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明原典選讀Ⅵ：天主教文明經典

總序／傅佩榮

本書所謂「世界文明」，是指起源甚早、影響至今的六大文明：中國、希臘、印度、猶太教、佛教與天主教。這六大文明的起源，皆在二千年之前，源遠流長而有豐富的經典，其影響則遍及今日世界大多數人。正確認識這些文明的核心觀念，是我們現代人共同的心願。
在中文用語上，「文明」與「文化」可以相通，皆指人類運用智慧以因應自然、安頓自己的成果。對照西方語系，可知「文化」一詞源於「耕種」，「文明」一詞出自「市民」，同樣與因應自然與安頓自己有關。《易經‧賁卦‧彖傳》說得恰到好處：「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天文為自然界的規律，今日科學已可把握其大要；人文為人類的行止，但「化成天下」一語仍遙遙無期。學習及了解六大文明，是當前無法迴避的道路。
現在簡單說明選擇這六大文明的理由。首先，中國是文明古國，在人類歷史上，無論就器物、制度、理念的任何方面看來，皆有領先之處與傑出成績。更何況其人口在今日仍居世界最多，身為中國人，怎能不率先閱讀自己的經典？其次，希臘文明直接影響了歐洲與北美，而歐美不僅是現代化的領先國家，同時也主導了世人對全球事務的關注焦點。不認識希臘的文學與哲學，將難以欣賞西方文明的後續發展。然後，印度也是文明古國，其傳統所塑造的神明觀、社會觀與人生觀，至今對廣土眾民仍有深刻的引導作用。印度本身有其繁複多樣、色彩繽紛的宗教，又能孕生佛教成為普世宗教之一，我們自然不宜錯過其經典。
接著上場的是三大宗教。宗教是文明的具體成就之一，而宗教本身也可以形成體大思精的文明。首先，猶太教是猶太人的民族宗教，何以值得了解？原因有二。一是以其為源頭，才有所謂的「三大」一神教，即是猶太教、基督宗教（依序包括天主教、東正教與基督教），以及伊斯蘭教。二是出身猶太教背景而有全球影響力的人才極多，如耶穌（基督宗教的奠基者）、馬克思（共產主義的創始人）、愛因斯坦（現代物理學的標竿人物）等。在此補充一句，就是本書所論未及於伊斯蘭教，主要因為其年代太晚，在西元後第七世紀才登上歷史舞台。
其次，佛教文明出於印度，但成為最早的普世宗教之一。佛教傳入中國之後，由朝廷支持而有長期及大規模的譯經事業，使許多佛經以優美典雅的文體出現，得以廣為傳頌而深入人心，進而與中國本土文化進行有機的融合，發展出大乘佛教。此時回溯其源頭，明白其原本教義，或許可以相互參照、啟迪新解。
最後，值得學習的是天主教文明。所謂基督宗教，是指相信「耶穌是救世主基督」的信徒所組成的團體。其出現時代較晚，約在西元前後一百年間。耶穌的門徒所組成的是天主教。天主教在十一世紀分裂出東正教，到一五一七年宗教改革時期，又分裂出基督教（也稱新教，但其原名是抗議教，所針對者即為天主教）。這一教三系所信的是同一位耶穌、同一本聖經與同一位上帝。因此，認識天主教文明，所知者可以大體涵蓋這一教三系的原本教義，以及大約二十五億基督徒的想法。好學之人怎能錯過此一機緣？
本書共有六卷，分別介紹上述六大文明。各卷主編具備相關的學術專長，可以自負其責，選擇合適的經典，並為各卷作序。在所選經典之前，皆有扼要說明，便於讀者理解。本書最大特色，是全部使用我們所習慣閱讀的白話文。經典之所以為經典，不在其文字載體，而在其智慧結晶。文字不應構成障礙，我們的時間也無比珍貴，所以就請藉由淺顯易懂的白話文，徜徉遨遊於人類心靈在初期階段所孕育的智慧天地中。我們相信，愈能深入理解過去，也愈能站穩現在的腳步，並以堅定信心走向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

導言╱黎建球

天主教文明承接了猶太人的宗教、希臘人的哲學與羅馬人的制度，而文明的發展則是奠基於信經的基礎與對聖經的解釋。天主教承接了猶太教對舊約的精神，在兩千多年前因為天主子耶穌降生成人，而與猶太教分道而行，成為天主教。經過這兩千多年，天主教會從微小而興起，有衰弱，有強大，有分裂，曾有廣大的土地，也有現在小而美的梵蒂岡國，不論興衰盛微，這個宗教始終屹立不搖，由歷史來見證這是個真實的信仰。
耶穌基督（「基督」的原文是希臘語：Χριστός，可轉拼為Christos），是希伯來文稱號「彌賽亞」（希伯來語： חיִׁשָמַַ為mashiach）的希臘文翻譯，是「受膏者」的意思，而「彌賽亞」是先知所預言的解救萬民的救主。宣講天國的福音道理，祂的十二位門徒繼續發揚耶穌基督在世之時所宣揚的道理，逐漸成為了天主教會，特別是在耶穌基督去世那年（西元34年），原本是猶太教的重要三大朝聖節日之一的七七節，在那天，聚集了許多來自各地回到耶路撒冷的猶太人，眾人一同見證了耶穌的十二位門徒領受天主聖神的降臨（請參閱新約聖經宗徒大事錄第二到第四章），同時也見證了天主教會的成立，當時大約有三千人領洗成為天主教徒，形成了初期教會。在羅馬帝國的壓迫下，許多教難發生，但教會反而逐漸增長，吾人可說真理永遠不會被掩蓋在室內，反而會如同燈塔之光，在最顯眼之處引領世人。
天主教會在第二世紀末即傳播至整個羅馬帝國與鄰近幾國，但教會內部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有禮儀習俗的問題而產生衝突，也有教難時期背教、但過後又想回到教會懷抱的人，也有為主教職位而爭吵，但最嚴重的是第二世紀期間教會內部產生一些與基督的福音持不同看法的教義思想，而這些思想的人又形成不同派別，與教會對立。 因此，有許多主教與博學之士（通稱為教父）站出來駁斥異端，維護教會的信仰，並且確立聖經的內容，即是我們今日所見的聖經。而早期教父駁斥異端的思想與解經方式，深受當時古典希臘哲學的影響，一開始是柏拉圖及其學派，及至士林哲學時期則深受亞里斯多德的影響，這些哲學思想匯入天主教中，強化了教義的系統性與全面性。本書即以聖經與這些初期教父的文典為內容，希望能幫助讀者從原典認識天主教會。
天主教的教會制度，則是受到羅馬帝國所影響，君士坦丁大帝（Flavius Valerius Aurelius Constantinus, 274-337）是第一位歸化為天主教的羅馬皇帝，在他的統治下，天主教快速地向羅馬帝國及其周邊國家傳遞，而教會因快速擴充而逐漸制度化，羅馬帝國的元老院制度，有代表，有職權，可諮詢的方式影響了教會制度的形成。西元三二五年君士坦丁大帝召開的第一次尼西亞大公會議，就是以元老院的方式進行，此次會議影響深遠，許多教義、宗教法規都得以確定，信經（全名為尼西亞信經）也是在此次大公會議中確立，維護了教會的正統性與合一性。
而天主教的文字語言，早期常用是希臘文，之後則是拉丁文。希臘文不僅是文化、哲學上的語文，也是國際商業通用的語言，在羅馬和西方各大城都受到公認，也因此，希臘文成了教會使用的第一種語文。早期教會使用的聖經便是所謂的希臘文「七十賢士譯本」，而且，初期許多有關教會信仰的著作也都是用希臘文寫的。而拉丁文，因為它是羅馬官方文件與法律的語言，在教會內，最早使用拉丁文的是北非的教會，後來羅馬本地的教會也加以採用，最後到了第三世紀整個西方世界才使用拉丁文。由於基督信徒使用這兩種語言，於是教會的思考方式也進入這兩種語文的邏輯方法中。最早發展在希臘世界中的哲學因此被用來思考和確立早期的神學觀念，而拉丁文既然是羅馬法律的文字，所以也成了日後西方法典因循的依據。
至於「天主教」這個名稱，是由明朝末年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Matteo Ricci, 1552-1610）所用，他在中國傳教時學習中國文化後，認為中國傳統的「天」與聖經中的所傳講的神（拉丁文中的Deus）是相同的意義，因此以天主教稱呼這個信仰。
天主教幾經分裂，在十一世紀時因歷史與教義問題分為東正教與羅馬公教，在十六世紀初期又因馬丁路德對教義的不認同分裂為路德教派，同時期又分了加爾文教派與英國國教派，使基督新教在往後的時日裡，因教義解釋不同而分裂成多個教派。
而天主教文明最具代表性的書籍就是聖經，本書是全世界最暢銷的書，它代表的意義不僅是最多人閱讀，同時也代表著有相當多人相信這個信仰，願意研究這個信仰，以及對這個信仰有興趣。因此本書希望能藉由學有專精的老師們導讀，幫助大家認識聖經的內容。在閱讀聖經之後，我們選了幾位初期教父至奧古斯丁的著作，藉由這些教父的著作與思想，可看出天主教信仰傳承於世的精髓與脈絡。
舊約聖經的選讀是由輔仁大學前社科院院長，現任的天主教學術研究院研究員、士林哲學研究中心主任陳德光教授選編，陳教授專精於舊約聖經與神祕主義，他為讀者詳細地介紹天主教的聖經舊約的名稱、背景、分類、內容，做一個簡單明瞭的簡介，並且介紹了聖經中文翻譯的歷史與流通版本。陳教授所選的舊約聖經章節著重於天主創世及耶穌為默西亞的預言，讓讀者可以承接之後的新約聖經。
新約聖經的前三部福音又稱對觀福音，本書這部分的內容由耶穌孝女會的胡淑琴修女編撰，胡修女在輔仁聖博敏神學院教授神學與哲學相關課程。胡修女首先介紹新約聖經，是由二十七卷經文組成，並簡介新約在時間上形成於兩段時間，與新約的文學類型。另外，胡修女也介紹所謂的「對觀福音」，讓讀者對新約聖經有整體的輪廓概念，使讀者對新約聖經有初步的瞭解。
新約聖經的第四部若望福音與默世錄是由宗徒若望所撰，這部分是請任教於輔仁大學的伯利斯仁慈聖母傳教會魏嘉華修女為讀者導讀，魏修女精要地指出若望福音有其特殊的特徵，讀者若能把握這些特徵，就能讀懂若望福音的許多意涵。另外還有若望書信與默世錄，默世錄並不容易理解，魏修女用明確簡易的方式幫助讀者理解默世錄，它包含了密碼語言、象徵意義、數字意義等。魏修女也指出了一般學者對默示錄有三種不同的解釋，相信這也可以幫助讀者從不同面向瞭解默示錄。
聖經由耶穌升天之後開始另一階段的教會史，這部分有宗徒們寫給各教會的書信，此部分介紹的是杜敬一神父，杜神父為聖方濟沙勿略會會士，也是聖經專家，曾在輔仁聖博敏神學院教授新舊約聖經，目前已被修會派往海外，繼續他福傳和牧靈的使命。杜神父為讀者從眾多的二十一封宗徒書信中節選出部分書信，讓讀者可由這些精要的內容一窺耶穌之後的宗徒時代教會如何建立，從聖保祿、聖伯多祿的書信中看到基督徒的精神。
宗徒之後有繼承宗徒職位的歷任教宗與主教，主教們傳承了自宗徒傳下來的信仰與教會，而教父們為維護教義常與異端人士辯論，他們留下來的言談與著作為基督宗教奠定了相當重要的基礎。在輔仁聖博敏神學院教授靈修學的蔣祖華老師，熟悉早期教父們的諸多經典，依據時間分期，精選出十位教父，並擇其精要內容，以饗讀者。
教父時期集大成者為奧古斯丁（Aurelius Augustinus, 354-430），他運用柏拉圖的理論，以自身豐厚的才學辯駁了各種異教言論，而他傳奇的生命歷程，也讓人津津樂道。本書延請聖吳甦樂會的高凌霞修女摘要奧古斯丁的重要著作《懺悔錄》，高修女任教於輔仁大學哲學系，是奧古斯丁與多瑪斯專家，能幫助讀者看到最精要的內容。
感謝六位專精於天主教典籍的老師，導言內容切重要點，能幫助讀者很快地進入原典，對天主教文明有更深一層的瞭解。但因篇幅有限，原典的選讀時期只能到奧古斯丁，是為本書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