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覺醒
商品資訊
系列名:半熟青春
ISBN13:9789863591832
替代書名:Red Rising
出版社:木馬文化
作者:皮爾斯.布朗
譯者:陳岳辰
出版日:2015/10/28
裝訂/頁數:平裝/416頁
規格:21cm*14.8cm*2.7cm (高/寬/厚)
重量:516克
版次:1
商品簡介
隨書贈送金督學院測驗卡牌,算出專屬於你的落點分析!
你要帶大家衝向自由。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反烏托邦小說頂峰之作!
從《飢餓遊戲》開始的,都將在《紅色覺醒》中結束:
更龐大、更黑暗,也更震撼
知名版權經紀人 譚光磊
中華科幻學會 理事長 難攻博士
知名譯者 微光
文字工作者 臥斧
――震撼推薦
戴洛和家人一輩子都在火星的地底挖礦。他們是「紅勞」,在這個以「色階」嚴格劃分等級、一輩子不能翻身的新世界中,他們為了幫助人類離開資源耗盡的地球、前往其他行星居住,擔任所有色階中最底層、也最勞苦功高的紅勞,滿心期盼一切艱辛都是通往美好未來的一塊磚。
直到一夜間,戴洛失去他辛苦工作想換取的獎賞——以及他摯愛的妻子——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他放棄自己的生命,還有永生不見天日的苦勞。
然而戴洛求來的不是平靜的死亡:神祕的革命團體「艾銳斯之子」將他帶上地面,讓他看見殘酷的真相:美好生活早已不是口號,只是紅勞等低下階級的人沒資格享受而已——艾銳斯之子要戴洛接受改造,好直搗最高階層「金督」的世界、推翻這一切不公——但為什麼是戴洛?「艾銳斯之子」又是什麼組織?戴洛必須接受的考驗,又將把他帶往何處?
如果他們站得太高,聽不見我們的哭嚎——
那我就上去說,或把他們拉下來。
你以為自己讀過反烏托邦的故事了?別騙自己了!
你以為自己見識過邪惡的未來政權了?不!
和這本書裡提到的相比,它們只是卡通裡的平面惡棍。
你以為你知道人類可以多腐敗?你根本沒看到!
我不會稱這是「下一本《飢餓遊戲》」,因為它不僅止於此——作家大人,你叫我讀完《紅色覺醒》以後,除了續集,還能期待我讀什麼別的?
——www.goodreads.com讀者強推好評
(原書名:《紅星革命首部曲:崛起》,於2014年8月出版,原出版社:讀癮出版)
【紅色覺醒系列】
《金色同盟》2015年12月
再怎樣高尚的革命,都可能變質!
《銀色新生》2016年第一季
反烏托邦小說傳奇之作,迎來最終章!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皮爾斯‧布朗(Pierce Brown)
皮爾斯‧布朗的童年住過六個不同的州,他大多數的時間不是在建築城堡,就是在沙漠樹叢中設陷阱好捉弄表兄弟。二○一○年,布朗從大學畢業,一心幻想進《哈利波特》裡的霍格華茨學院繼續自己的研究,可惜的是,他只是個天生的麻瓜。
為了成為一個作家,布朗先在科技公司當了一陣子經理,再到迪士尼做了一陣子苦工,然後在NBC電視網各個部門之間像服刑一樣地實習,最後在美國參議員的競選活動中替「睡眠剝奪」這個詞下了新的定義。
現在,布朗住在洛杉磯,在那裡敘述著有星際太空船、巫師與食屍鬼、既古老又怪異的故事。
譯者簡介
陳岳辰
台師大英語系、台師大翻譯研究所畢業,現為自由譯者。譯作有:《紅星革命首部曲:崛起》、《死亡之門》4~7、《御劍士傳奇》三部曲、《德古拉家族日記》三部曲、《非理性時代》2~4、《2012:失落的預言》、《黑暗之途》三部曲、《2012:降世的預言》、《獵人之刃》三部曲、《最後理論2:科學之子》等二十餘本小說。
書摘/試閱
【艾銳斯之子】
「你大概好奇我們是什麼人,」舞者語氣友善。明明人高馬大,卻顯得很好相處。他身邊另有八名紅勞,除了諧和以外都是男人,每一個望向舞者的時候都顯得非常崇拜。
「這小子才不好奇那種事。」諧和慢條斯理字正腔圓地說,走過舞者身邊時握住他的手,轉頭望我,「這混蛋一小時以前就逼我說了。」
「呵,」舞者對她淡淡一笑,「也對,否則艾銳斯怎麼會要我們冒險將他帶來?戴洛,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哪裡都無所謂。」我咕噥著,觀察四周牆壁、這群人以及黯淡搖曳的燈光。這兒的一切都顯得骯髒冰冷。「重點是――」我想到伊甌,有點哽咽,「重點是你們把我帶來,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沒錯,這是重點,」舞者輕觸我肩膀,「不過也可以待會兒再說。我很訝異你居然能夠站起來,你背上傷勢非常嚴重,得趕快打針消毒、進行皮膚修補,否則就要留疤了。」
「留疤就留疤,」我看見兩滴血水滲過衣襬滴落地面。從墳墓爬出來的時候,傷口又撕開了。「伊甌她――死了,對不對?」
「嗯,她過世了,戴洛。我們救不了她。」
「為什麼?」我問。
「無能為力。」
「為什麼?」我又問一遍,先瞪舞者,再瞪在場的每一個人。「有辦法救我,就應該有辦法救她。她才是你們該帶回來的人,伊甌不是捨身成仁嗎?她很關心這些事情。難道艾銳斯只要兒子,不喜歡女兒?」
「烈士多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諧和打呵欠。
我閃身上前,蟒蛇般箝住她咽喉。內心先湧起一波憎恨,最後轉為麻木,只感到淚水在眼眶打轉。其餘人抽出嗡嗡作響的高能槍包圍我,有一個人用槍口抵著我後頸,觸感冰涼。
「放開她!」有人大吼:「小子,快放手!」
我朝這群人啐了一口口水,拽著諧和往旁邊一甩。她先蹲在地上乾咳,接著亮出刀子起身。
舞者竄到我們中間,「夠了,兩個都住手!戴洛,請先冷靜。」
「小伙子,你家丫頭只會做夢。」諧和站在舞者旁邊,也朝我吐口水。「夢想那種東西,就像水面上曇花一現的火――」
「諧和,妳也閉嘴。」舞者喝道:「大家都給我放下武器!」高能槍的嗡嗡聲安靜下來。現場氣氛尷尬,他獨自湊上來,壓低聲音,我的呼吸開始急促。「戴洛,我們是朋友,不會害你。有些事情我不能代表艾銳斯回答,例如他為什麼不協助我們救回伊甌,我畢竟只是他底下辦事的人。我明白你心痛,但實在幫不上忙,無法將妻子還給你。可是戴洛,看著我――煉獄鑽工,請你看著我。」我依言凝視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我能做的不多,但可以給你公平正義。」
舞者走回諧和身邊低語,或許是對她強調:拉攏我是任務所需。我和她應該很難成為朋友。最後我承諾不會掐死她,諧和也說不會拿刀捅我。
諧和不發一語,領我穿過狹窄的金屬走廊,扭了門把打開小門。長廊上迴盪著我們的腳步聲。房間不大,擺了幾張桌子,上頭有醫療用品。諧和要我脫掉上衣坐上冒出寒氣的桌面,要為我清創。抹去傷口裡夾雜的泥沙時,她動作一點也不輕柔,我忍著不叫。
「你很傻,」諧和刮去我傷口深處的小石子。我疼得大呼一口氣,想回嘴時她繼續動手,我根本無法開罵。
「你太太那樣的夢想家,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明白嗎,小鑽工?」諧和讓我無話可說。「你得明白,她那樣的人死了才會成氣候,死得越慘,呼聲就越響,引起的迴響也越深遠。她死得非常有價值。」
價值?這聽起來實在太無情太遙遠,也太令人感傷。彷彿以往伊甌的笑容都只為死亡那一刻存在。諧和這番話刺進我心坎,我瞪著鐵網地板,一會兒以後才回頭直視她眼睛。
「那妳的價值又在哪兒?」我問。
她攤攤手,手上只有泥和血。
「和你一樣,小鑽工。就是讓那個夢想成真。」
傷口清理乾淨以後,諧和為我打了消毒針,帶我到另一個房間,隔壁有發電機嗡嗡作響。這房間比較矮,有幾張帆布床,設有盥洗室。諧和讓我自己清洗,現在淋浴很可怕,雖然與礦區盥洗室的高速水流相比,這兒出水的力道溫柔很多,但我懷疑自己可能會痛暈,溺死在這裡。我將熱水開到最大,蒸汽瀰漫,背上更痛了。
痛楚使我暫時放下對伊甌的思念,專注眼前的感受。我試著習慣疼痛,但承受能力有限。水混著血在發白的腳掌邊積聚,腦海閃過伊甌晃盪的雙腳,我倒地痛哭,故意轉身讓水打在背上,想藉著劇痛忘記她,同時咬破了舌頭。原來我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強悍。煉獄鑽工又如何?男人又如何?我並沒有想像中的堅強。
我集中意志。我是個男人,不是男孩,已經十六歲了。與伊甌結婚時我覺得自己好強壯好睿智,但親手埋葬她時那些錯覺已然煙消雲散。十六歲、將近十七歲,我父親走的時候二十五歲,我現在的年紀小他九歲,卻好像一輩子都趕不上他。
洗乾淨後,我換上他們準備的奇怪衣服,與我習慣的工作服或生化絲居家服不同,材質細滑款式優雅,似乎屬於其他色階。有件黑色短袍,套上身時不會刺激背上傷口,還有高領、肩章,黑色窄管的褲子和形狀陌生的軟鞋。
衣服穿到一半,舞者走進房間,他的左腳跛得厲害,似乎與左臂一樣不能動。話雖如此,他氣勢依舊,他的體型比巴洛老爹高大,若不考慮年齡與脖子上的疤痕,也比我更英挺。舞者手中托著一個錫碗,挑了張床坐下。小床被他的體重給壓得嘎嘎響。
「戴洛,我們救了你的命,所以你這條命算是我們的。這麼說,你能接受嗎?」
「是我叔叔救我的。」我回答。
「那個酒鬼啊――」舞者嗤之以鼻。「他的貢獻頂多就是通知我們關於你的狀況。其實你還小的時候,他就該告訴我們才對,但他居然想把你藏起來。事實上,你父親死後,他就是我們在萊寇斯的眼線。」
「他該不會被吊死了吧?」
「因為把你放下來?希望不會,我們提供了干擾監視攝影的工具,讓他能夠隱密行動。」
奈羅叔叔即便當上工頭,還是常常酩酊大醉,像個笨蛋。我以前覺得他無能懦弱,現在仍這麼想,堅強的男人才不會像他那樣沉迷酒精無法自拔,講話消極刻薄。但看樣子我看輕他也並不完全正確――只不過,他為什麼不救伊甌?
「講得好像我叔叔還欠你們似的,」我說。
「他對自己的人民有所虧欠。」
「人民?」我笑了。「我聽過家族、部族,也知道城鎮和礦坑是什麼。但人民?人民?你現在一副可以代表我、已經擁有我的命似的,你傻了嗎?還是艾銳斯之子的腦袋都不好?」我越講越狂妄。「你們除了到處炸爛東西以外,還會什麼?就像小孩子被坑蛇咬了,只會亂踢亂踹。」
真正想亂踢亂踹的人其實是我。我壓抑不了內心的怨氣,所以得找話羞辱他,就算沒什麼厭惡他們的道理,我還是想對這群艾銳斯之子多吐幾口口水。
舞者的英俊面孔扭曲了一下,露出疲憊的笑容,我看清楚他那隻手臂的狀況有多糟糕。與右臂相比,他的左臂肌肉萎縮太多,簡直像一折就斷的野花細根。但即使手臂看來脆弱無力,我卻察覺到這人的神情之中仍潛藏一絲暴戾,只是比諧和內斂。被我奚落、夢想遭我嘲弄,那股殺意便顯露出來。
「我們透過線民取得情報,掌握礦區特立獨行的紅勞,再加以吸收。」
「吸收然後利用?」
舞者笑容有點僵硬,從床上拿起他帶來的碗。「來玩個遊戲吧,看看你是不是我們尋找的異類。假如你贏了,我帶你去看下等紅勞一輩子也看不到的東西。」
下等紅勞?我第一次聽到這種措辭。
「假如我沒贏呢?」
「代表你不是我們想找的人,這局金督再度獲勝。」
我身子一縮。
他將碗朝我一推,解釋規則:「碗裡有兩張卡片,一張有死神鐮刀圖案,另一張是羔羊。抽到鐮刀,你輸;抽到羔羊,你贏。」
我注意到舞者的語氣在最後一句話裡有了起伏。由此推論,所謂的遊戲只是一場測驗,既然是測驗,就不會只憑運氣,而是想衡量我腦袋夠不夠靈光。想測試智力,規則一定有詐。這遊戲想考我聰不聰明,兩張卡片當然都是鐮刀,因為只有這個因素他可以事先控制。如此一來就簡單了,我瞪著舞者炯炯有神的眼睛。這是個被操控的遊戲,就像我習慣的生活。平常我會遵守規則,但這次例外。
「玩就玩。」
我伸手到碗裡抽了一張卡片,小心只讓自己看見上面的圖案。果然是鐮刀。舞者的視線一直停在我身上。
「我贏了,」我告訴他。
舞者的手探過來拿卡片,我立刻將卡片塞進嘴裡,不給他機會。這麼一來,他就無法堅稱我抽到鐮刀。舞者眼睜睜看我嚼爛紙卡吞進肚子,然後我翻開另一張卡朝他一甩,當然,也是鐮刀。
「羔羊看起來太好吃了我忍不住,抱歉啊。」我故意說。
「可以想像。」
他雙眼的鮮紅閃爍起來,將碗撥到一旁,神色回復原本的和善,彷彿剛才的惡意從未存在過。「戴洛,你知道為什麼我們要自稱艾銳斯之子嗎?火星的名字來自古代羅馬人的戰爭之神馬爾斯,祂代表軍威壯盛、保家衛國,是榮譽的象徵。不過馬爾斯代表的其實是個假象,祂與祂的前身希臘神祇艾銳斯相比,實在差太多了。」
舞者點了一根菸,也遞了一根給我。隔壁的發電機嗡嗡作響,配上鑽進肺裡的雲霧,我的腦袋陷入迷濛。
「艾銳斯是個惡神,祂司掌憤怒、暴力、血腥以及屠殺。」
「你們自稱是艾銳斯的子嗣,希望大家看到統理會的真面目是嗎?有趣。」
「可以這麼說吧。金督希望大家遺忘歷史,事實上大部分人也真的什麼都不記得、或者根本就沒聽說過發生什麼事,但我知道金督在數百年前如何爬上權力寶座。他們將那個事件稱為『征伐』,消滅所有反抗者,不只屠城,還血洗整片大陸。沒幾年之前,金督甚至摧毀了一個星球。他們將瑞亞炸成碎片。這種行徑當然要艾銳斯才幹得出來,如今我們就繼承那股強大的憤怒來反撲。」
「你就是艾銳斯?」我發出沙啞的聲音問。金督居然可以毀掉星球,但怎麼會扯到瑞亞?印象中那是土星的衛星,距離地球或火星都非常遙遠,為什麼會成為攻擊的目標?
「不,我不是,」舞者回答。
「還是該說你把命交給他了?」
「我的命交在諧和與人民手裡。戴洛,我和你一樣,出生在礦區部族,我的故鄉叫做泰羅斯。我們的差別,在於我比你多知道一些這個世界的事。」見我表情不耐,舞者皺起眉頭。「你還認為我是恐怖分子。但我不是。」
「不是嗎?」我問。
他身子微微後仰,深吸一口菸。
「想像這個畫面:有張桌子上全是跳蚤。」他解釋,「沒人知道這些跳蚤到底可以跳多高。有個人拿了一個玻璃罐蓋在上面,跳蚤跳起來就會被罐子擋住。久而久之,就算將罐子挪開,跳蚤還是沒辦法跳得更高,因為習慣成了自然,牠們永遠以為頭頂上有個透明罩子。」舞者呼出一口煙,隔著煙霧,那雙眼睛的光輝和菸頭的餘火一樣亮。「我們就是可以跳得更高的跳蚤。至於我們本來可以跳多高?我這就帶你去看看。」
舞者領我穿過一條歪歪斜斜的甬道,走進圓筒狀的電梯。很多金屬零件生鏽,設計也顯得笨重,腳一踏上去就吱吱作響。
「戴洛,請你明白,你妻子的死絕非枉然。與我們合作的綠工攔截了播放訊號,將真正的處刑過程傳送到這星球上每一臺全像機,所以十萬多個礦區和都市裡面許多人都看見了真相,也聽見了她的歌聲。」
「你也太會胡說八道,」我沒好氣地說:「火星上哪來那麼多礦區?根本連一半都不到。」
他沒理會我。「聽過她的歌以後,很多人稱她是玻瑟芬妮。」
我心裡一驚,轉頭瞪他。不對,她不叫這名字,也不應該成為他們的指標。伊甌不屬於這些為非作歹的人、不可以給她冠上莫名其妙的外號。
「她叫伊甌,」我哼了一聲,「她屬於萊寇斯。」
「戴洛,她現在屬於全體人民。大家聯想到神話裡頭被死亡之神強占、被迫與家人分開的女神玻瑟芬妮,也記得儘管她被擄走,死亡卻不能永遠占有她。女神永遠純潔,每年寒冬過後就會回來。那是進了墳墓還能打動人心的美,也是大家在你妻子身上看見的美。」
「但是她不會回來了。」我不想討論。與舞者多說無益,我講一句,他回十句。
走到梯頂,我們進入一條小隧道,接著是另一臺電梯,比較乾淨光滑。兩個艾銳斯之子成員拿著高能槍守在門口,我們走進去,電梯開始往上竄升。
「你的妻子確實無法死而復生,不過她的美貌、歌聲都將永存於人心。她的信念超越了軀體的限制,獲得在世時沒有的力量。伊甌很純淨,與你父親一樣。至於我們,你和我這樣的人――」他用食指指背輕輕點我胸口,「我們弄髒手、染上血也沒關係,反正皮已經粗了、心已經冷了。把格局放大一點,我們這些下層的人只是計畫的零件,可是沒有人打仗的話,除了萊寇斯的部族外,大家都聽不到伊甌唱的歌了。少了我們這幾雙幹粗活的手,她們那些純潔心靈生出的夢想就無法實現。」
「說重點吧,」我打斷他,「你們把我帶來,總有個目的。」
「你已經死過一次了,」舞者說:「接下來要做什麼?再死一遍?」
「我要――」我到底要什麼?「我要殺死奧古斯都。」伊甌死前的場景重現,金督冷傲的面孔閃過眼前、下達的命令在耳際迴盪。他竟然那麼冷漠,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伊甌死了,他憑什麼活著?」我還想起礦務官波吉努斯與鍋蓋頭醜男老丹,這兩個傢伙也該死。
「想要復仇啊。」舞者嘆口氣。
「你不是說過可以幫我報仇嗎?」
「我說的是還你公平正義。復仇很空虛,戴洛。」
「對我來說是填補空虛。幫我殺死大統領。」
「戴洛,你的目光還太短淺。」電梯加速,我開始耳鳴。我們越升越高、一直向上。這條升降通道究竟多長?「大統領的確是火星上地位最高的金督,但也不過就是一個人。」舞者遞給我一雙有顏色的鏡片,我小心翼翼地戴上,心跳加速,暗忖這代表我們將會到達地表。「你得將眼界放遠一點。」
電梯終於停了。門一打開,我差點瞎掉。
儘管戴著眼鏡,我的瞳孔還是無法適應外面的光線,因而急遽收縮。等到能夠睜開眼睛,我以為會看見巨大的燈泡或是探照燈,但什麼也沒有。光無所不在,來自於某個遙遠、不可思議的地方。人類的本能使我明白這光充滿能量,因為它是生命的起源。太陽。這是陽光。我雙手顫抖,隨舞者步出電梯。他沒再開口,就算開口,我也未必能聽見。
這房間非常怪異,完全超乎我的想像。腳底下有奇怪的物質,既不是金屬、也不是石頭――是木材。我想起從全像機中看見的地球圖片。木地板上鋪著一張可能有上千種顏色的地毯,踏上去非常軟。周圍牆壁也由紅色木材構成,雕著樹和鹿。遠處傳來柔和的音樂,我探尋聲音源頭,深入房間,朝著光線走去。
我看見一整面玻璃。陽光穿過玻璃灑落,照亮一臺外殼亮黑、正面有白鍵的樂器,正在自行彈奏。小房間三面是普通牆壁、一面是玻璃,所有的東西都光滑精緻。在樂器的另一頭,我看見無法理解的景象。我走向落地窗。靠近陽光,我不由得跪下,手掌按著玻璃,口中控制不住地低喃。
「你明白了吧,」舞者說:「我們被騙了。」
玻璃外面,有一整座都市。
【成為金督的第一課】
我因嘔吐而驚醒。第二拳正中肚子,接著又有第三拳。我好像被掏空了,將要在暈眩中溺死,所以張大嘴想呼吸,但不斷乾咳。我想要滾到一旁,卻有個男人揪著我頭髮,把我往牆面甩去。老天,他的力氣也太大了,我發現這人的手指不只五根,我想以刀戒還擊,卻已經被拖到走廊。我從未遭人如此痛毆,儘管換了一副軀殼,仍舊無法很快回復。混亂中,我看清對手是四個墨黑色皮膚的人――烏鴉,天生的殺手。我被他們發現了嗎?身分曝光了。完了,全完了。烏鴉戴著無表情的骷髏面具,我抽出昨天藏在手腕下的餐刀,往其中一人的胯下戳去,卻察覺他們手腕閃著金光。一分神,我的刀被擊飛。但我理解了:這是個測驗。烏鴉敢攻擊色階較高的人,必然因為上級發了手環授權。換言之,我的祕密還沒被發現,這只是個測驗。
要弄暈我的辦法很多,這樣圍毆一定有別的目的。金督沒有這種體驗,所以我忍耐著,蜷曲身子任他們拳打腳踢。看我不反抗了,烏鴉們認為任務完成。或許也真的完成了,因為他們停手時我早已狼狽不堪。
我被拖行了大概三公尺,然後被袋子罩住頭。烏鴉們始終沒拿出高科技武器,這樣反而更有恫嚇作用。金督的小孩有幾個遭受過暴力攻擊?有幾個曾被不人道對待?拖行途中,我聞到袋子裡有腐臭與尿臊味,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不就他媽的和防烤衣一樣嗎?一拳馬上砸在我胸口,我跌倒在地,一直喘氣。
我發現頭罩加裝了音訊裝置。我呼吸明明不算用力,傳回來卻變得很大聲。入學者有上千名,至少也該有幾十人碰上同樣的事情,可是我什麼也沒聽見,可能是頭罩故意隔絕聲音,讓我以為自己孤單一人,色階再也沒有意義。出乎意料的是,我還真的因為自己被毒打而有點惱怒,心想:難道這些傢伙不知道我他媽的是金督?發現自己這麼想,我又得忍住笑。這種震撼教育挺有效果。
我被高高舉起,又重重摔落,一股震動傳來,我聞得到廢氣。片刻之後,我們升空,頭罩好像連方向感也能干擾,我判斷不出究竟往哪兒飛、飛得多高。耳邊自己的嘶喘越來越刺耳,我發覺頭罩還會控制供氧量,引發過度換氣的症狀。但這不可能比防烤衣更糟。
一段時間以後――是一小時,還是兩小時?我們降落了,他們拽著我腳踝拖出去,讓我的頭在岩石上亂撞。又等了很久,頭套終於被取下,房間裡除了一盞燈,只有四面石牆,但我發現有人先被扔在這裡。烏鴉扒光我的衣服,連飛馬項鍊也不留情地扯走。
「這兒很冷吧,朱利安?」我咯咯笑著站起來,紅色頭帶還掛在額上。聲音迴盪,我和他都一絲不掛。走路時我假裝右腿不大靈活,以防萬一。
「是你嗎,戴洛?」朱利安問:「你還好嗎?」
「沒大礙,只是右腿給打得不太好走路,」我撒謊。
他也站起來,用左手支撐,看來他是左撇子。在燈光下,朱利安看來雖然高䠷卻有些孱弱,就像易折的稻草。我遭受的拳打腳踢應當比他多,可能還斷了一、兩根肋骨。
「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他遮著自己的私處。
「顯而易見,是入學儀式。」
「不對吧,院長說明天才開始啊。」
生鏽鉸鍊咿咿呀呀響起,厚重木門開啟,教督費曲納從容走進房間,還吹著口香糖泡泡。
「教督!長官,你們說謊!」朱利安厲聲抗議,順手將金髮從眼前撥開。
費曲納走路姿勢看來不怎麼靈巧,眼神卻和貓一樣銳利。「我何必浪費力氣撒謊?」他輕描淡寫地咕噥。
「你――你怎麼敢這樣對待我們!」朱利安大叫:「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吧,我母親也是副將,我可以立刻以重傷害的罪名找人逮捕你!你把戴洛的腿也打斷了!」
「傻小子,現在時間是凌晨一點,確實是『明天』了。」費曲納又吹了泡泡。「你們兩個都在這兒,但很可惜,班上只有一個位置。」他拿出一枚金戒指,象徵學院的星形盾底紋上有馬爾斯狼印。「本來不想說得太直接,但你們腦袋好像有點生鏽。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
教督撂下話後出去了,木門嘎吱響過,轟然關上。朱利安被關門聲嚇得眼睛一瞇,我沒什麼反應。我們都瞪著地上的戒指,我有點不自在,因為他可能不明白目前的狀況。
「他們這是幹什麼?」朱利安問:「難道是要我們――」
「互相殘殺?」我替他說完,「沒錯,他們就是這麼想。」我喉嚨哽咽,但握緊拳頭,伊甌給我的婚戒牢牢套在手指上。「朱利安,我打算拿走那個戒指。你願意讓給我嗎?」
我比他壯,他比我高。高沒有用,朱利安毫無勝算。
「我一定得拿到戒指,戴洛――」他低聲回答,抬起頭,「我是貝羅納家族的人,必須戴著戒指回去。你也知道我家吧?丟了我家的臉,我就不用回去了。我比你更需要它!」
「朱利安,我們現在不是要回家。你也聽到了,只有一個人可以活著離開。」
「他們不敢那麼做――」朱利安還想說服我。
「真的嗎?」
「拜託,拜託你,戴洛。你回家吧,我比你需要留在學院,你比較無所謂吧。凱修斯他――假如我沒通過測驗,他也會蒙羞,這要我怎樣面對他呢?我家裡每個人都是菁印,我父親又是凱旋將軍。他是將軍!兒子連入學都不合格的話――他手下的士兵會怎麼想?」
「他還是一樣愛你。如果是我爸就會。」
朱利安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挺起身子。
「先生,我的名字是朱利安.歐.貝羅納,來自貝羅納家族――」
我不想這麼做,不願意傷害朱利安,這是我自己也難以解釋的情緒。然而我的意志何時重要過?為了人民,我必須前進。伊甌犧牲自己的幸福與生命,我為何不能犧牲自己的情感、不能犧牲眼前這位瘦弱的小王子?我連自己的靈魂也可以賣掉。
我朝他舉起拳頭。
「戴洛――」他小聲叫著我的名字。
萊寇斯的戴洛是個溫柔的人。
但我不是。
我憎惡自己。我好像哭了,視線變得模糊。
人類社會的禮教、規範、秩序在此崩潰,一個房間,兩個人,想要同樣的東西,卻沒有多餘的機會。氣氛並非一眨眼就轉換。即使我朝朱利安臉上揮拳,指節染了他的血,彼此之間仍不像是仇敵。太安靜,太彆扭,行為卻太粗暴,簡直像在演戲。腳下石頭地板很冰冷,一陣麻癢竄過全身皮膚,呼吸聲在房裡迴響。
逼我殺死朱利安,是因為他測驗的成績不夠好,根本不可能打贏我,於是我成為進化的鐮刀,代替大自然刈除糠秕。可是我沒殺過人,也不懂怎麼殺人,手邊沒有刀、沒有電擊短棍或高能槍,面前是個有血有肉的男孩,我要怎樣靠雙手榨乾他的血?我想笑,朱利安也覺得尷尬,現在不就是一個冷冷的房間裡,一個沒穿衣服的小孩動手打另一個赤身裸體的小孩嗎?他的動作充滿遲疑,雙腳挪移像在回想舞步,但他的肘擊來到眼前時,我慌了。我沒想到他居然會還手。朱利安未盡全力、招式不到位,姿態還保持優雅,可是猶豫之後,他怯生生的拳頭命中我鼻梁。
我生氣了。
臉麻痺了,心跳加速,有東西湧上喉嚨,血脈賁張。
我轟去一記直拳,打斷他的鼻子。老天,我這雙手力氣真的很大。
他哭叫起來,閃身靠近,切入死角扣住我手臂,啪地一扯。我用額頭撞去,又撞在他鼻梁上,另一手掐著他後頸,額頭再次往他臉上撞。朱利安掙脫不了,我一撞再撞,碎裂聲傳進我的耳朵,血液、唾液也噴上頭髮,牙齒劃傷頭皮。我跳舞一般靈巧地後退,左腳一翻、重心往前,以全身重量掄出右拳,落在他的胸口。曾屬於煉獄鑽工的那排指骨將朱利安堅硬的胸膛搥得粉碎。
氣體急速從他口中噴出,一連串如樹枝被踩斷的啪嚓聲響起。
朱利安往後倒。我用額頭撞了他好幾回,也已經眼冒金星,一下子只看得到紅光、一下子又看見很多殘像。我踉蹌地回到他身邊,臉頰上已經掛了兩行淚。朱利安肢體抽搐,我揪起那頭金髮,明白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化做一片沾溼的金色羽毛。朱利安連鼻孔也噴出了血沫,不再說話、不再動作,也不再有笑容。
我捧起他的頭,低聲呢喃著伊甌的名字。
朱利安的臉看起來就像一朵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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