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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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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超越《畫布下的樂園》的最高傑作
在藝術的領域,人不瘋魔,不成活。
一幅畫作,令二人靜止的時間,再次動了起來。
以京都的四季變遷做為故事背景,貪婪虛妄的業火與純淨澄澈的藝術相對。

那幅在畫廊深處散發強大吸引力的畫作的,是尚且沒沒無聞的年輕女畫家。
擁有深邃、冰冷雙眸的她,失去了聲音──。那個人,是美麗的。那個人,是哀愁的。

京人,甚風雅,兼且時尚。《源氏物語》〈宿木〉
京都這個城市,有種令人悚然的魅力。高傲的令人難以接近。像妖魔,美艷不可方物。宛如無底的湖泊,深不可測。冰冷,令人恐懼。
外來者,終究不可能被這個城市接納吧。
在這個城市裡,自己是永遠的異鄉人。

似遠還近者。極樂。舟旅。人間情愛。《枕草子》
菜穗自幼家境優渥,在祖父有吉喜三郎菁英式的栽培下成長,大學畢業之後便接手家族企業旗下的有吉美術館,擔任副館長一職,負責策畫展覽與發掘藝術新銳。日本東日本大震災後,懷有身孕的菜穗,為避免腹中胎兒受到核災影響,因此離開東京借住書法大師鷹野仙的京都府邸,敏感的菜穗此時發現自己的夫婿篁一輝與母親克子有曖昧的情愫,對此感到不安的她,只有寄情於山水美景與書畫藝術之間,在京都四處遊歷,欣賞四時風物。
某日,無意間經過先前買下畫家志村照山紅葉圖的美濃山畫廊時,在會客室內驚見一幅畫作,作品氣韻空靈脫俗、不為凡物。詢問後得知此畫作新綠圖乃出自照山的養女白根樹之手,便想結識為其策展規劃。然此時在東京的夫家經商失敗,一輝為求金援,與克子私下交易,在菜穗不知情的情況下變賣美術館中的鎮館之寶─莫內的睡蓮。得知心愛的館藏遭到變賣,菜穗怒而與家人決裂,拿出手中僅有的一切,決意在京都策展,卻意外牽扯出隱藏在家族間不可告人的秘辛……。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原田舞葉(Harada Maha)
1962年生於東京都。關西學院大學文學部日本文學科,早稻田大學第二文學部美術史科畢業。曾任職伊藤忠商事、森美術館設立準備室、紐約現代美術館。
2002年以自由策展人的身分獨立。
2005年以《等待幸福》獲得第1屆日本愛情小說大獎。
2012年以《畫布下的樂園》(時報出版)獲得第25屆山本周五郎獎、本屋大賞第三名。

譯者簡介
劉子倩
政治大學社會系畢業,日本筑波大學社會學碩士,現為專職譯者。譯有小說、勵志、實用、藝術等多種書籍。

 

目次

變化
嫩葉萌芽
火照之夜
班鳩之壁
葵祭之後
花腐之雨
無言的兩人
漣漪
秘密
睡蓮
屏風祭
宵山
巡行
河床
送火祭
螢火蟲
殘暑
火焰
魔物
落淚
幕色
紅夜飄散
冰雨

書摘/試閱


1變遷
這是第一次在夜晚抵達京都。有種春宵氣息。
類似潮濕的花香,隱約帶點青澀。就是那樣的氣息。
穿過剪票口,來到冷冷清清徒顯寬闊的車站圓環,明明是早已走慣的京都街頭,篁一輝卻在一瞬間,陷入來到異國他鄉的錯覺。
雖說已走慣,其實也只是來觀賞熟識的京都畫家個展,或是來拜訪京都的收藏家,換言之只是因工作關係蜻蜓點水地造訪。最多住上一晚,通常是當日返回東京。不過二個月就會來一次,所以他自覺很熟悉京都。
他對夜晚的京都並不陌生。也曾去祇園和上七軒那些花街柳巷的茶屋冶遊。帶著外國客人,欣賞舞妓在眼前嬌嬌怯怯地跳舞時,他認為自己已是道地的京都通。
在東京,同樣也會一擲千金地冶遊。在銀座的高級酒廊招待企業家,也曾應收藏家的要求,在白金的葡萄酒吧豪邁地開了頂級年分的勃根地葡萄酒。然而,在京都招待外國富豪觀賞年輕的舞妓跳舞,和東京的冶遊有點不同。彷彿是在那些外來者面前,炫耀某種決定性的東西,有種不可思議的優越感。迄今,一輝已在這個城市多次體驗過這種得意。
他在東京車站發車的末班新幹線「希望號」上呼呼大睡。最近天天夜不成眠。大概是不知不覺中累積了疲勞。
不只是他。只要是在東日本生活的人,無論是誰,這幾星期,想必皆感精疲力盡。
計畫性停電,全東京的省電措施,電視和網路都充斥匪夷所思的影像。車站張貼的海報上「加油吧」的大字躍入眼簾。對於被迫看見太多悲慘場面的眼睛而言,那行躍動的文字,反而刺痛雙眼。
時值四月上旬,再過不久就是凌晨了。走出車站的一輝,猛然打個激靈,豎起風衣的領子。
夜晚的空氣帶有冷澈骨髓的冬季餘韻。伴隨濕潤的花香,有種彷彿要狠狠甩人耳光的夜氣。
候客的計程車長龍,沉澱在夜的底層。一輝鑽進其中一輛,告訴司機:「去凱悅麗晶飯店。」
這個季節,若是白天肯定有賞花的觀光客大排長龍,要搭計程車都得費一番工夫。一輝覺得這樣在深夜抵達也不壞。彷彿在異鄉迷失方向,內心萌生微微的興奮與緊張。
他想起幾年前,去巴黎出差時。那次,同樣是在四月初。
之所以記得季節,是因為必須在關東地區櫻花盛開的時節前往法國出差,令他很不甘心。某位與父親交情頗深的日本畫大師,據說以鎌倉自宅的櫻花為主題繪製畫稿,邀他前往一覽。
坦白說,比起去法國,他對後者更感興趣。畢竟,能夠親眼目睹畫靈降臨以畫櫻成名的大師身上那一瞬間,想必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然而情況不容他選擇。在父親的嚴命下,一輝只能啟程赴法。他要代替父親,陪伴某企業家夫人出國旅遊。
抵達巴黎時,才剛入夜。
在昏暗的戴高樂國際機場──歐洲無論是機場或車站都沒有日本那麼耀眼的照明──搭乘飯店派來的黑色賓士轎車,前往巴黎市中心。
車內,瀰漫皮革座椅的氣味,以及香草似的甜膩空氣清香劑。或者,也許是坐在身旁的熟女氣息。
一輝早已察覺她對自己抱有特殊好感。父親想必也有所覺。正因如此,才會派兒子出馬吧。
東拉西扯地聊著在巴黎將要出席的展覽會派對,一輝醒悟,夫人的關心焦點在別處。二人的身體雖然毫無接觸,卻可感到夫人肌膚的濕氣。
結果,一輝與夫人之間甚麼事也沒發生。
雖然醞釀出好像會一觸即發的氛圍,卻始終沒發生。他早就懂得該如此拿捏分寸。
一流的畫商,不可隨便與得意主顧的妻子發生關係。雖然渾身散發「哪天變成那樣也無妨」的氛圍,卻始終沒有逾越界線。這就是訣竅。自己究竟是何時學會箇中奧妙的?
不管怎樣──一輝嘆息。多虧那次巴黎出差沒有與夫人發生任何事,夫人的長女才會成為一輝的人。嫁與一輝為妻。
那個妻子,現在,正等著丈夫的抵達。
計程車抵達淡淡發光盒子似的飯店門口。把行李交給門僮,正準備走向櫃檯時,背後傳來雀躍的聲音:「一輝!」
妻子菜穗,就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一看到丈夫,菜穗起身小跑步過來。
「妳怎麼在這裡?不是傳簡訊叫妳在房間等我嗎?」
一輝說,菜穗露出困窘的笑容。
「太無聊了……而且我餓了。欸,要不要吃點東西?這裡的酒吧,相當不錯喔。不過我只是瞄了一眼還沒進去過。」
「怎麼,妳還沒吃飯?」
「我沒胃口。最近一直這樣。自從來到這邊後。」
菜穗挽著一輝的手,做出撒嬌的小兒女姿態。
二人走向酒吧,但正好碰上酒吧打烊。「已經這麼晚了?」菜穗很驚訝。中午過後才起床,整天在房間無所事事,所以好像完全失去時間感。
「基本上,哪有人這麼晚才抵達,一輝,你很沒常識耶。」
走進電梯後,許是酒吧打烊令菜穗深感不滿,她嗔怪道。聲調帶有怒氣。「對不起。」一輝老實道歉。
「工作實在來不及做完……可是,想到妳在等我,所以我還是努力告一段落,急忙跳上最後一班新幹線。」
哼──菜穗不是滋味地嗤之以鼻。
「反正八成又是被媽咪抓著不放吧?」
菜穗的母親有吉克子,每次都以來銀座逛街順道探訪為由,前往一輝擔任經理的「篁畫廊」。以前是以一名顧客的身分,現在則是有探視女婿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克子去銀座的頻率,在一輝與菜穗婚後更顯頻繁。
菜穗並非懷疑母親與丈夫的關係,只是不免向一輝發發牢騷,抱怨二人感情太好,叫一輝別太理會母親。
一輝處於微妙的地位。有吉夫人是父親經營的篁畫廊的大主顧。無論如何都必須拉攏她讓她向著自己這方。這點,即便如今成了她的女婿,仍是一輝肩負的重要使命。但二人的關係也不能讓妻子起疑心。
在危險邊緣保持平衡,今後,想必到死,都必須將這點貫徹到底。
電梯抵達五樓的期間,想到今後的人生被這對母女支配的辛苦,霎時之間,一輝幾乎失神。
「叫客房服務送餐吧。我在新幹線上也是一路睡過來的,肚子空空如也。」
走進房間,他強打起精神如此提議。
菜穗縱身倒在床上,毫不客氣說:「不要。」一輝默默解下領帶。然後,覆在妻子的身上,試圖親吻妻子的唇。
「不要。」菜穗扭身躲開。感覺像是出於本能的反應。
丟下妻子,一輝去浴室。室內有外資飯店罕見的檜木浴缸。在淺色的狹小室內,看起來格外突兀。他在浴缸放滿熱水。
放熱水之際,他從迷你酒吧取出罐裝啤酒打開。菜穗一直面向窗口躺在床上文風不動。不知是在生氣還是在哭。說不定是在笑。
他將身體沉入看起來就很制式化的方形木製浴缸。熱水滲透四肢。微微有股檜木的清香。
穿著浴袍回到房間,菜穗依然保持和剛才一樣的姿勢。他繞到靠窗那一側低頭湊近看。妻子彷彿昏迷般睡著了。
一輝用妻子的睡顏下酒,倒了一杯威士忌兌冰水喝。
比起整天四處奔忙,跳上最後一般新幹線趕來的自己,鎮日無所事事的妻子似乎反倒更疲倦,實在很奇妙。
菜穗並非令人驚豔的美女,卻擁有高傲千金大小姐的那種長相。挑起的眉毛,看似意志堅強的嘴唇,在在強化了那種氣質。不過,或許是因為一輝了解菜穗的成長過程,也知道她擁有何種感性,所以才會如此感覺。
本來打算開電視,想想又作罷。反正也不會有甚麼好新聞,況且看到終於重新恢復播出的綜藝節目,只會更噁心。最痛苦的,是看到廣告。他難以忍受親眼目睹那不斷流過的空虛廣告。
感到輕微的醉意,一輝在菜穗的身旁坐下。妻子穿著衣服就睡著令他耿耿於懷,但事事隨心所欲正是妻子的作風。
一輝輕輕搖晃菜穗的身子,想讓她躺進被子裡。現在不能讓妻子感冒。七個月後,她就要當媽媽了。
菜穗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不耐煩地脫下毛衣與裙子甩開,身上只剩一件襯衫後,自動鑽進被窩。她把身體輕輕貼到一輝的胸前。一輝親吻妻子的額頭,摟住溫暖的身子後,墜入夢鄉。

菜穗一個人先來到京都,已有十天。期間,京都市中心的櫻花迎來了盛開時節。
菜穗說,想看平安神宮的垂枝櫻。
「以前,我在小說還是哪裡看過。據說京都沒有任何地方的櫻花足以與那個匹敵……」
「是《細雪》吧。」
一輝立刻說。
「是嗎?」
菜穗一臉難以釋懷。她用叉子尖端戳沙拉,卻始終沒放進嘴裡。她說沒甚麼胃口,似乎是真的。二人此刻正在飯店的餐廳吃早餐。
谷崎潤一郎,是父親深愛的作家。學生時代,一輝也從父親的書架揀出幾本看過。
《細雪》描寫的是昭和初期大阪的沒落商家四姊妹的故事。彷彿遙遠往昔的異國童話,反而感到別有趣味。書中描寫每年春天姊妹們闔家去平安神宮看櫻花的場景,好似象徵關西地區的春日絢爛,在心底留下鮮明的印象。
「平安神宮的櫻花,好像還沒到盛開的時候。」
一輝翻開《京都新聞》的早報說。這個季節,報紙每天早上都會刊出京都賞花景點的開花資訊。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是位於御池的某料理店老闆娘。
「因為垂枝櫻開得比染井吉野櫻晚。可能還要再等一星期吧。」
「一星期?那我還要在這裡待上一星期?」
菜穗忽然激動地說。一輝從報紙抬起視線,望著菜穗。喀啷一聲,菜穗把叉子扔到盤子上。
「我才不要。這種地方,我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菜穗語帶不悅,把臉往旁一撇。一輝合起報紙說:
「不是妳自己說的嗎?妳說京都很好,還說想來京都待一陣子。」
「可是,我沒想到必須在京都待這麼久。」
菜穗越發不高興了。其實一輝自己,本來也沒想到要讓妻子在關西逗留這麼久。
然而,狀況始終沒改變。核災事故不僅沒有解決,反而隨著時間過去越發暴露事態的嚴重性。
政府反覆強調,目前對健康無害。但是反過來說,豈不是表示就算目前無害,就長遠看來還是有害健康嗎?
無論如何,還是讓菜穗去西邊比較好──率先提議的是菜穗的母親克子。她說萬一核污染影響到胎兒就糟了。
起初菜穗很不情願。況且她還有工作。菜穗在她祖父設立的個人美術館擔任副館長。美術館的收藏品,是祖父與父母,還有菜穗自己長年收集而來的近、現代日本畫與西畫。在祖孫三代的收藏過程中助上一臂之力的,是一輝的父親,以及一輝。
不過,菜穗其實並沒有十萬火急的工作要做。接待父母帶來的政界與財界大老,以及來自海外的企業家與家人這種特殊來賓,就是身為副館長的菜穗主要業務。然而那場大地震後,已經完全沒有客人還會悠哉地來鑑賞藝術了。
總之妳就去玩幾天。只要當成稍微長一點的優雅旅行,一定可以好好放鬆心情喔。菜穗的母親,用這番說詞安撫女兒。
菜穗還是不願意,但一輝也勸她只要住在飯店享用美食,心情想必也會平靜下來,總之還是這麼做比較好。最後菜穗終於同意出發。
一星期,頂多十天之內一定會去接妳──在丈夫這句話的推動下,她拖著一個行李箱,搭上了新幹線。
商務車廂難得這樣爆滿。菜穗啟程的那天,傳簡訊如此告訴一輝。不是穿著高級西裝的企業主管,全是帶著小孩的媽媽。簡直像移動幼稚園吵死人了。這條簡訊的內容,令一輝苦笑。
自己就是孕婦,卻毫無母性的光輝。不,或者該說,這是一如既往,嚴以律人的菜穗標準作風?
「欸。到底要到甚麼時候才會結束?我是說核災。也該適可而止了吧。」
菜穗用強烈的語氣說。好像出事的原因在一輝身上似的。
「妳跟我抱怨有甚麼用……」
一輝苦笑。
「妳沒看電視?每天不是都會公布核災的最新狀況嗎?」
「沒看。看了只會心情更壞。」
這點想必人人都一樣。政府始終沒有公布逐步解決核災的方向圖。日本全國都籠罩在懷疑的迷霧中。自己這些人,現在究竟該怎麼辦?今後,又該何去何從?如墜五里霧中這句說法,似乎正是為這樣的狀況而產生。只不過,蔓延的是「肉眼看不見的迷霧」。
「我們焦急也沒用……妳現在甚麼都不用擔心,只要開開心心就好。接下來京都的櫻花季要到了,會很美喔。甚至足以令人忘記一切煩惱。」
菜穗把死氣沉沉的眼眸轉向一輝。
「你倒是挺樂觀。就像關西人。」
「甚麼叫做『就像關西人』?」
「因為這裡的人,好像都覺得核災事不關己……」
一輝還沒去街上,所以甚麼都無法置喙,但至少,希望京都的春天是繁華的。這是一輝的真心話。
東京瀰漫的閉塞感,有種以前沒經驗過的異樣。沒想到這個國家的首都,這個應有盡有、亞洲首屈一指的富饒都市,居然會籠罩在那樣的閉塞感中。
之前從未意識到東京的電力是靠東北地區生產的人,想必不只自己一個。對於這點應該沒必要產生罪惡感吧。
然而,即便在這種「非常時刻」,還是得靠販賣美術品維生的自身處境,令他隱約感到疏離。
「沒辦法。日本全國如果都陷入低潮,經濟會立刻支撐不住。至少活力充沛的關西必須守住。我們的生意也是,如果社會整體不健全,根本做不下去。畫商這種行業,堪稱廢物。」
他故意講這種自虐的話。菜穗望著盤中沒吃完的煎蛋捲,對丈夫說的話毫無反應。
初次同遊京都時,菜穗很興奮。還說她已來過京都很多次,自告奮勇當導遊。一輝原本也同樣想帶路導覽,但那時為了尊重已訂婚的菜穗,於是如她所願,任她隨心所欲地領著逛大街。
正逢觀賞楓紅的季節,開車去很耗時,所以他們一路轉乘地下鐵與電車,前往青蓮院門跡及嵐山。人潮擁擠,喧嚷混亂,但對當時的一輝而言,紅葉無關緊要,唯有與菜穗同遊京都的事實令人喜悅。
午餐是在「廣川」吃鰻魚,晚上住在吉田山莊的偏屋。據說昔日曾是伏見皇室別邸的旅館偏屋,是室內設計充滿沉穩意趣的好房間。
飽啖美食後,在特別準備的房間,將有吉家的獨生女擁入懷中。她不久將成為自己的妻子。一輝為之陶然。
後來,並沒有過多少年。
然而,坐在外資飯店空蕩蕩的餐廳,眼前的妻子,臉色疲憊得判若兩人。

岡崎公園周邊的櫻花,已進入花期。
一輝與菜穗搭乘的計程車,在國立近代美術館前停車。坐計程車時,司機一直在發牢騷。
「今年可慘了。雖然已到櫻花季,可是觀光客都不來。聽說,東京今年為了震災自發取消娛樂,都不賞花了是吧?我們這邊,也受到池魚之殃。」
美術館南邊是疏水道。沿著水邊有櫻花如雲群集,隨風搖曳。
「哇,好壯觀。櫻花那麼多。」
菜穗沒進美術館,反而朝疏水道上架設的小橋走近。一輝也尾隨在後。
盛開的櫻花,彷彿要以指尖觸水,朝水面伸出枝椏。枝頭散落的片片花瓣,在水面形成一彎白色衣帶。如白絹鋪陳,緩緩變遷流離,花瓣衣帶漂向一輝二人的腳下。
來這裡之前,因為就在飯店附近所以也去了智積院。智積院庭院的梅花與杜鵑花其實比櫻花更有名,因此本來就不是去賞櫻。是菜穗聲稱想看長谷川等伯一族繪製的櫻花。
一輝迄今也看過好幾次智積院的「櫻圖」。國寶級的障壁畫「櫻圖」,與「楓圖」是一對。此畫代表桃山時代,乃絢爛豪華的大作。
沒想到菜穗那天一看到「櫻圖」,劈頭就不屑地說:「無聊。」
是展覽的陳列方式無聊嗎?一輝四下打量作品,
「是解說太囉嗦,很掃興。我們走吧。」
展覽室內,自動播放著錄音解說。女性的高亢嗓音聽來的確有點刺耳。菜穗出了展覽室後,「可惜了那麼美的櫻花。那種解說簡直像賞櫻時大唱卡拉OK。」
她更加不高興了。
菜穗畢業自東京都內的名門女子大學,師事日本美術史的知名教授,擁有專攻美術史的學歷。雖未走上研究學者之路,但一輝知道,她鑑賞美術品的眼光相當厲害。
她挑選美術品時,不會聽任何人的意見,全憑自己的感性。她總是聲稱「彷彿受到召喚」斷然買下那件作品。
菜穗的父母在收藏美術品上也投注了不少費用,但事實上,不見得是真的清楚價值才買下。往往都是聽憑一輝父親和一輝的意見決定購買。他們是很好控制的上等顧客。
至於菜穗,毋寧,或許比較像她的祖父。
菜穗的祖父有吉喜三郎,是大阪某和服布料批發店的三男。為了就讀東京大學經濟學系負笈東京,畢業後也未曾返鄉,靠著轉賣股票與不動產發財。有吉不動產,日後,成長為國內數一數二的不動產企業。
到了菜穗的父親喜一這一代,開始擴大生意規模經營商業設施及飯店。泡沫經濟崩盤後,有段時期公司的經營岌岌可危,但總算是撐住了。結算商業設施與飯店等虧損的子公司,縮小公司規模,感覺上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是菜穗的哥哥,有吉不動產的副總經理由喜果斷決定裁員。他擁有比父親更出色的經營天分,對美術品絲毫不感興趣。可以說多虧有他在,有吉不動產才能克服難關。
菜穗的父母在公司瀕臨經營危機時當然不敢再買美術品,但菜穗私下對於喜三郎的遺言「即便裁減社員也要繼續買優秀的美術品」頗有同感。或也因此,碰上日本畫大師的掛軸作品出現時,她會聲稱:「只要裁掉爸爸公司一個職員就行了。爺爺是這麼說的嘛。」
反正她無論如何都要買畫。
一輝婚後逐漸明白,有吉家最貪心的就是這個女兒。
自己的妻子眼光好,與其說可以信賴,毋寧更讓他有種莫名的恐懼。
菜穗想必很快會把祖父的遺產揮霍殆盡。屆時,只能靠自己的薪水養活妻子。
父親的畫廊,和之前相比,也已每下愈況。一輝從父親公司領到的薪水,面對菜穗的貪心猶如風中殘燭。更何況今後,還有孩子誕生。如果沒有有吉家的金援,遲早,自己這個小家庭會撐不下去吧。
菜穗對著彷彿要覆蓋疏水道的燦爛櫻花似乎恍惚失神。她不言不語,只是默默凝望。
一輝還在猶豫,該在甚麼時機說出自己要搭乘今天最後一班新幹線回去。
看看手錶,一輝對菜穗的側臉發話。
「再不進去就來不及了。已經四點二十分了。」
美術館五點閉館,必須在三十分鐘之前入館。菜穗依舊沉默,走向美術館的入口。
館內正在舉辦保羅.克利的展覽。克利是菜穗喜愛的畫家。一輝決定,等她看了克利的畫心情好轉時,再告訴她自己今天必須回東京吧。
即將閉館的館內悄然無聲。人影寥落,能夠從容欣賞畫作的氛圍格外宜人。
展覽室內,豎立許多臨時陳設的展覽板,克利的小幅作品按照主題分門別類展出。一輝看著手裡的解說確認,這次展覽的主題就是要詳細介紹克利的創作過程。
克利的小幅作品中有許多傑作。那些作品蜿蜒掛滿牆面。在牆壁周邊來來回回之際,一輝不知不覺與菜穗走散了。
看看手錶,再過十五分鐘就要五點了。前方還有展覽會場。看來連一半都沒看完。如果不快點會來不及在閉館前看完。
望著一連串的素描與彩繪,一輝驀然萌生軟綿綿的睡意。
他的壞毛病,就是在看展覽時,經常有睡魔來襲。不知是因為太過專注,抑或,是因為太舒適才產生睡意。總之經常睏得要命,眼前的作品都變得模糊。身為畫商,這本是不該有的行為……。
驀然間,面對數公尺外的牆壁佇立的女性背影映入眼簾。一輝在不經意間,已不再盯著克利的作品,而是專注凝望那個背影。
長髮綁起,從白襯衫領口倏然伸出脖頸。天花板的聚光燈正好照在那上面。後頸的碎髮,纏繞在纖細的脖子上。
修長挺直的背部穿著筆挺的白襯衫,下面是緊身牛仔褲。纖細的雙腿,毫無贅肉。光腳踩著低跟米色包鞋。腳脖子纖細,露出姣好的腳踝形狀。
一輝感到她的背影如同一幅畫。由於背影太美,甚至期盼她不要轉過身。
女子一直面向展覽牆,橫著往旁移動。一輝的視線,也跟著移動。他已經全然忘記克利的畫。
鐘聲響起,開始播放館內廣播。──再過不久,本館即將閉館。請各位來賓離去時不要忘記您隨身攜帶的物品──。
彷彿被那廣播誘引,她朝這邊轉身。來不及移開目光,一輝與她的視線對個正著。
「……一輝。」
背後傳來呼喚,他赫然回神。
轉頭一看,菜穗就站在身旁。冰冷的雙眼,凝視一輝。看到她的目光,一輝的背上猛然冒冷汗。
不知何故。然而,彷彿被妻子逮到致命的場面,令一輝大為驚慌。
「咦……妳已經全部看完了?我連一半都還沒看完……這個展覽,會到東京巡迴展出吧。到時候,還得再看一次……」
自己說的話,聽來像是辯解。菜穗彷彿要看穿丈夫的內心,默默凝視一輝。
叩叩走向出口的鞋跟聲響起。一輝不禁朝鞋聲的方向望去。
背影逐漸遠去。果然是如畫般的背影。
那個背影再也沒回頭,就此消失在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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