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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印度公司與亞洲的海洋:跨國公司如何創造二百年歐亞整體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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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印度公司與亞洲的海洋:跨國公司如何創造二百年歐亞整體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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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以亞洲海域為舞台而活躍的東印度公司,
創造出17至18世紀世界整體的歷史。

用「海洋跨國貿易」新視角,
在「政治之海」和「經濟之海」的對照中思考近代的形成。


一般歷史書主要講述的是王朝、帝國、文明等的興亡,本書可謂是相當特別的存在,把整個「世界」視為研究主體,企圖透過幾家東印度公司的興亡,描述整體世界在十七、十八世紀之間的變化。

呈現出台灣、新馬、港澳、印度所在的亞洲海域,並不是不是陸地帝國的邊陲,而是十七至十八世紀世界貿易的中心。

書中充滿大量趣味盎然、也引發思考的海洋史視角,讀者隨著荷蘭、英國、法國等多家東印度公司的船隻,從西北歐出發,來到西亞的經濟之海,再繞過麻六甲海峽駛入東亞的政治之海,一路充滿新奇故事,用「海洋亞洲」新視角看到全新的二百年跨歐亞整體史。

■ 極為大膽的史學嘗試!挑戰構築新的世界史像。
 不用王朝、帝國和文明,透過「公司」二百年興亡,再現跨歐亞二百年「整體世界」。

就中文出版品而言,過去的相關研究多以歐洲各國的東印度公司為單位進行,或是考察亞洲各國對於東印度公司的因應之策。而台灣則更多聚焦在荷蘭和福爾摩沙的史料鉤沉和史觀建構。然而本書的特色是把這些研究、史料統合起來,立基於一貫的視角進行考察,從而描繪出這二百年流動的世界歷史。羽田正強調,歷史研究需要以整體性的概念理解現代世界的建構。無論是日文,還是中文,亞洲的出版品中幾乎沒有同類型的書籍,這是本書最獨特的地方。

本書試圖描述十七到十八世紀的世界史,而在其中擔任世界舞台引導者的正是「東印度公司」。這間公司在世界海上交通與商品流通一體化的背景下創立。英國東印度公司成立於一六○一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則成立於一六○二年。其他包括法國、丹麥、瑞典、奥地利等西北歐各國,也在不久之後成立了相同性質的公司。

這些公司都成立於十七世紀,在世界展開一體化的同時登場,並加速這股潮流,最後隨著在世界一體化的完成(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初)失去存在的意義,因而消失在世界的舞台上。

■ 跳出國族,台灣、新馬、港澳、印度――
 亞洲海域不是陸地帝國邊陲,而是17至18世紀的世界中心。

「亞洲海域」以地理位置來說,指的是包含印度洋、南中國海、東中國海在內的海域及其沿岸。印度洋以印度次大陸為界,又可以分為西側的阿拉伯海、波斯灣、紅海,與東側的孟加拉灣。作者認為,亞洲在東印度公司的時代,可以說首度成為一個整體。然而,這僅僅是當時的「歐洲」人與生於後世的我們的看法。對於當時的「亞洲」人而言,並不曾想過大家都是亞洲人,與歐洲人屬於不同的群體。

本書使用「亞洲海域」的地理概念,從而用貿易把西北歐、伊朗、印度、東南亞、中國、台灣、日本這些在空間和時間上大跨距的歷史及不同王權整合在一起。

亞洲海域在本書中所描述的時代,處於世界商品流通的中心地位。亞洲海域就像一座寶山,充滿了香料、綿織品、絹織品、陶磁器等西歐人想要取得的商品。為了取得這些商品,只依靠歐洲生產的商品和貴金屬是不夠的,因此西班牙人運來新大陸的白銀,葡萄牙人則必須調度日本白銀,他們不是來亞洲海域販售歐洲生產的商品,而是被亞洲的商品吸引過來。

正如同現在世界的金融活動以紐約的股匯市為中心一樣,在當時亞洲海域的交易行為,對世界整體的商品流通帶來極大的影響。更極端地說,亞洲海域才是當時世界的中心。

■ 當跨國股份公司遇到東亞「政治之海」

印度洋海域和東南亞一帶可以說是「經濟之海」。歐洲的東印度公司把勢力拓展到東南亞到西亞、把自己的理論和商業習慣加諸當地時,沒有遭受到過多的抵抗,其貿易事業之所以能夠成功地開展,與此地王權開放而且同意「自由貿易」的態度有極大的關係。

然而,東亞史的脈絡卻理所當然地認為,陸上政權(國家)應該規範、管理海上貿易。無論是明政權、清政權,還是日本德川政權都是如此。這顯示出統治印度洋海域與東亞海域的政權在性格上有著明顯的差異。所以,各國東印度公司從印度洋這片「經濟之海」往東挺進時,則遇到陸上政權企圖管理、支配的「政治之海」。

也就是說,至少直到十八世紀末為止,歐洲東印度公司都不是東亞海域的主導者。中國、日本政權、華商以及船員,才是推動這片海域歷史的主角。

對中國來說,東印度公司是帶來鴉片、挑起戰爭的無良公司;在日本,東印度公司則是以引進歐洲進步文化、順從親切的貿易商人形象,得到正面的評價。但無論差異多麼巨大,東印度公司的本質就是,發行股份、聚集大量資本、由王權乃至政府認可貿易獨佔的商業資本家。

■ 一次擺脫兩種陳舊史觀(「西歐中心史觀」和「中國中心史觀」)!
 用「海洋亞洲」新視角看到全新的自我。

我們要改變一種根深柢固的歷史認知,那就是一開始,歐洲文化並不先進。至少直到十八世紀末為止,世界都沒有任何一個地區的文化,對其他地區的文化佔有壓倒性優勢。十六、十七世紀的西北歐地區也經常對亞洲懷有憧憬,並汲取其文化。
本書反覆強調,被視為進步的「近代歐洲」,絕非地理上的歐洲與其居民獨力創造出來的產物。東印度公司運來的亞洲物產與美洲的白銀,為歐洲帶來富足。歐洲以亞洲出色的產品為目標展開技術革新,從而出現了影響人類進程的工業革命。西北歐的人,從亞洲、非洲、美洲、大洋洲的人類與社會,獲取難以估量的新知,並且活用這些知識,重新檢視自己的政治機構與社會制度,對其展開革新。他們找出了超越基督宗教範疇的全新世界觀與自我認知,為科學技術及學術帶來飛躍性的發展。

由此可知,如果沒有歐洲以外的地區,近代歐洲就絕無可能誕生。近代歐洲是人們在世界一體化的過程中所孕育出來的,是全世界的產物。不用說,東印度公司對於這個近代歐洲的誕生起了極大的作用。

當「東印度公司的時代」邁向終點時,包括台灣在內的東亞世界引進了「近代」的概念,並隨著「近代」理論,而展開翻天覆地的變化。

■ 充滿大量趣味盎然、也引發思考的海洋史逸聞

本書所呈現的海洋貿易世界,與從陸地政權出發而看到的圖像大不相同,充滿了許多戲劇性的小插曲和逸聞。

◎ 女人去印度會停經嗎?
十七世紀中葉之後的法國知識分子,對於東方的物產、食物、科技等知識幾乎一無所知,以至於問出了「我聽說歐洲女性去到東印度之後,過了一、二年就會停經,這是真的嗎?」或是「我聽說如果把歐洲的狗帶到東印度,過了二、三年就不會吠叫了,這是真的嗎?」之類的問題。

◎ 歐洲船員不會捕魚
日本商人和船員好奇地發現,歐洲人在長達幾個月的遠航途中,即便遇到缺乏食物,食物腐爛,也不會去海中捕魚,烹飪出新鮮美食。

◎ 多國籍員工的企業
荷蘭東印度公司不只雇用出身於荷蘭共和國者,外國人的雇用率也非常高。十七世紀中葉左右,約有百分之六十五的士兵和百分之三十五的船員是外國人。到了一七七○年,士兵和船員的外國人比例,更是分別高達百分之八十及百分之五十以上。

◎ 私生子問題
英國東印度公司曾經把一百多萬人從歐洲運往亞洲,把三、四十萬人從亞洲帶到歐洲。而因為自由貿易和人員流動,在亞洲各地商館裡也出現很多異國婚姻及混血兒私生子。德川政府規定,日本女子和滯留在長崎的荷蘭人、華人所生的子女,不可以被帶到國外出航而只能留在日本,即在日本生下的混血兒是日本人。然而這些混血兒的社會地位是不同的。荷蘭人的地位低於華人,所以荷蘭混血小孩容易遭到嚴重歧視。
◎ 耶魯大學和東印度公司
耶魯大學的前身名為「大學學院」,為了紀念在十八世紀初,捐助大筆金額的伊利胡.耶魯(Elihu Yale)才改名為「耶魯學院」。耶魯究竟是一位什麼樣的人物呢?原來是十七世紀後半,任職於英國東印度公司重要據點馬德拉斯的總督。耶魯在擔任總督之前,就已經與葡萄牙的猶太教徒合作染指鑽石貿易,而這位夥伴死後,其遺孀成為耶魯的情婦,兩人之間甚至產下一子。

◎ 亞當.斯密對東印度公司的批評
古典派經濟學始祖亞當.斯密在他的知名著作《國富論》中,對東印度公司的被國家認可的壟斷特權,加以批判,主張自由放任主義的市場經濟。這種觀點成為主流。《國富論》出版後不到十年,東印度公司的組織與經營方法就遭到根本性的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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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台灣量身訂製的海洋視角世界史框架!
 台灣,是否要跳出「荷治台灣」的想像,把自身放在更寬廣的世界史參照系?

本書審定者陳國棟(中研院史語所研究員、海洋史研究專家)認為:

台灣很多人都可以把荷蘭東印度公司、熱蘭遮城、淡水紅毛城……等等與東印度公司連結的對象朗朗上口,甚至於對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亞洲的總部雅加達或者歐洲母公司所在地的阿姆斯特丹也不算陌生,可是對這些公司在亞洲境內其他地方的活動概況、對當地以及整個亞洲或世界的歷史動向產生怎樣的衝擊,或者怎樣的影響,大體上除了少數幾位研究者之外,普遍欠缺瞭解。

也就是說,台灣不能侷限在「荷蘭時代的台灣」,而是「十六世紀的台灣、荷蘭與世界」。台灣的視野可以超越福爾摩沙,思考在更大跨距的亞洲海域歷史流動中的角色。

本書另外一個啟示是:

歷史的主體是誰?歷史的內在動能又在哪裡?從來不應該被既定史觀所綁架。本書把不被視為是歷史主體的東印度公司,當作歷史主體,這既是巨大的史學挑戰,也是重要的共同體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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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日本講談社的全球史鉅獻

《東印度公司和亞洲的海洋――跨國公司如何創造二百年歐亞整體史》屬於日本講談社紀念創業一百週年,所出版的「興亡的世界史」套書第16卷。這套書的出版是希望跳脫出既定的西歐中心史觀和中國中心史觀,用更大跨距的歷史之流,尋找歷史的內在動能,思考世界史的興衰。八旗文化引進這套世界史的目的,是本著台灣史就是世界史的概念,從東亞的視角思考自身在世界史中的位置和意義。


◆ 本書系由21卷構成,陸續出版中――

01《人類文明的黎明和黃昏》
克服多次的滅絕後,「人類」興起、擴散出去的「文明」是?
作者:青柳正規(東京大學名譽教授)

02《亞歷山大的征服和神話》
偉大皇帝的帝國為何一代就破滅?重新探討希臘中心的希臘化時代觀。
作者:森古公俊(京帝大學教授)

03《斯基泰和匈奴.游牧的文明》
在駿馬奔馳的草原上──探索希羅多德和司馬遷筆下騎馬遊牧民族的世界。
作者:林 俊雄(創價大學教授)

04《通商國家迦太基》
腓尼基人建立,卻在布匿戰爭被羅馬埋葬的海上帝國。
作者:栗田伸子(東京學藝大學教授)、佐藤育子(日本女子大學學術研究員)

05《地中海世界和羅馬帝國》
從都市國家發展成大帝國,後因一神教的誕生而轉變的古代社會大劇。
作者:本村凌二(早稻田大學特任教授)

06《絲路與唐帝國》
「唐」是漢民族的王朝嗎?粟特人的足跡和歐亞大陸中央的躍動。
作者:森安孝夫(大阪大學名譽教授)

07《伊斯蘭帝國的聖戰》
一瞬之間創造出大帝國,全新的世界真理。從穆罕默德到現代。
作者:小杉 泰(京都大學教授)

08《塞爾特的水脈》
在被羅馬和基督教襲捲之前。「夢幻之民」的文化遺跡。
作者:原 聖(女子美術大學教授)

09《義大利海洋都市的精神》
漫步在威尼斯和阿瑪菲,在街上感受相融的「時間重疊」。
作者:陣內秀信(法政大學教授)

10《蒙古帝國及其漫長後續》
為人類史帶來開創性的大帝國解體後,中亞發生了甚麼事?
作者:杉山正明(京都大學教授)

11《奧斯曼帝國五百年的和平》
繼承拜占庭帝國首都‧伊斯坦堡的「長壽巨象」的多樣性。
作者:林 佳世子(東京外國語大學教授)

12《東南亞.多文明世界的發現》
從吳哥窟開始,託付給巨大遺跡的民族精神和世界觀。
作者:石澤良昭(上智大學特聘教授)

13《印加和西班牙.帝國的交錯》
在西班牙支配下維持命脈的「印加」。原住民和征服者的共生和反叛。
作者:網野徹哉(東京大學教授)

14《近代歐洲的霸權》
從國民國家誕生到歐盟。製造世界秩序的「歐洲」之全貌。
作者:福井憲彥(學習院大學教授)

15《搖擺於歐亞間的沙皇們》
在歐洲和亞洲間搖擺,廣大無邊的帝國和皇帝一族之,光與闇。
作者:土肥恒之(一橋大學名譽教授)

16《東印度公司與亞洲的海洋》
史上最初的股份公司,從誕生到消滅的兩百年。亞洲海域是世界中心。
作者:羽田 正(東京大學教授)

17《大英帝國的經驗》
空前的繁榮,是放手殖民地美國而帶來的。從物品和女性看世界帝國的盛衰。
作者:井野瀨久美惠(甲南大學教授)

18《大清帝國與中華的混迷》
滿洲人的光輝帝國。中國民族主義和西藏問題的起源。
作者:平野 聰(東京大學教授)

19《大日本.滿洲帝國的遺產》
透過日韓戰後形成的滿洲人脈,朴正熙和岸信介。質問東北亞的現在。
作者:姜尚中(東京大學名譽教授)、玄武岩(北海道大學副教授)

20《空中帝國.美國的二十世紀》
從萊特兄弟到九一一。在「戰爭世紀」勝出之超級大國的一百年。
作者:生井英考(立教大學教授)

21《人類該何去何從?》
環境與人口、海洋與人類、宗教與社會,以及非洲的現狀。多面向的論述。
作者:大塚柳太郎(東京大學名譽教授)、應地利明(京都大學名譽教授)、森本公誠(東大寺長老)、松田素二(京都大學教授)、朝尾直弘(京都大學名譽教授)、Ronald Toby(伊利諾大學教授)、福井憲彥、杉山正明、青柳正規、陣內秀信

※ 註:書名目前為原書直譯,出版時可能會做調整

作者簡介

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教授,專長伊斯蘭史、全球史。二○○五年著作《伊斯蘭世界的創造》(東京大學出版會,2005)獲得第十八回「亞洲.太平洋獎特別獎」,以及伊朗政府獎勵伊斯蘭研究的「法拉比國際獎」。著有《勛爵夏丹(Jean Chardin)的生涯──十七世紀的歐洲與伊斯蘭世界》(中央公論,1999)、《探險商人夏丹》(講談社,2010)、《邁向新世界史──為了地球公民的構想》(岩波新書,2011)、《清真寺訴說的伊斯蘭史──建築與政治權力》(筑摩增補版,2016)等。

目次

前言
四百年前的世界/四百年的巨大變化/把世界視為一個整體的歷史/透過東印度公司所見兩百年的世界史/亞洲與東印度/世界中心的亞洲海域

第一章_葡萄亞的「海上帝國」與亞洲海域
◎ 達伽馬「發現」印度
東非人發現葡萄牙人/在印度洋海域世界航海/印度洋海域世界的商品與人們/印度洋海域世界的港市與王國/瓦斯科.達伽馬抵達古里/達伽馬在古里/回程的旅途
◎ 葡萄牙的「海上帝國」
威尼斯人的困境/卡布拉爾的航海/瓦斯科‧達伽馬第二次航海
◎ 葡萄牙海上帝國的成立
嘗試壟斷香辛料貿易/「Estado da Índia」――葡屬印度/葡萄牙人在「海上帝國」下的貿易/「海上帝國」與「陸上帝國」的邏輯/葡萄牙人更往東進
◎「海上帝國」的極限
壟斷香辛料貿易夢想/往私人貿易、在地化傾斜/荷蘭的威脅

第二章_東印度公司的誕生
◎ 東印度公司的成立
荷蘭人航向東方/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成立/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性質/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成立
◎ 東印度公司進軍印度洋海域
葡萄牙人與摩鹿加群島/亞洲消息在歐洲的累積/荷蘭東印度公司進軍亞洲各地/壟斷高級香辛料貿易/英國東印度公司在亞洲各地的發展/印度洋海域的王權與貿易
◎東印度公司的結構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組織與營運/英國東印度公司的組織與營運
第三章_東亞海域秩序與日本
◎ 明帝國與東亞海域的國際秩序
東亞海域王權與國際貿易/明帝國與朝共貿易/走私貿易與石見白銀
◎ 葡萄牙人的出現與耶穌會
葡萄牙人進軍東亞海域/取得澳門/耶穌會與聖方濟.沙勿略/耶穌會的日本傳教與貿易/從戶稅至人頭稅耶穌會的傳教與領地取得/常備軍的必要性
◎ 日本的「鎖國」政策與荷蘭東印度公司
統一政權的誕生/委員會朱印船貿易的意義/禁止天主教/荷蘭東印度公司與出島

第四章_人員活躍移動的時代
◎ 亞洲人的移動
華人的世紀/伊朗、印度的移民/亞美尼亞商人與英國東印度公司/王權與國際商業
◎ 東印度公司的船隻
應該租借?還是自備?/船隻的大小與形狀/船隻內部與裝載貨品/船上的伙食/船隻的航行時間與航路/船難
◎ 往來歐洲的人
搭乘荷蘭東印度公司商船橫越大海的人/招募公司職員/多國籍的公司職員/其他的東印度公司/
◎ 亞洲的船隻――阿拉伯帆船和中式帆船
貧乏的資訊/印度洋海域的主要船隻――阿拉伯帆船/東亞洲海域的主要船隻――中式帆船(戎克)

第五章_亞洲的港市與商館
◎ 長崎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商館
三座港市中的東印度公司商館/出島的荷蘭人/華人與唐人屋敷/德川政權的海外貿易政策
◎ 馬德拉斯與英國東印度公司商館
馬德拉斯的聖喬治堡/白城與黑城/由誰負責審判
◎ 阿巴斯港與多座的東印度公司商館
民族與宗教的熔爐/多家東印度公司並存/條約與恩寵/關稅半額收益特權

第六章_各種人的生存方式
◎ 長崎與女性、混血兒
專注於個人史/咬𠺕吧的阿春/柯妮利雅與巴達維亞的生活/男人婆柯妮利雅的奮戰/丸山遊女與混血兒
◎ 馬德拉斯與私人貿易
耶魯的半生/私人貿易的誘惑/耶魯的致富之道/丹尼爾・夏丹移居馬德拉斯/戈爾康達之旅/民間商人丹尼爾
◎ 阿巴斯港與商館長
逮捕荷蘭商館長/商館長之死與槍戰/和平及其意義

第七章_東印度公司運送的貨品
◎ 胡椒與香辛料
歐風生活與東印度公司/提交給夏丹的問題清單/需要香料的理由/十七世紀前半最重要的商品/數字的戲法/香辛料進口難以成長的理由/波曼德與福南梅森
◎ 茶
夏丹與茶/東印度公司的茶葉進口/喝茶的風潮/綠茶與紅茶
◎ 織品
東印度公司的印度棉織品進口/棉織品的用途與價格/印度棉布爭議與工業革命/日本的棉織品進口/歐洲的「亞洲風熱潮」

第八章_東印度公司的變質
◎ 法國東印度公司的挑戰
晚一步成立的法國東印度公司/「與政府一體化」的先驅/本地治里與布林多內/「國旗」代表的意義/
◎ 從商業公司到政權
搖搖欲墜的「陸上帝國」/危險的一步
◎ 從「海上帝國」到「海與陸的帝國」
卡那提克戰爭/法國東印度公司的極限/普拉西戰役/孟加拉的領主/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轉變
◎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變質
亞洲境內貿易的變化/躊躇不定的領土擴張

第九章_東印度公司的終結與亞洲海域的變化
◎ 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困境
波士頓茶黨事件/東印度公司的財政危機/亞當.斯密對東印度公司的批判(一)壟斷貿易/亞當.斯密對東印度公司的批判(二)對印度的統治/「國富論」的極限/印度法案的成立/壟斷型貿易公司的終結

◎ 法國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解散
法國東印度公司的解散/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失控與廢止/逐漸轉變的時代
◎ 亞洲海域的變化
南亞的變動/西亞與東南亞的變化/十七世紀的東亞海域――明清交替與鄭氏政權/十八世紀的東亞海域――和平的清帝國/東亞海域――日本的自立

結語
東印度公司的多面性/東印度公司與美國/歐洲主權國家的建立/統治人民的印度洋海域王權/日本的王權與基督信仰/兩百年前的世界

書摘/試閱

【導讀】
東印度公司、台灣及亞洲
文 / 陳國棟(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研究員)

過去五百多年,我們可以說,是一個全球化的加速形成過程。這個過程從1492年哥倫布遠航,「發現新大陸」開始。1498年,達伽瑪繞過南非好望角到達印度西岸的古里,則是歐、亞之間經由海路持續互動的源頭。

達伽瑪是葡萄牙人;哥倫布是義大利熱那亞共和國的人民,但是他效命的對象是西班牙君主。葡萄牙與西班牙這兩個伊比利半島的國家在十六世紀時擁有海上的優勢,也將他們的優勢伸展到亞洲。葡萄牙人在1509年佔領印度的果阿,1511年佔領馬來半島的麻六甲,1514年出現在中國海域。據說他們在1542年或1543年路過台灣時,叫出「美麗島嶼」(Ihla Formosa)的讚嘆,然後就到了日本南端的種子島,把槍砲等武器傳入當時處在「戰國時代」末期的日本。

西班牙人從地球的另一頭前來亞洲,他們繞過南美洲的南端而來,走的是南太平的航線。1521年,帶領他們來到菲律賓的麥哲倫,在初到菲律賓南部的宿霧時就死在當地人的手上。西班牙人因此暫時縮手,再來時已是1565年。那一年,一位同來的西班牙傳教士也成功地利用黑潮暖流,沿著台灣的東側北上,在日本南部轉經千島群島,再從北美洲西岸南下,回到已在墨西哥及祕魯建立的殖民地。1571年,西班牙人於馬尼拉建城,開始長期統治菲律賓。三年之後(1574),廣東潮州海盜林鳳受到官兵追捕,率眾逃來台灣喘息,一度返回中國沿海,未能立足,重來台灣,又被明朝福建巡撫劉堯誨派遣總兵官過海來追緝。於是,林鳳從台灣出發前往攻擊馬尼拉,功敗垂成,次年被驅逐,不知所終。又過了五十年(1626),西班牙人從菲律賓過來佔領北台灣,直到1642年被佔領南台灣的荷蘭人趕走為止。

葡萄牙、西班牙兩國都是直接以國家(或者說,國王)的名義與資金,前來亞洲。雖然基本的目的是貿易,但是也不時以武力來迫使對手接受他們的要求。荷蘭原本為西班牙的屬地,在1579-1648的八十年間一邊以「尼德蘭聯省共和國」的名義進行脫離西班牙的「八十年戰爭」,一邊也緊鑼密鼓地從事國際貿易以發展經濟。參與獨立戰爭的各省不相統屬,在十六世紀最後幾年也各組公司前往亞洲。不過,為了避免競爭削弱利潤,各省於是在1602年合組了全國唯一的一家公司,也就是通稱為VOC的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該公司雖然是一個商業機構,但是卻被國會授予宣戰、媾和與訂定條約等等專屬於國家的權力。所以在很多方面,荷蘭東印度公司與葡萄牙、西班牙的做法差別也不大。不過,在跨越廣大地理距離的操作當中,荷蘭式的作法授予在遠方現場作業的公司人員決策的權力,遠比凡事要請示本國國王的葡、西兩國迅速而有效率;再加上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舶性能又比較優越,運輸與作戰都優於葡、西兩國,荷蘭人於是支配了十七世紀亞洲海域的長程貿易。他們多次嘗試打開與中國貿易的門戶未能奏效,在中國的默許下從1624年起以現在的台南安平一帶為基地,與從中國大陸國來的華商交易,同時也把台灣當成是從其位居現今印尼雅加達的總部與日本之間貿易往來的中繼站。1662年,荷蘭東印度公司被鄭成功打敗,退出台灣。

比荷蘭東印度公司早兩年(1600),英國人領先成立了該國的東印度公司。可是由於資金籌措與利潤分配的作法與荷蘭不同,因此一時不及荷蘭人成功。英國人一度在1613-1623年間被允許到日本貿易,但是深受荷蘭人中傷與排擠,於是自行退出日本市場。將近五十年之後,他們試圖重回日本,在獲得鄭成功之子鄭經的同意下,選擇以台灣為跳板前往交涉。然而當時日本的江戶幕府政權實行鎖國政策,不給英國人機會。於是,英國只好在鄭經東寧王國的首都,也就是現在的台南市,設立商館貿易,直到鄭經之子鄭克塽投降清朝為止。

在全球化初期的十六、七世紀來到亞洲的歐洲國家,或者他們的東印度公司,因此都和台灣有過淵源。然而鄭克塽投降後,清廷就禁止外國人前來台灣。不但是前述的四個國家,就是後來才成立的其他經營亞洲貿易的歐洲公司,也都不能造訪這塊土地。

所有的東印度公司或者其他名稱的歐洲對亞洲貿易的商業機構,在台灣歸屬大清之後,陸續都被允許到中國廣州貿易。他們的名稱和成立的年代參見下表:

公司名稱 成立年代 初到廣州貿易的年代
英國東印度公司 1600 1699
荷蘭東印度公司 1602 1729
法國東印度公司 1664 1698
奧斯登公司 1722 1724
丹麥亞細亞公司 1730 1731
瑞典東印度公司 1731 1732
普魯士亞細亞公司 1752 1753

雖然這些公司都到中國貿易,但是他們不是每個地方都去,也不是每個他們想去的地方都會讓他們去。在中國,他們幾乎只能前往廣州一個港口,別的港口都讓他們吃閉門羹。至於日本,自從鎖國以後,就只有中國人和荷蘭人可以到九州的長崎貿易。韓國完全鎖國,沒有給外國貿易家任何幻想的空間。羽田正教授說,東亞海域其實是「政治之海」;亞洲的其他海域才是「經濟之海」。這意思是說:東亞海域的國家認定外國人從海上前來本國貿易,涉及到本國的安全問題,因此必須嚴格地加以控制和管理,但是印度洋周邊的國家卻不這麼認為。

一心一意要壟斷歐亞之間的貿易,至少想辦法要控制亞洲海域內的船運交通。於是他們發行稱作“cartaz”的通行證,只有花錢買過通行證的船舶才不會在海上遭遇葡萄牙船的攻擊。他們甚至還以武力在亞洲海域的沿岸建立據點。就這樣在亞洲海域建立起歐洲人的「海上帝國」,而稍晚才到的荷蘭人與英國人也採取類似的作法。

十六世紀的西亞與南亞其實有三個強權。最西的土耳其為鄂圖曼帝國(Ottoman Empire, 1299-1923);兩河流域與伊朗的統治者屬於薩法維王朝(The Safavid Dynasty, 1501-1736);印度則是蒙兀兒帝國(Mughal Empire, 1526-1858)的天下。這三個帝國都是「陸上帝國」,對統治或控制海域的興趣不大。只要利用港口與從事海上活動的商人記得繳稅、繳夠稅,帝國的官員並不介入干涉他們的活動。因為印度洋周邊人群的觀念是印度洋是個「經濟之海」,是個生計的場域,而非政治的場域。再者,這些帝國本來就由多樣的民族組成,沒有現代源自西方的「民族國家」的概念,並不排拒外國人,甚至也不排拒異教徒。

十七世紀的後半,日本已經鎖國,而中國為了與台灣的鄭氏王朝對抗實施了二、三十年的海禁與遷界的策略,把人民與海洋隔離。併入台灣之後,從1684年起,中國開放江蘇、浙江、福建、廣東的海岸,准許人民出海貿易,於是從日本到東南亞各地皆可看到華人的蹤跡。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路與華人的商路大致重疊,但是華人並未涉足馬來半島以西的印度洋世界。各國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洋海域的發展各有千秋,不過顯然先是荷蘭人的勢力比較大,後來則成為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擅場。這兩家公司也陸續擴張佔領土地,由「海上帝國」轉變為「海上與陸上的帝國」。

不過,商業是各國東印度公司的原始目的。有如達伽瑪一行所稱,東來的目的是「尋找香料及基督徒」,主要是為了將當時歐洲售價昂貴,卻又生產在東南亞的調味香料(胡椒、丁香、荳蔻、肉桂)運回歐洲販賣牟利。話說回來,這也只是個起頭。當他們的人在亞洲活動以後,很快地就發現亞洲擁有更多罕與倫比的精美商品。兼從數量與價值來說,依序差不多是中國茶葉、印度棉織品、中國瓷器,然後才是中國與孟加拉等地的絲綢,以及更多、更多樣化的其他東西。二十世紀初年,德國的外交官李奇霍芬為古來從中國經過中亞、西亞以達歐洲的那條陸上的商旅之路取了個浪漫的名字――絲綢之路。後來的學者也自然地把東西之間的海上交通貿易之路叫作「海上絲綢之路」。從各國東印度公司從亞洲載走的大規模商品來考量,於是有些學者主張說這條路也是「香料之路」、「陶瓷之路」,或者應該說是「棉布之路」。

歐洲各國東印度公司東來,為歐洲與亞洲建立起不斷的聯繫。他們一開始就來到東亞,於是他們在台灣、中國與日本的活動與互動也就受到矚目。以台灣來說,很多人都可以把荷蘭東印度公司、熱蘭遮城、淡水紅毛城……等等與東印度公司連結的對象朗朗上口,甚至於對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亞洲的總部雅加達或者歐洲母公司所在地的阿姆斯特丹也不算陌生,可是對這些公司在亞洲境內其他地方的活動概況、對當地以及整個亞洲或世界的歷史動向產生怎樣的衝擊,或者怎樣的影響,大體上除了少數三、兩位研究者之外,普遍欠缺瞭解。

羽田正教授的《東印度公司與亞洲的海洋》一書,言簡意賅,卻不乏對特定細節的鋪陳,讀起來叫人津津有味。羽田正教授家學淵源非常深厚。他的祖父羽田亨以研究元朝時代的蒙古史聞名;他的父親羽田明研究敦煌學,也研究西南亞。羽田正自己的核心研究是西亞與伊斯蘭,但是閱讀、寫作的範圍遠遠比那些課題來得大。更特別的是,他比他的祖父與父親更進一步,不只關心在大陸上所發生的事,也專注於海洋人文世界的變化。他花了比預期多很多的時間,完成的這本《東印度公司與亞洲的海洋》,真的值得詳細閱讀。透過這本書,讀者對十八世紀末以前兩、三百年的亞洲史的視野,自自然然就能步步開闊地展開。

內文試閱
前言
四百年前的世界
攤開並且眺望世界地圖,試著想像距今大約四百年前,西元一六〇〇年代初的世界,那是一個與我們目前生活的現代極為不同的世界。接著,再試著想像從美洲大陸往東繞行世界一圈。

今日的美國所在的北美大陸,當時大部分仍然是先住民居住的空間。來自英國的移民開始建設真正的居住地――詹姆斯鎮(Jamestown, Virginia)是在一六〇七年;而清教徒先輩(Pilgrim Fathers)搭乘五月花號(Mayflower)抵達這片大陸也不過是一六二〇年的事情。至於在中、南美洲,來自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移民,驅使先住民與來自非洲大陸的奴隷挖掘銀礦,並且開始栽種商品作物――甘蔗。當時距離歐洲人「發現」新大陸已經超過一個世紀。阿茲提克和印加等先住民建立的帝國已遭毀滅,當地連一個現代獨立國家的雛形都還沒出現。

接下來看位在歐亞大陸西邊的歐洲。從十六世紀前半開始,歐洲由於基督信仰與儀式的差異,造成政治上持續不斷的對立。新教徒勢力強盛的北部低地諸國與強制實行天主教的哈布斯堡王朝之間的獨立戰爭結果大致抵定,最後終於建立尼德蘭七省(荷蘭)共和國。失去手工業與金融中心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Habsburg Spain)受到嚴重打撃。此時中歐日耳曼諸侯之間的宗教對立正起,三十年戰爭即將爆發,之後就連法國、瑞典等周邊各國也被捲入其中。

另一方面,英格蘭的伊麗莎白一世(Elizabeth I)頒布統一令,法國的亨利四世(Henri IV)頒布南特敕令(Édit de Nantes),使得兩國領內的宗教紛爭終於塵埃落定,王權的力量也逐漸強化,絕對王政的體制日益成形。至於主導文藝復興的義大利各城市的光芒在這個時期已經逐漸黯淡。當時歐洲地區的人口數推估約一億人左右。至於歐洲的東方,俄羅斯的羅曼諾夫王朝(House of Romanov)即將誕生,俄羅斯人的勢力終於開始延伸到烏拉山脈的東側。

接著把目光從歐亞大陸的西南方轉到南方。那裡有數個比鄰的帝國,由西到東分別是鄂圖曼帝國、薩法維帝國(Safavid dynasty)與蒙兀兒帝國。這些帝國的影響力遍及廣大的領域,規模遠遠超越歐洲的各個王國。當時蒙兀兒帝國的人口超過一億人,據說甚至多達將近一億五千萬人。推估當時世界總人口數也不過五億數千萬人,也就是說約有五分之一的人口集中在蒙兀兒帝國。三個帝國的皇帝或政治強權者雖然都信奉伊斯蘭教,不過帝國領內的人民卻大多數是非伊斯蘭教徒。不過帝國內部宗教、宗派之間的對立與抗爭被強大的王權掩蓋,不像歐洲那樣浮出檯面,所以幾乎沒有成為問題。從現代反觀當時,十七世紀初可以說是這三個帝國的最強盛時期。鄂圖曼帝國與薩法維帝國的國境一帶雖然有激烈的紛爭,不過對於當時的人們而言,這些帝國的統治極為穩定,也因此皇帝的權力與權威也顯得極為強勢。

十七世紀初的世界東南亞與現在則形成極大的對比,當時居住的人數極少,估計人口只有二千三百萬人,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只有五・五人。這個數據僅當時中國或印度的七分之一~六分之一、歐洲的一半而已。不過從兩百年前展開的海上交易活動依然活絡,在這樣的背景下,各地都形成了擁有一定規模的政權。比如北蘇門答臘的亞齊(Aceh)、西爪哇的萬丹(Banten)、南蘇拉威西的望加錫(Kota Makassar)等島嶼部的伊斯蘭教徒王國,還有位在大陸部信奉佛教的泰國阿育陀耶王朝、緬甸的東吁王朝(Taungoo Dynasty)等。

從歐亞大陸中部到東北部一帶,是土耳其裔諸語系和蒙古語系民族的世界。不過各民族並沒有統一的政治或軍事政權,對於周邊各地區的影響力也不及三百年前的「蒙古和平」時期。這些人大多是遊牧民族,所以相較於使用火槍、大砲等火器的定居軍隊,漸漸處於劣勢。

歐亞大陸東部則有一個醒目並且已經持續將近兩百五十年的巨大帝國――明帝國。明帝國底下統治的人口約有一億人,幾乎與蒙兀兒帝國相同。然而當時的明帝國正面臨財政危機。因為十六世紀末的日本軍在豐臣秀吉的令下出兵侵略朝鮮半島,明帝國為了救援朝鮮而派遣大軍與日本交戰。前後兩次的戰役對明帝國帶來沉重的經濟負擔。支配階層的官僚之間、官僚與宦官之間的對立也日益嚴重,帝國正一步步地走向瓦解。另一方面,取代明帝國繼而建立清帝國的女真(jušen)人指導者努爾哈赤,於現在的中國東北地方建立後金,並逐漸擴大勢力。

最後來關注一下浮現於歐亞大陸東邊的日本列島。日本列島歷經了一百年以上的戰國時代之後,由徳川家康建立江戶幕府。不過當時在大坂這座巨城裡,豐臣氏的勢力依舊健在,德川政權下的「天下統一」究竟有多穩定,此時還是未知數。當時日本列島的人口約有一千兩百萬到一千六百萬人左右。

除了以上的地區以外,大洋洲和非洲大陸應該也有許多居民各自營生。然而現代的我們對這兩個地區的政治與社會認識極為有限。因為不光是居住在大洋洲和非洲大陸的人沒有保留自己的歷史,也很少有人從外部造訪這些地方並留下記錄。這或許是因為這些地區的政權、社會對外部世界的影響不大之故。

四百年的巨大變化
把以上描述的四百年前的世界和現代的世界相比,相信讀者應該會對兩者之間的差異之大感到驚訝吧?當時地球上的總人口數不到現在的十分之一。讀者可以試著想像一下擁有現代知識的我們,如果誕生在當時的世界會有什麼樣的感覺。當時沒有飛機、鐵路、沒有汽車,人口也極為有限,地球給我們的感受,想必遠比現在更廣大。當時地球上最快的交通工具是馬。而不要說核能了,甚至連電力或瓦斯也沒有,所以夜晚漆黑一片,冬天也應該相當寒冷。尤其是十六世紀末到十七世紀初的這段時期,南法的隆河從一五九〇年到一六〇三年期間就曾經凍結三次,據說馬賽附近的海域在一五九五年也結冰了。

當時地球上將近六億人的總人口之中,約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從事農業。前面所提到的大多數帝國、國家,幾乎都仰賴領地內農民生產的農作物維生。營生的方式可以說完全不同於第三級產業(商業及服務業)就業者眾多、逐漸都市化的現今世界。

現在是全世界關注焦點的中東地域,在當時沒有伊拉克、以色列,也沒有巴勒斯坦或是阿富汗;現在的世界超級大國――美國也還沒誕生。當時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領土與現在完全相同。也許會有人說:「才沒這回事呢!『日本』不就是嗎?」實際上並非如此,因為當時德川政權的權力尚不及於北海道與沖繩。沖繩在那時是一個被稱琉球王國的國家。又譬如我們所稱的「英國」,在當時英格蘭、蘇格蘭與北愛爾蘭也還沒統合。地球上許多地區的政治體,在那個年代尚未被視為所謂「國」或「國家」。不只南、北美洲大陸和大部分的非洲大陸是如此,就連北海道愛奴人的社會也是其中一個例子。有些地區即使存在著所謂的「國家」,國界也總是曖昧不明。現代所有的陸地、甚至就連海洋都區劃著清楚的國界線,但當時的地球完全不是如此。不過才短短的四百年,地球和居住其中的人類社會竟然就有如此大的轉變。究竟是為什麼呢?

把世界視為一個整體的歷史
這是個任何人都會感到疑惑的根本疑問。為了回答這個問題,只專注於一個國家或地區的歷史並不充分,還必須要把世界視為一個整體,回顧世界整體的歷史才行。本書所要進行的嘗試,便是專注於十七世紀與十八世紀這兩百年間的歷史。因為筆者認為在過去的四百年裡,只要先了解了前半段兩百年的歷史,應該就能掌握明確的線索,思考之後兩百年間產生的變化吧?

再一次把目光集中到十七世紀初的世界。乍看之下,會發現這個時期的世界存在著各別的政治權力、國家,以及地區,各自以獨自的節奏刻畫歷史。在歐洲、西亞、東北亞等地區,人們雖然因為移動而產生政治關係、發生軍事衝突,不過就整體而言,每個地區的人依然各自生活在不同的空間,看似與其他地區的人毫無關聯。政治權力的型態或社會特徴看起來也因地而異。實際上,在當時占地球總人口數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農民,大部分終其一生只知道自己生長的環境和其周邊地區。當時的世界與現代完全不同,通信、交通沒有那麼發達,人員、物品、資訊也不像現代一樣急速並大量流通,討論當時的世界時,真的能像現代這樣把整個地球視為一個整體嗎?

答案得視回答時站在什麼樣的立場而定。地球上無論哪個地方的人和周遭的生態環境都會相互影響,雖然影響的展現方式會依地區與時代而有所不同。如果把影響的過程視為一個整體,並且試著以這樣的角度去掌握、去描述環境與人之間相互作用的歷史,那麼整個世界就必須當成一個整體來看。而直到近代為止,國家在這樣的歷史敘述中都只不過是個配角而已吧?環境問題日益嚴重的現代,也特別需要這樣的歷史研究方法。筆者在不久的將來也將想試著挑戰這種類型的歷史敘述。

至於本書所進行的嘗試則是透過把焦點擺在人員與物品的流通,考察世界的過去。因為至少從人員的移動和商品流通的觀點來看,早在十七世紀初,除了南半球部分地區和北極圏以外,大部分的世界確實已經串連在一起。南、北美洲的銀流通到中國、印度,東南亞的香辛料則被運往中國和西亞、歐洲。被當作商品的非洲奴隷也在新大陸勞動。中國的絲綢及陶磁器也從東南亞被運到西亞,甚至被運到歐洲,在歐亞大陸全境都十分受歡迎,印度的棉織品也被運往亞非各地。日本列島和串連世界的商品流通網絡也並非全然無關。當時列島各地產出的大量的銀被運往中國,換成中國的生絲和東南亞的染料、香木再運回日本。無庸贅言,當時商人與船員為了運送這些物品,活動橫跨世界各地。

當然,如果只是關注歐亞大陸,這座大陸的東、西之間早在紀元前就存在著交流活動。十三至十四世紀的蒙古時代,緊密連結歐亞大陸東西兩側的陸上和海上交通也相當地發達。不過直到十六世紀,連同非洲和新大陸在內的全世界,才透過商品流通與人的移動緊密連結,地球像這樣成為一個整體在人類史上還是第一次。當時或許還談不上如此大規模的流通,不過若從現在回顧當時,這個時期的人與物品的流通所促成的地球一體化,正是決定日後世界史發展方向的關鍵因素。

透過東印度公司所見兩百年的世界史
本書試圖描述十七至十八世紀的世界史,而在其中擔任世界舞台引導者的正是「東印度公司」。這些公司就是在世界海上交通與商品流通一體化的背景下創立。英國東印度公司成立於一六〇一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則成立於一六〇二年。其他包括法國、丹麥、瑞典、奥地利等西北歐各國,也在不久之後成立了相同性質的公司。就整體來看,這些公司都成立於十七世紀,到了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初,就因為任務結束而解散。東印度公司在世界展開一體化的同時登場,並加速這股潮流,最後隨著在世界一體化的完成也失去存在的意義,因而消失在世界的舞台上。

以《興亡的世界史》為題的系列叢書其他著作,主要講述的是王朝、帝國、文明等的興亡。本書在其中可以說是相當特別的存在,因為本書企圖透過東印度公司的興亡,描述整體世界在十七、十八世紀之間的變化。這是一項極為大膽的嘗試,因為日本近一百年來的歷史研究,都以日本史、東洋史、西洋史這三門學科為基本架構,但如果不打散這樣的架構,把整個「世界」視為研究主體,就無法涵蓋本書所欲探究的領域。

過去的相關研究以歐洲各國的東印度公司為單位進行,或是考察亞洲各國對於東印度公司的因應之策。主要的研究範疇舉例來說包括英國東印度公司進軍印度、荷蘭東印度公司與日本之間的長崎貿易,英國東印度公司對英國經濟產生的影響等等。其中即便只是一個個的小主題,留下的史料與相關研究成果的數量也都十分驚人。如果不把這些研究、史料統合起來,立基於一貫的視角進行考察,將無法描繪這兩百年的世界歷史。

老實說,一個人要挑戰如此巨大的主題可以說是一項無謀之舉。筆者本身在開始寫作後,也因為這項艱困的挑戰感受到數次挫敗。不過總有人得進行這項挑戰,因為目前的歷史研究需要以整體性的概念理解現代世界的建構,而身為一名歷史研究者,應該要正視這個課題。筆者基於這樣的想法,特別要求編集部變更原有的提案,本書也因此誕生。當然在日文的出版品中幾乎沒有同類型的書籍。雖然必須在有限的頁數裡以極為粗略的方式描述,但如果這樣的敘述方式能夠多少帶給讀者新的氣息,將令筆者感到欣慰。

本書所處理的各地區與主題,都必須參照龐雜的相關研究。特別是日本研究者對於日本史及中國史、印度及歐美研究者對印度史的研究成果,數量可說是數也數不清,全部讀完是不可能的。筆者雖然企圖將主要的研究成果全部讀過,不過受限於時間,也不敢說掌握得十分全面,所以想必會有來自各地區的歷史専家對本書的內容提出批評,比如內容不足、論點不是最新、重要論點有所疏漏等等。對於這些批評筆者都將欣然接受。然而除去這些不完美的部分,本書還是有幾分優點,譬如橫向闡述「世界史」的嘗試,以及把「日本」置於這樣的脈絡當中。本書主要針對日本讀者以日文撰寫而成,這樣的優點或許是理所當然。而筆者的嘗試是否成功,端看讀者最直接的感想了,所以希望有機會能夠得到來自讀者的回饋。

亞洲與東印度
東印度公司雖然誕生於歐洲,不過其主要活動的舞台卻是在歐洲以外的地區。本書將東印度公司的活動空間稱為「亞洲海域」。「亞洲海域」以地理位置來說,指的是包含印度洋、南中國海、東中國海在內的海域(各海域和其沿岸)。印度洋以印度次大陸為界,又可以分為西側的阿拉伯海、波斯灣、紅海,與東側的孟加拉灣,本書中將前者稱為印度洋西海域,後者稱為印度洋東海域。

「亞洲海域」是一個權宜之稱,因為從現在的地理學來看,烏拉山脈以西的歐亞大陸稱為歐洲,以東則稱為亞洲。把歐亞大陸一分為二的稱法,造成了迄今為止的各種誤解、偏見、對立以及反彈,這已經無須多加說明。歐洲中心史觀、東方主義(Orientalism)、進歩歐洲與停滞亞洲、大亞洲主義等,這些就現在看來有問題的概念,都是源自於歐洲與亞洲對立的世界觀,也因此必須謹慎地使用這兩個詞彙。在本書裡「歐洲」和「亞洲」都屬於中立的地理用語。亞洲境域遠較於歐洲廣闊,因此會適時地在「亞洲」之前加上表示方位的「東」「西」等字眼,如「東亞」「西亞」,並將依敘述的必要性進行區別。此外,為了展現歐洲只是地理上的名稱,當本書欲把東印度公司誕生的英國、荷蘭、法國等諸國當成一個全體指稱時,會使用「西北歐」一詞。各位讀者也許已經對一再重複的說明感到厭煩,還請見諒。不過還是要再一次提醒,毫無批判性地使用同時夾雜概念與地理性意義的「歐洲」一詞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關於這件事情還有一點需要提醒。雖然說歐亞大陸在地理上區分為「歐洲」和「亞洲」兩大部分,不過人們的生活或是其整體的文化都無法明確地劃分為二。比如包含中國和日本在內的「東亞」、包含印度在內的「南亞」,以及包含波斯在內的「西亞」,都不可以因為同屬「亞洲」,就認為彼此擁有相近但不同於「歐洲」的文化。所謂的「亞洲」,不過是一個把「歐洲」視為整體空間的人們所使用的語彙,用來統稱文化與自己不同的人所居住的東方空間。

東印度公司活動的十七、十八世紀,來自「歐洲」東印度公司的人在「亞洲」全境進行交易活動。基於這樣的背景,也不是不能將「歐洲」與「亞洲」當成對比性的詞彙使用。本書選用「亞洲海域」一詞,就是這個原因。亞洲在東印度公司的時代,可以說首度成為一個整體。然而,這不過是當時的「歐洲」人與生於後世的我們的看法。對於當時的「亞洲」人而言,並不曾想過大家都是亞洲人,與歐洲人屬於不同的群體。比如江戶時代的長崎人,就不曾認為自己與華人及來自於現在的印尼、侍奉出島荷蘭人的侍僕一樣都是亞洲人,只有荷蘭人是不同於大家的歐洲人。

還有另一個容易產生誤會的名詞必須事先說明,那就是「東印度」。在十七世紀初左右,西北歐的人所認知到的世界中,從歐洲乘船往西遭遇到的島嶼、大陸,直到新大陸南端的麥哲倫海峽(Strait of Magellan)為止全都是「西印度」。加勒比海的島嶼群和南北美洲大陸都在這個範圍裡。至於從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到麥哲倫海峽沿岸的各地區則全都被視為「東印度」。因此,不光是現在的印度次大陸,包括從阿拉伯半島、波斯,經東南亞到中國的亞洲各地區全都被視為東印度各國,日本當然也包含在東印度裡。對於當時的歐洲人而言,不論是波斯、印度,還是中國、日本,全都屬於東印度的範圍。

所以,「東印度」一詞和「亞洲」一詞有相當程度的重疊性。不過,「亞洲」的地中海沿岸,也就是現今的土耳其、敘利亞一帶,就絕對沒有被視為東印度。中亞也沒有被歸入東印度的範圍。所謂的東印度,不過是乘船通過好望角往東後抵達的空間而已。日本就這層意義而言,也在企圖透過東印度公司探討世界歷史的本書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世界史與日本史密不可分。另外,本書在描述「東印度」各地之事時,原則上使用現在的地理名稱,所以印度指的就是現在的印度次大陸。

世界中心的亞洲海域
透過人員和物品的流通促成地球一體化的功臣,正是西班牙與葡萄牙的船員。十五世紀末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後,西班牙人開始進軍中美洲和南美洲各地,並且從墨西哥橫渡太平洋,在一五七一年時抵達菲律賓的馬尼拉,接著在一五八四年,西班牙商船從馬尼拉抵達日本平戶。另一方面,葡萄牙人在瓦斯科・達伽馬(Vasco da Gama)通過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到達印度後,轉眼間也來到了亞洲各地,並於一五四二年或四三年抵達日本的種子島,之後便以九州各地為主展開貿易活動。這在日本是眾所皆知的歷史。我們不得不承認,就是因為有伊比利半島的西班牙和葡萄牙這兩個國家,以及其商船與船員,地球上的許多區域才能透過物品的流通合為一體。

另外還有一點必須強調的是,亞洲海域在本書中所描述的時代,處於世界商品流通的中心地位。請各位讀者再一次回想十七世紀初世界的商品流通路徑,究竟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為什麼要特意來到亞洲海域呢?因為亞洲海域對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而言就像一座寶山,充滿了香料、棉織品、絲織品、陶磁器等他們想要取得的商品。為了取得這些商品,只依靠歐洲生產的商品和貴金屬是不夠的,因此西班牙人運來新大陸的白銀,葡萄牙人則必須調度日本白銀,他們不是來亞洲海域販售歐洲生產的商品,而是被亞洲的商品吸引過來。正如同現在世界的金融活動以紐約的股匯市為中心一樣,在當時亞洲海域的交易行為,對世界整體的商品流通帶來極大的影響。更極端地說,亞洲海域才是當時世界的中心。

前言說明似乎有點過長了,接下來差不多該為各位讀者介紹亞洲海域。首先登場的是葡萄牙人,為了讓各位讀者能夠清楚了解東印度公司為何會出現、東印度公司進行交易的亞洲海域究竟是一處什麼樣的地方,我們必須再把時間往前回溯一百年,看看葡萄牙人當初出現在亞洲海域時,發生了什麼事情。時序為十五世紀末,地點是亞洲海域的西端,東非沿岸的莫三比克。

第八章_東印度公司的變質 ( 節選 )
法國東印度公司的挑戰
晚一步成立的法國東印度公司
繼英國、荷蘭之後,法國東印度公司也在一六六四年創立。法國東印度公司的起步,為什麼會比先創立的那兩國的公司要晚那麼多呢?最大的理由是,法國並未在某個特定的港口城市,累積足以承受長時間往返東印度的商業資本,也沒有像荷蘭那樣,自發性地發展出由幾個城市合資出海的型態。
 
此外,法國與國土四周都是海的英國、或是北海沿岸有一條長海岸線的荷蘭相比,就如同深澤克己所指出的,地理條件更複雜一點。企圖往內陸發展的勢力,與分別指向大西洋、北海、地中海三個不同海域的勢力互相拉扯,難以整合成一個以東印度為目標的強大力量。筆者也想指出,巴黎在地理條件上與靠近遠洋的倫敦及阿姆斯特丹不同。法國的政治經濟中心巴黎,雖然透過塞納河與海相連,但大型船隻卻不能沿著塞納河駛入,所以巴黎無法像倫敦與阿姆斯特丹那樣,將政治、經濟中心與港灣機能整合起來。
 
法國政治家柯爾伯向法王路易十四進言:「王國必須取得與亞洲交易的利益,打破只有英國人與荷蘭人才能使用亞洲資源的現狀。」如果沒有他的強烈意志,法國東印度公司的創立應該還會更加推遲吧。英國與荷蘭的東印度公司先從民間貿易商人的主導開始,再取得王權與共和國對其行動的認可,但法國的東印度公司卻靠著政權本身的意志成立。當然,由此誕生的公司,也帶有濃厚的公營色彩,幾乎可說是公共行政機關。最初準備的一千兩百萬法鎊以上的鉅額資本,大部分都由國王、皇親國戚、宮廷貴族、大臣及官員籌措。公司的經營也由身為國王下屬官僚的國務顧問負責。政府提供大量資本這點,與先行設立的英國及荷蘭東印度公司不同,穩定存在的資本理應使投資更容易進行。
 
公司每年使用公款營運的體制,一直持續到一六八三年柯爾伯去世為止,也展現出一定的成果。法國取得南印度的本地治里,與孟加拉地方的金德訥格爾(Chandannagar),作為亞洲的東印度貿易據點。就如同荷蘭與英國東印度公司在蘇拉特或阿巴斯設置商館,法國公司的商館也設在類似的港口。公司並且成功地在印度洋南部的波旁島(現在的留尼旺島)、法國島(現在的模里西斯島)設置歐洲與亞洲之間的航海中繼基地。亞洲海域除了有印度裔、阿拉伯裔、伊朗裔等商人外,葡萄牙人、荷蘭及英國東印度公司也已經在此建立基礎,相互之間展開不斷的競爭,後來加入的法國人應該很難打入市場。不過在曾任荷蘭東印度公司平戶商館長的法蘭索瓦‧卡隆(François Caron),與以建設本地治里而聞名的法蘭索瓦.馬丁(François Martin)等人的努力下,公司終於建立起在歐洲與亞洲之間進行定期貿易的基礎。
 
然而柯爾伯去世後,公司的經營就進入嚴峻的時代。路易十四接連在歐洲諸國發動戰爭,沒有多餘的資金能夠挪用為東印度貿易的公款。公司的活動直到路易十四的統治結束之前暫時停滯,必須等到西印度公司(在西印度與非洲經營貿易)成立、深得路易十五信任的蘇格蘭人約翰.羅(John Law)展開改革,公司才重新建立起新的體制,實現大幅度的發展。
 
「與政府一體化」的先驅
羅從一七一九年展開的一連串改革,具有三項特徵。第一,他將過去個別與海外進行貿易的東印度公司與西方公司(Compagnie de l'Occident)合併,創立新的法國印度公司。這裡所謂的「印度」包含東印度與西印度,因此在法語中採用複數形。羅並授權這間公司壟斷與歐洲以外各地區,也就是東印度、西印度以及非洲之間的貿易。因此嚴格來說,法國東印度公司自此之後就不復存在。但是難以維持壟斷貿易的與非洲、西印度間的貿易,在一七三一年已自由化。法國印度公司實際壟斷貿易的狀況依然與「東印度公司」類似,因此接下來筆者還是以「法國東印度公司」稱之。
 
後來的法國東印度公司最大的特徵,就是試圖將東西印度與非洲的貿易合併經營。在他們的構想當中,這整套貿易包含:使用東印度以棉織品為首的物產交換西非的奴隸,並將奴隸運到西印度,再把西印度砂糖種植園生產的砂糖運到歐洲販賣以取得白銀,以及使用這筆白銀購買東印度的物產。好壞姑且不論,這是個規模極為宏大的構想。如果這個構想運作順利,東印度公司在經過這三次交易後,理應能從整體貿易中獲取鉅額利益。但在大西洋壟斷砂糖與奴隸運送,對東印度公司而言卻是一件難事。畢竟橫渡大西洋的距離短,航行時間不長,因此不需要高額資本,許多創業家都跳進來參與。東印度公司不可能將這些創業家都趕出大西洋。
 
改革的第二個特徵是大幅增資,羅將東印度公司的半數股票對一般大眾開放,公司的特質也稍微有點接近「合股公司」。但國王是握有大約五分之一股權的大股東,其他股東沒有決議權。公司的董事也不像英國東印度公司那樣透過選舉選出。董事會提名的人選必須通過代表王權的「王權理事」審理,才能在國王的任命下成為董事。除此之外,財務總監也握有監督公司的權限。由此可知,法國東印度公司即使經過羅的改革,依然強烈受王權與政府左右。
 
改革的第三個特徵是在面對大西洋的布列塔尼地區南部,建設東印度公司專用的港灣都市洛里昂。公司過去都將航行據點設在聖馬洛、盧昂、第厄普等多佛海峽(Strait of Dover)沿岸的小鎮,然而一旦與英國發生戰爭,船隻就極有可能落入英國海軍的掌控。將港口設在大西洋沿岸,就能大幅減少這樣的危險性。公司在一七二〇年到三〇年的十年間,在本來一無所有的地方建築出了廣大的設施與城鎮。他們在深入大西洋的海灣沿岸,建造了造船所、船舶的艤裝基地、販賣東印度物產的年市使用的建築、保管商品的倉庫、事務所等設施,並在其周邊興建可容納四千人以上的住宅,作為公司的宿舍使用。都市的名稱洛里昂(L'Orient 東方)清楚顯示出,這是一座專為東印度貿易打造的城鎮。公司的經營總部位在巴黎,負責會計、人事、與政府之間的交涉等等,但貿易的實務則全部集中在洛里昂,因此能夠實現效率極高的作業。
 
這一連串的改革,大幅強化了法國東印度公司的財政與營運基礎,公司在往後的四十年間,事業扶搖直上。如果只看一七二〇年到六九年的這五十年間,法國東印度公司的船隻艤裝數為五百二十八艘、英國東印度公司為八百〇五艘、荷蘭東印度公司為一千六百五十三艘。由於法國的船隻整體而言噸數多半較大,因此若以噸數進行比較則差距更小。這點從三間東印度公司在歐洲販賣的商品總額表中,應該就能清楚看出。法國公司的交易量雖然遠不及荷蘭公司,但在一七四〇年代或五〇年代初,數字卻直逼英國公司。
 
法國東印度公司的特徵一言以蔽之就是與政府一體化的先驅。公司擁有政府駐外機構的特質,以政府的意志為背景展開經營。第九章將會提到,這與進入十八世紀後半,英國東印度公司不得不採用的體制相同。就這層意義而言,法國東印度公司可說是時代的先驅。無論如何,由法國這個大國政府主導的法國東印度公司展開的大膽挑戰,對英國與荷蘭的公司而言,已構成嚴重的威脅。
本地治里與布林多內
法國東印度公司在亞洲拓展商館的方法,與荷蘭東印度公司較為接近。東南印度的本地治里,其定位就相當於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巴達維亞。公司在這裡設置總督府與高等評議會,負責管理孟加拉地區的金德訥格爾、馬拉巴爾海岸的馬埃州評議會與其他商館(摩卡、巴斯拉、阿巴斯、勃固等)。總督與六至十二名左右的評議員組成的高等評議會,除了統轄東印度的貿易之外,也擁有與當地政權或其他歐洲人交涉、交戰、談和的權限。在本地治里管轄下的都市也握有司法權與東印度公司派駐當地的職員的人事權。
 
東印度公司的正規職員人數因時期而異,譬如一七二七年為六十八人、四七年為九十四人、五七年為一百〇七人,半數以上在本地治里任職。底下還設有書記、通譯、僕從等為數眾多的當地職員,人數不下於一千人。
 
此外,由於法國國王只承認天主教,耶穌會傳教士便以這樣的方針為後盾來此活動。在他們的運作下,本地治里總督禁止了天主教以外的宗教,甚至因為實際採取高壓手段而數度引發嚴重的社會問題。而東印度的所有神職人員人數,至少不下於一千人。就這點而言,本地治里與荷蘭及英國東印度公司管轄下,對宗教包容的城市大相逕庭。
 
法國東印度公司與英國東印度公司一樣,允許職員在亞洲境內進行貿易活動。因此許多職員在阿拉伯半島、波斯灣、中國及東南亞從事私人貿易。接下來便以出生於聖馬洛的艤裝業者之家,後來成為東印度公司航海士的布林多內(一六九九~一七五三)為例,為各位進行介紹。
 
布林多內身為東印度公司的船副,有權利以個人名義在出發港口購買一定金額的商品,利用公司的船隻免費乘載運輸,並在返回港口後販賣商品為自己牟利。一開始公司允許他攜帶的商品購買額度,大約是一萬八千法鎊。一七二七年,聖馬洛的銀行家與其友人、顧客,願意提供這筆融資給布林多內,條件是三年後還款,利息為百分之三十五。他首先與馬德拉斯的英國貿易商人,以及本地治里的亞美尼亞貿易商人合作,買下四百五十噸的船「本地治里號」。
 
這艘船最初的航行是往返於孟加拉與金德訥格爾之間,第二次航行則是經果阿前往阿拉伯半島的摩卡,最後再回到本地治里。第二次航行共有十五名投資者,其中九名是東印度公司的員工,其餘的六名則分別是以南印度為據點的商人,包括兩名亞美尼亞人、一名英國人、以及三名泰米爾人。第一次航行的獲利率為百分之十六、第二次航行則為百分之三十。
 
布林多內隨後找來擅長航海術的弟弟,逐漸擴大事業。他們購買新的船隻,投入馬拉巴爾海岸、阿拉伯半島以及菲律賓馬尼拉等地的貿易。
 
他在寄給聖馬洛的銀行家的信中寫下這段話:
 
「買賣的機會在這個國家要多少有多少。最主要的重點是前往印度各地區的艤裝。(中略)航海幾乎沒有損失的風險,遇難的情況也很少見。利潤的幅度大約在百分十五至五十之間。不過無論航海順利與否,一整年的利潤大約都有百分之二十至二十五。」
 
一七三三年,布林多內從經營六年的亞洲地區貿易收手,回到法國結婚。結婚契約書上記載了他的財產。海上貿易的投資、匯票、鑽石、黃金等所有財產加起來,總額高達三十萬法鎊。我們雖然不知道他原本的財產有多少,但從他必須靠著借來一萬八千法鎊,才能展開亞洲境內的貿易這點來看,他的巨額財產絕對是從貿易事業中取得。布林多內原本考慮在法國展開新事業,卻在不久之後成為公司派駐波旁島及法國島的總督,回到印度洋。其經過留待下節再述。
 
「國旗」代表的意義
許多來自西北歐的人,靠著在亞洲各地之間的貿易累積龐大的財產,比方說第六章介紹過的耶魯、丹尼爾・夏丹,以及本章介紹的布林多內。當然,不是每個人的事業都獲得成功,最近的研究也認為不應該過度強調歐洲人的這類活動。即使如此,這些對當地狀況不一定稱得上了解、言語及溝通也應該處於劣勢的歐洲人,為什麼能夠看似輕而易舉地就取得大筆財產呢?
 
亞洲海域的投資與其他地區相比更容易獲利,這點應該是可以肯定的。根據淺田實的研究指出,英國境內一般的商業獲利率在十七世紀末是百分之六至十二、大西洋貿易的平均獲利率約為百分之十五。但孟加拉地區的內陸交易獲利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二十至三十,至於孟加拉與波斯之間的海上貿易,獲利率更是可以達到百分之五十至八十。在亞洲海域進行一次交易,就有可能獲得龐大利潤。
 
法國研究者奧德萊爾(Haudrère)也指出另一個理由,那就是歐洲人的船都升上國旗。升上國旗的船除了宣告擁有強大的槍炮武力之外,也代表如果遭到襲擊,升上相同國旗的僚船將會直接前來復仇。的確,除了歐洲船之外,印度洋海域世界的船不一定屬於某個國家。筆者也數度指出,這片海域的「陸上帝國」對於海上貿易及貿易商人有多麼地漠不關心。所以當地商人的艤裝船不會升上國旗。如果比較兩種船的安全性,就不難理解貿易商人寧願將貨物託付給歐洲商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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