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示錄愛麗絲

終結世界的少女疾病
第一章　個性惡劣的轉學生
第二章　為殺死少女而上的課
第三章　入侵迷宮
第四章　關於最後四分鐘的故事
終章——拯救世界的定義？
後記

終結世界的少女疾病

以前我所處的世界非常和平。　
在妹妹染上某種『怪病』之前，非常非常和平。
「我將來要當哥哥的新娘！」
妹妹每天都這樣跟我嬉鬧，對我露出燦爛到耀眼的笑容。
但妹妹發病了。
那是在某間研究所。　
某個治療設施。
「哥哥。哥哥。」
妹妹開口了。
「哥哥……我最喜歡哥哥了。」
妹妹笑瞇瞇的。
她明明在笑，身體卻劇烈顫抖。
笑瞇瞇。發抖。
笑瞇瞇。發抖。
她流著淚。
眼淚的顏色是右眼紅色。
左眼藍色。
連眼球的顏色都是一紅一藍。
「真之介！妳妹妹她……咲已經不行了！殺了她！」
一群大人在背後呼喊。
我動彈不得。
我動彈不得。
雖然右手握著小刀，但我就是無法把刀刺進妹妹嬌嫩的肉裡。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真之介！算我求你！這是迷宮病！要是放著不管，住在這一區的幾十萬人全都會死掉……」
他的話只說到這裡。
因為他死了。
因接觸到妹妹的病徵而死。
說話的人，多半是叔叔。是研究這種疾病的叔叔。但叔叔死了。
是妹妹殺了他。
除此之外，那些試圖抹殺妹妹的學校魔法師，也全都被殺了。
迷宮從妹妹腳下展開。
她的病，是一種會突然在周遭創造出「迷宮」，以迷宮改寫世界的奇特疾病。
這種迷宮會不斷朝外界擴張，其中有某種神祕的力量在蠢動、摧毀人類。
妹妹用迷宮把除了我以外的人類全都塗改、消滅掉了。
她露出了有些悲傷的表情。
「哥哥，因為你處理得太慢……那幾十萬人已經死了。」
「……連我，妳也要殺？」
妹妹搖了搖頭。
「我最喜歡哥哥，所以現在還有辦法放哥哥走。可是，也頂多只有一分鐘左右。我還能維持自我的時間，只剩下一分鐘。所以，該說再見了，哥哥。」
時限是一分鐘。
「我不要！要走我們一起走！」
「啊哈哈，要走去哪裡？沒用的，因為疾病就在我體內繁殖啊！剩下四十秒。」
四十秒。
「咲！」
「再見了，哥哥……我最喜歡你了。」
「我絕對，會救妳……」
「不要逞強。我已經沒救了。你就當作我已經不在……」
「我不要！我絕對要救妳！」
我伸出手。
拚命伸出手。　
抓住妹妹的手。
妹妹驚訝地瞪大眼睛。
異色的雙瞳閃閃發光。
「不要碰我！病、病會傳染給哥哥……」
「囉唆！我才不管！我可是妳哥哥！爸媽吩咐過我要保護妳！我一定，要救妳……」
可就在此時，我感覺到妹妹體內的疾病侵入我的手。右手迅速變重，變得無力。
「不要！」
妹妹尖叫出聲，揮開我的手。我整個人飛起摔到了地上，因過於劇烈的撞擊而動彈不得。
妹妹一臉不安地開口。
「……啊啊……啊啊，怎麼辦？有點傳染到了。我腦子裡的默示錄，有一點點傳染到哥哥身上了。可是時間到了，我的意識撐不住了。拜拜，哥哥！」
她揮了揮手。從腳下蔓延出的疾病，不斷變化成迷宮。
我拚命大喊。
「開什麼玩笑！我一定……一定會救妳！」
但妹妹，最終依舊消失在黑暗裡。
消失在迷宮之中。

最後，只剩我活了下來。

住在這一區的幾十萬人，都被牽連進疾病裡，發作而死。

這就是『迷宮病』。
最可怕的病。
一種只有少女會染上的離奇怪病。

於是我們——必須殺死少女，拯救世界。

第一章　個性惡劣的轉學生
從妹妹消失後，過了十年的歲月。　
我已經十七歲了。
高中生的夏天。
教室。
灼人的豔陽。
從陽台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再尋常不過的校園風景。
一群穿著夏季制服的普通科少年少女，正在開心地歡笑。
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樣。
「……這些雜碎真的是一臉雜碎樣、活得好端端的啊。」
我瞇起眼、揚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話音才落，旁邊立刻傳來一個聲音。
「你說的雜碎是指誰？」
是女生的嗓音。
「你看起來像個乖乖牌，沒想到講話這麼難聽。」
我把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偏。
彼處站著一名陌生少女。
一名身穿水手服的少女。她有著一頭晚霞色的長髮與雪白的肌膚，一對瞳仁很大的大眼睛。汗沿著喉嚨往下流。
「妳誰啊？」
「你是問我名字？還是在跟我搭訕？」女孩笑了笑。
明明是妳主動跟我搭話的吧？
附帶一提，我現在人在位於東京的『都立吉祥寺高中』教室走廊上，來這裡是為了接受轉學面試。
教室裡現在有著大約十五名男女學生在等候，大家應該都是在等自己的名字被叫到。
我朝教室內看了一眼，確定還有十個以上的人留著，接著問道：「不曉得輪到我了沒？」
她又笑了。
「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你被叫到了沒有？」
「那妳為什麼從教室出來？這裡不是很熱？」
「因為我討厭冷氣～～」
「是喔？」
「也討厭套交情。」
她一臉無趣地往教室裡望。
教室裡的學生個個都神情緊張、腰桿挺直，正襟危坐。
「想也知道那群人裡面能入選的根本沒幾個，而且照這裡的情形，就算順利入學，之後也不見得能活下去。」
她忽然這麼說。
不見得能活下去。
沒錯。
這裡就是這樣的學校。
我扯扯嘴角。「那，找我說話就不算套交情？」
「嗯，我想大概算是同情吧？」
「啥？」
「你看起來就沒朋友，所以我才好心跟你搭話。」
真是該死的多管閒事。
我厭煩地瞥了她一眼。「原來如此。姑且不論我有沒有朋友，至少我沒自信跟像妳這樣的人打交道就是了。」
「啊哈哈，我果然沒看錯。你看起來像個乖乖牌，其實非常倔強。」
「比不過妳。」
「啊哈。」
她笑著朝我伸出手。
「我是氣流季里。如果之後你進得了這間學校，再請多多指教。」
我翻了個白眼，低頭看著那條伸出來要跟我握手的、傲慢又苗條的手臂。然後又將視線轉往中庭。從口袋掏出右耳專用的耳機裝好。
「等等，不要不理人啊。你這樣會交不到朋友唷？」
這人有夠煩。我決意不再回話。
從耳機裡竄出的陣陣音樂正強烈地刺激著大腦。
季里又啊哈哈笑了幾聲。真是個怪女人。
就在這時，我聽見教室裡傳來小小的聲音。
「……之介。有栖真之介在嗎？」
沒有人答話。也難怪，因為有栖真之介是我的名字。
季里在一旁笑得古怪。
「啊啊，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了，真之介同學。」
「……」
「老師在叫你囉。你再不過去，可能就不能入學了。還是說你耳機太大聲，連我說話你也聽不見？」
「我左耳空著。」
我讓後背和陽台欄杆分開，打開教室的窗戶。
老師看著我。「你就是有栖真之介？」
「對。」
「換你面試了，過來。」
我點點頭，走進教室。
背後傳來季里說話的聲音。　
「加油喔～～但願晚點我們還有機會見面。」
抱歉，沒興趣。
我不理她，關上了教室的門。
◆
說是面試會場，其實也只是間普通的教室。
面試官共有四位。
都是二十四、五歲左右的男女。
四個人都坐在桌子後面，拿著筆在一些文件上寫字。
其中一個女人開口了。「你的名字是有栖真之介，十七歲。從三軒茶屋高中轉來。這些資料沒錯吧？」
「沒錯。」
我點點頭。
半睜著眼睛、嘻皮笑臉。
而我現在就穿著三軒茶屋高中的制服。
「上面寫說你國中時待在海外——當時你都在做什麼？」
「做一個很平凡的國中生。」
「哈哈，平凡的國中生是不會想進我們學校的。」
「是嗎？」
「這裡可是一間學生有可能會死的學校耶？」
「我知道。」
「這裡的學生要搏命殺死生病的少女，來拯救世界。」
「是。」
「那，你進這間學校的動機，是想拯救世界？」
聽到這個問題，我搖了搖頭。
「不是。」
「是因為愛國心？」
「不是。」
「那是為什麼？」
「純粹是為了錢。因為這間學校只要學生有實力就會給錢。至於世界會變得怎樣？那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
「啊，還是說這次你們想要熱血類型的？是這樣的話，要我演一下也行唷？唉呀，總覺得好想拯救世界喔。」
我用平板的語氣這麼一說，女老師就厭煩地揮揮手。
「用不著這樣，你老實回答就好。」
「那就是為了錢、名譽、權勢。我對其他東西沒興趣。」
幾名教師交頭接耳討論了好一會，在文件上振筆疾書。不知道他們寫的是不是『來了個個性很糟的傢伙』？還是說，他們寫的是『敢說實話非常好』？
不過對我而言，這些全都不重要。
女老師開口了。
「現在要進行實力審查。」
「在這裡？」
「對。這次開出來的缺額只有四個，而來應考的學生則有七百二十人，因此幾乎所有人都會落榜。尤其是像你這種滿腦子不純動機，眼裡只有錢的傢伙。」
「是喔？那我可為難了。」我淺淺一笑。
女老師繼續說：「那，我們要開始了。佐久間老師。」
被叫到名字的男性教師站起。
其間我用右手打了三個彈指。這是我佩戴在右耳的『腦內魔導激發器』〈Headphone Fuzz〉啟動暗號。
耳機發出爆音。
律動。
節拍。
旋律。
咒歌順著這些音樂元素，劇烈撼動我的腦幹。
咒力咕嘟咕嘟填滿記憶區，腦內記憶體加強到幾乎扯斷，完成了施展魔法的準備。
佐久間老師耳朵上也掛著耳機。他右手燃起了紫色的火焰，是以『腦內魔導激發器』叫出的魔法。
不愧是老師。
啟動還算快。
不過終究只是還算快。
佐久間老師嘴角揚起。「在這間學校，連面試也曾經死過人。」
「是嗎？」
「你說不定會死。從剛剛開始你就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我看了就火大。」
「是喔？真抱歉。」
「那，我們開始吧？」
「請啊？麻煩老師先出招。」
我一邊說話，一邊讓右手手指對上節奏，像揮動指揮棒似的在空中比劃幾下。立體的光芒隨之在空中飄動，我就用這些光來操縱『腦內魔導激發器』。
『腦內魔導激發器』當中，可以放進自己取捨選擇出來的六種魔法歌。我選擇了其中一種，接著高速啟動。
才看到我手指的動作，女老師便倏地大喊：「佐久間老師，你要小心！他會使用從高難度的『瞬節迷宮』拿回來的魔法科技……」
但她的示警已經遲了。
魔法之歌早已充盈在我的腦漿裡。
耳機持續播放的咒歌在腦子裡迴盪。這些咒歌重複再重複，仔細地唱出詛咒。
【一瞬♪剎那♪剎那的時間♪
時間的剎那是一瞬的剎那♪一瞬♪剎那——】
我輕輕吐出一個詞彙。「……加速SWITCH。」
身體喀啦一聲按下了開關。魔法發動了。感覺得出身體在加速。能夠加速的時間只有短短一秒，不過也已經足夠。我一蹬地，在剎那之間抵達佐久間老師身前，用從制服內側口袋掏出的小刀抵在佐久間老師的脖子上。要殺他也行，可是……。
「對了，殺掉老師時會用到的免責文件，我簽了沒啊？」
佐久間老師瞪著我。
「你這傢伙……」
我不理他，反手將小刀一收，藏了回去，再退開一步。
「啊啊，還有，這間學校對攜帶刀械……」
女老師開口。「只要是自己需要的武器，正式申請過……」
「就沒問題？」
「是。」
「那，如果我可以入學，我就馬上申請。」
聽我這麼講，女老師只回了一句。「你在說什麼啊？我們怎麼可能放過能壓倒面試官的人才？」
我半睜著眼睛，瞥了女老師一眼。「所以？」
「你合格了。歡迎來到『都立吉祥寺高中』，和我們一起拯救世界吧。」
女老師敞開雙臂。

——一起拯救世界吧。

我則用這幾句話來表達得以入學的喜悅。
「這個，剛剛我也講過……什麼拯救世界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拜託別跟我來這套。老實說我只覺得你們吃飽沒事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