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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倫‧坡暗黑故事全集(上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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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倫‧坡暗黑故事全集(上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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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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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偵探推理小說鼻祖 現代恐怖小說創始人
愛倫‧坡小說最完整收錄
美國國會圖書館3A級翻譯大師 曹明倫教授譯著 
譚光磊、膝關節、寵物先生、黃羅、喬齊安(Heero)盛讚推薦


不朽的愛倫‧坡,不朽的懸疑推理小說教父
「我可以花一個世紀來等待讀者。」─愛倫‧坡
如愛倫‧坡自己所預言,這朵瘋狂、魔魅的文學之花綻放於現代文壇!

本書完整收錄愛倫‧坡懸疑推理及恐怖幻想類型小說二十七篇:
《黑貓》──與屍體一同被砌入牆內而不死的神祕黑貓。
《厄舍府之倒塌》──環環相扣的隱喻,死而復生的美麗死亡召喚。
《一桶蒙蒂利亞白葡萄酒》──以謀殺者的角度,刻劃一場精緻完美的謀殺案。
《莫爾格街兇殺案》──一樁離奇的兇殺案,開啟了推理小說的創作之門。
《瑪麗‧羅傑疑案》──第一部由真實案件改編而成的推理小說,再創推理之先河。
《失竊的信》──愛倫‧坡親自表示,這作品是他最優秀的推理故事。
《金甲蟲》──現代解謎小說作品先驅,一場密碼、尋寶、懸疑之旅。

作者簡介

愛倫‧坡
【推理小說的開山鼻祖】

艾德格‧愛倫‧坡(Edgar Allan Poe,一八○九-一八四九),十九世紀美國著名小說家、詩人、文學評論家,以懸疑、驚悚小說最負盛名。愛倫‧坡是「百科全書式」的作家,被公認為推理小說鼻祖、現代恐怖小說創始人,創作還廣及哥德小說(恐怖、黑暗類型的小說)、幻想小說、科幻小說、諷刺小說、吸血鬼文學等多種文學類型。他提倡「為藝術而藝術」,宣揚唯美主義和神秘主義,作品的語言和形式精緻、優美,在任何時代都具有「獨一無二」的風格。

譯者介紹

曹明倫
【當代翻譯權威】

本書譯者為翻譯大師曹明倫先生(一九五二- )。北京大學文學博士,現為四川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中國翻譯協會理事、四川省翻譯文學學會副會長。譯有英美經典文學作品二十餘部(冊),計八百餘萬字,其中《愛倫•坡集》、《弗羅斯特集》、《威拉•凱瑟集》、《司各特詩選》、斯賓塞的《小愛神》和錫德尼的《愛星者與星》等中文翻譯,許多篇章、詩歌前人均未踏足,曹明倫先生為首譯之人。而《愛倫•坡集》、《弗羅斯特集》、《威拉•凱瑟集》已列入「美國文庫」,整套「美國文庫」僅他一人獨自完成三位大師的作品,美國國會圖書館審查專家給予三部譯作A的最高評價;他的諸多譯作已成為中國研究英美文學和翻譯研究時經常引用的文本。 


 

名人/編輯推薦

血淋淋的驚悚、詭奇的幻想、陰冷的氛圍、邏輯性的推理,在這部厚重的集子裡,你可以看見大師理性與感性的交錯,享受那原汁原味的幽暗風情。-----------------------------------------------------------------------------------台灣推理作家協會理事 寵物先生

愛倫‧坡是偵探小說的Pioneer,他寫的恐怖故事也是Masterpiece,如今能看到將懸疑、推理、恐怖、奇想、科幻以及黑色幽默諸多類型一網打盡的《愛倫‧坡暗黑故事全集》在台灣書市問世,這真是一大福音,讓讀者鼓掌叫好Wonderful!
-----------------------------------------------------------------------------------------------------------推理評論人 黃羅

如詩如畫的優美文筆、詭異頹廢的陰鬱氛圍、走在時代前端的驚喜創意,還有著往往叫你跌破眼鏡的結尾大逆轉──愛倫.坡的小說無論重讀第幾遍,都會感受到筆墨難以形容的震撼。他不僅是影響力深遠的推理小說之父,更是美國史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
--------------------------------------------------------------------------------台灣推理作家協會成員 喬齊安(Heero)

目次

黑貓
厄舍府之倒塌
一桶蒙蒂利亞白葡萄酒
瓶中手稿
陷坑與鐘擺
紅死病的假面具
橢圓形畫像
幽會
麗姬婭
莫雷娜
貝蕾妮絲
埃萊奧諾拉
長方形箱子
凹凸山的故事
過早埋葬

死蔭
威廉‧威爾遜
人群中的人
洩密的心
莫爾格街兇殺案
瑪麗‧羅傑疑案
被竊之信
金甲蟲
你就是兇手
斯芬克斯
阿‧戈‧皮姆的故事

書摘/試閱

黑貓

對於我正要寫出的這個荒誕不經但又樸實無華的故事,我既不期待也不乞求讀者的相信。若是我期望別人相信連我自己的理性都否認其真實性的故事,那我的確是瘋了。然而我並沒有發瘋,而且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可是我明天就將死去,我要在今天卸下我靈魂的重擔。我眼下的目的,就是要把一連串純粹的居家瑣事直截了當、簡明扼要且不加任何評論地公諸於世。正是由於這些瑣事的緣故,我一直擔心受怕,備受折磨,終至毀了自己。但我並不試圖對這些事詳加說明。對我而言,這些事幾乎只帶給我恐怖;但對許多人來說,它們也許顯得並不那麼恐怖,而是顯得離奇古怪。說不定將來會發現某種能把我這番講述視為等閒之事的理智──某種比我的理性更從容、更有邏輯、更不易激動的理智,它會看出我現在懷著敬畏之情所講述的這些詳細情節,不過是一連串普普通通且自然而然的原因和結果。
我從小就以性情溫順並富於愛心而聞名。我心腸之軟甚至是那麼惹人注目,以至於使我成了夥伴的笑柄。我特別喜歡動物,父母便買了各種小動物給我讓我高興。我大部分時間都和那些小動物待在一起,沒有什麼能比餵養和撫摸牠們更使人感到快樂。這種性格上的怪癖隨著我的成長而逐漸養成,待我成年之後,它成了我獲取快樂的一個主要來源。對那些能珍愛一條忠實伶俐的狗的人來說,我幾乎無須費神解釋那種快樂的性質和強度。而對那些已多次嘗到人類虛情假意和背信棄義滋味的人們,動物那種自我犧牲的無私之愛中,自有某種東西會使其刻骨銘心。
我很早就結了婚,並欣喜地發現妻子與我性情相似。她見我豢養寵物,便從不放過能弄到優良品種的任何機會。我們有雀鳥、金魚、一條良種狗、兔子、一隻小猴和一隻貓。
那隻貓體型挺大,渾身烏黑,模樣可愛,而且聰明絕頂。在談到牠的聰明時,我那位內心充滿迷信思想的妻子往往會提到那個古老而流行的看法,認為所有的黑貓都是女巫的化身。這並不是說她對這種看法非常認真──我之所以提到此事,更多的是因為我剛才恰好記起了此事。
普路托──這是那隻貓的名字──是我寵愛的動物和朋友。我單獨餵養牠,而牠不論在屋裡屋外都總是跟在我身邊。我甚至很難阻止牠跟著我一道上街。
我們的友誼就這樣延續了好幾個年頭,在此期間,由於嗜酒成癖(我羞愧地承認這點),我普通的脾氣和性格朝壞的方向急遽變化。日復一日,我變得愈來愈喜怒無常、煩躁不安,愈來愈無視別人的感情。我居然容忍自己對妻子使用污言穢語,後來甚至對她拳打腳踢。當然,那些寵物也漸漸感覺到我性情的變化。我不僅忽略牠們,而且還虐待牠們。然而,對普路托我仍然保持著相當的關心,我克制自己不像對其他寵物一樣粗暴地對待牠,而對那些兔子,對那隻猴子,甚至對那條狗,不管牠們是偶然經過我跟前,還是有意來和我親熱,我都毫無顧忌地虐待牠們。但我的病情日漸嚴重──有什麼病比得上酗酒!到後來,甚至連因衰老而變得有幾分暴躁的普路托,也開始嘗到我壞脾氣的滋味。
一天晚上,當我從市區裡一個老地方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時,我覺得那隻貓在躲避我。我一把將牠抓住,這時牠被我的暴虐所驚嚇,便輕輕地在我手上咬了一口,使我受了一點輕傷。我頓時勃然大怒,而且怒不可遏,一時間變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我原有的靈魂似乎一下子飛出了軀殼,而一種由杜松子酒滋養的最殘忍的惡意滲透了我軀體的每一個細胞。我從背心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一手打開,一手抓緊那可憐畜生的咽喉,不慌不忙地挖掉了牠一隻眼睛!在我寫下這樁該被詛咒的暴行時,我面紅耳赤,全身發熱,渾身發抖。
當理性隨著清晨而回歸,當睡眠平息了我夜間放蕩引發的怒氣,我心中為自己犯下的罪行產生了一種又怕又悔的情感,不過那頂多是一種朦朧而曖昧的感覺,我的靈魂依然無動於衷。我又開始縱酒狂飲,並很快就用酒精淹沒了對自己所作所為的記憶。
與此同時,那隻貓漸漸痊癒。牠被挖掉了眼珠的那個眼窩確實顯得可怕,但牠看上去已不再感到疼痛。牠照常在屋裡屋外各處走動,正如所能預料的一樣,牠一見我走近就嚇得倉皇而逃。我當時舊情尚未完全消失,眼見一個曾那麼愛我的生靈而今如此明顯地討厭我,我開始還感到過一陣傷心。但這種傷感不久就被憤怒所取代。接著,彷彿是要導致我最終不可改變的滅亡,那種「反常心態」出現了。哲學尚未論及這種心態。然而,就像我相信自己的靈魂存在,我也相信反常是人類心靈原始衝動的一種,是決定人類性格的原始官能或原始情感不可分割的一個組成部分。誰不曾上百次地發現自己做一件惡事或蠢事的唯一動機,僅僅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該為之?難道我們沒有這樣一種永恆的傾向:正是因為我們明白那種被稱為「法律」的東西是怎麼回事,我們才無視自己最正確的判斷,而偏偏要去以身試法?就像我剛才所說,這種反常心態導致了我最後的毀滅。正是這種高深莫測的心靈想自尋煩惱的欲望──想違背其本性的欲望──想只為作惡而作惡的欲望──驅使我繼續,最後完成了對那個無辜生靈的傷害。一天早晨,我並非出於衝動地把一根套繩套上牠的脖子,並把牠吊在了一根樹枝上。吊死牠時,我兩眼閃著淚光,心裡充滿了痛苦的內疚。我吊死牠是因為我知道牠曾愛過我,並因為我覺得牠沒有給我任何吊死牠的理由。我吊死牠是因為我知道那樣做是在犯罪,一樁甚至會使我不死的靈魂來生轉世於貓的滔天大罪(如果這種事可能的話),一種甚至連最仁慈也最可畏的上帝都不會寬恕的深重罪孽。
就在我實施那樁暴行的當天晚上,我在睡夢中被一陣救火的喊叫聲驚醒。床頭的幔帳已經著火。整幢房子正在燃燒。我和我妻子以及一個僕人好不容易才從那場大火中死裡逃生。那場毀滅非常徹底。我所有的財產都化為了灰燼,從那之後,我就陷入了絕望的境地。
我現在並不是企圖要在那場災難和那樁暴行之間找到一種因果關係。但我要詳細講述一連串事實,並希望不要漏掉任何一個可能漏掉的環節。火災的第二天,我去看了那堆廢墟。除了一處例外,牆壁全都倒塌。那個例外是一道不太厚的隔牆,它處在房子的中央,原本我的床頭就靠著它。牆面的泥灰在某種程度上抵禦了烈火對牆的摧毀──我把這歸因於泥灰是最近才塗抹的緣故。那道牆前面聚集著一大堆人,其中許多人正在仔細查看牆上的某個部分。人群中發出的「奇哉」「怪哉」和諸如此類的驚嘆,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走上前一看,只見白色牆面上好像有一幅淺淺的浮雕,形狀是一隻碩大的貓。那貓被雕得惟妙惟肖,脖子上還繞著一根絞繩。
當我第一眼看到那個幻影時──因為我還不至於把它視為烏有──我的驚訝和恐懼都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但回憶又終於令我釋然。我記得那隻貓是被吊在屋子旁邊的一個花園裡。發現起火之後,花園裡立刻擠滿了人──肯定是有人砍斷了吊貓的套繩,從一扇開著的窗戶把貓扔進了我的臥室。他這樣做也許是為了喚醒我。其他倒塌的牆壁把我暴虐的犧牲品壓進了剛剛塗抹的泥灰。石灰、烈火與屍骸發出的氨相互作用,便形成了我所看見的浮雕。

儘管我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對我的理性(如果不完全是對我的良心)解釋了剛才所講述的那個驚人事實,但那個事實並非沒有為我的想像力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一連好幾個月,我都無法抹去那隻貓的幻影;而在此期間,我心中又滋生出一種像是悔恨又不是悔恨的複雜情感。我甚至開始惋惜失去了那隻貓,並在我當時常去的那些下等場合,尋找一隻多少有點像牠的貓,以填補牠原來的位置。
一天晚上,當我昏昏沉沉地坐在一家臭名昭彰的下等酒館裡時,我的注意力忽然被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吸引。那團黑漆漆的東西在一個裝杜松子酒或朗姆酒的大酒桶上,而那個酒桶是酒館裡最醒目的擺設。我注意看那個酒桶上方已經有好幾分鐘,使我驚奇的是,剛才竟然一直沒發現上面有個東西。我走到酒桶前,伸手摸了摸那東西。牠原來是一隻黑貓──一隻體型很大的貓──足有普路托那麼大,而且除了一點,其他各方面都和普路托長得一模一樣。普路托渾身上下沒一根白毛,這隻貓胸前則有一塊不很明顯卻大得幾乎覆蓋整個胸部的白斑。
我一摸牠,牠馬上就直起身來,一邊發出呼嚕嚕的聲音,一邊用身子在我手上磨蹭,好像很高興我注意到牠。看來牠就是我正在尋找的那隻貓。我當下向酒館老闆提出要買下牠,但老闆說那隻貓不是他的,他那對那貓一無所知,而且以前從不曾見過。
我繼續撫摸了牠一陣子,當我準備回家時,那隻貓表示出要隨我而去的意思。我允許牠跟著我走,一路上還不時彎下腰去摸摸牠。牠一到我家,立即適應了新的環境,而且一下子就贏得了我妻子的寵愛。
至於我自己,我很快就發現我對牠產生了一種厭惡之情。這與我原來預料的正好相反。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為何如此,但牠對我明顯的喜歡反而使我厭倦、使我煩惱。漸漸地,這種厭煩變成了深惡痛絕。我儘量躲著牠,一種羞愧感和上次暴行的記憶阻止了我對牠進行傷害。幾個星期以來,我沒有動過牠一根寒毛,也沒有用別的方式虐待牠;但漸漸地、慢慢地,我一看見牠那醜陋的模樣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憎惡,我就像躲一場瘟疫一樣悄悄地對牠避而遠之。
毫無疑問,使我對那隻貓越發憎惡的原因在於,我把牠領回家的第二天早晨,竟發現牠與普路托一樣也被挖掉了一隻眼睛。不過,這種情況只能使牠深受我妻子的鍾愛,正如我說過的,我妻子具有那種曾一度是我的顯著特點並是我獲取快樂泉源的博愛之心。
然而,雖說我厭惡那隻貓,牠對我卻似乎愈來愈親熱。牠以一種讀者也許難以理解的執著,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只要我一坐下,牠就會蹲在我椅子旁邊或者跳到我膝上,以牠那股令人討厭的親熱勁在我身上磨蹭。如果我起身走路,牠會鑽到我兩腿間,曾經險些把我絆倒;要不然就用又長又尖的爪子抓住我的衣服,順勢爬到我胸前。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恨不得一拳把牠揍死,但每次我都忍住沒有動手,這多少是因為我對上次罪行的記憶,但主要是因為──讓我馬上承認吧──我打從心底害怕那隻畜生。
這種怕不盡然是一種對肉體痛苦的懼怕,但我不知在這之外該如何為它下定義。我此時也幾乎羞於承認──是的,甚至在這間死牢裡我也羞於承認──當時那貓在我心中引起的恐懼,竟然因為一種可以想像的純粹幻覺而日益加劇。我妻子曾不止一次地要我注意看那塊白毛斑記的特徵,我說過,那塊白斑是這隻奇怪的貓與被我吊死的普路托之間唯一看得出的差別。讀者可能還記得,這塊白斑雖然很大但原來並不明顯,可是後來慢慢地──慢得幾乎難以察覺,以至於我的理性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竭力把那種緩慢變化視為幻覺──那塊白斑終於呈現出一個清清楚楚的輪廓。那是一樣我一說到其名就會渾身發抖的東西的輪廓──由於這一變化,我更加厭惡也更加害怕那個怪物。要是我敢,我早就把它除掉了──如我剛才所說,那是一個可怕的圖形──一件可怕的東西的圖形──一個絞刑架的圖形!哦,那恐怖和罪惡的、痛苦和死亡的、令人沮喪和害怕的刑具!
這下,我實在成了超越人類不幸的最不幸的人。一隻沒有理性的動物──一隻被我若無其事地吊死了其同類的沒有理性的動物──居然為我,為一個按上帝形象創造出來的人──帶來了那麼多不堪忍受的苦惱。天哪!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我再也得不到安寧!在白天,那傢伙從不讓我單獨待上一會;而在夜裡,我常常從說不出有多可怕的噩夢中驚醒,發現那傢伙正在朝我臉上呼出熱氣,發現牠巨大的重量──一個我沒有力量擺脫的具有肉體的夢魘──永遠壓在我的心上!
在這種痛苦的壓迫下,我心中僅存的一點人性徹底泯滅。邪念成了我唯一的密友──最最喪心病狂的邪念。我原來喜怒無常的脾氣發展成了對所有事和所有人的怨恨憎惡。而在我任憑自己陷入經常突然發作的狂怒當中,我毫無怨言的妻子,哦,天哪!我毫無怨言的妻子則是最經常、最寬容的受害者。
一天,為了某件家務事,她陪我一道去我們由於貧窮而被迫居住的那幢舊房子的地窖。那隻貓跟著我走下陡直的階梯,並因差點絆我一跤而令我氣得發瘋。狂怒中,我忘記了那種讓我一直未能下手的幼稚恐懼,我舉起一把斧頭,對準那隻貓就砍。當然,如果斧頭按我的意願落下,那傢伙當場就會斃命。可是,這斧頭被我妻子伸手攔住了。這一攔猶如火上澆油,使我的狂怒變成了真正的瘋狂,我從她手中抽回我的胳膊,一斧頭砍進了她的腦袋,她連哼也沒哼一聲就倒下死去了。
完成了這樁可怕的兇殺,我立即開始仔細考慮藏匿屍體的事。我知道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我要把屍體搬出那棟房子都有被鄰居看見的危險。我心裡有過許多設想,一會兒我想到把屍體剁成碎塊燒掉,一會兒我又決定在地窖裡為它挖個墳墓。我還仔細考慮過把它扔進院子中的那口井裡,考慮過像殺人者一般的做法那樣把屍體當作貨物裝箱,然後僱一名搬運工把它搬出那幢房子。最後,我終於想出一個我認為比其他設想都好的萬全之策。我決定把屍體砌進地窖的牆裡──就像書中所記載的中世紀僧侶把他們的受害者砌進牆壁一樣。
用那個地窖這樣做真是再適合不過了。它的牆壁結構很鬆,而且最近用一種粗泥灰抹過,新抹上的泥灰由於空氣潮濕還沒有變硬。此外,其中一面牆原來有一個因假煙囪或假壁爐而造成的突出部分,後來那面牆被填補抹平,它的表面與地窖的其他牆壁沒有兩樣。我相信我能夠輕易地拆開填補部分的磚頭,嵌入屍體,再照原樣把牆砌好,保證做得叫任何人都看不出絲毫破綻。
這一番深思熟慮沒有令我失望。我輕而易舉地用一根撬棍拆開了那些磚頭,接著小心翼翼地置入屍體,讓它緊貼內牆保持直立的姿勢,然後稍稍費了點勁,照原樣砌好了拆開的牆。為了盡可能地防患未然,我弄來了水泥、沙子和頭髮,攪拌出一種與舊泥灰沒有差別的抹牆泥,同時非常仔細地用這種泥灰抹好了新砌的牆面。完工之後,我對一切都非常滿意。那面牆絲毫看不出被動過的痕跡。地上的殘渣碎屑也被我小心地收拾乾淨。我不無得意地環顧四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看來我這番辛苦至少沒有白費。」
接下來,我開始尋找那個造成了這麼多不幸的罪魁禍首,因為我終於下定決心,非要把那畜生置於死地。要是我當時能夠找到那隻貓,牠必死無疑。但那狡猾的傢伙似乎是被我剛才那番狂暴舉動驚嚇了,知趣地避開了我那陣雷霆怒氣。我簡直沒辦法形容那隻可惡的貓的離去為我帶來的那種令人心花怒放的輕鬆感。牠整整一晚上都沒有露臉──就這樣,自從牠被我領進家門以來,我終於平靜而酣暢地睡了一夜。是的,甚至讓靈魂承受著作惡的重睡了一夜!
第二天和第三天相繼過去,那個折磨我的傢伙仍沒有回來。我再次作為一個自由人而活著。那怪物已嚇得永遠逃離了這幢房子!我再也不會見到牠的蹤影!我心中的快樂無以復加。我犯下的那樁罪孽很少使我感到不安。警方來進行過幾次詢問,都被我輕而易舉地搪塞過去。他們甚至還進行過一次搜查,結果當然是什麼也沒發現。我認為自己已經安全無虞。
在我殺害妻子之後的第四天,一群警察非常突然地到來,對那幢房子又進行了一番嚴密的搜查。我確信藏屍的地方他們連做夢都想不到,所以我一點也不感到慌張。那些警察要我陪同他們搜查,連一個角落也不放過。最後,他們第三次或第四次走下地窖。我泰然自若,神色從容。我的心跳就像清白無辜者在睡夢中那樣平靜。我從地窖的這端走到那頭,把雙臂交叉在胸前,悠哉地踱來踱去。那些警察打消了懷疑,正準備要走。這時我心中那股高興情緒已難以壓抑,忍不住要開口,哪怕只說一句話來表示我的得意,讓他們更加確信我清白無罪。
「先生們,」就在他們踏上臺階之際,我終於開了口,「我很高興消除了你們的懷疑。我祝你們大家身體健康,並再次向各位表示我微薄的敬意。順便說一句,先生們,這──這是一座建築得很好的房子。」(在一種想使語言流暢的瘋狂欲望之中,我幾乎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請允許我說是一座建築得最好的房子。這些牆──要走嗎,先生們?──這些牆砌得十分牢固。」說到這,出於一種純粹虛張聲勢的瘋狂,我竟然用握在手中的一根手杖使勁敲擊後面就站著我愛妻屍體的那面牆拆砌過磚頭的部分。
但願上帝保佑,救我免遭惡魔的毒手。我敲擊牆壁的迴響餘音剛落,壁墓裡就傳出一聲回應我的聲音──一聲哭聲,開始時低沉壓抑且斷斷續續,就像是一個孩子在抽噎,接著很快就變成了一聲長長的、響亮的而且持續不斷的尖叫,這聲音怪異,非常人所發。那是一種狂笑,一種悲鳴,一半透出恐怖,一半顯出得意,就像地獄裡才可能發出的那種聲音,就像為被罰入地獄而痛苦的靈魂和為靈魂墜入地獄而歡呼的魔鬼共同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
現在要來說我的想法可真愚蠢。我當時昏頭昏腦、踉踉蹌蹌地退到對面牆角。由於極度的驚恐和敬畏,臺階上的那群警察一時間呆若木雞。之後十幾條結實的胳膊忙著拆掉那面牆。牆被拆倒,那具已經腐爛並凝著血塊的屍體赫然直立在那群警察眼前。在屍體的頭上,正坐著那個有一張血盆大口和一隻炯炯獨眼的可怕畜生,是牠的狡猾誘使我殺害了妻子,又是牠告密的聲音把我送到了劊子手手中。原來,我把那可怕的傢伙砌進了壁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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