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但是,
沒有比啦啦隊更棒的運動了,
為所有人加油,讓每個人露出笑容。為此不惜一切代價付出努力。
真的,這樣的運動這世上絕無僅有!
◎五十年來最年輕直木賞得主朝井遼熱血力作!
◎金馬奇幻影展神作「聽說桐島退社了」原著作者另一青春代表作!
◎第三屆真多之天龍文學獎
◎入選達文西雜誌年度最受歡迎作家
◎台灣插畫家「只是ZISHI」精心繪製書封
◎亞馬遜讀者四顆星!
◎台灣版獨家作者序
◎張維中專文解讀
「男子啦啦隊是什麼東西啦?全部都是男生的啦啦隊是有什麼好看的?」
生長於柔道世家的晴希,從小看著優秀的姊姊一次次奪下柔道冠軍與眾人的讚賞。但那種渴望追上姊姊的心情,隨著發現自己才能不足而漸漸轉變成想要逃離柔道的世界。
與奶奶相依為命的一馬,和晴希一起練柔道長大,在晴希決定拋開柔道的那天,他們倆開始了一種完全不同的運動:由七個臭男生組成的男子啦啦隊。不過,要肌肉沒肌肉、要體力沒體力,竟然還妄想參加全國大賽!科科!
在毫無經驗下,一群大學中的離散份子,開始了啦啦隊練習。沒有教練培訓,土法煉鋼,每天逼自己倒立再倒立、翻轉又翻轉,甚至跑去沒選修的體操課上找新血。終於站上校慶舞台。
殊不知,校慶舞台只是中繼站,他們七個人不怎樣的表演,卻吸引了其他各具特色的成員加入,人數瞬間翻倍爬升。不知不覺湊齊了正規啦啦隊人數十六人,這下可好,下個目標竟然是到全國錦標賽拿冠軍!
啦啦隊是一種需要彼此信任的團體運動,是要讓觀眾露出笑容,感受驚喜的運動。但這群性格不同、背景各異,各有各自煩惱的男大生:缺乏信心的佐佐、體力差的阿遠、人生首次嚐到失敗滋味的阿一、害怕練習的阿健,他們是否能夠藉此突破自身弱點,互相激勵,獲取勝利?
晴希又能否鼓起勇氣邀請姊姊觀賽,為自己也為重要的人表演一場完美的啦啦隊?至於促成這個男子啦啦隊的一馬,他組隊的理由又是什麼,知道真相的大夥兒,還能彼此信任,繼續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嗎?
這是每個人都該感受一次的作品,一本結合青春熱血與人性弱點的故事。不論從運動的角度或是人生的視野,男子啦啦隊都能鼓舞我們,帶我們向上爬升!一起共享這段一輩子僅此一次的青春熱血吧!
◎書末附贈「反省筆記」,寫下內心深處的痛苦與快樂!
作者簡介
朝井遼
一九八九年五月出生。岐阜縣人。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文化構想學系。擅長跟隨自己的生命軌跡創作,對同輩年輕人所遇的掙扎與心境轉折的描繪細膩深入。二○○九年在學期間,以《聽說桐島退社了》獲得第二十二屆小說昴新人獎而出道,書中充滿既苦澀又甜美的青春影像,正是朝井遼十九歲時對高中微型社會的描寫,受到讀者熱烈好評,並獲得宮部美幸、石田衣良等知名作家的讚譽,一舉成為當代青春文學的第一把交椅。
二○一○年,以《男子啦啦隊!!》獲得第三屆高中生票選真多之天龍文學獎,受到廣大高中生喜愛。二○一一年,以《重生》重現時下年輕人會遭遇到的問題,展現驚人的洞察力,並於二○一二年入圍第一四七回直木賞。
二○一二年,《少女不畢業》受到日本《達文西》雜誌強力推薦「畢業季應景必讀青春小說」,朝井遼雖為男性作家,卻在書中將少女種種複雜的心情一一傳達,讓讀者驚喜萬分。同年,《聽說桐島退社了》改編成電影,獲得第三十六屆日本電影金像獎、第三十四屆橫濱電影節、二○一二電影旬報、二○一二報知映畫賞、每日映畫賞等多項大獎,在二○一三年台灣金馬奇幻影展被譽為「金馬奇幻影展人人傳頌的神作」,一票難求,佳評如潮。
隨著朝井遼大學畢業、進入社會,在二○一二年底推出以畢業前夕努力找工作為主題的《何者》,對大學生找工作時各懷鬼胎與日本社會現況的描述精準且深刻,遂以此作品獲得第一四八回直木賞,成為五十年來最年輕的直木賞得主,此作亦獲得《達文西》雜誌二○一三年上半期BOOK OF THE YEAR小說類第二名。二○一三年底,獲選為日本《GQ》雜誌年度文壇代表,無疑是實力與人氣兼具的新生代作家。
著作有《聽說桐島退社了》、《重生》、《少女不畢業》、《何者》、《男子啦啦隊!!》(以上皆由貓頭鷹出版)、《世界地圖的草圖》、《黑桃3》、《武道館》等。其中榮獲直木賞的《何者》已確定翻拍為電影,預計二〇一六年秋季在日本上映。描述女子偶像團體的最新作品《武道館》也被富士電視台翻拍為電視劇,於二〇一六年二月播出。
譯者簡介
連雪雅
生活中少不了日文的陪伴,對翻譯工作懷抱著高度熱情。譯作包含食譜、親子教養、旅遊圖文、醫療保健等生活實用書籍與小說。
名人/編輯推薦
好評推薦
我一直都很喜歡啦啦隊,因為它有一種啦味。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大概被弄瞎了一百次,因為字裡行間不時蹦跳而出的青春活力,實在太閃亮了!如果你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真心推薦你讀這本書,感受一下青春、友情、校園生活和啦啦隊這項運動帶來的美好精神。如果你超過三十,那更是需要坐下來安詳地閱讀啊你!雖然這樣講很俗氣,不過像我的人生走到這個角度後,除了上述的美好讀後感,書裡出現的可愛小鮮肉們,對眼睛和心靈都好養生啊。就讓這本書為你加油吧!
──青小鳥/部落客
《男子啦啦隊》整個喚起起當初接觸啦啦隊的回憶。專業用語、練習過程,都充滿著熱血精神。唯一不同是全男子啦啦隊。除了要體會克服上層技巧的艱難,還要將世俗以及家人的眼光轉換成另一種力量。啦啦隊為他人加油之外,也會因為周圍的吶喊聲而受到鼓舞。對於為何創立這稀有的團隊也有著令人動容的理由。
看完想大喊 GO!FIGHT!WIN!
──郭靜/純愛天后、Monster競技啦啦隊創始成員
一群跟我們一樣是多人組成的男子啦啦隊,用最熱血的心,善用彼此的長處,完成不可能的任務,雖然挾帶眾人異樣的眼光及存疑,但逆境往往是考驗也是轉機,人生只有一次,沒有不可以,只有想不想,唯有自己能掌握自己,堅持信念,就能蓋出心中的夢想。
──這群人TGOP/喜劇演員
在《男子啦啦隊!!》中,我們看到了年輕人的運動逐夢,不棄不餒的完成表演與比賽。誠如文中所述,啦啦隊運動在短短的兩分多鐘伴隨著音樂,展現各種精彩的技巧與活力,但這兩分多鐘的背後卻是無數個兩分多鐘的訓練與努力;而又因為是高難度且多人數組成的運動項目,隊員之間必須透過長時間的合作努力,才能精準完成所有動作表現,這之間團隊凝聚力的團結更是密不可分,全文精彩可期。
──李敏玲/世新大學助理教授 暨 世新大學啦啦隊指導老師
熱血推薦人(依姓氏筆畫排序)
小葉日本台╱知名部落客
光禹/飛碟電台 夜光家族 主持人
李敏玲/世新大學助理教授 暨 世新大學啦啦隊指導老師
吳子雲(藤井樹)/暢銷作家
青小鳥/部落客
陳又津/小說家
迫水未來/部落客
銀色快手/荒野夢二書店主人
郭靜/純愛天后、Monster競技啦啦隊創始成員
這群人TGOP/喜劇演員
臺大啦啦隊
序
總導讀
世界會變成彩色的
張維中
平成元年(一九八九年)出生的朝井遼,二〇一三年初以《何者》一書奪下日本大眾文學最高榮譽獎「直木賞」時,只有二十三歲。那一天,全日本的傳媒都以「戰後最年少」、「平成年出生首位直木賞得主誕生」等刷新紀錄且注定是歷史留名的醒目標題,展開一系列關於「朝井遼究竟是何方神聖?」的追蹤報導。
得獎作家有很多種,在我看來,朝井遼是屬於在各方面都恰恰好到位的那一種。二〇〇九年,當時還是早稻田大學新鮮人的他,憑著《聽說桐島退社了》獲得「小說昴新人賞」而出道,隔年發行單行本。原本書就賣得不錯,在改編成電影以後,銷量更直線上升,一舉突破五十五萬本。
容貌斯文,年輕上相,看似靦腆,但說起話來卻比想像中更能言善道,且充滿自信的朝井遼,文采之外還具備著一絲文壇偶像的氣質,想當然很得讀者與媒體緣。接著,當不少人對他的實力,還抱持著觀望或存疑之心時,他便拿下了令許多日本作家欽羨的直木賞。
日本文壇,作家能在三十多歲出版第一本書,已經是大家眼中的新生代作家了。很少有人能在二十歲世代就出書,同時還虜獲市場與文學獎的雙重肯定。跳脫近年來推理和刑事題材的熱潮,朝井遼以生活化的背景,清淡又深層的筆觸,情節不誇張的青春小說,獲得出版界、書店、媒體和讀者的各方面青睞,實屬難得。因此,若要說這一、兩年來,朝井遼是日本文壇最閃亮的實力超新星,我想絕非溢美之詞。
然而,更重要的,也是核心的部分,是朝井遼他真的熱愛寫作。他充滿了一股不得不寫,好多故事想說出來的創作爆發力。
高中時代在出身地岐阜縣度過,高三畢業時,朝井遼的大學入學考試,第一志願其實是國立的一橋大學。結果,卻落榜了。當時的級任老師鼓勵他:「重考一年,一定能考上想要的學校。」沒想到他卻說:「沒辦法,我不能為了考試再等一年!我有好多想寫的東西。」始終知道朝井遼愛寫也能寫的老師,於是改口:「既然如此,你就去東京!然後開始好好寫作!」就這樣,朝井遼上京,完成了高中開始動筆的第一部小說,拿下了新人獎。帶著這股衝勁,朝井遼出道後短短的四年間,平均每半年到一年就交出一本書,在獲得直木賞而家喻戶曉以前,早已累積出一批忠實讀者。
初試啼聲之作《聽說桐島退社了》是進入朝井遼小說世界的最佳入門作品。台灣的讀者在接觸到小說中文版之前,不少人因為同名電影,已經知道了這個故事,給予這部青春電影挺高的評價。
雖然我也喜歡電影裡優美的畫面與光影,但是,若說故事主題帶來的驚歎與思索,還是不得不承認喜歡原著小說,遠遠勝過改編電影。正因為小說不像電影,可以利用演員的表情、攝影和音樂去傳遞,所以文字的功力就顯得更加關鍵。原著小說有很多電影裡省略的故事,以及無法說盡的細節,讓每一個角色,更顯得有血有肉。
朝井遼用著非常符合時下日本高中生的說話腔調及日語用詞,以盈滿清透質感的「空氣感」筆觸,去建構出了一個好年輕的故事。許多的日本高中生和大學生,在讀過之後,都發出一種這故事充滿極度「真實感」(リアル)的震撼,並且表示「終於有人把我們的『部活生活』(社團生活)給寫出來了」的認同。
從《聽說桐島退社了》作為原點,朝井遼藉由他的筆,以二十歲前後的日本年輕人世代為背景,如一同心圓似的在接下來的作品中,輻射出一齣齣的青春群像劇。
這其中包括了《男子啦啦隊!!》以日劇中常見的故事題材,講述一群男生組成少見的男子啦啦隊,團員們學習著彼此的磨合與互助。男孩們在不被眾人看好的冷眼相待中,從小型的學園祭脫穎而出,到爭取全國性大賽為遠大的目標。
而《重生》這部作品同樣也設定了多位主角,將故事中的五個大學生,一腳踩在青春上,另一腳卻踏進人生新階段,那一股對於未來的左右不安,陳述得清澄澈底,被譽為閃亮的青春小說。至於《少女不畢業》則又回到了高中時代,並且將敘述觀點轉為女孩,講述七個即將離開高中校園的少女,成長中各自面對的幽微心事。
朝井遼每一年都交出至少一部作品,在創作不輟的磨練中,作品內容的幅度也隨著自身經驗的累積而有所不同。
在寫作《何者》這部小說時,朝井遼自身經歷了大學畢業、求職和成為社會新鮮人的人生歷練。因此,筆下的小說主人翁所面對的難題也脫離了高中和大學的社團生活,直擊了不景氣的日本經濟環境下所謂「求職冰河期」年代,寫出日本年輕人面對求職的現實殘酷與自我存在的定義,最終獲得了直木賞的肯定。
在朝井遼的小說文體中,他的口吻經常是青春的,敘述也是輕盈的,但卻一點也不膚淺,甚至充滿力量與方向。不管旁人怎麼去看待故事裡的每一個主人翁,在他們的心底,都知道自己才不是那種一眼就被看穿的青少年。這些年輕的孩子所思考的事情,也許比一個大人還要深沉,只是選擇不說。
友誼、愛情和親情。無論是哪一個環節的人際關係,滋生出來的羨慕與嫉妒之情說穿了,要的就是一股認同性與存在感。認同與存在,滋養出價值觀,建立一個人的自信。然而,自信需要一面鏡子,得從周圍的人身上,才能反射出自己的模樣。
朝井遼出版《聽說桐島退社了》時,我在每天都會經過的,距離早稻田大學最近的JR高田馬場站,看見出版社大手筆買下車站入口所有的牆柱廣告。早大出身的作家特別多,海報上寫著「早大現役學生作家」令那場面頗有一種宣告接班人的氣勢與況味。
褪去學生身分以後,朝井遼成為媒體話題的另一個理由,是當大部分的日本作家成了名,若可以靠版稅和稿費過生活,就會成為專職作家,但是朝井遼卻因為「不喜歡變成(傳統)作家樣子的作家」而堅持在大學畢業後就職。
每天早上六點半出門,抵達離家約三十分通勤時間的公司,準時在七點走進職場附近的First Kitchen速食店,然後打開電腦邊吃早餐邊寫作。九點鐘離開去上班,下班以後,也習慣進家庭餐廳裡吃晚飯,繼續寫作。
對於台灣作家來說,無論作品暢銷與否,身兼上班與寫作恐怕是稀鬆平常的狀態,但對日本文壇來說,上班族的暢銷作家卻很新鮮。被問到這樣不累嗎?朝井遼回答:「那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平衡感。」是的,平衡感。那便是朝井遼在現實生活中在摸索的,也是他筆下的小說人物始終在摸索的位置。
又自信又彷徨,在青春與成人,喪失與追求之間,平衡著,努力去相信如《聽說桐島退社了》裡的前田涼也所說的「世界會變成彩色的」。至於真的會是彩色的嗎?沒時間等待了。總之就奮不顧身地飛奔出去吧。
勇敢出發,不該只是十七歲的那個瞬間,也是長大以後不該忘記的信念。
(張維中/大學在學時出版小說踏入文壇。早稻田大學進修後,東京設計專門學校畢業,現於日本任職傳媒業。著有《日本,愛的魔幻旅行》、《東京,半日慢行》與《戀愛成就》等書。)
目次
1 夏天的暗號
2 揭開序幕
3 第七人
4 成軍
5 初次登台
6 新隊伍
7 歪斜
8 神奈川預賽
9 冬季的出口
10 兩分三十秒後
後記
書摘/試閱
1. 夏天的暗號
為同伴加油的聲音,極其響亮。
晴希用銳利的眼神,注視著正瞄準時機擊倒對手的姊姊。俐落的短髮飛濺出汗水。姊姊大大的眼睛裡全是對手的身影,挑起的眉毛也像在威嚇晴希一行人似的。
「姊!像平常那樣!像平常那樣就對了!」
每次加油的時候,晴希都會不自覺地站起來,總得有人抓住他的柔道服下擺,他才知道要坐下。今天也是,坐在身旁的一馬拉住他的T恤,他才發現觀眾群中只有自己是站著的。
他知道自己體內的那股熱情,化作汗水、化作聲音宣洩而出。即使那聲音無法傳到姊姊那邊,他還是忍不住放聲大叫。看著努力奮戰的同伴,他沒辦法不將體內的這股熱情吶喊出來。
「姊,現在!對!對!對!對!就是現在!」
晴子跨出一大步,一口氣靠近對方。加油席上的人也都跟著微微起身。
「晴子姊快快快!阿晴,你又站起來了啦!晴子姊,趁現在!」
聽到旁邊的一馬那樣叫,晴希趕緊坐下,同時間晴子也使出令人驚嘆的漂亮過肩摔。晴希彷彿聽到晴子充滿魄力的叫聲。即使武道館內的加油聲震耳欲聾,對手的背重摔在榻榻米上的聲音還是很響。那聲音成了晴希的學校、命志院大學團體賽優勝的暗號。
「姊─!」
晴希又站起來大叫了。晴子直挺挺地站著,雙腳就像插在武道館的正中央。
「太強了!晴子姊太強了!」
一馬的雙手在胸前拚了命地鼓掌,加油席的女社員也開心地抱成一團。來自四面八方的歡呼聲與掌聲不絕於耳,此刻姊姊正用全身在接受這一切。看著那個和自己相似的鼻子,晴希卻有種在看遙遠世界的人的感覺。
姊,你好厲害。
晴子用漂亮的角度向對手行禮後,也對著加油席上晴希一行人慎重地行禮。一馬像是要回應似地大喊:「晴子姊超帥!」然後抓住晴希的肩膀用力搖晃,「超強的!你姊真的超強的!」喊完後又輕輕地「啊」了一聲,隨即把手放開。「抱歉。」一馬露出充滿歉意的表情,晴希笑著回道:「幹嘛啊,我沒事啦。」
肩膀隱隱作痛。晴希握緊拳頭,忍住那股鈍痛。
晴子走向同伴,被大家緊緊抱住。大家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在笑還是哭。人都是這樣吧,真的很開心的時候就會變成那種表情。
參加團體賽的成員除了晴子,全都是她的前輩。不過,當中還是我姊最厲害。姊姊是柔道社裡的核心人物,也是我最崇拜的人。
曾經,最崇拜的人。
「阿晴,走囉。」為了跟上已經開始移動的大家,一馬抓住晴希的T恤下擺。平常都是被抓柔道服的下擺,今天變成單薄的T恤,感覺很不一樣有點怪。
自從晴子的第一場比賽後,今天是第一次沒穿柔道服看比賽。晴希四歲時,看了晴子的第一場比賽後開始學柔道。對還沒怎麼接觸到這個世界的晴希來說,姊姊幼小身軀穿著寬大白色柔道服的身影,就像是捨劍不用的勇士一樣。
「好!吃吧!」
面對眼前約五人份的巨大豬排咖哩,主將用低沉的聲音大喊。金黃色咖哩竄出的熱氣,化作魔法的手掌撫過每個社員的鼻尖。看起來好∼好吃!我要開動囉∼大家∼辛苦了!年輕有活力的聲音此起彼落,每個人紛紛將臉湊向咖哩盤或蓋飯碗,同時間,頭上光溜溜的店長邊笑邊按下碼錶。
大夥兒吃東西的速度比平常還快。額頭或鼻頭冒出許多汗珠,邊用扇子搧風,邊把能量的來源扒進口中。雖然有開冷氣,正在補充能量的身體溫度持續上升。晴希將塞滿口中的飯嚼碎,感覺肉啊菜啊全都變成推動自己的一股火紅力量。包圍全身的緊張感獲得釋放,加上比賽成績非常好,今天每個人都覺得肚子格外的餓。
全日本學生柔道優勝大賽的女子五人組,第一次由命志院大學柔道社獲得優勝。男子組也通過第一戰,順利晉級明天的第二戰。
「真是太感謝做出炸肉排的祖先啊!」一馬的嘴邊滿是油光,他大口咬下剛炸好的肉排。從他咬出的斷面流出散發光澤的肉汁,彷彿可以照出晴希一夥兒人。跟在店長身旁,大口吃著豬排咖哩的主將指著肉排說:「阿一,那是豬排啦。」
每回比賽或練習結束後,到這家因為店長禿頭而聞名、暱稱「向日葵食堂」的店吃飯已成了慣例。體貼學生荷包的價位與大份量餐點為特色的這家定食店,是命志院大學體育社團的最愛。真正的店名其實是「café Sunflower」,但這種英文的店名和老闆那顆禿頭實在格格不入,所以大家都稱這兒為「向日葵食
堂」。一馬和晴希各自與眼前的豬排定食和大碗牛肉蓋飯展開奮戰。
特別是像今天這樣的大賽結束後,每屆的主將都會挑戰「二十分鐘吃完就免費!(吃不完就得付四千日圓)」的巨大豬排咖哩。店內的牆上貼滿在時間內吃完巨大豬排咖哩的高手照片,幾乎都是歷屆命志院大學柔道社的主將。最短紀錄保持人的照片上還畫著皇冠的圖案。
「男生明天還要比賽,多吃點補充體力!」
女生贏了,男生可不能第二戰就輸囉,大三的女主將紗希大喊著。「紗希帥翻了!」一馬舉起拳頭,卻撞翻了裝滿冰塊的冰水杯。
幾十名社員開心地笑鬧,吃著大份量的餐點。此刻晴希感受到運動的樂趣。
「主將你完了!店長笑得很樂唷!」
店長頂著發光的頭說:「已經五分鐘囉∼」他的聲音像是要蓋過圍觀主將的女社員,相當宏亮。照理說應該是要吃掉四分之一了,但滿嘴都是油的主將卻連咖哩上的豬排都還沒吃完。晴希用濕毛巾幫主將擦掉滴在脖子上的汗。
「主將,要不要幫忙?」
「笨蛋!這樣違反規定啦!」
主將口中噴出的飯粒黏在一馬的臉頰上。「欸!主將你很髒耶!」「這樣看起來像雀斑很可愛啊。」這家食堂有超便宜的隱藏版料理,只有在限時內吃完巨大豬排咖哩的人才能點。不過,柔道社只要當屆的主將吃完,所有社員都能點,所以大家都很認真。
「主將,女生都在看喔!你很受歡迎嘛!」
「閉嘴啦阿一!我只想被沒練柔道的女生喜歡!」
主將,你那是什麼意思啊!女社員不滿地噘著嘴。大夥兒無聊地笑鬧著,晴希的視線開始游移。在這個像是玩具散亂一地的食堂裡,晴希終於看到那個和自己相似的鼻子。
「姊。」
晴子像是被叫了之後才發現晴希在自己身後。她捧著味噌湯的碗,眼珠往上瞄地轉過頭來。
「嚇我一跳,幹嘛?」
晴子的薑燒豬肉定食幾乎都吃完了,黃色的濕毛巾整齊地摺放在一旁。
「老爸他們呢?」
「先回家了。說是要重新想想明天開始的練習項目,因為我又進步了。」
晴子笑說,真是傻老爸。在她背後的照片裡,歷屆的主將抱著空空的大盤子比著勝利手勢。沾滿咖哩氣味及炸物油味的店內牆上,排滿笑得很幸福的照片。
大家都很熱愛柔道。眼前的姊姊也是。
就連我,曾經也是如此。
「姊,恭喜你,」晴希直挺挺地站著那麼說,「你今天真的好酷!」
晴子不好意思地笑說,你幹嘛突然這樣,別鬧了!搥了搥晴希的肚子,然後正視著晴希說:「嗯,謝謝你。」
「因為你一下站一下坐,所以我就分心了。」
「蛤,真的?」
「你又叫又跳的,想不知道都難。」
晴子哈∼地吐了口氣。
「那會讓我分心。」
「…………」
「騙你的啦。你的加油很夠力。我一直很感謝你。」
剛才被汗水弄濕的瀏海下,那雙大大的眼睛在微笑中閃著強烈的光芒。耀眼的光芒中,晴子接著說:
「晴希─」
「嗯?」
「放心,肩膀一定會好的。」
沉穩堅定的聲音,直接貫穿晴希的肩膀。
不知不覺間,姊姊真的變成勇者了。
「好,時間到∼」
背後傳來社員們沮喪的嘆息聲。回過頭,只見店長一臉賊笑,主將把身子靠在老舊椅背上。他邊摸著如小丘般隆起的肚子邊大喊:「借我錢!誰來借我點錢!」一馬則在一旁「好吃好吃」地吃著剩下的咖哩。晴子拿起濕毛巾擦手,「主將,退社前一定要挑戰成功喔!」從錢包裡取出爸爸給的四張千圓鈔。
「明天也是一大早的車。今晚睡飽一點!不要遲到喔!」
主將在食堂前大聲地說。「是!」大家也很有精神地回應。
「今天女生贏了,男生也要接下去喔!」
主將說到這兒一副要吐的表情蹲下身子,女主將紗希趕緊接話。
「回去後讓身體休息,好好睡一覺!明日也是七點半的車。那麼,解散!」
辛苦了!在幾十個人的喊聲中,晴希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晴希家在大學附近,走路不用十分鐘。雖然大學和住家都在市區,卻絲毫沒有都市的感覺。周圍有老舊的商店街和一所小型的國小、學生常去聚餐的居酒屋街,以及只有兩個出口的地下鐵車站。不過,晴希很喜歡這兒。就連社團裡老是嚷嚷大學周邊沒地方玩的人,其實心裡也很喜歡這個地方。
晴希家有柔道道場和健身房。或許應該說是住家附屬於道場和健身房。一樓是寬廣的道場,可以練習柔道和劍道。入口處用漂亮的毛筆字寫著「坂東道場」,雖然是自己的姓氏,晴希總覺得很有壓迫感。
二樓是訓練用的健身房及淋浴間。三樓才是晴希一家人生活的居所。因為是三層樓的建築,所以有頂樓。說是頂樓,其實是什麼都沒有的水泥地,有時社員會在這兒烤肉。
坂東道場從以前就是命志院大學的專屬道場。晴希的父母過去也曾是命志院柔道社的社員,儘管沒被學校正式聘用,現在都會以顧問的身分出入社團。當然,今天的大賽也有去觀賽,而且早料到主將沒辦法在二十分鐘內吃完豬排咖哩,所以先拿了四千日圓給晴子。道場平時就很熱鬧,總是有很多命志院的學生或是
來學柔道或劍道的人。
今天在武道館舉辦的全日本學生柔道優勝大賽,是由全日本學生柔道聯盟主辦的全國性大學柔道賽。優勝大賽的首日有女子三人組與五人組比賽,比賽會一直延續到決賽,而男生方面則是七人組,只比到第一戰。第二天再繼續進行第二戰。這次是命志院首次奪下女子五人組的優勝,包括晴子在內都是精選出來的優
秀選手。
「白天,真的變長了呢。」
晴希順著晴子的話點點頭,拉起T恤把風搧進汗濕的胸口。溫熱的風濕黏地拂過肚子。六月尾聲的夜晚,感覺像是待在龐大母鳥羽翼下的蛋裡那樣安適。
這條從食堂走回家的路,已經不知道走了幾次。望著河水明顯減少的神田川,晴希想起一件事。第一次去那家食堂也是在柔道比賽後。
耳邊傳來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公寓的窗口流瀉出照亮人們生活的燈光。清澈的河水,載著小小的樹葉緩緩流動。
往返於這條路的期間,晴希日漸長大,晴子也變得愈來愈堅強。
「男生他們會贏嗎?」
明天的比賽,晴子邊說邊捲起長袖T恤的袖子。以二十歲的女生來說,她的手臂肌肉很結實。此時已經過了晚上七點,天色卻還很亮。
「不知道欸。主將沒把豬排咖哩吃完,感覺有點觸霉頭。」
「不過啊,一年級女社員分散店長注意力的時候,阿一有幫忙吃,你知道嗎?」「真的假的?」
到底多想點超便宜隱藏版料理啊,晴希露出苦笑。但,只有這屆主將的照片沒被貼在牆上是挺遺憾的。
進入命志院大學已經過了三個月。人啊,只要三個月的時間就能完全適應新環境。
和姊姊這樣一起走在這條路上彷彿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總是和一馬或學長等其他人,邊聊天邊走在這條路上。像這樣兩人一起走,感覺這條即將進入夏天的街道,每處角落都變得新奇。
汗水流過喉結時,晴子開口說:
「明天,武道館的比賽男生如果贏了,主將應該就能吃完了吧?」
明天還來啊?晴希踉蹌了一下,接著說,我覺得那個不管挑戰幾次,應該都吃不完吧。然後,晴子渾厚的聲音如流星般降落。
「晴希,肩膀會好起來的。」天色還是很亮,真希望快點變黑,晴希心中默想。
街上這麼亮,我會無法隱藏自己的表情。
「喔!那是當然。」
晴希直視著前方回道。在第二個紅綠燈的另一面,黑夜正緩步來臨。
躺在頂樓的正中央望著天空,感覺此刻的自己像是在地球的中心。盡情伸展手腳,雙眼映照出整片夜空。渾身籠罩著一股奇妙的感覺,不是地球在轉動,而是周圍正緩慢的移動。用白色毛巾包住濡濕的頭髮,晴希獨自待在漆黑的頂樓。
一回到家,爸媽就出來迎接他們姊弟倆。「晴子!表現得很好!」爸爸用力拍了拍晴子的背。「新的訓練項目已經想好囉。」媽媽也開心地拿出訓練計畫表。晴子困窘地笑說「好好好,先讓我去沖個澡」,接著便走向淋浴間。
啊,別走啊。別這樣留下我一個人。
「……那,我也去沖個澡。」
晴希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轉身背對爸媽。
「晴希,待會兒記得吃藥喔。」
背後飄來媽媽的提醒。那放心不下的聲音落在晴希的肩胛骨處分散開來。
待在家裡,總會感受到柔道的氣息。那股在道場內根深柢固數十年、來自某人的柔道氣息,不單是刺激鼻子的氣味,也透過視覺、聽覺和觸覺傳達其存在。
沖完澡,晴希隨即來到頂樓。只穿著T恤、短褲和涼鞋上到頂樓,感覺很舒服,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雖然還看不到星星,街道已被黑夜吞沒。「嘿∼咻」一聲躺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晴希知道頭髮上的水珠迸開,漸漸地滲入毛巾。
像這樣躺在地上,看得到天色的變化。好像還能聽到街上各種事物為了迎接明天而沉沉睡去的聲音。
「你果然在這兒。」
頂樓入口的門發出被打開的聲音。晴希沒有回頭,直接回道。
「搞什麼啊你,隨便進來別人家。」
「我去看外婆,回家路上順∼便過來。」
一馬說完,從晴希身上跳過。「很危險欸。」
「你媽說,晴希啊,他已經沖完澡好一會兒囉,講得那麼曖昧,所以我想你一定在這兒。」
「我一直很想跟你說,你學我媽學得一點都不像。」
欸!不會吧!那你早點說嘛!一馬邊笑邊俯看躺著的晴希。他的背後閃爍著星光。
「喏,拿去。」
一馬說完,鬆開握緊的拳頭,小小的顆粒啪啦啪啦地落在晴希臉上。「喂,這是什麼!」「消炎藥啦。」一馬看著慌慌張張閉上眼的晴希,邊笑邊坐到他的右邊。
「別讓你媽那麼擔心。」
晴希坐起身,一馬將礦泉水遞給他。謝啦,接過礦泉水,咕嚕咕嚕用水灌下藥丸。這些小藥丸到底能幫我治好什麼,這樣的想法哽在喉頭。
冰冷的水通過溫熱的食道,咻一下進到胃裡。別讓媽擔心,啊。晴希用毛巾使勁地擦頭。亂掉的短髮變成一撮撮的束狀。
「阿晴,總是會待在這兒。想事情的時候。」
一馬的黑色五分褲下露出結實的小腿。雖然他個子不高,肩膀卻比以前來得寬闊厚實。
「是嗎?」晴希試圖轉移焦點,內心卻也想著「是啊」。的確,每次想事情的時候我都會來這兒。然後,就算我什麼都沒說,一馬總會像這樣來陪我。
一馬與晴希從小就玩在一起。兩人都愛搗蛋,從小就一直在晴希家的道場練柔道。
「不過我說你,看完外婆幹嘛不回家跑來這兒?」
難不成是來練習?聽到晴希這麼問,一馬笑著回道:「才不是哩!我又不是你姊。」接著說:
「晴子姊剛剛在健身房喔。今天比賽的時候,我覺得她的下盤好像不夠穩。」「哦∼」「不過,我只是來借淋浴間啦∼」
來這裡不用付水費嘛∼,一馬嗲聲嗲氣地說。晴希回嗆,等你畢業我會全數向你請款。
穿透夜空的雲朵緩緩地順著地球流動,時而遮住月亮,時而躲到月後,朝著夏天流動。
一馬獨自住在屋齡幾十年沒浴室的老公寓,從晴希家騎腳踏車大約五分鐘的距離。晴希認識一馬時,他的父母已不在人世。雖然不太清楚內情,但好像是因為事故過世。為了和外婆一起生活,一馬轉學到晴希就讀的小學。當時兩人都是讀小學三年級。
他們總在尋找「有趣的事」。找新遊戲或是想要怎麼惡作劇的時候,「有不有趣」對他們才是最重要的事。沒多久一馬也開始進道場學柔道。但個子小的兩人只把柔道當成打打鬧鬧的遊戲,每次都練到一半就跑去玩捉迷藏。光是活動身體就讓他們感到很開心。原本運動神經就好,什麼運動都做的兩人,最終還是選擇了柔道。
他們倆的柔道等級都是男子組最輕量級六十公斤以下。以練柔道的體型來說,兩人個頭小又瘦,卻也因此經常成為對手。
高一那年冬季,某天一馬的外婆住院了。同時間,外婆的房子也賣掉了。因此一馬在成為大一生之前,已經過了兩年以上的獨居生活。這件事一馬沒告訴任何人,只有笑著對晴希提過。
「今天起,我要走別條路回家。陪我一起去那家7-11吧。星期一剛好可以去看《Jump》。」
當時晴希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看到一馬在笑,覺得自己也應該要笑。
夜愈深,星光變得更亮。
「啊,對了阿一─」
「嗯?」
「你,吃了主將的咖哩齁。」
「欸!你怎麼會知道?」
我以為絕對不會被抓包耶,一馬拖長語尾,在水泥地上躺了下來。晴希也跟著躺下。
「那個禿頭店長只顧著和可愛的女社員說話,剛好被我逮到機會。」
兩人仰躺在地,感覺像是回到校外教學的晚上。晴希和一馬躺在這個頂樓,至今不知道是第幾次了。不管是柔道比賽贏或輸的日子、考完試當天、和學長吵架的時候、第一次交女朋友的那天,他們總像現在這樣躺在地上,仰望著美麗的天空。
「阿一,你外婆還好嗎?你不是去看她?」
「喔喔,她很好。我只要削蘋果她就一直吃,這樣實在不太好。」
「外婆還是老樣子啊。下次我也去看她吧。」
「沒∼關係啦,你去了她會纏著你聊個沒完。」
今天我還被護士念,說我們很吵,一馬笑嘻嘻地說。晴希想起高中時去探望外婆的事。眼角和一馬很相似的外婆真的很健談、很愛笑。當時晴希完全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而住院。
「對了,女生贏了這下可糟了。」
那群女生到底是多強啊,一馬這樣說著,要是被她們聽到肯定會被抓起來狠摔。
「男生也得好好努力囉。」
一馬對著天空喊出的聲音,消散在夏天的夜空。晴希想起姊姊站在武道館中心的身影。
「……我啊─」
「嗯。」
「為什麼要出生在這個柔道家庭......」
「蛤?」
一馬的聲音變得輕柔。光是這樣,晴希就覺得心有種被搔動的感覺。
「我因為家裡開道場,出生後就注定要學柔道。如果我家是開鋼琴教室,我可能就會學鋼琴了吧。」
晴希想把手交握在腦後,卻不自覺地皺起眉。右肩到右背有股鈍鈍的疼痛。
看著阿一的臉,想說的話變得說不出口。過去十年的交情讓晴希感到難為情,不知該如何表達。他用手掌撫摸微微作痛的肩膀,望著天空。感受那幾乎乾了的頭髮帶著溫熱的濕氣,他繼續接著說,
「我啊……肩膀受傷不能練柔道的時候,坦白說真的鬆了口氣。」
聲音化在空氣中,夜變得更深了。幹嘛突然講這些,他知道身旁的阿一有些不知所措。
「我很清楚。我沒辦法變得像我姊一樣強,其實我應該拒絕體育保送,這些我心裡都很清楚。」
「阿晴─」
你是在感性什麼啦?無視於一馬想敷衍帶過的態度,晴希接著說,
「所以啊,春天練習賽弄傷肩膀時,雖然真的,真的很痛,可是我很清楚,心裡反而很放心……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晴希抽起鋪在頭底下的毛巾,蓋在臉上。泛熱的眼簾頓時一片空白。
「肩膀的傷不可能永遠不會好......自從變成旁觀者、加油者之後,我清楚地察覺到─」
晴希,一馬再次叫了他的名字。他感覺到和剛剛的聲音溫度明顯不同。可是好不容易從硬邦邦的心裡溶出的話語,無法就此打住。
「我,沒辦法變得像我姊那麼棒。」
突然間,一馬拿掉晴希臉上的毛巾。好險!要是他不那麼做,我真的就進入感性狀態了。
冰冷的水泥地躺起來很舒服。腳踏車的鈴聲、忽明忽滅的街燈、車子的引擎聲、令人難為情的話語,全都被美好的夏夜籠罩。
「阿晴啊─」
一馬開了口,晴希還是望著天空。
「你練柔道的時候也很棒啊。」
晴希聽到駛過道路的輪胎與路面磨擦的聲音,形成不規律的間隔。
「也許你自己沒發現。」
一馬將所剩不多的礦泉水瓶拋向空中,靈巧地用單手接住。瓶裡的水在夜光下晃盪著波光。
「阿晴把對手摔出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像是自己被摔出去一樣。推倒對手的時候,也會露出像是自己被推倒的痛苦表情。」
一馬再次將礦泉水瓶拋向空中。黑暗中,水閃著光。
「你的柔道,棒就是棒在那兒。」
一馬說完後,逕自喝光剩下的礦泉水。那是我的水耶,晴希心裡這麼想,雙眼還是望著天空。
棒就是棒在那兒,這話是什麼意思。感覺似懂非懂,但晴希覺得還是別認真追究比較好。
他們就那樣躺了一會兒。晴希感覺一直懸在心上那軟弱的決心,總算有了重量沉進心底。一馬什麼話都沒說,就像過去十年那樣,靜靜躺在晴希身旁。
這樣最好,感覺很舒服。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洗完澡,過去十年來,無論狂風暴雨或是下雪都不曾改變。
「啊,」
晴希用食指摸了摸鼻尖,打破了沉默。
「剛剛,有一滴雨滴在我鼻頭上。」「真的假的?會下大雨嗎?」
我沒帶傘耶!一馬大叫。晴希坐起身,搶回被一馬拿走的毛巾。一馬拿著空寶特瓶站了起來。
「對了,不是有那種都市傳說嗎,如果有一滴雨滴在鼻頭上─」
「願望會實現?」
「明天會拉出像漫畫裡那種捲成一大坨的屎。」
胡說八道,晴希笑了。銀色細雨微微沾濕已經半乾的頭髮。
看著晴子的身影,晴希也穿上了柔道服。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甚至在認識一馬之前。爸媽,還有總是摸摸晴希頭的大哥哥、大姊姊,大家都穿著白色衣服。所以四歲的晴希心中想著,總有一天我也會穿上那種白色衣服。在晴子第一次比賽那天,爸爸正對著晴子大聲說話,晴希拉了拉爸爸的柔道服下擺說:
「我也想穿那個。」
爸爸點點頭蹲下身,雙眼對上晴希的視線。不過,爸爸的身體還是很巨大。他將長著厚繭的手掌,砰─地放在晴希頭頂的髮旋上。
「我一直在等你開口說這句話。」
小時候,練柔道單純是覺得有趣。因為個子瘦小,力氣上經常輸給同齡的選手,於是晴希心想,那我就好好磨練技巧。差不多是小二的時候,他去參加小三生的比賽還獲得優勝。後來一馬也加入道場,成了晴希最大的對手。晴希和一馬每天打打鬧鬧,互相切磋琢磨。
晴希總是看著晴子的背影。姊姊總是走在弟弟的前面。
晴子被誇讚「生來就有柔道的天賦」。她和晴希一樣,個子瘦小卻具有瞬間的爆發力,以及活用爆發力的高超技巧。晴希從小就很少看到姊姊輸。晴子總能漂亮地撂倒對手又不會弄亂自己的柔道服。
晴希總是拿自己和那樣的姊姊做比較。與其和周圍的人比較後受到打擊,倒不如自己先築起防護牆。當其他同學的體型逐漸改變時,晴希還是很瘦。他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和一樣很瘦的一馬一起思考怎麼鍛鍊肌肉,還搭電車到很遠的地方去買蛋白質補充品。因為上網買會被家人發現,這樣他覺得很丟臉。
「柔道不是力氣大就會贏。只要扳倒對方就贏了。」
他們彼此鼓勵,每天認真地做伸展操,努力鍛鍊身體,磨練對戰技巧。
國中時晴希便已清楚知道,自己的家是命志院大學的專屬練習道場。那群身材壯碩,老是喊自己和一馬「小不點」或「小鬼頭」的人,全都是命志院柔道社的社員。看著身穿寬鬆立領學生服的晴希與一馬,某些人會語帶調侃地說:「你們總有一天也會變成我們的後輩吧。」「我也好想加入女生柔道社喔。」
「你和姊姊一樣很有天賦。」這種話晴希自從小學畢業後就沒再聽過。他也隱約察覺到這件事,另一方面又以身為坂東道場的長男為擋箭牌保護自己。
升上高中後,沒了這個擋箭牌他就無法大步向前。不過,也許正是那個擋箭牌讓他無法獨自前進。
高二那年,一馬也參加了高中聯賽。同時間,晴子也已經連續三年參加高中聯賽,坂東道場內籠罩著興奮的氣氛。
每場比賽晴希都有去看。即使是自己無法參加的比賽,只要晴子或一馬、社團的同伴有出賽,他就會去加油。真的好奇妙,穿上白色柔道服的瞬間,不光是晴子,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拋下劍的勇者。晴希總是注視著同伴們的背影,為他們加油。
晴子在最後的高中聯賽獲得亞軍。一馬雖然輸了第二戰,但能夠出賽已經很了不起。當時人在加油席的晴希,邊看著兩人的背影,邊站起身為他們鼓掌喝采。
為了消除自己心中某種崩解的聲音,他用力地鼓掌,拍到手掌變得紅通通。
晴子憑著完美的比賽成績取得體育保送資格,理所當然地進入命志院大學。一馬也獲得推薦,但他拒絕了,選擇接受一般考試。後來,他的成績是新生當中前段的百分之零點五,成為學費全額獎助的公費生。
晴希也有獲得命志院的推薦,但那真的是靠自己的實力得來的嗎?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消沉想法,時常捆住晴希的心。
「晴希!」
比起貫穿身體的疼痛,晴子的聲音更加響遍全身。
今年春天,剛進命志院沒多久的練習賽。被對手仰摔出去的時候,晴希感到有股閃電畫過般的疼痛爬滿全身,像是把腐爛的自己從頭劈成兩半的感覺。無法躲開對手掃捲進的晴希,背撞上榻榻米時,對手直接壓坐在他的右肩上。
當時,一馬立刻做了急救處理,晴希隨即被送往醫院,但因為過於疼痛,他整晚都睡不好。心臟跳動時就會撲通撲通地痛起來,那種感覺至今他仍清楚記得。
那晚發自心底的嘆息,他也清楚地記得。那放棄混雜著放心的嘆息,落在搭著肩膀的左手背上,非常溫暖。
「反正沮喪也於事無補。」看著肩上纏著繃帶的晴希,晴子這麼說。下次要留意別讓自己受傷,這句話晴子說了好幾次。
「沮喪也於事無補。」
小巴前方傳來女主將紗希鏗鏘有力的聲音,晴希頓時驚醒。從武道館回道場的路上,在小巴內打盹的人,除了晴希還有好幾名社員。
「沒辦法嘛,實力有差。」
紗希還真是直話直說。主將垂下肩膀的氣餒模樣,映入晴希眼中。
全日本學生柔道優勝大賽的第二天,男子七人組輸了第二戰。換言之,今天一次也沒贏。回程路上,小巴內的氣氛與出發時截然不同,變得相當沉重。
「女生都贏了男生卻……真丟臉。」
「沒差啦,反正你一向丟臉慣了。」
昨天的豬排咖哩也沒吃完啊!啊哈哈,聽到紗希的笑聲,晴希和一馬也跟著笑了。看似神經大條的紗希,也許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人。
「今天,我也站起來了嗎?」晴希問了身旁的一馬。「當然。後來我也懶得管你了。」一馬笑著回道。怪不得我覺得視線超清楚。
「坐在你後面的紗希,在喊著加油的空檔,一直吼著坐下,坐下啦!」
每次比賽結束後,晴希都會感到喉嚨刺痛。
小巴一路駛往向日葵食堂。或許是今天也很早起,大家都餓了。幾個男社員等不及車開到食堂,吃起了社團經理帶來的香蕉。
昨晚的雨是場驟雨,今天從早上就是大晴天。晴朗的夏日太陽,讓街上的一切看起來都變得美麗。綠葉的陰影掠過晴希的側臉。
「對∼了─」坐在前面的晴子往後探出身子。「啊,晴子姊要不要吃餅乾棒?」「那個你舔過了欸!髒死了我才不要!我說晴希─」
哪有髒啊,一馬大聲嚷嚷的聲音瞬間飄得很遠。窗外照進來的光化作微細的光束映入晴子眼中。
「大賽也結束了,你差不多該回來練習了吧?」
從一馬口中露出來的餅乾棒前端似乎有些搖晃。晴子的雙眼無論何時都潛藏著堅定的決心。
「那個,我還不知道。」
晴希微弱的聲音宛如輕敲鍵盤發出的琴聲,也許會被小巴停下的聲音蓋過。晴子不發一語坐回自己的位子。一馬望著窗外的景色,小口小口地咬碎餅乾棒。
晴希覺得晴子的雙眼很像他昨晚和一馬看到的星星。像極了燃燒自己、孤獨發著光的星星。
小巴抵達向日葵食堂後,社員陸續下車。「我快餓死了!」「我覺得今天可以吃完巨大豬排咖哩。」「我也是。」「......紗希應該吃得完。」晴希抱著隨身行李,直接跳下小巴的階梯。
「阿晴。」
一馬的聲音刺穿晴希的背。
「其實,你知道對吧。」
正當晴希準備轉過身時,背後像是架起一塊大板子,讓他動彈不得。
「沒關係。阿晴,交給我。我今天要直接回家不進食堂了。」
幫我跟主將說聲辛苦了,一馬用他一貫開朗的聲音這麼說,朝著和小巴相反的方向跑去。那是一馬公寓的方向。快速的腳步聲愈來愈遠,晴希總算能轉過身。那個掛在肩頭逐漸遠離的漆皮包包規律地搖晃,反射著陽光。
「今天我要挑戰!」「你一定會失敗啦!」「我可以!我比你還會吃!」食堂內紗希和主將大聲地你一言我一語,禿頭店長滿臉油光地笑著,手中已備妥碼錶。
食堂裡很熱,不只是溫度,聚集在這兒的社員們的年輕活力、熱情、希望與愛,使這兒變得熱氣騰騰。
晴希心想,還是坐離姊姊遠一點吧。
窗外照進來的光撬開了眼皮。七月一日,星期一,晴天。如果要做個了斷,今天相當適合。
二樓的訓練健身房,一大早就有好幾位前輩社員過來進行肌力訓練。「阿晴,你也來練一練啊!」「不行啦,我第一節有課。」「這樣啊!果然是大一生。」向搭話的前輩打招呼後,晴希走往大學的方向。
他無法正視對方的臉。感覺一大早就來自主訓練的前輩會看穿自己似的。
從家裡走到大學不用十分鐘。晴希每走一步就像在深思自己的決心。
像走在沒有收件人也沒有任何字句的純白信紙上。早晨的街道,謊言、背叛或虛偽似乎都不存在世上。
「你是烏龜在爬啊!」
震動耳膜的響亮聲音伴隨著背上強烈的重擊,晴希踉蹌了一下。
「你是在沉思什麼啦!走路的速度有夠像阿公阿嬤在散步!」
一馬邊說邊拿掉大大的耳機。
「阿一,你剛剛用腳踹我對吧?」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
一馬的耳機裡傳出女主唱活力奔放的歌聲。
「阿晴,你今天第一節有課嗎?」
「嗯∼是啊。」
「星期一第一節就有課不累嗎?我是第二節就覺得很累了。」
一馬說完後又戴回耳機。
「我趕時間先走囉!你再這樣慢吞吞,小心又被踹。」
才不會咧,你快走吧你,晴希輕輕搥了一馬的背,接著想起阿一今天第一節沒課,那麼早是要去哪兒。
正當他心中浮現這樣的疑問時,一馬的藍色牛仔褲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一路往前奔跑的那個背影,過肩摔總是又快又猛,但是很漂亮。
找時間跟阿一說吧。想到這兒,感覺體內有個部分縮了起來。要早點說,見完顧問後就去找阿一吧。
晴希和一馬都是社會學院。晴希的話,星期一的第一節和第三節是必修科目。第一節是第二外語的中文,第三節是英文。進大學還不到三個月,晴希就已經知道自己學不好中文。中文主要分成四個聲調,晴希就是無法流暢地改變音階高低。
「音癡來了,」一進教室,班上的同學就衝著他喊,「音癡,這裡∼」某天,中國籍教授用流利的日文說「發音發不好的人等於沒有音感」,那一瞬間晴希在班上的綽號就成了「音癡」,甚至有人說「教授是看著你說的喔」。
尤其是今天,舌頭更加不靈光。教授上課上到一半也只點晴希。看著為了發出低音拉長下巴的晴希,班上與他交情好的同學把臉埋進手臂中,肩膀抖個不停。
如果是平常的話,別笑啦,他可能會這樣和同學嘻嘻哈哈,但今天他沒那種心情。下課後他加快速度走出教室,雖然這麼做也不會縮短約定的時間。
晴希走向圖書館。平時坐慣的位置空著,他擺好包包坐下。拿出筆記本和筆,翻開字典。看著第三節英文課的作業,照著單字的順序在腦中翻成日文。
不行,翻不下去。
自動筆的前端像是插進筆記本似的,動也動不了。
乾脆現在去說吧。可是,我已經跟顧問說好午休過去。距離午休還有一個多小時。晴希整個人靠著椅背望向天花板,輕輕地動著嘴。
我要,退出柔道社。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每個字卻像有線扯著喉嚨。自動筆芯磨擦的聲音、不整齊的腳步聲、翻頁的聲音,感覺很安靜的圖書館充滿了各種聲音,只有晴希發不出自己的聲音。
我要退出柔道社。反覆思量這個決心時,晴希腦中浮現的不是顧問也不是爸媽或一馬的臉,而是姊姊晴子嚴肅的臉。
即使汗水流進眼中還是緊盯著對手,被姊姊那雙眼看著,我說得出口嗎?
怎麼想也想不出答案。不過,我很確定自己不想再練柔道,這個想法在腦中不受動搖。
等會兒就要面臨至今最大的挑戰。想到這兒,按了三次的自動筆筆芯,啪地應聲斷裂。
十二點半來到運動科學研究室。
平常的這個時間,晴希早就餓翻了,可是今天不一樣。布滿全身的緊張種子,在體內每個角落不斷膨脹。中文課的同學找他去吃午飯,但他拒絕了,現在的他什麼都吃不下。
這種感覺就像是比賽前的緊張感。晴希有些懷念那樣的感覺。重要的比賽或發表團體賽的名單前,全身充斥著緊張感,任何事都無法思考。
正午的陽光貫穿天空,刺進地面。雖是午休時間,校園內的氣氛還是很歡樂。那邊打扮輕便的學生像是在演奏音樂般開心地聊天。金黃色的陽光、翠綠的樹木與湛藍的天空,為那般景象增添色彩。巨大的公布欄上貼著散發黃色光芒的傳單,不斷刺激晴希的視線。
晴希心想,好像調色盤。七月的大學校園,像是擠滿原色的調色盤。這樣看起來已經很美,不過如果混在一起加點水,應該能調出其他顏色。
可是,自己無法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顏色。就像必須塗在紙上才能知道什麼顏色變成什麼顏色,接觸過其他人才會知道自己有怎樣的改變。
運動科學研究室位在校園內某社辦大樓的內部。裡面有各社團的顧問、教練專屬的教練室、電腦設備齊全的教室。柔道社偶爾會在這兒的教室開會。
正當晴希把手伸向教練室的門時,門卻開了。
「喔,阿晴。」
眼前出現的人,是一馬。和早上一樣把耳機掛在脖子上,「走囉∼」他舉起手與晴希擦身而過。
「喂!」
晴希抓住一馬的肩膀,將他轉過身。和早上不一樣,耳機裡沒有半點聲音。
「你來做什麼……你來這兒幹嘛?」
一馬凝視著晴希的雙眼回道:
「和你一樣啊。」
隨即轉移視線,「掰∼」然後轉身離去。那熟悉的藍色牛仔褲身影踩著輕盈的步伐。
晴希呆站在已經打開的門前。
和你一樣啊。
晴希朝著教練室內面露難色的顧問跑去。大腿撞到辦公桌發出很大的聲響。「別在室內跑!」雖然聽到某人的斥責聲,但此刻的他無暇理會。
「老師─」
「……喔,晴希。」
顧問抬起頭,難過地垂著眉。
「你也有話要跟我說對吧。」
「老師,」思考前先開了口,這對晴希來說還是第一次。
「剛剛我在門口遇到阿一,那傢伙來幹嘛?」
儘管只有一瞬間,顧問避開了晴希的視線。晴希第一次見到平時總是大吼大叫的顧問露出那種表情。
「一馬說要退社。他大概知道你也是要說同一件事,還叫我好好聽你怎麼說。」
晴希邊跑邊喊。
「阿一!」
一馬站在校園中央那個巨大公布欄前。
「阿一!」
跑到那兒,一馬總算回過頭,看了他好幾眼後,拿下大大的耳機,嘲弄似地笑說:「你幹嘛∼在學校裡這樣全力奔跑∼很丟臉耶∼」
「你,你幹嘛這樣。」
「阿晴,看你喘的!」
好久沒看你這麼認真跑步了,一馬試圖轉移話題,晴希看他這樣更感煩躁。
「你幹嘛退社啦!你沒必要放棄柔道啊!」
晴希的聲音出乎意料的響亮。好幾個學生往他們的方向看去。
「阿一你很有實力。」
晴希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在冒汗。
「所以,你要繼續練柔道啊。」
體內的那股火,化作怒氣、怒吼與汗水爆發而出。
此刻站在眼前的一馬,彷彿不是晴希認識的一馬。比起總是陪在身邊的那個一馬,眼前的這個人像是看過各種事物,知道許多事,如大樹般強壯的青年。
汗水讓腋下變得好熱。周遭的眼光已不在乎。
「其實我一直很煩惱,自己該不該繼續留在命志院的柔道社。比我更有實力的人沒能獲得推薦,我卻因為是坂東道場的兒子得到推薦……所以肩膀受傷時,我認為這是老天給我的懲罰。我想可以就此放棄柔道。
可是,你沒必要放棄啊。」
說到這兒,總算能喘口氣。新鮮的空氣進入體內,晴希隱約察覺自己好像快哭了。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心裡有種濕答答的感覺。
「如果阿晴不練柔道,那我也不練了。我也是一直在盤算時機。現在,就是我放棄柔道的時機。」
「說什麼你......阿一,你到底,」
「我啊,打算和阿晴開始新的挑戰。」
一馬的聲音像是要蓋過晴希的聲音。
「新的挑戰?」
晴希反問,一馬點點頭,背後伴隨著宛如凝聚夏日精華的金黃色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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