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地球的距離
商品資訊
系列名:青春悅讀
ISBN13:9789863381211
替代書名:Half a World Away
出版社:東方出版社
作者:辛西亞‧角畑
譯者:劉清彥
出版日:2016/04/01
裝訂/頁數:平裝/224頁
規格:21cm*14.8cm (高/寬)
重量:400克
適讀年齡:國中
適性閱讀分級:471【五年級】
商品簡介
學習領域
七大領域
■語文 ■藝術與人文 ■社會 ■綜合活動 □數學 □健康與體育
■自然與生活科技
十大能力
■了解自我、發展潛能 ■尊重關懷、團隊合作 ■欣賞、表現與創新
■表達、溝通與分享 □生涯規劃、終身學習 ■文化學習、國際了解
□規劃、組織與實踐 □應用科技與資訊 ■獨立思考、解決問題
□主動探索與研究
教育部六大學習主題
■歷史文化■自然生態□生命教育□人文藝術■科學教育□健康醫學
品德教育12項核心價值
■負責 □合作 ■寬恕 ■正念 □自律 □勤儉
■感恩 ■關懷 ■尊重 □正義 ■勇敢 □誠信
內容簡介
真正的愛,不會讓你因為擔心失去而拒絕接受
真正的愛,讓你懂得付出並竭盡所能的愛人
小男孩杰登從羅馬尼亞被收養到美國,被母親棄養的失落,加上語言、文化與環境的巨大改變,加深了他的恐懼、失措與不安。為了防止自己再度被所愛的人遺棄,他選擇不要愛人,於是打從心裡抗拒對他全然付出的養父母。他捨棄柔軟舒適的床寧可睡地板,隨時隨地為自己儲備食物以防物資匱乏。衝突的遭遇讓他心裡受到極大的打擊,行為也隨之失序,他會突發性的衝動狂奔,習慣性的偷竊,甚至縱火……一次次進出兒童精神科與心理醫師診所,並沒有療癒內心的創傷,反而加劇他的頑強與反抗。
好不容易適應了生活,開始對愛的感受和概念懵懂萌芽時,養父母新的領養計畫使一切回到原點,被遺棄的不安再度啃蝕杰登的心。直到他遇見了哈薩克嬰兒之家的達米胥……
作者簡介
辛西亞‧角畑 (Cynthia Kadohata)
一九五六年生於美國芝加哥。她出生後,全家就搬到喬治亞州,因為父親在當地找到一份「雛雞性別鑑定師」的工作。兩歲時,又因父親工作的關係,舉家遷往阿肯色州;直到辛西亞九歲,他們才再次搬家。
辛西亞的祖父母在日本結婚,二○年代初期從日本移民到美國,在靠近加州哥斯大美沙(Costa Mesa, California)一帶當佃農。至於母親和外祖母,都是在南加州土生土長的日裔美人,三○年代才搬到夏威夷定居。
辛西亞畢業於南加大(The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新聞系,目前住在加州洛杉磯。平時除了創作小說,還在《紐約客》(The New Yorker)、《大街誌》(Grand Street Magazine)和 《犁頭》(Ploughshares)等雜誌發表文章。她的第一本作品《漂浮世界》一出版,《紐約時報》便稱許她為「小說界的閃亮新聲」。
辛西亞至今已發表四部作品:《漂浮世界》(The Floating World)(1989)、《在愛情山谷的中心》(In the Heart of the Valley of Love )(1992)、《閃亮閃亮》(Kira-Kira)(2004),以及《野花》(Weedflower)(2006)。其中《閃亮閃亮》與《野花》,專為兒童與青少年而寫。
《閃亮閃亮》榮獲紐伯瑞文學獎,《送走霉運那一年》榮獲國家書卷獎、珍.亞當斯童書獎與美國金筆獎,除了童書,她有創作了多本成人小說。目前與兒子、男友和兩隻瘋瘋顛顛又愛裝模作樣的狗定居加州。她曾經在哈薩克的蘋果園中,看見布滿蒲公英種子的天空。
譯者簡介 劉清彥
家裡的手足中,和領養的妹妹關係最好,並且從這樣的關係中領略,連結家人情感的不是血緣,而是真心的愛與接納。學的是新聞,卻熱愛兒童文學,每天專心翻譯和創作童書,也到海內外各地演講。近年來積極將自己的傳播專業與兒童文學結合,主持了廣播和電視節目,並且得了兩座金鐘獎和豐子愷圖畫書獎。
序
愛能彌補一切過錯
劉清彥(兒童文學作家)
「恨能挑起爭端,愛能遮掩一切過錯。」~聖經箴言
升國三那年暑假,母親領養了妹妹。三歲的她剛來到我們家,畏怯、恐懼和強烈的不安全感,全寫在她那張消瘦蒼白的小臉上。她不會自己上廁所,不會說話,腳上有淤青和香菸燙傷的疤痕,半夜還常常猛然坐起來號啕大哭……
親友們笑稱母親在自己找罪受,好不容易將四個頑皮剛烈的男孩拉拔到離手,可以稍稍喘息度日,卻又偏偏想不開,收養了一個得從把屎把尿開始帶起的受虐小女娃。我問母親為什麼要收養妹妹?她只是翻開聖經,給我看了一段記在詩篇裡的話:「父母離棄我,耶和華必收留我。」
翻譯這本書的時候,我一直想起這句話。
小孩出生後,理所當然應該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中成長,接受父母呵護照顧和疼愛,還有親朋好友的關懷,從這些具有安全感的關係中,慢慢學習愛與被愛,然後逐漸養成健全的人格。
然而,一個從小就被親生父母遺棄的孩子,要他怎麼懂愛呢?
書中小男孩杰登的種種偏差行徑都其來有自。他打從心裡抗拒並厭惡對他全然付出的養父母,捨棄柔軟舒適的床寧可睡地板,隨時隨地為自己儲備食物,突發性的衝動狂奔,習慣性偷竊,甚至縱火……試想,一個自幼就被親生母親遺棄,在教養院中成長,並且頻頻受虐的小男孩,他該怎麼表現出一般人眼中的合理行為呢?或者該說,他知道什麼是符合眾人期待的合理行為嗎?
從羅馬尼亞來到美國,語言、文化與環境的巨大改變,加上必須面對陌生卻又得朝夕相處「父母」(他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都毫無印象呢),加深了他的恐懼、失措與不安全感。一次次進出兒童精神科與心理醫師的診療所,並沒有療癒他內心的創傷,反而加劇他的頑強與反抗。好不容易適應了生活,開始對愛的感受和概念懵懂萌芽的當口,養父母開啟新的領養計畫又使一切回復原點,被遺棄的不安全感再度啃蝕他的心。
一個十二歲、內心傷痕累累的男孩,該怎麼面對自己難以掌控和如同死結難解的人生?
同理心,這是作者提供的解藥。
哈薩克嬰兒之家裡的特殊需求小娃兒達米胥,意外成為他的解藥。在認識與互動的過程中,杰登不自覺得開始注意他、在乎他、擔心他、幫助他,情緒受到他的喜怒哀樂與處境牽動,為他設想人生的棋局,甚至積極介入影響養父母的領養計畫與決定,希望將達米胥占為己有。這一切前所未有的情感表現,儘管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卻使他得以在過程中漸漸琢磨品味,然後驚覺-原來,這就是愛。懂了愛,讓他能夠理解養父母的心意與付出,也讓他多了自許的責任,欣然成為兩個小弟弟的哥哥,更使他原本被一連串過錯累積堆疊的悲苦人生,有了暖暖的愛遮蔽,展現出全新的意義和價值。
作者辛西亞.角畑的作品向來充滿了濃濃的人文關懷,這或許和她艱難而沉重的家族背景有關。早年從日本移民美國的祖父,年紀輕輕便死於意外,背負著日裔身分,父親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被囚於美國的集中營,為日本出征的兩位叔叔也相繼死於戰禍。她雖生長於太平盛世,卻也經歷了大熔爐中的種族歧視與紛爭,文化與身分認同,一直是她擺脫不掉的宿命。她將這些悲苦的家族歷史和自己的體驗與思考,轉化成創作一本本動人小說的養分,將自己的關懷透過作品,如漣漪般擴展影響力。
美國的書評家盛讚本書將跨國收養議題各層面的問題表露無遺,我卻更願意以小孩的角度來看待他們對愛的需求、渴望、感受與學習,因為不管在任何國家與文化中,也不管在何種親屬與人際關係中,這對所有的小孩都是最深切的人生課題。
目次
出版緣起
導讀與賞析 愛能彌補一切過錯
第一章:她叫潘妮,不叫媽 12
第二章:杰登不想當哥哥 20
第三章:什麼是「正常」? 32
第四章:你喜歡我嗎? 39
第五章:衝動狂奔 45
第六章:亂流,我不想死!54
第七章:我才不會嫉妒新寶寶 61
第八章:哈薩克機場 67
第九章:尋找替換嬰兒 80
第十章:暫居公寓 90
第十一章:杰登迷路了 98
第十二章:這個寶寶不對勁 109
第十三章:電力可以解救我嗎? 126
第十四章:駱駝美在哪裡? 129
第十五章:你們對我失望嗎? 140
第十六章:可以領養他嗎? 154
第十七章:這孩子沒問題嗎? 166
第十八章:成為男人的力量 171
第十九章:小達,你能救自己嗎? 190
第二十章:感覺痛,才能前進 2010
第二十一章:兩個弟弟 208
書摘/試閱
第一章
杰登坐在地板上,手裡握著半條沒切的麵包,他把電燈開開關關,房間裡也變得忽明忽暗。電力總是能讓他放鬆下來,這當然也是美國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東西。他咬了一大口麵包,塞得滿嘴都是,這是他喜歡的發酵麵包,因為很有嚼勁。
開、關、開、關,開關開關開關開關。
湯瑪斯.愛迪生把電力稱為「一種震動系統」。杰登很喜歡湯瑪斯.愛迪生。愛迪生在美國擁有上千種專利,到處都有他發明的東西。要是杰登也能發明那麼多東西,他就不會一直這麼憎恨自己的人生了。
他最想發明和電力有關的東西。原子是持續活動的,即使在你睡覺的時候也不例外,當你死去以後,個人的電力雖然像是被關掉了,然而,地球上所有的東西都包含持續活動的原子。因此,就算你個人的電力終止了,身體依然有個震動系統。杰登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弄清楚,不過,總有一天會的,他向自己保證。
他閉上眼睛,靜止不動,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體內的電力上,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手微微發麻。四年前,當他剛從羅馬尼亞被領養到美國時,甚至連電力是什麼都不知道。在羅馬尼亞他住過四個教養院,沒有一個地方有電。
沒關係,他現在已經十二歲了。現在,他所謂的養父母又著手領養另一個小孩,一個來自哈薩克的小寶寶。杰登自以為知道他們要領養那個小寶寶的原因:因為,他無法讓他們感到滿足。只要這個念頭一浮現腦海,眼淚就忍不住泉湧而出。杰登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自己無法讓他們感到滿足而心煩意亂,還是在為小寶寶難過,因為,如果那個小寶寶需要被領養,就表示他也被自己的母親遺棄,杰登完全能夠感同身受。
小寶寶的名字叫作「巴赫茲罕」。在他的相片中,背景是中亞,他的額頭上有個痂疤,是被蟲咬的嗎?杰登住在羅馬尼亞的時候,也曾經被蟲子咬傷而留下一些痂疤。他的「爸爸」史蒂夫把巴赫茲罕的相片洗了三張,一張自己留著,一張給潘妮,一張給杰登。杰登把那張相片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裡。
關燈。
他坐在一片漆黑中,聽見潘妮在叫他。當著潘妮的面,杰登會叫她媽媽,卻在心裡叫她潘妮。他只有一個媽媽,就是在他四歲時把他送走的那個女人。在杰登的記憶中,她的模樣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不過,他還清楚記得媽媽將他留下來的那個地方——一個只有一張床卻擠了十二個人的房間。他睡在地板上,他記得自己非常害怕。他整個人精神崩潰到不只是哭鬧尖叫,而是聲嘶力竭的號啕大哭。他還記得自己號啕大哭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有人鋸開他的頭骨挖出大腦,突然間,他就清醒了。即使現在,那種感覺還是歷歷鮮活,痛苦得像是會要了他的命。他必須承認,這個在美國的家迥然不同,比他在羅馬尼亞住過的任何地方都還要好,雖然如此,他還是常常回想起羅馬尼亞那個真正的家,想著潘妮和史蒂夫根本沒有權利把他帶離開那裡。
有個心理醫師告訴杰登,他應該好好感謝潘妮和史蒂夫,可是那個心理醫師不了解,他們不是為了他而收養他,而是為了他們自己。還有,那個傢伙也不知道,杰登完全不可能對任何人心懷感恩。這不是針對潘妮和史蒂夫,事實上,他對父母這樣的角色覺得反感,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唯一有這種感覺的人。全美國可能有成百上千個像他這樣,在年齡稍長時被領養的小孩,都討厭自己的新爸爸和新媽媽。他之所以知道,因為其中一位心理醫師或精神科醫師說的。他雖然不大記得當時是哪個醫生說的,不過他很肯定自己一點都不特別。
「叩,叩。」潘妮在他身後說。
他轉過身,看見潘妮的身影出現在門邊。「媽,我準備好了。」他們正準備和潘妮的妹妹凱瑟琳一家人出門吃晚餐。哼,幸好他沒有被凱瑟琳收養,否則下場可能更慘。他把麵包偷偷用手指滑到身後,免得被潘妮發現他在晚餐前吃東西。
杰登起身,跟著潘妮穿越整間屋子。這的確是一間很棒的房子,卻不是他的。他沒有房子,從來都沒有。他曾經以為自己有過一間房子,但那個他唯一愛過的媽媽,卻遺棄他了。他不想再感受到愛,再也不想,每天只想哭。他痛恨學校,討厭像個軍隊士兵乖乖坐在教室裡;他也痛恨家,因為潘妮一天到晚想和他溝通,他希望潘妮可以不要理他。
史蒂夫剛下班,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他的西裝有點小,因為他最近胖了不少。「聽說你沒有去上學啊。那你一整天都在做什麼?」史蒂夫問杰登。
「打包。」杰登說。
史蒂夫摘下鏡,擦了擦鏡片,然後凝神注視著杰登,彷彿要把他看得更清楚。「真令人不敢相信,對不對?四十八小時後,我們就會在哈薩克見到你的小弟弟了。」史蒂夫笑著說。杰登看著史蒂夫的臉,那個笑容看起來好真實,不像他有時候的笑容,看起來假假的。史蒂夫以前常常面帶笑容,像個可愛的怪胎。不過現在,他變得不一樣了,因為,杰登改變他了。
「嗯,酷。」杰登說。
下雨了,於是三個人趕緊衝出屋外,鑽進車裡。
杰登總喜歡坐在後座的中間,這麼一來,如果有人從一邊的門進來,想要把他拖到領養家庭——或是其他地方——他隨時可以有機會從另一邊的門開溜。他看見潘妮和史蒂夫四目相接,然後史蒂夫啟動車子,開口說:「等我們接到巴赫茲罕,就得在後座中間放一張汽車安全座椅了。專家都說那個位置最安全。」
杰登就是不想回答。反正他就是不坐門邊,就這樣。「那我乾脆不要坐車好了,」他說:「不管去哪裡,我都可以騎腳踏車。」憤恨感不斷從他的胃湧上他的口,讓他覺得有點語塞。他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控制。
史蒂夫和潘妮又彼此看了一眼。潘妮轉過頭來。「杰登,史蒂夫只是從一篇文章中讀到,寶寶的安全座椅要放在中間比較安全,對不對?」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史蒂夫的主意。杰登沉默了。他甩開滿腔的憤恨感,直懍懍望著車窗外,看著大雨重重的落在屋前的草地上,房子門廊上的燈也一盞盞亮了起來。這些亮燈的鄰居,以前竟然和他生活在同一個星球上,簡直難以置信。如果-如果-他決定要上大學,他一定會主修電子工程,他以前曾經在學校做過一項科學實驗,把一個繭吊起來,用一盞小燈照著,這樣就可以看見蛾在繭裡的活動。然後,蛾羽化了,鐘聲也響起,他因為那個實驗得到史無前例A的成績。他從來沒有在課業上得過A,大都只得到C,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會對電力如此著迷的原因。
杰登心裡想,要是他真正的母親能在家裡接上電源,點亮燈泡,那她就不必把自己的兒子送走了,不過連他都覺得這個想法很不合理。他曾經把這件事告訴之前一位心理醫師(杰登已經記不得他的名字了),心理醫師問他:「杰登,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電力很神奇,」他回答。那位心理醫師也是第一個對杰登說,他不可能和史蒂夫與潘妮變得非常親近,因為他曾經被自己唯一的照顧者,也就是他的母親背棄過。從四歲到八歲,他都被迫和一大群人同住一個屋簷下。
「真希望當時沒有答應凱瑟琳吃這頓飯,」潘妮說:「出發前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我也是,要是你當初沒有答應她就好了。」史蒂夫回答。
「我也是」大概是史蒂夫最親切的表達。他常常把「也許」說成「可能」,把「心煩」說成「痛苦」,諸如此類,他在遣詞用字方面根本是個書呆子。
凱瑟琳真的有點奇怪,她和潘妮簡直就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杰登必須承認,潘妮是個好人,只是自己沒有辦法愛她。不過凱瑟琳就稱不上好了,和好人根本沾不上邊。但是潘妮卻因為看重「家庭價值」,對她的種種缺點視而不見。家庭是潘妮最看重的事,潘妮曾經告訴他,有愈多家人愛他愈好。杰登甚至無法確定,當有人脫口說出「愛」這個字的時候,他們真正的意思是什麼?那會像是兩個人之間發展出來的電流嗎?他不知道。
第二章
不管再怎麼忙,凱瑟琳還是堅持,在他們出發遠行去接巴赫茲罕以前,大家一定要聚在一起吃頓晚餐。她說她為大家準備了一個大驚喜。他們一抵達餐廳,便火速下車衝進去,一來是因為大雨的關係,二來則是凱瑟琳的老公馬提是非常準時的人。
當然,不僅馬提與凱瑟琳早就和他們的寶寶在餐廳裡等著,而且凱瑟琳一見到他們,便馬上看錶,他們應該是準時抵達,因為她和馬提臉上都漾著笑容。馬提告訴每個人該坐的位子,杰登的座位在凱瑟琳和潘妮中間。「杰登被兩位迷人的女士包圍呢!」杰登坐下來。
「杰登,我敢打賭,每次看到你,你都長得更高了。」凱瑟琳說。
「對,嗯,我猜,我有在長高。」
「你當然有!而且我相信,你就要變成一個帥氣的年輕人了。」
「這還用說,他自己也知道。」史蒂芬大聲宣告。
杰登的心中湧現幾許得意的自豪,他的確長得還不賴。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管他在哪裡、做什麼,至少,他長得很帥。
接著是一陣靜默。杰登恨透了這種晚餐時偶爾會出現的詭異靜默。如果不覺得這種靜默是一種詭異的感覺,那又何必大費周章聚在一起吃晚飯呢?事實上,這頓晚餐只是在證明,家庭有多麼不重要罷了。他終究得開口說點什麼,就算心理醫師已經提醒他不要太衝動開口,不過,杰登還是把第一個出現在腦中的念頭脫口說出。「上次和你們見面時,你們的寶寶一直哭個不停。」
凱瑟琳和馬提馬上拉下臉來。「這沒辦法,杰登,誰叫她還只是個小寶寶。」馬提說。
「沒錯,可是她從來沒有笑過,甚至連微笑沒有。」杰登的回答帶有一絲絲辯護的意味。寶寶開始哭鬧都是一種暗示,她根本不是一個快樂的寶寶。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在不高興什麼?
「好啦,」潘妮說話了。「好啦,我餓死了。」她瞟了瞟四周,尋索服務生的身影。「我要先點一杯冰茶,我需要咖啡因,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的行李還沒打包好,還得想辦法把那些要帶去的錢好好清洗一下。我有沒有告訴你們,我們要帶一萬四千美元過去,而且全部都要是新鈔?銀行的人說,他們今天可以湊齊紙鈔,結果卻只有七張新鈔?七張?」有時候,潘妮為了試著維持表面的親愛精誠,會試圖把每個句子都說成問句。
「你最近有沒有和領養機構聯絡?」凱瑟琳問:「我記得你說過,他們一直沒有回覆你的電子郵件。」
「前幾天聽他們的人說,嗯,他們快要關門大吉了。」
「什麼?」
「對呀,我們也嚇一大跳。不過他們說,我們的領養手續他們都辦妥了,不會有影響,他們保證。」
「真的,他們保證,」史蒂芬說。
所有的大人開始七嘴八舌談起機構和領養的事,當然還有杰登該怎麼表現得像個好哥哥。「不過,基本上我相信他會是個了不起的哥哥。」潘妮說。她總是對杰登信心滿滿,杰登知道,她完全相信自己所說關於杰登的每一句好話,即使連杰登自己都不相信。雖然杰登還沒有辦法確定到底什麼是愛,他倒是能十分確定,潘妮因為他所感受到的愛。這就是潘妮為什麼要送他去看那麼多心理醫師和精神科醫師的原因,目的就是為了要讓杰登也能愛她。杰登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就只有他的親生母親,而她卻遺棄他了。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愛別人呢?心理醫師一點用處也沒有,杰登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愛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而且,他也開始拒絕再去看醫生了。自從上次潘妮和史蒂夫在他房裡,試著要把他的手拉離開床柱,好帶他去看心理醫師卻失敗以後,他們就決定暫時不再送他去看醫生了。所以現在,杰登一點都不怕心理醫師。
「為什麼大家不來點餐呢?」馬提說。
他們全都遵照指示拿起菜單。杰登的眼睛馬上瞄到潘妮保證這裡一定有的菲利牛排,可是潘妮說,這餐飯是馬提和凱瑟琳請客,所以杰登不大肯定自己是不是能點兩份菲力牛排。一想到那近乎全生的肉,他就忍不住口水直流。住在羅馬尼亞的時候,他只能吃全熟或晒乾的肉,因為那裡沒有冰箱來防止肉腐壞。「我可以點兩份主菜嗎?」杰登問。不管他吃了什麼,他總是覺得自己飢腸轆轆。
「不行。」馬提直截了當的回答,他甚至連頭也沒抬一下。
「可以啊,你點。」史蒂夫說,他的頭也沒有抬起來。
就在那時候,馬提和史蒂夫的雙眼同時離開菜單,停頓了一下,他們似乎都有話要說,卻都欲言又止,又低頭看菜單。杰登覺得有點罪惡感,就算他不是故意的,有時候還是會惹出一點麻煩。
杰登決定點兩份菲力牛排,他瞟了潘妮一眼,因為他可以感覺到潘妮也在看他。潘妮笑了笑。只要潘妮看著他,他都會知道。這種感覺好詭異,彷彿他們之間有什麼心電感應似的,雖然他一點都不這麼認為。
潘妮摸摸他的手,沒有特別原因。他的眾醫生們都告訴他,潘妮有多麼愛他,倒是他們都沒有提到史蒂夫,所以史蒂夫應該沒有那麼愛他。幾年前,有一回杰登在屋裡玩火,潘妮拒絕將他送進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史蒂夫卻堅持要這麼做。結果潘妮把他送到精神科魏爾德醫師那裡,魏爾德醫師則將「阻止杰登玩火」視為使命。
魏爾德醫師為了和杰登談這件事,好好的讀了三本有關電力的書。他要杰登每個星期接受行為訓練,例如,有一天他要杰登想一些潘妮和史蒂夫的優點。還有一個星期,他要杰登不斷把他們的優點告訴他們。杰登不覺得這麼做和阻止他玩火有什麼關係,但不曉得為什麼,他就不再玩火了。不過,魏爾德醫師後來卻把診所關了,去寫一本談關係的書。
他的下一位精神科醫師則試著讓他明白,縱火是四、五歲以上被領養的小孩偶爾會出現的行為。杰登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根本沒有人真的知道。行為、行為、依附、依附,這些詞充斥他的耳中,當他想到全國各地那些縱火的受養兒時,就希望自己有機會可以見見他們,不是要一起縱火,只是想聊一聊。
他的下一位精神科醫師,則試著想打破砂鍋搞清楚,為什麼杰登有時候既合作又可愛,有時候卻完全變了一個人。他認為杰登有分裂人格,說白了就是他瘋了,意思就是他的腦袋裡還有另一個杰登。
服務生來了,每個人都停下來,等候馬提決定誰先點菜,這是慣例,因為馬提是個非常愛發號施令的人。老實說,杰登覺得馬提自己也需要一個精神科醫師。
「杰登,你先點怎麼樣?」馬提說。
一想到可以第一個點餐,杰登就覺得身體裡有一股快樂的電流在震動他。他清了清喉嚨。「我要兩客菲力牛排,半熟。」他屏息以待,卻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
麵包送來的時候,杰登忍不住面露笑容。那個麵包看起來好美。在羅馬尼亞,和他一起住在最後一個教養院裡的人,可能會為了從垃圾堆裡搶一片溼掉的麵包,把他的眼睛挖出來。他發現過兩次麵包,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說。然而現在,他有三片麵包和六小塊奶油,那些奶油簡直棒透了,既不會太硬,也不會太軟,比一般奶油更黃,他好喜歡。他試著把麵包平均撕成兩半,在麵包上抹奶油肯定是全世界最享受的一件事。
史蒂夫說:「對了,忘了問,你的美術作品進行得如何?」
杰登一臉洋洋得意。「很好啊,」他回答:「馬拉蒂老師說,那是我今年做過最好的美術作品。」他很擅長剪貼色彩鮮豔的圖片,所以完成的作品看起來很像彩繪玻璃。
「很好,了不起!」史蒂夫開心的說。
「我還以為美術是你比較弱的項目。」凱瑟琳硬是要對這件事發表意見。
杰登實在很想把奶油砸在她臉上,不過他決定高抬貴手。潘妮接著說:「你們相信嗎?我們要整整飛三十一個小時才能到。」大家只是呆呆的看著她。
「你們相信嗎?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國家耶。」凱瑟琳終於開口了。
事實上,凱瑟琳的偏見才是杰登最難以置信的事,不過他是個好孩子,所以絕對不會說出來。就算他表現得再好,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凱瑟琳的任何美言。
接著,除了潘妮,其他人都開始忽略杰登了,他們七嘴八談論著領養、工作和度假等各種話題。基本上,他們都在談論賺錢(工作)和花錢(領養和度假)的事。潘妮是行政助理,她的老闆特地讓她休假三個月去處理領養的事,因為光是留在哈薩克的時間至少就需要七週以上,這是哈薩克法律的規定,在這段期間內,連續兩週每天都要和寶寶見面兩小時,藉此建立和小寶寶的情感連結。然後還必須等待開庭的時間(有時候可能得等上好一段時),至少需要給寶寶的親人或監護人有十五天提出抗辯或異議的機會。再來就得花幾天處理文件,整個過程常常必須耗時超過七個星期。
反正,杰登半毛錢也沒有,所以這些事統統和他無關。不管他需要什麼,潘妮都會買給他。
服務生端來食物的時候,杰登目不轉睛、心滿意足的看著。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拍下盤子裡的食物,然後趁大家把叉子拿起來以前,趕緊收起手機。他喜歡用拍照來記錄自己的生活,有時候一整個星期沒拍半張,隔天卻猛拍了二十多張。他把那些相片像食物一般仔細藏著,常常坐在電腦前流連細看,試著想從相片中找尋蛛絲馬跡,來證明自己好好活著。
他狼吞虎嚥吃著盤裡的食物,卻發現潘妮幾乎什麼也沒動,這當然也是在為他著想,潘妮知道他有多愛餐廳裡的食物。他彷彿覺得靈光一閃,卻一點都不認為那就是愛。其實,他的感覺也許更像是懷抱著一絲絲罪惡感,因為他太容易從潘妮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事實上,他也不禁懷疑,如果潘妮不要對他那麼有求必應,或許他會真的愛她。不過,這種事當然得好好想一想。
他吃完主餐後,凱瑟琳不讓他繼續吃甜點,因為凱瑟琳覺得他已經吃太多了,雖然這完全不關她的事。沒有人想吃甜點,所以晚餐很快就結束了。「小費讓我來吧,」史蒂夫說完,便在桌上放了三十美元。
就在大家準備起身時,潘妮對凱瑟琳說:「喂,你說的驚喜到底是什麼啊?」
「驚喜自然得保留到最後才公布啊──我懷孕了!」
「喔,恭喜你!」潘妮神情愉悅的說。她站起來給自己的妹妹一個擁抱。
「希望你不介意——我的意思是,你得領養和處理這些事。」
就連杰登都明白,即使是對潘妮這麼好的人來說,凱瑟琳的那句話都像畫蛇添足。
「我們想要領養,」潘妮冷冷的回應。杰登很開心潘妮沒有任憑凱瑟琳繼續對這個主題發表意見。
凱瑟琳和馬提互相使了個眼色,接著,凱瑟琳馬上說:「潘妮,老實說,我們真的有點擔心你合作的那家領養機構。你有沒有想過,與其把更多錢投進那家機構,倒不如換一家重新來過?你總不會想要把自己所有的錢都投進去,跑完所有的文件流程,又飛了大半個地球,過去以後才發現出錯了,然後兩手空空的回來。說不定那根本不是一個小寶寶,如果是個大孩子,那該怎麼辦?」
杰登實在對凱瑟琳厭惡至極,他決定出面力挺潘妮。「我媽已經想了很久,她覺得那些人做得很對,只是稍微遲了一點,才讓你有機會說嘴。」
雖然潘妮和史蒂芬一句話也沒有說,不過他可以感覺得到,他們很高興杰登挺身仗義執言。史蒂芬的嘴角還微微向上牽動,幾乎要笑了出來。
那句話倒是讓凱瑟琳閉嘴了。所有人都向後推開椅子,杰登一直等到大家都轉過身去後,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起桌上的三十元,塞進口袋。
坐在車裡,凱瑟琳的話一直盤旋在他的腦中。「如果是個大孩子,那該怎麼辦?」「說不定那根本不是一個小寶寶?」彷彿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儘管從來沒有人說過,可是杰登知道,領養一個不是小寶寶的孩子容易多了。包括美國在內的許多國家,都有各種方式送走過多年紀比較大的孩子。就八歲的他來說,的確也根本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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