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一艘澎湖漁船一如往常在澎湖西部海域捕魚,就在天色欲醒未醒之際,在跳踉的海面上與一艘插有紅色五星旗的中國漁政船不期而遇。面對形跡詭異的中國漁政船,漁民雖有戒心,但仍天真的以為,反正是在自家的海域捕魚,和中國漁政船又有何干。不料卻被漁政船上的領導下令逮捕,以「違反中國休漁期規定」的罪名準備押解到廣東的南澳港,於是雙方展開一場你追我逃的海上喋血。面對中國漁政船優勢的裝備及戰力,四個手無寸鐵的漁民雖然數度被逮,在槍枝的威迫下被暴力對待,但他們始終不願屈服,憑藉膽識與機智,還有對海上風浪及航行知識的了解,一一化解危機。而在這場高潮迭起的海上追逐戰中,作者除了發揮其漁民與作家的雙重身分,生動描繪出海上天候及風浪的詭譎多變;在人物與情節的刻畫方面,也讓雙方人馬在這場對抗中,除了肢體的碰撞衝突,更訴諸爾虞我詐的心理戰術,並呈現出不同角色在面對這愈來愈失控的場面時,內心的恐懼、掙扎、徬徨、疑惑,乃至立場的動搖。此外,主角在捕魚時從魚鰓中意外發現一枚發出微光的紫色戒指,以及那若有似無的海上浮屍,隱隱牽動著情節的鋪陳與眾人的命運,也為這場海上驚魂,平添一股神秘的氛圍。
作家呂則之繼《風中誓願》、《悠悠瘋狗天》之後,又一最新力作,以萬鈞筆力,深刻鏤畫海上生涯的凶險,以及波譎雲詭的政治氣象中,台灣漁民的無奈。氣勢磅礡,情節緊湊,別出新境的海洋書寫,立下台灣小說的里程碑。
作者簡介
本名呂俊德,臺灣澎湖人,國立臺北教育大學臺灣文化研究所畢業、中國文化大學文藝組畢業,曾任聯合報綜藝新聞中心副主任,著有長篇小說《海煙》、《荒地》、《雷雨》、《憨神的秋天》、《浪潮細語》、《父親的航道》、《風中誓願》、《悠悠瘋狗天》等,曾獲吳濁流文學獎小說獎正獎、海軍文藝金錨獎小說獎。其中《風中誓願》入圍國立台灣文學館「二○一三台灣文學獎」圖書類之小說,並獲第三十八屆金鼎獎圖書類優良出版品推薦,以及一○二年度漁業發展基金獎勵優良漁業出版品等多次肯定。
序
【序】英雄猶在 ⊙呂則之
《哭泣船》是由眾多小人物集體演繹,在暴力下海上求生。我書寫此作時,正值台海兩岸政治人物多次會談旋風猛刮;風颯颯過,悱惻哭泣聲依舊悱惻。
在台海這一邊,《哭泣船》中的小人物,是澎湖漁民,終日身託泱漭大海。他們歡悰乘風逐浪、觸碰大海泓宏心跳,最懂得大海性格;大海的沛沛顏色,也默化成他們不撓個性的基調。然而,澎湖海,在模糊的「和平」誑語中,早捲入政治的曖昧旋渦,主權變得空洞,縱任紅色五星旗放浪來去,漁民瞿然又奈何。
就此,個人以為,在兩岸政治人物會談大戲煙幕中,戲台上迷媚的戲,一齣接一齣;戲台下,中國對台所圖謀者,早隨鑼鼓一一敲擊;台灣為大戲所惑,似乎渾然不覺戲外有戲,或者早暗吟「佛說,不可說」,政治曖昧旋渦就此洶洶,渹渹沾濡《哭泣船》。
這般戲外戲,《哭泣船》中的子民聽不到掌聲,只聞「咻─咻─」槍聲,終至徹悟,唯有輕視死亡,方得以贏取活命的尊嚴,只好憤憤唱起自己的戲。一如「違反中國休漁期規定」在澎湖捕魚遭逮,將被中國漁政船押解到廣東南澳港的「龍大發」漁船,船員滿懷膽識,身處浮囂台灣海峽,屢屢耍弄漁政船,擺脫槍口逃跑,惶亂中巧遇遠渡淫泆大海的救援船隊,他們自始煥發微妙的英雄氣概。
由此亦可見,在台灣、澎湖,英雄確實未死,依然樹立人間典範;只是,他們的光輝,又恰足以映照這個人間真的不太平,中國漁政船才會大言不慚,視台澎海域為中國領海,大剌剌揭開「龍大發」潛逃序幕。
命運乖舛的漁船「龍大發」,雖為小小個體,卻也是大大的集體象徵,它服膺合法、公正,抗拒的是任何邪惡恐嚇與傷害,彰顯了《哭泣船》海上鬥爭的根本精神。
目次
第一章 五星旗陰影下
第二章 間諜船
第三章還是要逃
第四章 兩百七十二度
第五章 漁船密謀
第六章 那小子
第七章 不像樣的臉
第八章 耳語蔓延
第九章 發光魚領航
第十章 迷失自己的人
第十一章 劫運緊逼
第十二章 戒指之夢
第十三章 海空搜尋
第十四章 遇見救援船隊
第十五章 誘餌
第十六章 浮屍
書摘/試閱
第一章 ◆ 五星旗陰影下
拖網漁船「龍大發」的船頭,尖鑽般戳穿沈甸甸的黑夜,顛簸到黑夜邊緣;這黑夜邊緣是惺忪天色,海浪一夜瘋癲喧嘩,天色猶欲醒不醒。「龍大發」此時在晻曖海上朝北旋盪晃擺,但大亮的前甲板燈,浮凸四個晃動的人影,他們蹲在船前甲板,似乎不把那些跳踉推擠的浪頭放在眼裡,身穿吊肩式雨衣工作服、手穿橡皮手套,埋頭為眼前活著和已逝的生命忙碌。
五分鐘前,「龍大發」駕駛艙前白燈一亮,焯爍地映射海上黑浪時,勾勒出一個由南快馳而來的船影,它就在「龍大發」船尾方位,相距約莫四十公尺;那船是銀灰色的,艙頂的紅色五星旗獵獵飄飛,靠近船首處則站立三個人,有兩枝槍的槍口對準「龍大發」,瞄「龍大發」幾眼後,響起一串狺狺聲:「這艘船的航向,朝八五擧。該死。釘住它!」那聲音甫落,船立即轉向西,衝破大浪駛去。
在那狺狺聲隨風而逝時,「龍大發」上一個鼻子像小餛飩的人,一對小眼睛轉向西,瞟見了它,輕緩地說:「有一艘奇怪的船……好像在偷看我們……走了……」「偷看我們?要幹什麼?」一旁的人,也疑惑地往西望去。「會不會是我們撈捕到什麼特別的魚,把他們吸引過來?」鼻子像小餛飩的人又說。
「龍大發」就在紅色五星旗飄來的陰影中、在白亮燈光監視下,從瀲灩波光裡,吊起海中流涎的魚網、卸下網中挺甩的魚蝦,再讓魚網滑進水中,與激情的大海纏綿。「龍大發」期待的,是魚網與大海纏綿的成果,它繼續緩慢顛跳地拖網朝北航行。
魚網,現在是在摩挲花嶼西邊大海底部,船上四個人,卻無法窺看這等豔情,正在挑撿它們纏綿過後的點滴,一一投入不同的魚盒裡。
※ ※ ※
那四個人中,一個穿灰底綠條紋上衣、淺灰色短褲,鼻梁溫柔下彎滑的中年人,大浪跌落海面般,發出隆隆聲:「那艘奇怪的船跑遠了,不像漁船……剛才我也看到北方有個模糊影子,很像大軍艦,好奇怪,好像停在那裡。」他說著,瞪大晶亮眼睛,擠高向兩邊斜聳的眉毛,溜視魚盒裡的紅魚、螃蟹、白帶魚、小卷等,霍然起身,光腳砰砰踩響甲板,往駕駛艙跑,除了不久前那艘怪船,他眼中依然是那形影模糊的影子。他跑進駕駛艙,咕嚕著:「應該是一艘軍艦,錯不了……」他一坐上駕駛座,即向左打轉方向盤,穩住航向。
「軍艦?」一陣輕緩拖拉聲,令前甲板三人,同時抬頭朝北眺望那個模糊的形影,並輕吐疑問聲:「很奇怪?」「一直停在那裡?有軍事演習嗎?」那三人,一抬頭出聲,迅即低頭,雙手忙碌撿魚,都在慢慢咀嚼剛才出口的聲音。
不一會兒,首先瞟見「龍大發」斜後方有一艘怪船的人,抬高小餛飩似的鼻子,瞪直眼,輕緩拖拉地說:「那艘怪船,我覺得它是在偷看我們……出了什麼事?我心裡有點毛毛的。」另兩人聽著,遲疑地抬頭瞅他,卻都沒出聲,好像認同他所說的話;須臾,他們又埋頭撿魚。
在船不停翻擺的前甲板光影裡,那三人之中,一個鼻子像沙丁魚的年輕人,想著怪船為什麼要偷窺「龍大發」時,眼珠子一溜,看見魚堆裡有兩條相仿的魚,雙手抓起一瞧,牠們腹部呈褐色、背部暗褐色,長了一對黑眼、一個圓頭,只大約一個巴掌長,還在擺甩扁長身軀,嘴吻微微張合,好像喁喁噥噥訴說著什麼小祕密。「咦,這是什麼魚?」那穿灰底黑條紋上衣的年輕人,挑聳起濃眉,鼻塞地嗯哼一聲。他一嗯哼完,雙手中左邊那一條約一個巴掌長的魚,竟從左邊魚腮裡,蹦出一個下墜拉長的褐色影子,落到甲板,在泙泙海浪沖激聲裡,咯出輕細碰撞聲。
「古—咕—故—這種魚,怎麼沒看過。」甲板咯出輕響聲時,那年輕人手中那兩條魚,早被一個身上多肉和一個身子稍瘦的夥伴搶去看。左邊那身子稍瘦、鼻頭尖尖垂落的人,平時寡言的嘴巴,竟冒出公雞晨啼聲,接著發出驚異低啞聲。
「我也沒看過,國仔,好奇怪……剛才出現怪船,現在出現怪魚,你還啼叫……」右邊那個穿藍上衣、身上多肉、鼻子像小餛飩的人,瞪直小眼睛,發出微微吐氣般的輕緩拖拉聲。
那兩人歪頭擠眼審視手中的魚時,鼻子像沙丁魚的年輕人,溜眼瞧甲板,摸到剛剛蹦落的東西,它看來像一小團褐泥。他高聳起濃眉一想,便把那褐泥般的東西,放進身邊的水桶裡搓洗。經他一洗,那隱藏祕密的褐泥不見了,手捏的是個硬硬的東西。他把那東西舉到眼前,經燈光照耀,竟是一枚圓圓閃微光的溫暖色調戒指;他愕然細瞧,它紫得有如玉或一般石頭,戒面受侵蝕,內裡有很多細小的凹痕。「啊,那條魚的腮裡掉出一枚戒指……」一陣驚詫嗯哼聲,凌駕渹渹浪聲。
「紫色的戒指,圓的……校仔,你看,這是什麼做成的?」那個工作服上端,露出黃底紅格上衣的人,鼻頭尖尖垂落,一手抓魚,揚開緊蹙的眉頭,發出低啞驚奇聲。
「好奇怪,兩條怪魚……一枚有破相的戒指……啟基,你拿給立叔看……還有那怪船,可能我們撈捕到怪魚和戒指,才來偷看。它很像鬼船、很像幽魂,在黑暗中出現又不見,真奇怪,一下子出現三件怪事……」鼻子像小餛飩的校仔,哆起小圓嘴,左手抓魚,右手拿戒指細瞧,再直視鼻子像沙丁魚、滿臉迷惑的啟基,最後說出的話,宛如在自語。
校仔這麼說時,不久前那艘轉向西的船,在艙頂的紅色五星旗獵獵飄飛中,正轉向北駛去,船前甲板冒出狺狺聲:「東邊那艘漁船不知死活,一直向北行,多留意。」而幾乎與那狺狺聲冒出的同一時間裡,「龍大發」上的國仔吐聲:「校仔說得沒錯,立叔年紀比較大,可能看過。」國仔吐出低啞聲,把手中那條魚,放進啟基手裡,校仔跟著如此做。
※ ※ ※
啟基圓睜大眼溜視校仔和國仔,高抬浮動的瘦頰,雙手抓兩條魚,左手拇指和食指捏抓紫色戒指,隨風搖擺站起,吐出舌尖舔舔厚唇,轉往後方散溢紅光的駕駛艙窗口,瞟見坐在駕駛座的立叔,雙手扶方向盤,露出向上浮翹的嘴角斜臉瞧他。
「立叔,你看,兩條魚,我和校仔、國仔沒看過,還有一枚戒指……」啟基挪動結實的身子,挑聳濃眉,把手中的魚和戒指,遞進只能框住頭顱的窗口。
立叔移動柔和臉孔,先瞄那兩條魚,大嗓門立即發出自信的隆隆聲:「啊,這兩條……是深海魚,發光魚,叫螢光星衫魚,不能吃,平時很難見到,除非天氣……風浪真的變大了……嗯,這種魚出現,不會有什麼好事……牠們還活著,丟回海裡吧。」
「還有這個……從魚腮裡掉出的……」啟基手撮的戒指,待立叔取去,在暈紅燈光下反覆審視時,他轉身,面對浮騰大海,讓兩條詭怪的發光魚,從他雙手中,打個下彎弧滑出,潛入洶洶浪頭。啟基瞅見,那兩條魚一觸著浮囂的浪頭,彷彿轉瞬間發出兩道藍與紅交混的迷魅螢光,恍惚中,映顯出一張長了頭髮的猙獰大臉;待浪頭轟轟往船身襲來、飛濺,那猙獰大臉,隨即從他眼中消失。他不禁驚悚地微張厚唇,愣了愣,喃喃吐聲:「發光魚……奇怪的臉……」接著,他長長吸一口氣。
當啟基回轉身,像沙丁魚的鼻子掃向駕駛艙,覷見立叔還翻來覆去,湊眼審視那枚戒指,他猶豫地說起把發光魚丟進海的情景。立叔抬頭直瞅他,壓低隆隆聲說:「怪臉……不可能吧。」說著,立叔又低頭翻看戒指,好一陣子才向上翻轉眼珠覷啟基,冒出隆隆聲:「這戒指,顏色很統一,看來很像石頭,但又不像……是什麼呢?可能在海底浸泡很久……有許多很小的蝕洞……看樣子,可能是你後天要和雅欣訂婚,大海送給你的禮物……哈,算是你的。」
「我的禮物?」啟基咍咍嗯哼一聲,濃眉高聳,伸出雙手,接過戒指,走著瞧著,趿拉地回到前甲板,把立叔說的話,咭咭呱呱轉述給國仔和校仔聽。
「發光魚?海上一張可怕的大臉?」一陣跟隨鼻毛顫動的驚訝低啞聲。
「大海送的訂婚禮物?」一陣有點憨憨的輕緩拖拉聲。
「有些奇怪……兩條魚、一枚戒指……同時出現,不是很奇怪嗎?」一陣低沈嗯哼鼻音。
「是跟怪船一起出現的……不管它啦,立叔說是你後天訂婚的訂婚禮物,你收好。」校仔的輕緩拖拉聲,從那小餛飩般的鼻子底下呼出,寬鼻翼不停扭動。
「大海會送禮物嗎?」國仔的低啞聲,從那尖尖垂落的鼻頭底下噴出,長長探出的鼻毛依稀可見。
啟基微轉頭髮蓋耳的頭顱,顧盼校仔和國仔,往甲板魚堆旁蹲下,脫掉左手橡皮手套,把那枚戒面有半公分寬的戒指,套進左手無名指第三節;它一套上,不緊不鬆的圈住手指,有如給了他一個命定的指令。「奇怪?怎麼這麼合我的手指。」
「那表示是你的。」校仔搖曳兩個紅饅頭似的雙頰說。
「大海為你磨製的。」平時雙眉緊蹙、雙唇緊抿的國仔,充滿驚奇地說。
「啊,快處理甲板這些魚。」啟基一嗯哼,隨船隻顛晃,再度穿上左手的橡皮手套,三個人似乎頓時才想起眼前的魚;一個大浪沖上前甲板,六隻手已同時伸出,快速挑撿小卷、大蝦。
※ ※ ※
當漁獲處理完畢,啟基在飛沫飄浮的濛濛白亮燈光下,脫掉雙手的橡皮手套,與雙眉緊蹙的國仔和身肥多肉的校仔,一起歪頭斜腦細瞧無名指上那枚戒指,探尋它的祕密。校仔的上眼皮半蓋瞳仁,他瞪直小眼睛,雙手揪藍色衣服領口,輕緩拖拉地說:「立叔說很像石頭,我看,它那麼多小小的蝕洞,很像好吃的發糕。」
「咦,會閃白光呢。」國仔左手搔抓被黃底紅格紋衣袖遮住的右手臂,高抬鼻孔裡顫動的鼻毛,簡潔而低啞地說。
啟基愈看愈喜歡這戒指,聽校仔和國仔說話口氣,並沒有覬覦的意思,覺得這是他與戒指的奇妙邂逅,或可說是天意,便欣然接受它,但左手總被他倆拉來扯去,好奇地想在腦中,多烙下一點它迷魅的容顏。
他們隨船隻顛搖,擺晃地一離開,前甲板原本白亮飄浮的燈光,立即隨同啟基的一個噴嚏而殞滅。他們光腳踩步到駕駛艙口,啟基脫工作服肩帶時,溜見東方的天空,從濆瀑黯黑海面邊際,浮出一條模糊的淺白線條;在線的上方,昏昧的雲層早透露一片瑩亮淡南瓜紅,為海天增添了一點詫異,連灰沈沈的天色,一下子跟著泛閃淡微紫光。
啟基把脫掉的工作服,摺放在左舷,瞄一眼手表,指針指著清晨六點十分,想到早在兩個鐘頭前,國仔像往常,已禁不住的拉長脖子,彷彿陸地上的大公雞,為了迎接今天的曉色,本能的「古—咕—故—」晨啼起來,他們一聽,即知道是長夜消殞、黎明悄臨,時光約莫凌晨四點。國仔這古怪行為,是兩年前,才在船上無法自禁發生的,也成了他的慣性;只因在那之前,每當他沒出海的日子,在家中睡覺時,只要他太太覺得他該起床了,總是如公雞晨啼般,附在他耳邊輕啼,直到他醒來;此後,可能因他太太的關係,當陸地的公雞開始第一次晨啼,海上的他,竟也無法自制的跟著啼叫,啼叫聲低啞又蒼涼。啟基想著,一面憑東方那一片瑩亮的光,高舉左手端詳,發覺無名指上的紫色戒指內,好像也有光芒,因而歛眼冥想,它不是玉,也不是普通石頭,確實有些微玄祕。
啟基凝視著,沈吟一陣後自語:「奇怪,怎麼戒指內部會有這種細微的光芒?戒指上的小小蝕洞,可能是好長一段時間泡在海裡造成的。它表面沒有任何雕刻的紋飾,也很奇怪。咦……」啟基陡然驚愕,睜大眼挑聳濃眉,厚唇微張,愣視戒指良久,才想著:「這枚戒指,我好像看過……在哪裡看過的呢?怎麼回事……不可能吧,是我胡思亂想……」
啟基驚愣時,那艘仍繼續向北駛、艙頂有一面紅色五星旗的船上,挺立在靠近船頭處的三個人,容貌已清晰了一些。立在中間的一個方臉人,右手捻轉戴在左手的金戒指,擺動方正硬下巴,撇望東南方的「龍大發」,再張望身旁兩個人,鼓動豐飽雙頰,依舊冒出狺狺聲:「那艘漁船的白燈熄了,還是向北航行……如果八五○有指示,可以依違反休漁期規定,把它押解回廣東南澳港。」他說著,又轉望海浪沖跳上船頭的「龍大發」,腦裡浮現他們的船押解「龍大發」、穿越台灣海峽回中國的可能情景,好像一切已成真。
在依然不停行駛的「龍大發」上,校仔溜眼瞧啟基說:「不要看得那麼出神,快進來啦,會被浪打濕。」這陣輕緩拖拉聲,帶了些微傻氣。啟基偏頭轉望駕駛艙內,校仔已脫掉工作服,他的上單眼皮蓋到瞳仁上緣,雙頰像兩個紅饅頭,跨開兩隻粗腿,正嘟起小嘴直瞪他。校仔身邊的國仔,則緊抿嘴巴,緊蹙的眉頭擠出兩道肉褶,身高比校仔高一些、瘦很多。
啟基挑聳兩道濃眉,跨進紅光暈灑的駕駛艙,高舉粗黑左手,紫色戒指對著眾人,張動瘦臉上的兩片厚唇,滾出嗯嗯哼哼鼻音:「很奇怪的戒指,看起來不像玉,也不像石頭。」
立叔手扶方向盤,扭動灰底綠條紋襯衫,斜撇顴骨朝前微凸的臉,多肉的長耳垂隱約搖動,大嗓門一開啟,隆隆聲迸出:「像不像什麼都沒關係,是大海送給你的訂婚禮物,這才特別…… 等一下幫我注意北方,我總覺得好像是軍艦。」
立叔說著,「龍大發」繼續往北駛,任海浪往船上沖跳;艙內的人,話題始終繞著出現在船斜後方的怪船、戒指、發光魚、北邊的模糊大軍艦、啟基後天要訂婚等。時間一晃,「龍大發」朝北拖網又拖了一個多小時,駕駛艙和艙頂的燈都歇息,等待天色的遞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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