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台灣的教育體制,讓孩子成為考試機器,
喪失年輕人天賦的熱情,好奇,和忠實實踐自我人生意義的勇氣。
一個建國中學的學生,拒絕參加聯考,用「非虛構小說」寫下他和同學,以及家人間的故事。
《拒絕聯考的小子》震驚全台,成為父母老師的最恨,和年輕人的最愛。
共改版四次,暢銷五十萬本,拍成賣座電影。
至今仍是許多台灣年輕人一讀再讀的床頭書。
這是個為台灣年輕人發聲,顛覆時代價值的故事。
激勵年輕人,走自己堅持的路,為自己喜歡的付出。
聯考制度已在2002年廢除,
「拒絕聯考的小子」早已成為台灣人共同記憶的一部分。
四十年前的一個台灣青年的思想和情感律動,依然宛在今日。
「臺灣的麥田捕手」 已故作家三毛
曾經,他們讀過﹔如今,他們推薦!
華語樂壇作詞人 方文山
暢銷作家 王文華
白色巨塔作者 侯文詠
跨文化小說家 楊照
台灣電影導演 魏德聖
(依姓氏筆畫排列)
作者簡介
1970年代的台灣,一個戒嚴的苦悶年代。人人在洗腦教育下,追求人生功名。一個建國中學的高中生,決定「拒絕聯考」。從此不再進入教育體制。《拒絕聯考的小子》處女作轟動全台,拍成電影,大賣座。
吳祥輝,從此走上一個精彩豐富的不同人生。「聯考都拒絕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對的事就該做。」
1980年代,他成為台灣島內打破蔣家神話的第一人,也帶頭首先披露「228」。《李敖死了》揭穿「黨外青年導師」李敖的真面目,李敖被黨外支持者掃地出門。創辦《民進週刊》,成為台灣史上月銷售量最大的「黨外雜誌」。
解嚴後,1990年代,開辦政治公關公司,成為現代化台灣競選公關的開山始祖。在台灣政治轉型期中操盤超過百次,成為屢創「選舉奇蹟」的「百戰軍師」。
二十一世紀,台灣意識高漲。他又離群獨走,展開「國家書寫」系列的國際旅行寫作。替台灣人打開一扇扇世界之窗,再創寫作高峰。
勇敢四十年,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持續寫作四十年,創新四十年。忠實於自己,只做他認為對的事和棒的事。
目次
後記 高度決定態度 235
附錄 鄧維楨出版序 252
書摘/試閱
第一節課我不想聽,數學老師的學問是很好,但是如同被他教過的學長俏皮的形容:
「他的嘴巴構造有問題。」他無法明確地把要說的表達出來。我在胡思亂想。忽然大狗
熊遞來一張紙條,寫著:「你太個人主義,太自私。我願做一根蠟燭,燃燒自己照亮別
人。」我抬頭看到日光燈,輕聲對他說:「我看到日光燈,想寫一篇日光燈的聯想。」
我存心要吊他胃口,「下課再告訴你,現在上課不便說。」好不容易等到下課,他早就
忍耐不住了。
「日光燈使你想到甚麼?」
「為甚麼許多人都說他要做蠟燭?為甚麼不說做日光燈?日光燈照得遠,照得亮,持
久又不損害自己,不是更好嗎?米萊說過:『我的蠟燭在兩頭燃燒。』他只說要狠狠地
燃燒自己,沒說要照亮別人。但事實上他比那些說要照亮別人的蠟燭,給人帶來更強烈
的光熱和震撼。」我不想再說,雖然他常說要照亮別人,但我從來就沒感覺到。
「你拒絕聯考是種逃避的行為。」他就是這樣一副自以為了解別人的樣子,都是一些中了分析毒的呆子。
「也許。但我有種自我的省察方式,假如是逃避,我會心裡不安。但是我並沒有不安,
我充滿著理想和希望。」
「真正的偉人是在平凡中才顯出來的,不是故意反傳統。」
「我同意你的說法。當然我不是偉人,但是你憑甚麼說我反傳統呢?甚麼叫傳統?」
「傳統是人類沿襲下來的典章制度,生活習慣等等。」
「我不知道你怎樣解釋這句話,但我始終遵循著一個大傳統。」我停了一下,又接著
說:「首先我們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偉大,太了不起,我們生存的時代也並不特別重要。
在人類歷史的射線上,每個時代都佔著一點,他們的座標不同,但他們實質是一樣的一
點,每個時代雖因歷史家賦予不同的評價,名詞,形容,但他們事實是一樣的。人類
的生活方式永遠是一樣,一代是一代的翻版。有的愛打抱不平,有的愛譏笑多管閒事的
人;有的很樂觀,有的很悲觀;有人做小工,有人做大老闆;有人殉道,有人殉情;有
人只管現實,有人追尋理想;有人量力而為,有人不自量力;有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有人冒險做很不可能做到的事。人類永遠是這個樣子的,這就是人類的大傳統。我自認
是這傳統中的一個人。我要做這個傳統中的某種人,也許就是那種容易被人誤解為反傳
統的人吧!」
「那就祝福你幸運,成功!」他跟我握了手。他真是個不容易讓人看透的傢伙。他懂得頗多,很會說話,敢表示,有些霸氣,使人不知不覺中受他影響。尤其是光會念書甚
麼也不懂,又羨慕人家懂許多事的女孩子。這種人會做好人,也會做壞蛋。我從來沒有
對一個人這麼不信任過。
第二節課上到半途,他又傳來一張紙條。「你是個幸福的人,在這個時代,這個年齡
能找到自己愛走的路。」
下課後我下到紅樓,碰到宙雲。他是建青的編輯,高二自然組。
「阿輝,你真的不考了?」
我點點頭,我不喜歡他那麼大聲,使得四周的人都可聽到。
「你很勇敢。小三,廖色就沒你的氣魄。想不想上課?」
「有甚麼事?」
「不想上,我替你請一天公假,隨你上哪裡去。」
「好吧!請假時就填上我的名字。」
他正想走開,又停下來。「等下我跟楊遠明要去印刷廠,要不要一起去?」
我沒多大興致,但我想見遠明,他大概也想見我。
「楊遠明在甚麼地方?」
「在教室,馬上會下來。你要不要去收拾書包一起走?」
「我沒帶書包,甚麼也沒帶,空手來學校。」
他去填假單,我站著等遠明。一會兒兩個都到了,我們邊走邊聊。
「阿輝,我跟南門談過,他說你已考上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開玩笑的,他是說我已具備了大學生的本事。懂吧!」
「我也是這樣想,但是我覺得你太冒險了。任何一個潮流都必須有開風氣之先的烈
士,其他的人才會跟著響應。不過,我擔心你會平白地犧牲,做個死士。」
「好歹總要有人先試的,我沒有家累,看開了愛情,財富,又不怕死,因此,由我來
做最適合。」
「不念大學,你自己要生活得更緊湊,更努力,否則就是偷懶。許多同學都把你當成
心理長城的。」對宙雲的關懷,我深深地感動,我不曉得怎樣感激,珍惜這些熱情真摯
的友誼。
「我會比在學校裡更努力的,你放心。」我感動中有感慨。
7
我們一直待在印刷廠看稿子,校對,解決一些打字,排版工作上的問題。中午買幾個
麵包,草草了事。到下午四點多學校放學的時間才收工回家。
走到家門口,看見大哥生意上的一位朋友正在按鈴。我本想避開,過幾個鐘頭才回
家。但他一個不經意的轉頭,看到我。我只好走近跟他打招呼,一起等門開。
一會兒,爸爸出來開門,很客氣,熱烈地招待他。我不喜歡這種超過實際感情的熟絡。
他們停在客廳,我繼續往前走,想賴在書房裡,不出來跟他們碰面。
「阿輝,開瓶橘子汁給黃先生,喝喝涼。」
「好,馬上送出去。」我很快地料理好,就往客廳去。我只想快做快完,快躲起來。
黃先生我很了解,生意人總是這樣子,對年輕人稱讚他太太漂亮能幹,對有孩子的人稱
讚他的子女乖巧伶俐,他八成又要提起建國中學四個字,接下去就是大專聯考一定沒問
題之類的。
「黃先生,請。」
「哎!這麼客氣幹甚麼。說不要就不要嘛,還這麼麻煩。」去你的!你敢在我面前
耍,好個在歐陽菲菲面前唱熱情沙漠的傢伙,不逗你不行。
「黃先生,別客氣。天氣這麼熱,你再跟我玩室內拔河比賽,你推我拉,等下流了汗,
我又要給你倒第二杯了。」
他笑笑地接下,爸爸卻說我沒大沒小,不像大人不像小孩。不過,他並不是真生氣,
只是應對的習慣用語而已。正想走開……
「你今年不是要考大學了嗎?」老天,斃了。早算準他又會來這一招,還是沒逃掉。
我只好定住腳坐下來,下決心要跟他蓋。
「我今年畢業。」答完之後覺得自己答得還蠻妙。
「考哪一組?」
「我念社會組。」
「我看你臺大一定沒問題。建國中學的一定考上第一志願。你實在不簡單。」
「我們學校是不錯!但還是有人考不上大學。」
「不過你一定沒問題。」
「沒問題?整天玩,不念書考不上都會。」爸爸大概被捧得樂不可支,又說起慣用語
來。我突然覺得父母們的慣用語都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先告訴別人自己的孩子整天玩,
不念書,後來再告訴別人自己的孩子運氣好,考上第一志願。
「不會的,你們家的孩子每個都很乖,很聰明,很有前途。」
「哪裡,是你不嫌棄。」
「爸爸,你怎可說不嫌棄?不嫌棄是人家丈母娘看女婿,或是公公婆婆看媳婦們用
的。」說完我更覺得有意思。真想逗逗他有沒有女兒?但是爸爸在座,不敢亂逗他。想
到爸爸,看他那慈祥,和氣的樣子,我又有種不忍。聯考放榜後,他怎麼跟他的朋友們
說他的兒子沒考上大學呢?人家會怎麼笑話他?媽媽死了之後,我想好好孝順爸爸,但
誰叫我們有了這種理念上的差別?我只好狠下心腸幹到底。
電話鈴響,我過去接。希望是同學打來的。很不巧是大哥從店裡打過來,要歐巴桑先
把大白貓的晚餐送去。那隻無聊的貓,使我想起那三個女孩,更覺得無聊,四個加在一
起都是無聊的東西。
那大白貓看起來倒真的可愛,但是,自從我看見牠咬住一隻老鼠,卻不爽爽快快地把
牠吃掉,咬一下,又放牠走,然後又抓起來,咬一下,又讓牠摔下去,牠想走,又把牠
抓起來,咬得痛苦不堪,全身是血。看牠平常靜靜的,沒想到卻如此的殘忍陰狠。尤其
當我看著牠那眼珠陰森森地一閃一閃,好像在炫耀他殘忍陰狠的本事。從那次起,我就
不喜歡牠,甚至可以說怕牠。對喜歡牠的人,我都不喜歡。我不喜歡他們以牠為中心,
天天談牠,抱牠。她們三個大約十八九歲,沒事就老遠從各自家裡相約來逛我們的店,
並不為了買東西,只想跟那大白貓多溫存一些時刻,撲一撲,吻一吻。她們穿著都像大
家閨秀,長得修長漂亮。我初見她們時心中暗叫好有氣質的女孩,沒想到她們的腦子那
般簡單,芳心那般寂寞,愛那麼貧乏,我還懷疑說不定她們還以為這是一種特殊階級才
有的高尚,高貴的享受。
我突然發現自己怎麼有這種刻薄的想法。究竟她們無聊,還是因為我自己一時無聊
呢?自己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以後要多多反省,留意。我到廚房去交代歐巴桑。電話
又響,我趕快衝出去,希望是我的。
「請問阿輝在不在?」我聽出是阿三的聲音,亂高興的。
「阿三,今天怎沒去學校?」
「昨天開夜車,早上十點起床,索性留在家裡念。」
「念得怎樣了,有沒有信心?」
「有信心。你對自己的決定呢?」
「我會比你差嗎?信心又不要用錢買。」我說著笑出來。
「這幾天你做甚麼事呢?有沒有看些書?」
「近來想看,但不敢明目張膽地看。以前有的是時間卻不想看。」我把聲音壓低。
「以前為甚麼不想看?」
「你想聽我發牢騷?」我喜歡跟阿三說笑。
「請發表高見。不必客氣。」他也亂有默契的。
「聽著,如果有錄音機不妨錄起來,將來哪一天我太囂張,你再放給我聽。」
阿三曾幫我改掉兩個習慣。有一次上講台宣布事情,下台後他告訴我,我共說了十八
次他媽的。阿三說:「不是說他媽的有甚麼不好,而是看你的樣子就不該是會說這種話
的人。」被他一說,覺得自己真有點像個彬彬君子的模樣,去他的阿三,一句話吃住我。
我跟他約定,老毛病再犯時提醒我,我改了許多。還有一次我在評論老師的謬論:「當
學生時作弊,將來一定會是個貪官污吏。」我說作弊沒甚麼大不了的。有個同學說我灑
脫,我卻因此而懷疑,難道無可,無不可就是灑脫?無可,無不可背後一定需要個基本
的信念支持著。沒堅持原則就是灑脫嗎?不在乎作弊算灑脫嗎?要作弊,哪個學生不
會?但是灑脫卻是少數人才有的特質,不可能如此易得。於是為了替自己把灑脫下個正
確適當的定義,我決定不再作弊。阿三坐在我左後方,他用激將法說我辦不到。從那時
起到畢業,一年多內,我沒有作弊。
「不用錄音機,我自信記憶力還管用。」他笑著說。
「以前我讀了一句愛因斯坦的話,他說人的智慧若發展到某個程度,看更多的書對他不會有好處,只會戕害他的創造力。那時候我正擔心看書會減了我的創造性,一個人缺
了創造力就沒戲唱了。看了他的話,我更確定自己的憂慮。於是我不再讀書,一年多我
沒讀超過十本書。現在我卻有了新看法:第一,愛因斯坦說的某種程度,不是我現在的
程度;第二,我已不再想創造甚麼。一切現象都早已產生延續了幾千年,或許不止。
任何思想都曾經發生過,只不過我們念的書少,不知道罷了。我但願能做個熱情的宇
宙生命奧妙的探討者,略有所得,便做個忠誠的代言人。我也許了解為甚麼孔子述而不
作。」
「也許是吧!述而不作?述而不作……」阿三反覆唸了幾次,他在思索。突然他笑著
說:「愛人不親反其仁。」
我也笑了。「劉永昌真是亂可愛的。」
有一次劉永昌拿四書問阿三,「愛人不親反其仁」的親,仁怎麼解釋。阿三叫他來問
我。我看他一副憨直的模樣,就想逗他。我說:「愛人者
lover
也,親者
kiss
也。其
他的自己想。」他愣了一會,連問好幾聲:「真的嗎?」後來,他把全文再看看,才用
臺語說我「空空」。我們周圍的人都被他的模樣逗笑了。
談得正起勁,大哥和黃經理談起一個生意上的朋友,想立刻打電話給他,我只好速戰
速決。
「阿三,電話家人要用,等你聯考完,我們再好好談。好好念你的書,不要把命拚掉
就可以了。預祝你勝利成功。」
「先謝了。我也祝福你了。」阿三在那一頭喊開來:「認真生活,最後封你為生活的
藝術家。」
我們幾乎同時掛掉電話。我掀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氣概。
33
第二天,阿三,小黑和小信知道我馬上就要入伍,都要我到他們的家,他們的媽媽都
要幫我餞行。我非常感謝他們的好意。這天白天的時間都輪流在他們的家裡,享受友情
的珍貴和溫暖。傍晚,要離開小黑家到碧海餐廳去時,我打電話給維維。
「維維,妳考上哪兒?」
「淡江。」她答得淡淡的。
「哪一系?」
「國貿系。」
我告訴她,我明天就要入伍。她對我即將入伍絲毫不感興趣,她說:「是嗎?」就掛
掉電話。
我再打,她一聽到是我就掛斷。我再打,她姊姊接,我拜託她說服維維來接。維維不
接,後來她媽媽接,也叫維維跟我說話,但維維就是不接。掛斷後,我又撥過去,維維
接,她又要掛斷,我說我要一直打到她好好跟我說話為止。她說:「那是你的事,你儘管打,我要出去接一位南部來的朋友。」我聽到另外一個聲音,她媽媽在旁邊說:「妳
看,現在惹出麻煩來了。」
我心頭一陣淒楚,難道我對維維的愛,真是反添了他們家庭的不安嗎?我怎麼沒這樣
想過呢?我原以為能夠給維維一些,沒想到不但沒給人甚麼,還添人家麻煩,而我還自
以為是地一直纏著她,太淒慘了。我不想再說甚麼,我們同時掛掉電話。
掛斷電話後,我笑笑地喊聲「罷了!」也許她去接一個男孩子,就當成這樣子好了。
我不能因此而生氣或悲傷,我已盡力了。我原不是希望她仍像以前一樣把我當做未來的
伴侶,情人或好朋友,我只是希望她能笑笑地和我說幾句話。也許就說,我們仍是朋
友,就夠了。她對我的態度,真是不像在對待一個朋友,而像在對待一個仇人。我交了
許許多多的朋友,我沒有任何一個仇人。我常想,在哪個偶然的環境裡,我也許還會遇
上她,我要對她微笑,問她:「近來好嗎?」如果她有困難,我會樂意幫助她。我又想
起維維說過的話:「你自作多情。」
到碧海餐廳時,同學們已到了三十個左右,有些還帶著女朋友一塊來,三五個人聚成
一小圈地在聊天。我一一和他們握手,有的人幾乎要認不出來了。每個人的頭髮都留得
長長的,甚麼形狀都有,有中分的,有赫本頭,有披頭,有些像小學課本裡的華盛頓那
種捲毛型的。真奇怪,短短的時間內,大家的氣質都大大地改變了。還沒進大學,但大家都已經有了大學生高貴的模樣。我無法想像他們高中時天真的樣子,我只想到他們一
個個都要變成活躍的大學生。此後,他們就是氣昂昂的大學生,而我卻是一個僕僕風塵
的流浪漢。但願我們都能在各人的天地裡,尋到各自所要的。
七點鐘一到,小柯招呼大家就座,安靜下來後,他開始講話:「各位同學,今天是我
們畢業後的第一次同學會,除了遠地的同學和有事情的人之外,大都到齊了。首先謝謝
大家捧我的場。」
「不要這樣嘛,我們要感謝你舉辦同學會才對。」 Playboy
從一來就不曾安份過,
這邊轉轉,那邊走走,這兒談幾句,那兒鬧幾下,把會場弄得笑意盎然,同學們又被他
逗笑了。
「各位同學,我們向小柯鼓掌致謝,怎麼樣?」
他帶頭鼓掌,同學們也都熱烈鼓掌。掌聲停後,小柯才繼續說:「我想,我不該說謝
謝大家捧我的場,而該說謝謝大家捧我們三班的場。」
「對,我們三班不是蓋的,我們為三班鼓掌。」
又掀起一次笑鬧的高潮。我卻像是個旁觀者,笑得很淡,鼓掌也只是為了跟大家一樣
而已。
「今天的同學會還有一個用意,我們的班頭吳祥輝明天就要入伍,因此,也算是歡送
他的惜別會。現在我們大家起立,為我們的班頭乾杯,預祝他勝利成功。」
小柯舉起高腳杯,同學們也都站起來,舉杯向我。不知道怎樣,我突然被這種盛情感
動了。我站起來,舉杯說:「謝謝大家!」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在思索,我的感情
怎會這麼容易起變化?從淡漠變成熱情,又轉變成淡漠。我想不通,我不願去想,管他
的,聽其自然好了。
同學們分開到各桌去敬酒,恭喜得意的,鼓勵失意的。我拙於這一套,因此,便敞開
眼睛,耳朵,看人家怎麼說,怎麼做。我不知道未來我是否也需要學這一套。
終於,我還是起身到各桌去和同學聊天,我想多了解一下同學放榜後的心情。
說我像徐志摩的風紀股長楊世訓考上臺南成大,他回苗栗家裡,因此沒人知道他是愁
是喜,我會一直懷念這個耿直的同伴。一本正經的金榮明,被一個師大女孩貼得死死的
大狗熊都沒來,不知是為甚麼?他們也許只是我的同學而不是朋友。為了這麼一次同學
會的缺席,我不再把他們當成朋友。官尚義從海水浴場回家,問家人他考上哪裡,他當
場哭了,說甚麼他是不該考不上的。他是個堅強,勇敢的人,但願明年他會考得很好。
阿胖考上輔大食品營養系,雖然太淒涼,但他仍不失幽默,他說:「聯招會簡直謀財害
命,也不先調查我的體重,已經八十公斤了,再研究營養,肚皮準得爆開來。不過,去
研究減肥菜單也不錯。」上書教育部的林立文考上第二志願北醫醫科,他決定重考。
轉了一圈,我回到座位上跟小柯坐在一起,靜靜地不說話。小柯要我跟他合作,在未來一年內鼓勵阿明重考。我很傷感,今年大專聯考,真像盤踞已久的土匪頭,由不得底
下的人說甚麼,一聲宣判就否決了許多真理,決定不少人的命運。我的是非已經自己審
判過了,命運已經自己決定了,這是在傷感中唯一值得安慰的。傷感使我更警惕要及時
努力,好好認真工作,做我倒下的同伴們的精神堡壘。
十點鐘,我們離開餐廳。我在門口和劉美珍碰個正著,兩張臉幾乎要碰在一起。我特
別把她看個仔細,她就是我在考場沒戴眼鏡看不清的那位。她是我同學帶來的,她考上
淡江,他落榜,他們將來的發展不知如何?
「妳跟以前不太一樣。」我說。
「以前你見過我嗎?」她說。我想,難道我搞錯了不成?她不是劉美珍?我明明見過
她好幾次。不可能,她自己在考場叫過我。
「我不是見過妳好多次嗎?」
「你看過我嗎?」她說。
「以前他的眼睛裡只有維維。」我的朋友說。
看著他們一搭一檔的親熱模樣,我有種被奚落,無可奈何的感覺。不過,我立刻當他
們只是開玩笑而已,我笑笑地看看她,沒說甚麼,只是覺得孤獨罷了。
我想起維維,上了淡江後,她是否也會跟劉美珍一樣,留長頭髮,穿洋裝,高跟鞋?
她的身材打扮起來一定非常迷人,比劉美珍要美上千百倍。她的身邊將會有許許多多的
大學生,她是否會因此而遺忘了我?她是否會偶而想到我?當她想到曾把初戀給了我這
樣一個人時,是否會覺得這是她人生中一大不可挽救的錯誤呢?如果這樣,我怎對得起
她?但願她仍像沒認識我之前那麼甜美,活潑和快樂。但願她能碰上一個多情,有志
氣,有前途的男孩子。
同學們在門口分手道別後,我和小朱並肩走著去搭車,我們靜靜地走了一段。
「阿輝,你要小心小娟,她對你有種崇拜的感情,你要小心處理。」
「這事情我感覺得到,你放心。」
「她前幾天寫信給我,要我替她追蹤你,不要把你追掉了。你不考大學的事,她佩服
得五體投地。」
「小朱,有一次足球比賽,我面對一個剽悍的後衛,久久闖不過關,不過,我並不喪
氣,擦擦汗,鼓足鬥志。他真是個難纏的後衛,也許我真的鬥不過他。場邊一個可愛的
女孩卻說,我剛開賽時耍了他一個很漂亮的球。」
小朱沒有答腔,我更覺孤獨。不知是智慧的無助,還是情感上的孤獨。我們默默地在
十字路口上分手,我突然不想回家,慢慢地沿著中山北路走到圓山上。
眺望著華燈燦爛的夜臺北,我想起在北宜公路上俯瞰清綠靜謐的蘭陽平原,我突然不知哪裡才是我的故鄉。
夜深了,山風吹冷了我,我不能再呆呆地站在山崗上沉思。否則,我永遠找不到我心
靈的故鄉。我要跑,把身子,血液跑熱起來。
好久沒有跑了,今晚我要跑回家,我要先跑到大直,然後沿著老路從濱江街,松江路
回家。
我脫下鞋子,一隻手提一隻,開步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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