忘記這件事,乾笑了一聲:「好多了,可能是我服的毒起了效果吧。」
他沒有注意到,藍水在聽到這話後面色一鬆。
「弦歌,改去別莊。」端木離忽然挑起車簾,對外頭吩咐。
「去你的別莊?」藍水警惕地問。
「後頭有人跟蹤。」端木離連一眼都沒有朝車窗外多望,開口說。
藍水這一次相信了他的話,沉默不語。
後頭一輛馬車跟在端木離和藍水身後,微風拂開車簾一角,露出一張女子的臉龐,正是風雲學院的女先生王雅。她的臉上掛著得逞的笑容,心想:「好啊,藍水,妳終於被我逮到把柄了!居然敢勾搭丈夫之外的男人!身為棄婦,竟然還如此放蕩,真是該死!」
這時,前頭的馬車一個轉彎,突然就不見了蹤影。
車夫追了一陣子,只得回頭道:「小姐,人跟丟了。」
王雅愕然,隨後怒聲道:「還不去找?」
藍水這會兒已經和端木離在別莊小廳內用完了午膳,端木離被下人請出去辦事,藍水獨自坐在廳旁太師椅內,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一夜未眠,這個滋味可真不好受。她索性閉上眼休息,沒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忘了時間,夢中,她穿著五彩斑斕的花裙子,在一個雄偉壯闊的大殿內翩翩起舞,一群人虔誠地朝她的方向膜拜。夢中,她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裡,赤身裸體,無數人在呼號:殺了她,殺了她!夢中,她再一次體會了失去所有的痛苦。
夢裡,她竟然倚在端木離結實溫熱的胸膛上,而後者也緊緊摟抱著她,一面瘋狂地奔跑,一面親吻著她的眼淚。他身後,無數人持著刀劍追來,大聲叫道:「妖女,妳毀了我們,也毀了一切,妳去死!」
她嚇得緊緊抱住了端木離,不停地解釋:「我不是妖女,不是……」
那個懷抱,竟然如此安全。
「妳不是妖女,有我在,他們殺不了妳。」端木離清潤的嗓音,讓她無比安心。
她緊緊地摟住他,將身體緊緊貼住端木離,生怕被他甩下。那些人越來越遙遠,聲音越來越弱,她也沉沉地在端木離懷裡睡著。
驀然,頭腦一片清明,藍水睜開了眼。直接坐起來,她抓緊了蓋在胸前的一床薄被,眼含戒備和緊張地向四周看去。
「妳醒了?」端木離就站在床前,低聲問道。
藍水怔了一下,全身放鬆,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還好,是夢,只是夢。她開口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端木離說道:「傍晚了,我已經幫妳向學院告了假,說妳身體不適。學院很寬容,叫妳明天也不用去,好好休養身體。」
「身體不適?我剛才有說夢話嗎?」藍水看向他的眼神閃過一絲閃躲,忍不住問道。她摸了摸臉,發現額頭已經一片汗濕。
端木離深深看著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真的沒有?」藍水有些懷疑。
端木離從袖中取出一方雪白綢帕,輕輕貼在眼前那張布滿汗水的額上。見她沒有拒絕,他便主動為她擦拭了幾下:「能說什麼夢話呢?」
「我要回去了。」藍水緩緩吐出一口氣,拂開他的手,翻下床。不管明天去不去學院,現在她一定得回家了。
「我幫妳開了幾副安神的方子,叫人抓了藥在熬,喝過了再回去。」端木離擔憂地說。
藍水回過頭,嘴角露出笑意:「不出世的神醫為我開方子,實在榮幸。」
「妳對我的瞭解倒很深。」端木離哈哈一笑。
藍水留了下來,在窗前貴妃榻上坐下,由端木離陪著她說話。多半是端木離在說,她安靜地傾聽著。
端木離並不是一個多話之人,可面對藍水,他卻極是放鬆,什麼話都說。從幼時的王宮,說到現在的風暴之心;從當皇子說到經商,語氣中透露著在人世間起伏掙扎的辛酸與傷感。說到最後,他自嘲一笑。他並沒有打算得到藍水的認同或者感慨,他知道這個女人有著一顆冰冷的心,他只是傾訴而已。
藍水聽了他的過往,眼中露出一抹震驚。她怎麼也沒想到,穩坐風暴之心王權大位的離王,命運會這般坎坷。難怪他說他孤獨寂寞了,可是為什麼這麼信任她?她沒有發現,她不但這麼想,也這麼問了。
端木離低頭一笑,伸手解下腰間的玉笛,看向她的雙眸,自然地說道:「合奏一首嗎?」
藍水的眼光,滯留在他手中的白玉笛上,心中一動,表情若有所思。
端木離見著她發呆,也沒打擾,把笛子放在唇前,看著月光靜靜吹起來。他的母親是梨婷妃,當年天夜國三朵雪蓮之一,有著傾城容貌。可是對於母親,他沒有什麼印象。他只知道,她母親深愛著的並非自己的父皇,而是京城才子尹非如,也就是尹靖峰的父親。可是皇帝將杜蘭芷賜做了中山王妃,母親則被秦太后一手安排進了皇宮。母親不幸福,終日在後宮垂淚,後來便撒手人寰,拋下他和奶娘相依為命。
端木離知道,就算母親能如願進中山王府,也不會幸福,因為那個男人眼裡心裡只有顏容傾,不會有他的母親。沒有人是錯的,錯誤的是命運。那一份憂思,被他吹進了笛聲中,讓人惆悵。
藍水的目光隨著他的眼光看向天空,夕陽把天空染紅,美麗極了。被樂聲所感染,藍水也取出笛子,閉上雙眼,吹了起來。笛聲相融,交織在一起,出奇得和諧。
突然,其中一道笛聲戛然而止,端木離棄笛於地,站起身,仰天長吸一口空氣。他拉起藍水,不由分說地朝院門處走去:「幹什麼這麼發愁?人生很美好,走,我帶妳去玩!」
藍水並沒有拒絕,跟著他出了院。

風雲皇宮內,書案上擺著一副遒勁有力的書法作品,每個字都龍飛鳳舞,整體卻十分協調。駱南蕊坐在桌前,右手握著狼毫,正在一張潔白的宣紙上描摹這幅書法。宣紙上才落下一橫,雖然只有一筆,和原作品比較起來,連神韻都相差無幾。她歪著頭,眼光並不在書法上,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右手一空,毛筆被人從身後抽走。
「我家蕊兒在想些什麼,竟然毛筆都握不住?」尹靖峰自後頭探過臉來,打趣地問道。
駱南蕊一側頭,便看到尹靖峰滿含揶揄的笑容,她笑罵:「誰說我握不住了,是你偷襲!」
尹靖峰抬起筋骨分明的手指,在她如花的容顏前比劃,作勢要在她臉上寫字,嘴裡還說道:「是嗎?蕊兒,我幫妳在臉上畫隻烏龜吧!上次妳纏著我下棋,可是輸了,說好願賭服輸的,結果賴到今天。」
駱南蕊翻了個白眼,這都多久的事了,他還記得。自從成婚過,每每下圍棋,她還是下不過尹靖峰。她按住他的毛筆,揚起臉道:「可以,畫好後,你得親烏龜九下。要是不親,下次就不讓你親了。」
想到滿嘴黑墨的樣子,尹靖峰渾身打了個寒噤,這丫頭夠狠,居然敢威脅他!不過誰叫他被她吃定了呢?
駱南蕊見他猶豫不決,哈哈大笑。
尹靖峰扔了毛筆,一手將她拉進懷裡,趁她沒防備,一連的吻落了下去,才不甘心地說道:「下一回趁妳睡著了,我一定要下手!」
駱南蕊才不怕呢,膩在他懷裡,抬頭問道:「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嗎?」
「知道。」尹靖峰緊緊摟住她,享受地臥在太師椅內,回答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
「妳想什麼,我能不知道嗎?妳懷疑藍水。」尹靖峰拂開駱南蕊額前的頭髮,在那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印下深深一吻。
駱南蕊的臉色凝重了幾分:「嗯。記得頭一回見她時,她曾說過,她來自長生州。」
藍水來風雲國沒有多長時間,她不是風雲國本地人,也情知瞞不過,實話說了。風雲國本就廣納英才,不問出身,所以她來自長生州也好,來自利頓州也好,這不值得成為一個問題。
但現在,問題卻嚴重了!許夫人的死,和長生州神祕宗派有關係,而藍水正是長生州人,藍水和許夫人有仇,在案發時間內又見過許夫人一面,一切證據那麼吻合。
「我已經叫九煞去長生州的神祕宗派調查了。」尹靖峰沉聲說道。
駱南蕊臉色鄭重:「不管事情是不是這樣,藍水是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對許夫人痛下殺手,都不能再讓顏顏接近她了。」
尹靖峰勾唇一笑:「還沒告訴妳,剛才學院裡副院長來說,藍水身體不適,請了兩天假,我已經批准了。我想,她這段時間都可以不用來了。」
駱南蕊眼前一亮:「好機會,既然她身體不舒服,學院方面也該人性化一些,讓她放個年假,等調查結果出來再說。」
這個消息傳到藍水耳裡時,她正在床上睡覺。昨天晚上,她和端木離跑到外頭的一家酒肆,叫了兩壺楊梅酒,抱著酒壺對灌,結果醉成爛泥。她不太記得了,好像出了酒肆後,便牽住了端木離的衣角,跟隨他到了附近的一間大客棧,推開了一間門就躺了下去。
耳邊聽到弦歌的稟報聲:「主子,學院那頭極為照顧藍先生……已經批了藍先生半年的年假……」
藍水睜開一隻眼睛,還有些頭暈。可是卻聽得清楚,弦歌說話的位置,怎麼會是房間的屏風外,而且對著她稟報呢?
藍水正一頭霧水時,一道尚還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響起:「知道了,出去。」
熟悉的聲音,因喝了酒而變得磁性慵懶,加之睡意十足,低沉地吐出來有著致命的誘惑。只是這誘惑,對於現在的藍水來說,卻是一個惡夢。她奪過整條被子,將脖子以下全部蓋好,這才轉頭朝身邊看去。
端木離雙手放在後腦杓下,赤裸著上半身躺在床外側。因為天熱,脫得只剩下一條褲子。蜜色的肌膚充滿了彈性和力量,看不見一點贅肉,修長健美的大腿,斜斜掛在床沿外。英俊的臉龐,此時看起來更加充滿了男人的野性美。
那床被子本來兩人一人蓋了一半,被藍水全部奪過去後,端木離只得裸身在外了。
感受到忽然襲來的涼意,端木離的宿醉幾乎全醒了。一偏臉,入目的便是藍水驚恐的眼神。他趕緊坐了起來,忘記沒穿衣服,一頭柔順得有如緞子般的烏黑長髮,垂落到肩頭,俊美的臉龐添了幾絲妖豔。
「你怎麼會在這裡?」藍水的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只好抬起來盯著床板問。
端木離隨著她抬頭,床板處空無一物,開口解釋:「昨晚喝醉了,我也不太記得……這是我的客棧,離得不遠,就住進來了。」
「你也記不清了?」藍水一驚,眼光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雖然記不清,但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端木離舉起右掌,有如發誓般地保證道。
藍水鬆了一口氣,她也檢查了一下全身上下,衣服雖然有些凌亂,可是內衣卻沒有動過。她尷尬地開口:「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
端木離的眼睛猛然睜大,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發現自己上身赤裸,真是形象盡毀!
退到房外的弦歌暗暗一笑,他知道主子平常很少真刀真槍地上酒場,但一旦醉了,那酒品,可是不敢恭維!
端木離趕緊躍下床榻,右手一揮,淺灰色床帳飄飛起來,將藍水擋住。他這才撿起昨晚因為熱而胡亂脫去的衣服,快速穿起來。
藍水看不清楚,還是能模糊看出端木離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端木離磁性中略帶著低沉的嗓音傳來:「妳再多睡一會兒,等會兒起來了再出去。」
藍水輕輕應了,聽到端木離出去了,她趕緊掀開薄被,迅速整理衣裝,梳洗以後,走了出去。
弦歌端來早膳,兩人用了膳,端木離便帶著她上了馬車。由於昨晚和今早同床共枕的事,馬車內多了一絲尷尬的氣氛。
「我們要去哪兒?」藍水對著窗外發了半天呆後,開口問道。
「到了。」端木離透過狹小的簾縫望了望路旁建築,而馬車也在這時停了下來。
藍水跟著他進了路旁一間掛著成衣店招牌的屋子,四壁掛滿了男女老少的服飾,顏色各異,琳琅滿目。
「我要的衣服選好了嗎?」端木離詢問掌櫃。
「主子,選好了,您要過目嗎?」掌櫃滿臉燦爛的笑容,問道。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眼光,拿出來讓姑娘試試。」端木離並不懷疑這個資深老掌櫃的眼力。
藍水愕然,他帶她來到這裡,竟然是為她買衣服?她急忙開口:「我自己有衣服……」
「妳接下來半年都不用去學院,穿這種老掉牙的衣裳幹什麼?」端木離輕輕打斷,不容反駁,將藍水推進了屏風後的角間。
隔了一會兒,屏風被推開,藍水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襲淡黃色對襟薄衫,淺藍輕紗長裙,將她整個人襯得靈氣逼人。一頭青絲也挽得低了些,隨意卻大方,十分好看。
端木離滿意地點頭,對掌櫃說:「很好,再包上幾件新衣送過去。」又對藍水道,「不用脫了,就這套,走。」
「又要去哪?」藍水轉頭瞧向剛才換下來掛在屏風上的舊衣服。
「扔了!」端木離看出了她的想法,簡簡單單兩個字,便堵住了藍水一切想說的話。
馬車朝郊外方向駛去,晴空萬里,沿路花香四溢,風景宜人。
藍水上馬車後也沒再問端木離去哪裡,她知道問了也白問。反正她也無事,就這樣耗耗時間也是不錯的。她望向窗外,心思快速轉動著。學院好端端給她放半年年假,表面上確實是因為她的身體緣故,可王后向來細心,如果真是擔心她的身體,也應來看過她之後,才會做此決定。而且聽弦歌早上說話的意思,王后並沒有召見她,單方面下了旨意,那麼這年假是不是有些蹊蹺呢?她要不要再待下去?
藍水的目光,轉向正閉目小憩的端木離。不知為何,一股想要將所有事都說出來的衝動猛地升起,讓她嚇了一跳。她怎麼能有這樣的衝動,竟然會想將她打算埋藏在心底的祕密,告訴一個外人?即使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即使她心裡壓根兒沒有將他當作外人;即使她心裡還隱隱信任著他……
端木離突然睜開雙眼,看向藍水。
藍水措手不及,雙頰染上紅暈,慌亂地移開目光。
端木離溫柔地道:「嗯,很漂亮。」
藍水沒有理他。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雖然不是弦歌當車夫,但這個車夫駕駛經驗也很老道,怎麼如此莽撞?端木離長眉一皺,就要發問。
外頭,卻傳來女子的質問聲:「藍水,妳這是打算和姦夫私奔嗎?」
藍水一怔,端木離看了一眼藍水。藍水一臉無奈地對他聳了聳肩,用手在車壁上寫下幾個字:風雲學院王雅先生。
「我看她就是私奔,要不然怎麼會突然請半年的假?」
「就是,昨天一夜都沒有歸宿。沒想到藍水表面上乾乾淨淨,暗地裡卻不知比誰都髒都賤!」
眾人七嘴八舌。
藍水並沒放在心上,嫉妒到處都有,經歷了那樣一場背叛後,世上還有什麼事,是她所不能經歷的呢?
端木離聽到這些話,臉色卻漸漸罩上了寒霜。
「不知道妳和哪個小白臉一起私奔?」王雅得意揚揚地開口。
「小白臉?王先生,妳說的是本王這個小白臉嗎?」一聲冷笑自車內傳出,端木離嚴厲冰冷的聲音響起。車簾被掀開,他一身雪白下了馬車,姿勢優雅。
王雅特地將學院內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請了過來,一路上她都是遠遠看著馬車,無法靠近,所以根本沒看到端木離的模樣。只想著坐這種舊馬車的,多半不是大家族的人。
此刻兩排人攔住了端木離的路,第一排是穿著清一色黑色對襟長衫的長者,頭髮花白,雙目卻仍炯炯有神,這就是王雅請來的老先生們,後面則是幾個女子。
王雅突然聽到馬車內傳出了男人的聲音,頓時喜得大叫起來:「果然在,小白臉果然在裡面!」
只不過,她興高采烈地叫完這一聲,卻發現周遭氣氛不太對。剛才大家不都還配合得很熱情嗎?這是怎麼回事?
「妳說,本王是小白臉?」端木離冷酷地反問,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威脅。
王雅呆住了!她雖然是風雲學院的女先生,出身也是殷實人家,可到底是平民百姓,從未見過端木離,自然認不出他來了。可是她卻不笨,自稱本王的人,身分會是什麼呢?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以下犯上!」弦歌一襲黑衣,從天而降,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劍,指向王雅。
王雅等人,早就被嚇得跪倒在地。那幾個老先生在懷裡取出放大鏡,朝著端木離左照照、右照照,突然倒吸一口涼氣,丟開它們,匍匐在地,高聲叫道:「離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王雅的臉色變了,這個人居然是離王!
其他人則紛紛後退了幾步,有人甚至小聲指責著王雅:「都怪她!要不是她叫我們來這裡捉姦,誰想來啊?」
聽了這話,王雅又怒又怕,心中恐懼不已,趕緊跪了下去。
「捉姦?」端木離唇角勾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而就在這時,藍水也撩開了車簾,緩步下來,對著最前頭的幾個老先生淡淡行了個禮,將無比譏諷的眼光射向王雅,開口道:「原來王先生是帶人來捉姦,不知道王先生捉到什麼了沒有?」
王雅臉色一紅,不敢說話。
「風雲學院的先生胡亂誹謗他人、亂傳謠言,是什麼後果?」端木離負起雙手,看也不看王雅一眼,眼光投向最前頭一個老先生。
那個老先生回答道:「隨意誹謗、亂傳謠言的,不問家庭出身,都會失去在風雲學院授教的機會。這一生都將背上這個污點,哪裡也容不下。」
端木離淡淡一笑,瞥了王雅一眼。
王雅嚇壞了,臉色慘白地叫道:「離王,我錯了,我只是關心藍水……」
「關心,所以來捉姦?」藍水立即反駁。
王雅臉色灰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們走。」端木離直接帶著藍水,上了馬車。馬車的輪子滾過地面,發出響亮的聲響,朝遠處奔去。
「妳可真會惹事!那可是離王殿下!妳說,妳是不是想害死我們全家?」一個老先生狠狠剜了王雅一眼,冷聲罵道。罵完後,他用力啐了口濃痰,直接朝王雅臉上吐去。
王雅毫無防備,被噴個正著,頓時噁心得吐了出來。不一會兒,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她滿臉髒亂地坐在地上,雙眼冒火,早就管不得一身污漬了,眼中迸射出的全是恨意!她今天受的侮辱,全是藍水害的!反正她完了,她又怎麼能讓藍水過得這麼舒坦呢?她奮力站起身,朝著端木離和藍水的方向追去。
這時,端木離和藍水已經下了馬車,在路邊漫步。許是風景太過美麗,兩人都是眉開眼笑,聊得十分投機。穿過一株垂柳時,端木離挑起過長的柳枝,生怕它拂破了藍水的臉頰。
這個細心的動作,看在藍水眼裡,心中流過一股暖流。
端木離腳下一頓,低頭看向身旁的藍水。
「怎麼了?」感受到他火熱的目光,藍水也停了步,聲音有些緊張。
「臉上怎麼這麼多柳絮?」端木離望著她的臉說道。
藍水吃了一驚,立刻伸手去摸臉龐,很疑惑。
「我來。」端木離輕輕靠近眼前那張秀麗溫婉的臉龐,緊緊盯著她的唇。離那張紅唇越來越近,他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藍水一呆,心跳變得飛快,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她竟然沒有一絲抵抗力。
兩人眼神相交,說不出的情意。不知是誰主動,兩張唇在緩緩地對視中,碰到了一起。天雷勾動地火,端木離緊緊摟住手中的纖腰,忘情地品嚐著那張冰冷的唇間甘甜的氣息。藍水則是用輕柔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生澀卻柔情地回應著他的吻。
突然一聲尖叫,打破了這樣美好的場景。王雅一眼便看見在碧綠柳枝間熱吻的兩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端木離和藍水一僵,睜開眼看向彼此。端木離率先移開了視線,轉頭望向一臉震驚的王雅。他剛才吩咐了車夫弦歌等人不允許跟過來,沒想到卻被王雅鑽了空子,壞了他的好事。
藍水也朝她看去,臉色閃過一絲尷尬。
王雅看清楚兩人的臉後,指著藍水大叫:「藍水,妳還敢說妳沒有勾搭男人?」
端木離冷笑一聲道:「勾搭男人也要有本事,像妳這種女人,就是倒貼,本王也懶得多看一眼,真是多管閒事!」
「你……」王雅生得其實並不算醜,今天被狠狠奚落一番,臉頰脹得通紅,又羞又愧,淚盈於睫。
「如果讓我再看到妳,或是聽到一句有關藍水的不利言語,妳就做好消失的準備吧!」端木離冷冷拋下一句,摟著藍水的腰揚長而去。
兩人身後,王雅的臉色變幻多端,極是精彩。藍水到底哪點比自己好!她可是個沒了丈夫的女人,怎麼還會吸引離王的注意?王雅嫉妒得快要瘋了!不行,藍水可以,自己為什麼不可以?
端木離和藍水繼續往前走,官道旁盛開著杜鵑,顏色比盆栽的杜鵑更鮮亮幾分,火紅如熾。端木離的手依舊擱在藍水腰上,兩人貼得很近。這時,兩人才意識到現在的姿勢過於親密,藍水的身子頗為僵硬,端木離微抿了唇,手指也有些不自然。
「妳……」端木離說。
「你……」藍水說。
兩人對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尷尬也在這笑聲中淡去。
「妳想說什麼?」端木離問。
「你先說。」藍水反問他。
端木離輕聲問道:「一個人的生活,是不是太苦、太寂寞又太冷清?跟我一起好嗎?」
藍水眨了眨眼睛,眼裡閃過一絲黯然,過了一會兒,淡笑著問:「我是成過婚,又被夫君拋棄的女人,你不嫌棄?」
端木離捕捉到她黯然的瞬間,不禁上前一步,握住她的雙手,低沉卻堅定地說道:「我不介意,只要將來的妳,只有我一個就行了。」
藍水吃驚地看著他,思忖片刻,抬頭看向端木離,鄭重地說道:「不用急著回答我,等你知道了我的身分和我經歷的事情之後,再說也不遲。」
端木離目光微微一動後,就恢復了平靜:「再不堪的往事,都已經過去了,最壞的不過是妳不但被拋棄了,還帶著個孩子。即使是這樣,我也能接受。」
藍水笑了,開口說:「其實,不是你想的這樣……」
她正想解釋,遠處卻忽然傳來尹月顏驚喜的叫喚聲:「藍先生!藍先生!」
端木離眉頭一挑,尹月顏怎麼會來郊外?
穿著一件月牙白對襟白玉扣套衫的尹月顏,蹦蹦跳跳朝藍水跑去,嘴裡嚷著:「藍先生,您不是身體不適嗎?我還打算和娘去探望呢,沒想到您會在這!」
尹月顏後頭,駱南蕊與尹靖峰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一絲凝重。
「顏顏,走這麼快幹嘛?」駱南蕊輕嗔一聲,從後頭追上去。她正好趕在尹月顏抓住藍水衣袖的前一刻,不偏不倚地擋住,然後牽起尹月顏的手,對藍水輕輕點了點頭。她狐疑的目光,頓時落在端木離和藍水緊緊交握的手上,沒想到二人的進展居然如此快!
駱南蕊很快就鎮定了情緒,紅潤的唇勾起一個柔和的弧度,說道:「你們……」
這句話並沒有說完,因為尹月顏突然大哭,將她的聲音完全蓋了下去。
「怎麼了?」駱南蕊低頭問。
「不許牽手,不許你們牽手!」尹月顏指著端木離與藍水緊握的手,大聲叫道。他憤怒地衝過去,想硬掰開兩人的手。
端木離尷尬無比,沒等他碰到,就先鬆開了手。
「不許碰藍先生,她是顏顏的義母,她要嫁給顏顏的義父!」尹月顏仰起臉,不顧長長的睫毛上,還黏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對著端木離張牙舞爪,像極了挑釁的小獸。
端木離眉頭微微一蹙,看著尹月顏無比認真的模樣,他生怕會造成將來的誤會。當即一把攬過藍水的腰,居高臨下地說道:「小顏顏,這位可是你將來的舅母。以後義母的話,就別胡說了!」
「胡說!藍先生明明是我的義母,怎麼會變成舅母?」端木離的話,無疑又給了尹月顏當頭一棒,他就像被踩中痛腳一般,跳起來大聲喝斥。看向端木離擱在藍水腰肢間的大手,他十分氣憤,不知哪來的力量,一下就掙脫駱南蕊的懷抱,衝上去對端木離惡狠狠地叫道,「不許和藍先生這麼好!」
駱南蕊很尷尬,偷偷對端木離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帶著藍水先走。
端木離歉疚地看了眼駱南蕊,便拉著藍水往官道上快步而去。
尹月顏大聲罵道:「舅舅是壞人!大壞人!娘,他怎麼能和義母手牽手呢?」
駱南蕊輕撫了撫他的頭,微笑著說道:「那不是你義母,也許會是你舅母。」
尹月顏不能接受,憤怒地叫:「怎麼可以這樣?藍先生是我特地幫我義父留的,我不要她當我的舅母!」
即使走得遠了,尹月顏那滿含不甘與憤怒的叫喊聲,仍然能傳進端木離的耳中。他撇了撇嘴,轉頭瞥向藍水。
見端木離看過來,藍水用含著淺淺笑意的眼光回視。
端木離驀然停了腳步,摟在藍水腰間的手猛然收緊。藍水腳下沒站穩,被帶進他的懷裡。
端木離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笑盈盈地問:「妳說,妳是要做顏顏的義母,還是舅母?」
藍水明顯慌亂不已,輕咬著下唇不知所措。
「嗯?是義母,還是舅母?」端木離瞧見她這副模樣,湊在她耳邊又問了一次。
藍水躲不下去了,只好抬起頭瞪了他一眼:「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端木離的笑容擴大,燦爛得不得了。
兩人坐著馬車回到別院,院裡的小廝帶來口信,王和王后邀請端木離進宮,有急事相商。
端木離想到剛才碰見駱南蕊的事,心中一動,難道是為了這件事?
午時,街上的人明顯減少了很多,街道兩旁的店面也冷清得多。端木離靠在馬車壁上閉目沉思,馬車緩緩進宮,突然間車身震盪了一下,停了下來。
端木離的眼睛睜開,還沒看到外面是什麼情形,一道稚嫩卻充滿了怒氣的喊聲,便響了起來:「不許壞人進宮!」
端木離挑開車簾,朝尹月顏說話的地方看去。
尹月顏轉過頭對他怒目而視,握起小拳頭道:「壞人,藍先生是我義父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看著尹月顏捏著小拳頭憤怒地叫喊,端木離頭疼地摸了摸前額,雖然知道尹月顏的想法,可卻沒想到這麼認真。掀開車簾一躍落地,他朝一臉憤怒的小男娃,投去一個無奈的笑。
見端木離跳下了馬車,深知他身手厲害的尹月顏斂了怒色,一臉警惕地後退兩步,張開雙臂,想要阻攔。
跟在他身後的瘦三、黑四、高五、矮六幾人,也趕緊手牽手站成一排,圍成一條線擋著。
瞧著他們的舉動,端木離皺起眉頭。這一群小孩真早熟,他當年這麼大的時候,連成婚是什麼都不知道,更別提會想到給別人牽紅線了。他側頭詢問一旁被這一幕嚇得膽戰心驚的御林軍:「王后在哪?」
「在風雲宮。」御林軍回答。
「好。」端木離薄唇一彎,雙腳在地上一頓,頎長的身姿已飛向前方的樹梢。
「攔住他!」尹月顏大叫一聲,掏出懷裡的飛刀胡亂擲去。一陣亂響後,飛刀一把接一把跌落至地,同時空氣中傳來端木離不加掩飾的笑聲。尹月顏被他的笑聲氣得滿臉脹紅,用力跺了跺腳,朝著風雲宮疾跑而去。
端木離悠閒地落在風雲宮外,聽到消息的駱南蕊正準備親自過去,就在院子裡撞見了端木離。她停下步子,打量了端木離幾眼,不放心地問道:「師兄,顏顏沒惹事吧?」
「沒有,不過應該被我氣得不輕。」端木離笑了。
駱南蕊也沒有放在心上,開門見山地說起藍水的事:「師兄,你能找到一個中意的女子,我十分欣慰。不過你對藍水的瞭解,又有多少呢?」
端木離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有問題?」
駱南蕊毫不隱瞞,打發了院中下人,才將她和尹靖峰對藍水的懷疑,全部道了出來。
聖宗派?端木離的臉色,比駱南蕊想像的還要凝重,眉頭緊蹙,若有所思。
「聖宗派在長生州,你應該瞭解得不比我少,最好去打聽一下。雖然我很不希望有什麼不對,但還是查一下比較好。」駱南蕊將話說得極為委婉,卻十分真誠。沒有人比她更希望看到端木離幸福了,身為他的師妹,她曾經傷害過他,她心中最歉疚的就是這個師兄,希望他幸福,更希望他平平安安。
「我知道了。」端木離點點頭。
長生州和風暴之心來往密切,風暴之心最鼎盛的時候,更是位立四島之首,對其他三島的情況有著一定的掌握。聖宗派在風暴之心的案卷裡,也有著不少記錄。
「娘!娘!」尹月顏氣急敗壞的聲音,一路狂奔進來。
端木離臉色一變,好傢伙,這麼快!
駱南蕊瞥了端木離一眼,含笑迎上寶貝兒子。
尹月顏直接撲進她的懷抱,指著端木離罵道:「壞人!壞人!壞人!」
駱南蕊無語,輕輕撫摸著尹月顏的後背,指正道:「顏顏,他是你舅舅,不可以沒禮貌!」
「藍先生是我幫義父找來的義母,被他搶走了!」尹月顏很委屈。
「藍先生喜歡你義父嗎?那你義父又喜歡藍先生嗎?」駱南蕊耐心地問。
這話將尹月顏問倒了!他眨了眨眼睛,開口說:「我不知道,可是將來一定會喜歡。」
「若是喜歡,用不著搶奪,他們自然會在一起。你還小,不懂這種事,以後可不許這樣胡鬧了!」駱南蕊說道。
尹月顏仍然覺得悶悶不樂,不過他倒是很聽駱南蕊的話,沒再提起這件事。
端木離順利地離開王宮,坐上馬車駛往別院。車簾半捲,纏在銀絲小勾上,露出窗外的景色。窗外天空湛藍無邊,幾絲白雲飄飄悠悠地拂過天際,像是幫藍色絲絨的地毯,添了幾道雪白的花邊。他怔怔地望著遠處,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出各種畫面:聖宗派、妖女、別殺我、我不認識那個男人、我是被冤枉的……各種各樣的畫面,充斥著絕望與悲憤的呼喊,令人難以想像,她到底經歷了什麼?藍水真的是聖宗派的人嗎?
想到此,端木離臉色一沉,眼珠轉向馬車前方,迅速吩咐:「弦歌,叫人將風暴之心有關聖宗派的消息,全部找來。另外打聽一下,最近幾年聖宗派是否發生了大事?有沒有女人走失,只要跟女人有關的,全報過來!」
弦歌並沒聽到駱南蕊的話,有些疑惑,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立刻應下。
馬車穿過大街,在別院門口停下。還沒下車,便聽到院門外一陣喧嘩聲。
「出了什麼事?」弦歌厲聲喝問。
覺得不對勁,端木離趕緊掀開車簾往車外看去。
幾個從風暴之心跟過來的貼身御林軍,趕緊上前稟報:「主子,藍先生出去了。」
「去哪了?」見他們個個手執兵器,端木離聲音一沉。
「不知道,屬下們只看到她從院子裡飛奔出來,搶了一匹馬朝南邊去了,暗衛們都追了過去……」
「現在還在南邊?」端木離打斷了他的話,只抓重點。
「還沒回來,我們正準備去……」
御林軍這一次的話仍然沒說完,得了命令的弦歌甩開短鞭,駕著馬車朝南面方向飛馳而去。同時,端木離從袖裡拿出一個煙花彈,把右手伸出馬車,放向天空。
不一會兒,一匹快馬斜插了過來,馬上的黑衣暗衛急聲叫道:「主子,這裡!」
端木離將身子探了出去,大聲問:「怎麼了?」
暗衛回答:「有人偷了藍先生的花,藍先生追了出去,不過我們已經奪回來了。」
端木離壓根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張了張嘴,差點嘔出一口鮮血來。為了一盆花,至於這樣勞師動眾嗎?他無力地問道:「人呢?」
弦歌的眼光瞥到遠處,藍水縱馬小跑過來。別看她身體柔柔弱弱的,手無縛雞之力,騎馬倒是極為熟練,一看就是從小練過的。她右手抱著一個精緻的紅磚花盆,盆內植物開得正好,一片翠綠,不是那盆鳳尾蕉又是什麼?
端木離黑著一張臉,朝她質問道:「就為了這盆花,妳豁出命去追?」
藍水一手按在馬背上,靈活地翻了下來,聳聳肩,沒說什麼,鑽進馬車。
端木離很惱怒,氣憤地問:「我正在問妳話!花有那麼重要嗎?就算愛花愛樹,也不至於不顧性命吧?誰知那個盜賊,會不會被逼得起殺心?」
藍水輕輕將鳳尾蕉放在腿上,開了口:「別的花是沒什麼,真的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你在這盆鳳尾蕉上費了心思,沒了多可惜?」
端木離一怔,難道她是因為他才會如此在意?
藍水沒有抬頭看他,而是伸手小心地撫著鳳尾蕉的針葉。
端木離也半晌沒有說話,正在深思。
藍水沒聽到回音,抬起眼看向他,忽然將手中的鳳尾蕉往他腿上一擱,微笑著說道:「這是你養活的,以後你得負責,可不能隨便被人摸走了。」
端木離無比感動,順勢握住她的手:「如果今天被盜的不是鳳尾蕉呢?妳會去追嗎?」
藍水撇撇嘴:「誰會要其他花草?而且我也不可能去追!」
端木離沒有聽懂她的深層涵義,只以為她說鳳尾蕉在風雲島很珍貴,所以別人要盜只會盜最好的,卻不知其中另有深意,但他已經很滿意了。捧著鳳尾蕉,鄭重地承諾:「好,我一定將它養得鬱鬱蔥蔥的。」
藍水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別院,藍水進了屋,便將那盆鳳尾蕉移到靠窗的桌上擺了,輕輕撥弄枝葉,檢查它哪裡受了傷?
微風拂來,陽光斜照下,輕微顫動的鳳尾蕉撐開了幾片碧綠,東一處、西一點,透著勃勃生機。
端木離斜靠在前廳的太師椅內,桃花眼微瞇,看著藍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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