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目次
第一章 恩將仇報 5
第二章 露出馬腳 37
第三章 平安歸來 69
第四章 留書出走 101
第五章 是非顛倒 133
第六章 分家之爭 163
第七章 黃氏善堂 193
第八章 滷肉方子 225
第九章 小六訂親 255
第十章 來賓酒樓 287
書摘/試閱
前情提要
黃見仁當年利用石龜失蹤一事,把吳英亮踢下里正的位置,還不時用老天爺發怒為藉口,來恐嚇村民。因為擔心竹林的祕密曝光,他再次用野豬來恐嚇唬村民,沒想到最後卻弄巧成拙,野豬真的出現了!
眼看自家的聲望,因野豬事件而大幅下滑,吳英亮與老三卻受到英雄般的待遇,黃見仁之妻張氏設下惡毒的計謀。她與無良神棍狼狽為奸,打算把溫柔美麗的蓮房嫁給河神,鞏固自家對村子的掌控權。眼看蓮房就要為了一家人而犧牲自己,香薷以找回石龜為交換,救了蓮房一命,而黃見仁夫妻最終也惡有惡報。
小六當初和爹娘約好在躍鯉村相見,沒想到平安來到這裡以後,爹娘卻始終不見人影。小六左等右等,最後等來的竟是老大的未婚妻葉花。來歷神祕的葉花,雖然努力裝出一副善良好心的模樣,卻次次被小八、小九揭穿。
與此同時,捕魚季終於來臨了,村人好不容易可以安心捕魚,沒想到土匪居然把婦女們給綁架了。在老三的反擊之下,土匪雖然灰溜溜地滾蛋了,但是卻惹來了更大的麻煩……
第一章恩將仇報
經過上次的土匪事件,紅布代表什麼意思,大家再清楚不過,只是沒想到土匪這麼快就來了?
傑娘娘最先反應過來,神色焦急不已,張著嘴巴好幾秒都吐不出一個字。過了一小會兒,才平靜下來開始安排:「是紅布沒錯,大家把這些刀帶上,然後準備好竹筏。要是人多,我們就下河。放心,他們奈何不了我們的。」
這是大家事先商議好的,躍鯉村的祖祖輩輩都是在水邊長大的,大家自然都不怕水。在岸邊捕魚的男人們,只要看見紅布掛起來就會往回趕。萬一還是上次那批土匪,在岸上打起來怕是會受傷,是以準備了竹筏。這樣一來,女人們都在水面上,老三跟吳英亮等人上岸對付他們,就沒有後顧之憂。
傑娘娘話音剛落,馬上就有婦人回應:「我們不能老是這麼窩囊,如果下來的只是兩個小毛賊,我一菜刀就能收拾了他,就當是殺了條大魚!」
話雖然這麼說,但大家還是快速收拾好東西,而岸上的人已經往回趕了。
忽然有人喝問:「誰是陳家老三?」
大家扭頭一看,兩個穿著皂青色長袍的衙役,大剌剌地走過來。其中一個人的嘴裡,甚至咬著一根草梗,一副很得意的模樣,恨不得在頭上刻上「公門」兩個字。
本來要上竹筏的婦人們,這個時候不禁僵住了。這兩個人是衙役,她們不需要逃跑,反正也沒做什麼虧心事,沒準等會兒來了什麼人,還能有點安全感。只不過紅布才剛掛起來,這兩個人就出現了,哪可能這麼快?
見這裡都是婦孺,其中一個有些斜眼的衙役,踢了踢魚筐:「那個陳家老三在哪裡?別耽擱爺的工夫!」
香薷心中一抽,這躍鯉村只有一個陳家,就是自己家。由於老大姓陳,名為陳英橋,所以入籍的時候,自然就成了陳家,只不過這些人來找老三做什麼?
傑娘娘見斜眼的衙役蹲在地上,好似想要挑魚,趕緊賠著笑臉說道:「官爺,這是早上剛撈起來的魚,很是新鮮,您拿兩條回去嚐嚐吧!」說完就俐落地用稻草穿過魚嘴,遞給那個衙役。
另一個胖一些的衙役,眼神銳利地道:「張老二,你可別忘記今日是出來做什麼的?」
斜眼的張老二聽了這話,像是扔燙手山芋一般把魚扔出去:「什麼魚不魚的,快把陳家老三叫來,我們還要趕回去!」
「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勞煩官爺過來一趟?」香薷看他們這副來意不善的模樣,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斂下神色上前試探,「官爺可是來抓土匪的?」
那兩個衙役突然意味深長地一笑,扭頭不作聲。
傑娘娘認定這兩人是來問土匪的事情,就道:「官爺,土匪的事情不用找陳家老三,我們這裡可沒有陳家。但說到土匪的事,我們是最清楚不過了。前些日子,我們好好端端的在這裡捕魚,突然就冒出土匪,差點把我們給綁了去,要不是老三……你們說的可是老三?」
胖子很不耐煩:「我管你們什麼土匪,我要找陳家的老三就對了!」
香薷朝傑娘娘點了點頭:「我大哥姓陳。」
原來如此,傑娘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那老三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官爺要見我們這裡的老三……」
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還真是個人物!不然爺也不需要跑這一趟了!」
聽到這種陰陽怪氣的話,香薷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來找三哥沒好事,不禁有些猶豫要不要想法子讓三哥避開?依三哥那樣的身手,就算惹點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他從那邊來到這裡,又換了姓名,怎麼這麼容易就被查出來呢?況且來了這裡以後,三哥向來安分守己,也沒有急著報仇……香薷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此時竹筏靠岸,吳英亮跟黃存善首先衝上前來,待見到的是衙役,臉色就鬆了下來,抱拳說道:「我是吳家主事的,不知道官爺前來所為何事?」
斜眼的張老二已經很不耐煩:「去叫那個什麼老三出來,爺沒空跟你們廢話!」
吳英亮打量了斜眼幾下,覺得這人有些熟悉,只是不知道在哪裡見過,接著心裡像是突然被電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我馬上過去叫人!」說完就讓黃存善招呼兩人,自己上了竹筏。
老三這時已經從竹筏下來,卻被吳英亮拉住,細聲說了兩句:「老三,趁他們還不認識你,趕緊走。我瞧那個斜眼有些面熟,定然不是什麼好事情,這邊就交給我。」
老三沉吟了片刻,又跟吳英亮低語幾句。
吳英亮的神色有些不贊同,卻還是拗不過老三:「那裡哪是什麼說理的地方……」
老三走到兩名衙役面前,粗聲粗氣地問:「找我有什麼事情?」
胖子跟斜眼仔細打量了老三一眼:「你就是陳家老三?」
老三點了點頭。
胖子突然從懷裡掏出繩子要捆人:「大膽刁民,竟然敢勾結土匪!也不瞧瞧這是誰治下的地方,豈能容你這樣的刁民橫行?」
老三勾結土匪?聽到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大家不由得吃了一驚。
老三一副嵬然不動的模樣,當繩子甩過來時,他也不躲避,不想繩子卻軟趴趴地落了下來。
胖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我就不信今天綁不了你?」
這是要捉拿老三了!憑什麼呢?香薷的腦袋飛快地轉動,他們這一路走來,從沒得罪過什麼人,何至於此?而且依老三的身分,到了衙門萬一真的弄出什麼破綻,以後怎麼好行事?不過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明顯已經有了打算。她若是開口說話,不知會不會反而誤事?
香薷心裡糾結不已,終於在兩個衙役上前捉老三的時候下定決心。就算老三另有打算,她也該出聲阻攔,就算是作戲也要作全套才行,於是攔在兩人跟前:「二位官爺無憑無據的,說抓人就抓人,我們老百姓哪裡還有活路可言?」
胖子見一個小丫頭站在他面前,故意大驚小怪地叫道:「喲!我說小丫頭,妳可知道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嗎?妨礙官差辦案的罪名可不好受,妳還是快回家去吧!」絲毫不把人放在眼裡。
吳英亮愣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幫腔道:「官爺,我們躍鯉村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怕是弄錯了吧?上一回真的來了土匪,只不過那些人還是老三趕走的,他怎麼會跟土匪一夥呢?」
斜眼把口中的草梗,遠遠地吐到一邊:「我們只管抓人,別的可是不管。黑的白不了,上了公堂,自然會還你公道!」
香薷卻不肯,誰好端端地願意去坐牢,被屈打成招的事情,也不是沒聽說過:「抓賊要有證據,怎麼到了你們這裡,連道理都不講了?我三哥若真的是土匪,哪裡輪得到那些土匪來搗亂?你們也許會說那是勾結,但世上有那麼傻的人嗎?勾結的結果是什麼都沒有拿到,還把自己人給打傷了。只有一種情況會狼狽為奸,那就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比如你們辦案……咳咳,我不是這個意思。」事情越辯越明。
種田人家一看到官差,總會有一種無以言喻的信服之感,於是衙役說老三是土匪,他們就真的往那方面去想。但現在聽香薷這麼說,大家也覺得很有道理。如果真的是老三勾結土匪的話,他們家那麼窮困,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撈到?
傑娘娘也說話了:「老三他們一家子過得那麼窮苦,要是真的跟土匪有所勾結,何至於如此艱難?去年冬天差點就……我倒是不知道跟土匪一夥的人,會過成這樣,人家可是什麼都沒有。」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
就連黃存善也表態:「官爺定是弄錯了!我們不敢妨礙你們辦差,但是老三日日都跟我們一起捕魚,要說勾結土匪,他可沒有那個工夫跟心思。況且就憑老三的身手,他哪裡需要勾結土匪?」
既然連他都這麼說了,韋老爺子跟傑娃子幾個更是不在話下,大家隱約形成一股團結的氣勢,那兩個官差忽然變得很渺小,他們總不能一股腦把村民全部抓回去?
斜眼的張老二,想到自己要是連個人都抓不住,回去後還不知道會如何,心裡不由得有些慌張。
胖子卻鎮定不少:「張老二,你還說這些人講道理,要我說應該全部請去衙門裡頭才是。」
「官爺,我們不是存心妨礙你們辦差,只不過現今正是村子裡捕魚的季節,少一個人都不行。況且我們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卻這樣被抓去,以後要怎麼在村子裡說話?說起來,至少也要有人證、物證什麼的,才能抓人吧?」吳英亮客氣地道。
胖子斜眼打量吳英亮:「你想造反不成?我們這……這又不是抓……」
話音未落,一道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抓他,就是他勾結了土匪!」
待大家轉頭看過去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到人。
胖子這下有些得意:「你們瞧瞧,這話可是你們自己人說的,自然有一定的道理。陳家老三,快跟我們走吧!」
就在這時,剛才那道聲音再度響起,帶著一些憤然:「就是他勾結了土匪,不然那一窩小崽子怎麼能有今天?」八嫂從人群中走出來,很不服氣,「官爺,這群人都吃了迷藥,他家裡的老大是個會妖術的,我看一起抓去才好!還有這個丫頭,也不是什麼好人……」大概在她的眼裡,得罪了她的人全部都被抓走才好。
黃存善也是黃家人,這時還代表著黃家一起主事,八嫂忽然跑出來說這些,讓他覺得分外沒面子。況且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他忍不住喝斥一聲:「見南媳婦,妳說的是什麼話?當日要不是老三救了妳,妳還有命在這裡說話?」
八嫂本來就不是會被一兩句話嚇住的人,而且神經又分外粗壯,黃存善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她倒是更加憤慨了:「他可沒有救我!要不是他,我怎麼會被抓住?就是他勾結了土匪,想要報復我們黃家!」
香薷一直冷眼旁觀,自從大家的注意力從老三身上轉移到八嫂身上,她忽然看見老三朝她使了一個眼色。她立即就知道了他的打算,卻不太贊成,便用眼神回過去,但老三卻搖了搖頭。
香薷見老三打定主意不反抗,想要跟衙役們走,心裡擔憂不已,便對八嫂吐出一句:「當初要是三哥不救妳,妳現在會在哪裡?」
八嫂對這句話恍若不聞,只是不停讓衙役抓人,一口咬定老三勾結了土匪:「要不是勾結了土匪,他有那麼大的能耐,一下子打那麼多個人嗎?不說他當時回來得最快,就說香薷那個丫頭居然沒事,她那副瘦弱的模樣,不是比我更加容易對付嗎?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你們就是被鬼上身了,才會護著那群人!」
胖子衙役這時非常淡然,看來今日的事情很好解決:「行了行了,既然連你們自己人都這麼說,老三就跟我們走一趟吧,冤枉不了你的!」
吳英亮似乎想到了對策,便道:「老三,你先跟他們去。不要逞強,該說什麼就說什麼,既然沒做就不用害怕,稍後我們就去為你請命!」事情不好繼續僵持下去,畢竟自古民不跟官鬥,他怕老三會受委屈。
老三領情:「不怕,我過去分辯就知道一二了。」說完又看著香薷說了一句,「香薷過來,我把家裡的事情交代給妳。」
香薷見他這樣,趕緊走上前。
老三只是壓低聲音說了一個詞:「身分。」說完這個,就說些有的沒的,「家裡就靠妳了,大哥那邊倒是沒什麼事情,妳看著妳五姊,小八和小九也要照料好,還有秋生的弟弟。」
「三哥放心,家裡有我呢。」香薷一開始就料到老三是有苦衷的,他以後要做大事,自然不可能再用以前的身分。雖然他們一家現在入籍了,但還沒有在這裡扎根,只希望鬧過這一次之後,以後不會再有人懷疑老三的身分了。但她還是不敢苟同,總覺得這樣做太過冒險,難道老三還有別的原由?照顧秋生的弟弟……那不是指雙嬸子嗎?
就在三人將行欲行之時,大家忽然聽見馬蹄聲從遠處而來。
吳英亮臉色一變:「難道是那些土匪捲土重來?」
有人故意說反話:「不怕,有官差在這裡,我們怕什麼?正好一起綁起來,看看到底有沒有勾結之事?」
兩個衙役臉色一白,暗自在心裡嘀咕:「今日怎麼如此不順,以後還是不要到這邊來了。」
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出現在大家的視線內。為首的是一匹油光水滑的棗紅色馬兒,上面坐著一個身穿紫色亮緞的翩翩公子,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咦,不是說躍鯉村漁汛將完,本公子好不容易從虎頭山避暑歸來,特地趕這麼一趟。胖子,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胖子衙役一見到紫衣的傅東辰,腿腳有些發抖:「傅……傅公子……我……我們只是過來辦點小事……」
「小事?」傅東辰眉毛一挑,「好不容易趕了過來,沒想到在這麼好的地方,還得看見你這模樣,哪裡來就滾哪裡去吧!」語氣甚是張狂。
胖子頓時叫苦不迭,這魔星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人可是縣太爺的親戚,上次為了看荷花而一擲千金,前一陣子去了虎頭山,居然把整座山封住了,自己在裡頭狩獵。他不知道這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但是說到放人……他哪一邊都得罪不起啊!
老三仔細地看了傅東辰一眼,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香薷,心裡不知為何有些不舒服。他聽說過這個人好幾次,但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副德行,一看就是紈絝子弟:「我的事情就不勞煩公子了,我們走!香薷,妳記住我的話!」
香薷自然記得住,朝傅東辰點了點頭。
傅東辰好心辦了壞事,一臉牙疼的樣子。
還是站在他身後的飛青見機行事,說道:「胖子,還不趕緊走?公子,等會兒就按照您的吩咐搭灶,魚竿等東西都準備好了。」
傅東辰繼續打哈哈:「這下可好,既然有人願意做砧板上的魚肉,我們也阻攔不了,我們還是釣魚上來好好吃一頓。我聽說這裡有一種烏背魚,用竹刀細細地剖乾淨,再抹鹽……」說完便一躍下馬,往山邊走去,「我們去找個好地方!」
飛青揚手拋了一塊銀子給吳英亮:「叨擾你們了,借貴寶地一用,我們吃完就走。你們去忙自己的事吧,公子喜歡看捕魚的場面。」
見傅東辰這樣的做派,村人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也沖散了一絲老三被抓走的氣憤。
香薷看著傅東辰主僕走去的地方,嘴角翹了翹,心想:「這人若是第一次來,怎麼可能知道那個地方的景致好,不但陰涼還能看見底下捕魚的河岸?」
飛青跟著傅東辰上山,只見一襲華麗紫衣的傅東辰負手而立,在翠綠的山野之中顯得分外奪目:「公子。」
傅東辰的臉上哪裡還有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要是還有時日,我們倒是可以查查那個老三,我總覺得他身後有什麼東西。不過我們現在不要多事,還是按原來的計畫行事。」
飛青點點頭,公子的事情很快就能做完了。等事情一了,回去後就能好過一些了吧。但是他不禁有些可惜,公子在這個地方,笑得比以前所有的時候加起來都多。
傅東辰突然又吩咐:「你讓怒藍……不,還是你親自去吧!怒藍那邊走不開。你去看看胖子想要做什麼,幫那個老三一把。」
「公子方才不是說……」剛才還說不要多事。
傅東辰搖了搖頭:「老三他們的對手是黃家,而黃家則是跟在那些人身後。你忘記上次從竹林裡頭鑽出來的那個人嗎?從竹林裡出來,必定要走這條水路,而黃家把持了這個村子這麼多年,這裡頭不可能沒有瓜葛。呵呵,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他有一種抽絲剝繭的快樂。
飛青不禁想到一張宜喜宜嗔宜怒的臉,那是個很特別的姑娘,公子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笑得眼裡裝滿了笑意。不過現在要查也來不及了,等事情辦完他們就會回去,日後天南地北,很難有機會再見面。他的心裡有一絲絲可惜,但隨風一吹也就散了。
老三不在家,香薷很不習慣。他以前雖然經常很晚才回來,甚至有時候不回來,但她從來不會這麼牽掛。她翻來覆去地琢磨那幾句話,聽起來很平常,但似乎有什麼暗示在其中。
傅東辰那日的到來,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也許他很快就要走了,但就算不走也跟她沒有關係。只不過那個竹棚還在,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狐狸似的笑容。
葉花一下子變得老實不已,老實得戰戰兢兢,似乎害怕被連累一般。偏偏小八在一邊繼續煽風點火:「葉花姊真是大仁大義啊!三哥這一去雖然很快就能回來,但以後說出去總是不好聽,萬一……」說完也不管葉花的臉色如何,又跟香薷說起平日的事情,「七姊,那日的紅布是我掛上去的。我當時在上頭看見兩個人,就沒當一回事,直到看到一隊人騎著馬奔來,這才掛上去。只不過這法子似乎只有一點點作用,還要再改一改才成。」
香薷心想:「難怪一看見紅布,那兩個衙役就來了。」她跟小八說了幾句話,心裡依舊想著那天的事情。
吳英亮集結了村子裡大半的人馬,帶著他們一起去衙門請命。雖然被接待了一番,卻只得知老三一切都好,沒有見到人。他買通了一個衙役,這才得了幾句有用的話,老三這次多半是被人牽連,但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很難有定論,再加上他一直住在村子裡,問題應該不大。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吳英亮特地過來安慰香薷一家。不論如何,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吳英亮仍舊日日帶領大家捕魚,而香薷也恢復了正常,每日到河邊幫忙。
小六弄的那些魚腸子,在鎮上賣得不錯,畢竟很多村莊不似躍鯉村一樣靠著河,難得吃到魚。再說魚腸子賣得很便宜,買回去還可以用自家醃的酸菜炒來吃,於是生意很是紅火。
這一日,大家依舊在做自己的事情,而傑娘娘一邊做事,一邊安慰香薷:「不礙事的,我們都能幫老三作證。」
突然傳來一陣呼喊,一個小子飛身從山上跑下來,額頭上還帶著血,一來到河岸就摔倒在地上。他腳上的鞋子已經不見了,上面有好幾道傷口。
傑娘娘愣了一下:「大遠,你這是怎麼了?」
那個叫大遠的半大小子,一臉恐慌地道:「有人……有人殺過來了……」
河面上突然大亂,大家抬頭一看,螺螄山上掛起了紅布。
傑娘娘有些手忙腳亂起來,聲音嘶啞地道:「你們快瞧瞧那頭怎麼了?」
香薷在心裡嘆息一聲,果然有後招!她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快結束,只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能讓官府把三哥帶走,又押著好幾日不審,故意耗在牢裡。她當時覺得事情非常不對勁,本以為是傅東辰的原因,對方不敢為難,沒想到原來是錯估了形勢,這一次根本不是為了對付三哥。但事情還是很古怪,畢竟這一切,不像是張氏一個人能安排的,背後還有什麼人呢?
香薷趕緊走到大遠跟前,蹲了下來:「大遠,你是個好樣的,是不是有人過去逼你下來?村子裡的人都靠你了!你能跑下來很好,有這麼多人在這裡,我們什麼都不怕!」
大遠的眼裡冒出一簇火苗,閃了閃:「好多人上來……我……我來不及弄紅布,他們打我……我跑小路。」句不成句,但至少比不說來得好。
香薷來不及多思慮,趕緊追問:「大遠,可有你認識的人?他們有沒有穿一樣的衣服?或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
大遠聽香薷如此詢問,皺著眉頭想了又想,卻仍然一無所獲。
傑娘娘慌神不已:「我下水去瞧瞧,在這裡看著也是焦心。你們看,那艘船是不是朝我們這邊來了?」
現在知道的訊息太少,香薷不贊成貿然行事,沒準到頭來會成為拖累,但是就這樣站在這裡什麼也不做,也不是辦法。
「七姊……七姊……」香薷的身後傳來一聲聲的呼喊,小八像塊石頭一般滾下來,見到大遠時鬆了一口氣,「七姊,我在螺螄山那裡,看見大遠的竹竿在晃動,有人從那邊的河岸上來,還有好多船也是從那個方向過來。大遠一跑,我就想著趕緊把紅布升起來。我前幾天就跟妳說,我們的紅布不管用,不過我在紅布上掛了東西,不知道吳叔那頭知不知道?大遠沒事就好!」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小八卻還不甘休,「那些人似乎是有備而來的,他們……他們……」
小八想多說一些,只不過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休息了一會兒才又開口:「上山的不足十人,但我看得出來,一共有九條船過來,但是一條船上有多少人,就看不清楚了。」
小八能在那樣著急的時刻,觀察到這麼多事情,這已經出乎香薷的意料了!她朝傑娘娘看過去:「傑娘娘,您看……」
傑娘娘目光恍若噴火,把菜刀拍在案板上:「張家灣!」
香薷一聽,趕緊追問:「傑娘娘,聽說張家灣的人很厲害,我們能不能對付?」張家灣這名字大家都很熟悉,幾年前還與躍鯉村發生過衝突,算是村子之間的宿怨,沒想到他們居然挑這個時候來鬧事!
傑娘娘怒罵:「我才不怕張家灣那頭的人,他們前幾年就是這麼陰損,現在還是一樣!我們拿著竹竿過去跟他們算帳,看他們想幹什麼?」
大遠不過是個孩童,要是不陰損,哪有可能下這樣的狠手?
香薷一把抓住傑娘娘的手,示意她少安勿躁:「大家聽我說,既然張家灣的人趁這個時候過來,又從大遠身上下手,不讓他通風報信,想必早已打聽過我們這邊的情況。我們不能就這樣衝過去,白白讓河面上的人分神,還是趕緊回家關門閉戶,畢竟村子裡還有很多人在。」前方雖然重要,但保住家園更加重要,免得一不小心發生流血的事情。
或許是香薷的冷靜感染了傑娘娘,她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對,我們回家去!」
香薷也跟著點頭:「留下兩個人,把大遠抬去我家的屋子,找吳大夫過來看診。大遠還小,不能傷了筋骨。」
小八在一旁大聲喊道:「我把大遠揹回去,家裡有五姊在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會守住家裡。」
香薷這才看見小八的腳上有很多口子,草鞋雖然還在腳上,卻沾了不少血跡。他的身上有著更多口子,顯然是慌不擇路跑過來的,但是臉色非常沉靜,看上去是個能頂事的。她的心裡不由得一酸,要不是迫不得已,他這個年紀何需如此?但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於是她拍了拍小八的肩膀:「小八,你跟嬸子們回去,敲鑼告訴大家,不要被別人鑽了空子。」
小八慎重地點點頭:「七姊不要擔心我。」
還有好幾個人沒走,香薷就道:「傑娘娘不要勉強,您可否帶兩個會水的上船?要是可以上去,請您告訴吳叔他們不用擔憂,我跟黑丫、春梅幾個就待在這邊看著。」
該回村子的人都已經回去了,畢竟家裡還有老小需要牽掛,況且回去後,也不是什麼都不做,大家只是分工不同罷了。
傑娘娘見香薷把人手全都分派下去,心裡安穩了不少,不過還是有些擔心:「妳們幾個……」
「傑娘娘,您不需要擔心我們,我們去石龜那邊,他們不敢來搗亂的。那個地方高,要是村子裡有事,也能看得出來。再說萬一他們來搗亂,我們也有辦法對付,大哥已經跟我說過了。」
既然話說到這個分上,傑娘娘也沒空顧及那麼多,於是按照計劃行事,衝上了竹筏,大力往出事的地方划過去。
吳英亮等人本來在河中捕魚,看見紅布不久後就有人摔進河裡,幸虧紅布讓他們有了一點防範,這才知道有人潛到船底搗亂。他們好不容易穩住船隻,又看見很多艘船從張家灣的方向過來,船上放著鋤頭與大塊的石頭。
「吳英亮,沒想到你還沒有死啊!」一塊大石頭朝吳英亮的門面丟來。
在電光石火之間,吳英亮突然想到之前把老三抓走的那個人,可不就是張家老二嗎?沒想到那個斜眼,居然去當了衙役!
傑娃子見吳英亮在發呆,拉了他一把,閃過那塊石頭。上一次的鬥爭,傑娃子年紀太小,沒有參與,他一直都恨得牙根癢癢。沒想到這次居然碰上了,一時之間氣血湧到臉上:「張家灣的人還敢來,這一次定讓你們有來無回!」
張家灣的領頭人哈哈大笑,他們這次可是有備而來的,不像吳英亮他們只是來捕魚:「你們那些紅布,我給你們扯了,過會兒自己去掛白布吧!」
「你真陰毒!若是敢動我家的人,以後就滅了你們張家灣!」有人受激,率先開口,心裡終究還是擔憂家裡的情況。
忽然間傳來「啪」的一聲,一條船被石頭砸到,很快就開始漏水。好在躍鯉村的人都會游泳,於是紛紛跳下水,游向別的船。不想一下水就被鋤頭攻擊,有人肩膀受傷,染紅了一片河水。
吳英亮見大家吃虧,趕緊說道:「大家不要急,把竹筏跟船圍起來,我們依舊三個人一組,把長竹竿拿出來。他們要是敢攻到家裡去,官府首先不會放過他們!」
有人氣憤地道:「我們跟他們拼了!」
張家灣的人哈哈大笑,其中有一個天生神力的,大石頭一塊一塊地砸過去,囂張至極。雖然躍鯉村的人,按照吳英亮的說法做,把竹筏跟船集中在一起,但依舊有人受傷。
大家好不容易才把備用的長竹竿取出來,前端已經削尖了,做為水上的武器還算趁手,只要離對方一段距離就能發生作用。沒想到張家灣的人也不笨,扔完了石頭,又弄來一根長長的柱子,死死抵住躍鯉村的船。
吳英亮這個時候終於開始著急了,要說痛恨跟憤怒,沒有人比他更能體會了。當年他就是太過熱血,才會著了他們的道。這一次他想保持冷靜,但心裡卻總想到雙嬸子跟秋生,萬一……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傑娃子一心對付張家灣的人,結果船差點被捅翻,眼看鋤頭就要往他的身上落下。說時遲那時快,傑娘娘率領三五個會水的婦人,剛好從水面上冒出來。張家灣的人都集中精神跟躍鯉村民拼命,根本沒想到有人會從水裡冒出來,因此沒有防備。傑娘娘拿著菜刀一馬當先,見兒子有生命危險,顧不得那麼多,當下就把對手身下綑成竹筏的繩子給割斷。只見那人鋤頭一歪,「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傑娘娘浮出水面後,迅速地游過去,爬上船頭,渾身都在滴水。
傑娃子見了擔憂不已:「娘,您過來做什麼?」
傑娘娘卻很豪氣地說:「不礙事,村子裡都已經安排好了,大家只管對付這群賊人就是。要是真的有人敢去村子裡,活該他們倒楣!」
由於掉進水裡的大塊頭不會水,張家灣的人自然趕緊去撈人。而一直被對方壓著打的躍鯉村民,剛聽到沒有後顧之憂,士氣大振,再加上大塊頭的落水,正是反擊的好時候。
香薷帶著兩個小姑娘,伏在石龜的肚皮下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這些事情。
黑丫有著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皮膚又黑又亮,跟春梅兩個都沒有絲毫害怕的樣子,這也是香薷帶著她們的原因之一。
此時,黑丫的眼睛滴溜溜一轉,小聲跟她們說:「張家灣那頭翻了好幾條船。」
這情景不只她們三個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在岸上叫嚷起來:「吳英亮,你們再不過來,我就把石龜給推下去了!」
香薷馬上認出這人是張氏。
傑娘娘幾個在船上,聽到這話愣了一下,接著揚聲大喊:「妳敢?當初就不該救妳!」
吳英亮對石龜有著不一樣的感情,其他人更是迷信,覺得石龜要是被推下水,不說晦氣,只怕以後捕魚都不會順利。於是大家聽到這話不由得住了手,把注意力轉移到張氏身上,張家灣的人這才得以喘息。那個扔石頭的大塊頭,爬上岸的時候,肚子已經滾圓無比,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張氏自以為抓到了對方的痛腳,越發得意,有些歇斯底里地道:「我說過,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張氏經過之前的種種事情,已經在躍鯉村生活不下去了,難怪會跑去張家灣那頭。那邊的人不一定是跟她合夥,雙方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但對於猜測別人心裡的想法,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吳英亮看著張氏的身影,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傑娃子怒斥:「妳也要有那個能耐才行!妳不怕報應嗎?」
張氏哈哈大笑,跟以前那副冷靜的模樣相差甚多,反倒有種最後一搏的堅定跟瘋狂:「吳英亮,你太小看我了!從前是,現在也是!這石龜只要用鋤頭刨一陣子,地一鬆,自然就會掉下去。等你們回來後,這石龜就會掉下去,然後你再倒楣個幾年,沒準以後再也不頂用了。我一個死過一回的人,還怕什麼報應?真是笑話!」張氏拿著一把鋤頭立在岸邊,得意洋洋地看著下面的人。
黑丫鼓著嘴巴想要動作,卻被香薷死死拉住:「等等。」
香薷心想:「這張氏真是癲狂,聽她口口聲聲叫著吳英亮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合常理。難道這兩人,以前有什麼糾葛嗎?」
見沒有人出聲,張氏又大聲疾呼:「你們還等著做什麼?快把那個姓吳的給我綁起來,我就放過石龜!」
船上隱隱約約傳來聲音,張氏輕蔑地一笑:「千算萬算,你們算得過我?我當家的在村子裡,你們要是希望回去後還有屋子可以住,就趕緊回去。這個石龜是保不住了,以後就讓張家灣來捕魚吧,你們沒有本事,就不要在河上丟人現眼!」
忽然又傳來一聲哀嚎聲,香薷的心裡很急迫。
張氏扛著鋤頭,在石龜底部刨了兩下,船上的人心裡著急卻不敢有動作。
傑娘娘突然對吳英亮說了一句什麼,吳英亮的臉色似喜似憂,卻還是讓大家拿起傢伙繼續對付張家灣的人。他扭頭看見河邊悄無聲息地多了兩條船,心裡氣憤不已。張氏再怎麼胡鬧,那都是躍鯉村自家的事情,沒想到她居然幫著外頭的人,來對付自己人。
張家灣那塊地方,有大片平整肥沃的土地,也是這條河帶來的,只要好好種地就能衣食無憂。而躍鯉村地少人多,好歹有個捕魚的營生,祖祖輩輩才得以存活下來。要是連這一點都失去,以後黃家就是整個村子的罪人。吳英亮很明白,捕魚的營生,絕對不能在他手上丟掉,哪怕是搭上他的性命!
船上有著穿著竹布衣衫的人很眼熟,吳英亮冷笑一聲:「見南,沒想到你竟然走到今日這一步。」
黃見南既然來到這裡,當然絲毫不怕吳英亮的話,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家本來好好的,彼此相安無事也就罷了,都是你誤信妖人的計謀。我已經答應張家灣,以後捕到的魚跟他們對半分,你們還不放下手上的東西?現在至少還有一半,要是真的對上,你們以後可是什麼都沒有了,要怪就怪這個姓吳的!」好個顛倒黑白的本事。
「你算什麼東西?」一根尖竹子揮過去。
黃見南仍舊鎮定:「你們要是真的出手,就看看石龜會不會出事?」他仰仗的不過是這一點而已。
張氏在上頭見黃見南沒有占到便宜,跟她料想的有些出入,不過這不妨礙她繼續使壞:「你們給我好好看著,要是再不住手……」
香薷等的就是張氏心煩意亂的這一刻,因為張氏的目光始終看著下方,自然想不到身後會有人在。要不是摸準了張氏的性子,香薷也不會帶人來這裡。她原本還以為不一定會是張氏,姑且一試而已,沒想到運氣還算不錯。
香薷打了一個手勢,黑丫頓時冒了出來,一把搶過張氏手上的鋤頭,扔進河裡。她不敢直接跟張氏對上,畢竟她的力氣不大,萬一鋤頭被張氏奪回去就不妙了。
張氏見幾個丫頭冒出來,手上一輕,鋤頭就不見了。她惱羞成怒地要過來收拾香薷,沒想到身後有一股力量推來,「撲通」一聲就掉進河裡。
黑丫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些不敢相信。香薷正要出口安慰,卻聽她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春梅,我好像沒有用多大的力氣。」
吳英亮見狀,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傑娘娘再次重複先前的話:「黃見南竟然勾結張家灣那頭的人,我們還留什麼情面?」於是大家繼續戰鬥。
香薷也不管張氏是死是活,自己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們趕緊回村子,張家灣的人在河上討不到什麼便宜!」
春梅跟黑丫都不覺得自己剛才傷了人,只知道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再說張氏雖然掉進河裡,但黃見南那些人都在,她不一定會沒命。而村子之間的械鬥很少發生,每次不外乎都是爭地與爭水一類的事情,衙門也管不了太多,最後都是不了了之居多。不過要是對方豁出去,一心到村子裡鬧事,這樣也不好辦,於是三個人一路上走得有些急。
剛到村口,黑丫就拉住香薷跟春梅:「小心!」
香薷仔細一看,路上放置著細細碎碎的尖石頭,不禁笑了起來:「我是香薷,大叔和嬸子們不要擔心!」
一顆腦袋探了出來:「香薷,妳們回來了啊!快點過來,我們怕有人會來鬧事,村子裡的人手又不夠,只能這樣做了。」
香薷走近一些,只見幾個男人跟婦人,手上紛紛拿著鏟子跟鋤頭扁擔,旁邊還有一些荊棘。這幾個是當初跟著黃家去抓野豬而受傷的男人,有的人只是傷了一隻手,沒有太大的影響。
「你們這頭守好,那邊也守著。現在還有兩夥人在村子裡,我們剛才抓住了一個,其餘的應該沒有……七姊!」小八過來查看,一見香薷便笑得見牙不見眼,儼然一副當家作主的派頭。
香薷見小八的腳上,已經裹了一層布,手上被劃傷的地方也不再流血,於是沒有多問,只道:「家裡怎麼樣了?張氏要把石龜弄下河,結果被我們推了下去,而張家灣的人也討不了什麼便宜,我估計再過一會兒就會結束了。」
小八眼睛很亮,嘻嘻笑起來:「我就說妳留在那裡準沒好事……不不,是別人沒好運!」
聽到香薷這麼說,大家才真的歡欣鼓舞起來:「這張家灣的人就是不識好歹,好端端跑來奪我們活命的東西!」
香薷不置可否。
小八卻在那裡匯報起來:「我讓麥冬跟五姊去了雙嬸子那邊,這樣也好有個照應。麥冬跟秋生弄了很多荊棘,還帶著一群小子去路上放東西,結果被我趕回去了,大人的事情不用小孩子操心。再說,雙嬸子那邊總好過我們的稻草棚子,萬一真的亂起來還可以關門,我們那邊是頂不住的,而且也能讓嬸子安心。對了,二姊也在那邊,她們準備了東西,妳快過去吧,我還要做事。」
這小子真是裝大人上癮了!但衝著他今天的表現,香薷很給面子的沒有拒絕。
來到雙嬸子家,香薷把門拍得很響,卻是沒有人聲,她忍不住嘀咕:「怎麼沒有人?」接著揚聲大叫起來,「嬸子,麥冬,五姊,二姊!」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雙小手把香薷拉進來後馬上關上門:「香薷姊,妳太不懂事了,萬一惹上了壞人怎麼辦?妳有力氣嗎?妳有三哥的本事嗎?萬一妳害了我弟弟怎麼辦?」秋生好不容易拿到香薷的短處,一本正經地教訓起來。
香薷沒有搭理這個死孩子,先去屋裡查看一遍,見沒有異狀才稍微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期間不停有人敲鑼鼓,黃見仁竟然在村子裡放火,被發現之後慌不擇路地逃了。
河邊的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身上都帶著一些皮肉傷。
傑娘娘是第一批回來的,見到雙嬸子,忍不住說道:「妹子,要不是妳身子重,不然我們一人一根毛竹,也能拼一把,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回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開始商議晚上要分成好幾個地方,通宵輪流看守,不讓別人有空子鑽。
過了很久,傑娃子才回來,臉色慘白地道:「嬸子,叔叔……不見了。」
雙嬸子當時正在跟紫蘇說以後待產的事情,紫蘇是頭一胎心裡自然緊張,而雙嬸子已經有了秋生,心裡多少有譜。雖然她仍舊有些擔憂,卻還是強打著精神安慰紫蘇,又說隔壁村有個不錯的穩婆,做事情很穩當,到時候不用多想。這時突然聽見傑娃子這麼說,她有些恍神:「你說什麼?張家灣的人不是都逃了嗎?人怎麼會不見了?」
傑娃子有些不忍心:「因為黃見南那邊耍陰招,我一時忍不住跑過去,差點讓竹筏撞上暗刺。叔叔去救我,結果被……被劃傷了一點。幸虧他逃了出來,卻被引到一個小河溝裡,很久都沒有回來。我們清理完之後去找,只看見……船在一邊停著,人……人卻不見了……」
雙嬸子的手有些發抖:「真……真的嗎?」悲傷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她突然又說,「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上次那麼凶險都沒事,這一次不就是個小河溝,我們等他回來就行了。你也累了吧,趕緊回家去,免得你娘著急,你可不能再出事了。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叔叔真的被人捉走了,那些人也會再來找我們,就連土匪也會給人一個贖回來的時候。」雙嬸子像是換了一個人,喋喋不休起來,似乎害怕一不說話,吳英亮就真的回不來似的。
傑娃子的眼眶有些泛紅:「黃見南那個人最是狡詐多端,不過我們抓住了張氏,她快沒命了!如果叔叔真的被抓走了,我們也能交換!」
香薷見他說來說去似乎沒有別的,便提醒一聲:「傑哥,你還是先去歇一會兒。」
傑娃子點了點頭:「我只是回來說一聲,晚一點我們就舉著火把去找。」他有心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香薷暗自朝他揮了揮手,讓他出去說話:「傑哥,情況是不是很危險?」
傑娃子很懊悔地道:「要不是黃見南使壞,我原本還想瞞著,但又怕被別人利用反而會壞事,還是先說出來得好。香薷,妳看著嬸子一點,她肚子裡的孩子要緊。」
香薷自然點頭答應,腦海裡突然想起老三離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照顧好秋生的弟弟。」當時她沒有仔細思量,現在想起來卻大有深意。她大膽地猜了一回,不禁張大了嘴巴,趕緊叫住要回家的傑娃子,「傑哥,黃見南帶來的人,是不是並非張家灣的人?那些人還有別的特徵嗎?不然為什麼先來了幾船人,後來又出現一批人,這似乎不太對勁吧?」
傑娃子見她問得鄭重,皺眉想了很久:「確實是兩批人!不過妳也知道的,張家灣那頭的人,我本來就不太熟。前幾年的時候我……我當時也記不得了,不然我去幫妳問問?」
香薷苦笑不已,幾年前傑娃子才幾歲,多半還是小八這樣的年紀,哪裡會知道多少事情?她想了想,總覺得有些事情沒有抓住,於是不甘心地詢問:「那……吳叔划的可是那條烏漆船?」
這點傑娃子很肯定:「沒錯,那艘船最大,原來是老三跟叔叔一起划的。現在船還在,已經拉回來了。」
香薷還想說什麼,忽然聽到蓮房驚叫一聲,趕緊扭頭回去幫忙。只見雙嬸子捂著肚子,緩緩坐在地上。
「吳大夫呢?」香薷連忙問道。
蓮房搖頭,面色微苦:「他這幾天都不在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門採藥了?聽說他有時候進山,沒有幾日是不會出來的。」
這可是火上澆油的事情,現在三哥不在這裡,吳英亮也不在這裡,還生死未卜。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吳英亮被人偷偷弄死了,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誰也不能說是張家灣的人出手……到底是黃見南,還是張氏,抑或是黃見仁幹的?一個里正居然在村子裡放火,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香薷咬了咬牙,這些事情暫時可以擺一邊,雙嬸子的肚子才是最要緊的:「嬸子,您要想想秋生啊,吳叔那頭到現在都沒有動靜,看著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等他回來之後,發現您出了事,上一次他差點就去撞牆了!這一次,要讓他怎麼辦?」
雙嬸子嘴角一翹,彷彿一點都不緊張:「香薷,妳別急,是這小子在踢我,不是我緊張。孩子的爹不會有事的,他上次都沒事呢。」
不知道是誰說過,真正的傷心,並不是肆無忌憚地流淚,而是明明有淚,卻只能往肚子裡吞。直到五臟六腑都泡在苦水裡,慢慢浸到表面,讓人再也無法開顏。吳英亮突然失蹤,雙嬸子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不過香薷看到她堅定的眼神,倒是有些安心。
不管如何,張家灣的發難,讓整個村子團結起來,大家不問姓氏一致對外。現在黃見仁已經是過街老鼠,想必隱藏不了多久。
而小八經此一事,也長大了不少,跟先前那個拿著木勺打母豬的樣子相差甚多,彷彿脫胎換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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