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AI新時代：用圍棋理解人工智慧

AI與人，外貌相似內涵不同
哈薩比斯先生很喜歡「阿法肩」這著棋，津津樂道說：「講解的職業棋士九段麥克雷蒙，聽到AlphaGo 下這一著，一時不相信，以為位置傳錯了。」當時情形也確實如此。但這段插曲被廣泛解讀為「人類無法理解圍棋AI所下的棋！」；日本有位AI泰斗甚至說「職業棋士今後可以做AI著手的翻譯者！」這樣的理解完全是錯的。
（1）「阿法肩」的手法是基本手法，讓人驚奇的是「在這個時點」下這著棋，但這是因為它透過龐大的計算與學習，握有一些人類所沒有的資訊。就像是有人一下班就用跑的離開辦公室，讓人覺得「幹嘛這麼急！」，但他說不定是因為有「約會遲到，女朋友正在生氣」這個別人不知道的資訊，並非無法理解的怪人，而我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覺得這個人「無法理解」。
（2）李世乭想了一陣子後以白A壓，在第一章有詳細說明，這一著棋是承認「阿法肩」是好棋的下法，也就是說，李世乭當場就理解了這著棋，此後世界棋士也競相去理解「阿法肩」，若有棋士說「無法理解」，只是表示「自己不會作這個選擇」，和一般所說的「無法理解」，是不一樣的意思。
（3）在第五章曾提到，AlphaGo 對於人類的著手，猜次一手的「正答率」是57％，同樣地，人類猜AlphaGo 的「正答率」也超過50％。但沒猜中並不表示「不認同」，不認同的情形是因為很少見才被拿出來強調，就如同麥克雷蒙覺得擺錯棋子， 而AlphaGo 的著手98％以上一定是可以被認同的；我們對於如配偶等自以為很理解的親人，會有這麼高的正答率與認同度嗎？
（4）在第三章有說明，AlphaGo 的棋形與人類的美感一致，就「感覺」而言，人類很能理解AI的「作品」。
（5）AlphaGo 如何下出一著棋，「自然（Nature）」的論文有詳細說明，實際著手時電腦也會留下可以檢閱的紀錄，這些都是腳踏實地、依照事實的講解。反而人類曾經這麼清楚的講解過自己的著手嗎？ 看來人在翻譯AlphaGo 的著手前，是不是必須先翻譯自己的著手？ 比起AlphaGo，人腦反倒更像黑箱。
AI所生產的作品，它的「外貌」不會讓人看不懂，這才是事實。但如本書一再強調，AI產出作品的過程與內容，與人類是迥然不同的；當外貌可親，人類會自動以為自己和對方共有內涵，這是面對AI時容易落入的「陷阱」。
AI一步一步進入創作領域，相信不少人讀過AI所作的藏頭詩，AI寫的小說可以進入小說獎候補圈，AI的畫作也很煞有其事。這些發展都才剛開始，AI的作品必會越來越洗練，讓人可以理解、接受。
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有專家評論「AI將開始擁有感情！」這種看法或許是自動把「外貌」與「內涵」連結吧！ 我不是說AI的作品沒有內涵，而是說AI的內涵，和人類看到外貌會自動想像、連結的內涵，是很不一樣的。就像是我們讀「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讀了會想起自己與故鄉的一切，加上觀月時格外思鄉的情感，與想必有同樣經驗的作者李白，產生超越時空的共鳴，並留下一份新的情思；若同樣的詩，一開始就知道是沒有家鄉也沒有旅行過的AI所作，想必不會那麼牽動我們的感情。
人類所謂的「感情」應能互相共有，AI能模仿人的反應與思考模式，也能顯示理解感情的外貌，但與人類至今共有的「感情」這個概念，是很不一樣的。面對AI製作出來外貌可親的作品，要是同樣用對人自動連節感情的機制來看待，恐怕會失去人類最珍貴的「內涵」。

意識到自己是人類的幸福
我觀賞過麥可．弗萊恩寫的戲劇《哥本哈根》，這是描述領導初期量子論研究的尼爾斯．玻爾，跟將其完美地整理成不確定性原理的維爾納．海森堡師生兩人的舞台劇，宮澤里惠飾演玻爾的妻子；其中玻爾有句台詞說：「是我們把這個世界，奪回到人類手裡的！」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物質的位置等，當時被認為是當然可以測量的，就理論上而言，所有物質均能完全正確地測量；這個世界，是物質及其相互作用所構成的，只要能力夠，應該就能掌握世界所有的一切。
就像是撞球般，現在球如何滾動，會如何撞擊他球，最後將在何時何處停下來，全部都能知道。
根據這種想法的話，可以認為這個世界的過去、未來都是已確定的，我們不過只是在一條被決定的軌道上奔跑而已；但是量子論亦即不確定性原理，主張物質的位置等，終極而言是無法「正確」測量的，只能在某種確率關係中來加以表現。
不確定性原理發表至今已經九十年了，所有的觀測結果都在佐證這個主張。
如前所比喻的，撞球的球如何撞開，其實不撞撞看不知道，再怎麼聰明，也無法預測到的；未來並非是已經被決定的，不確定性原理告訴我們，這才是真相；若是如此，人只要想努力，實際上努力的結果或許能改變世界，「把這個世界，奪回到人類手裡」的台詞，就是這個意思。
這句話讓我精神大振；對追求一開始就被決定的最善手，我原本就不是很有興趣；我想做的是將心目中的圍棋，用自己的思考去表現出來；雖說我的「壯志」小得可笑，但讓我更加鞏固了「把自己的棋奪回到自己的手裡！」的決心。
AI會帶給人什麼樣的影響？ 幾乎每天都會看到相關的報導；AI將加快速度滲透進到我們的生活，不，進到我們的人生。
有些看法還說，我們甚至會進入無法確信自己是否還真的是自己的時代，類似這種的預測非常多；但從反面來看，人類將跟AI建構怎麼樣的關係，是由我們今後如何面對AI來決定的，世界現在還在人的手裡！
共鳴是唯有人類之間才有的，共鳴也可說是人類意識到自己是人類的狀態，當AI充斥在身邊的時代來臨，能意識到自己是人類，或許是一種幸福；人類只能依自己的特質去感受、思考，對此能理解、回應的也只有人類；我們一個人無法活下去，而跟人類共有的一切，是無法被任何東西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