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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卷四: 霽山有色,水無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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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卷四: 霽山有色,水無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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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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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淚腺崩壞,仍不失痛快
一解謎團,迎向感人肺腑大結局!
[獨家收錄作者後記,揭穿女主角身世之謎!]

HOT!《掌事》、《紙貴金迷》人氣作家清楓聆心最新作品
起點網站近八十萬讀者點閱,讀者五顆★推薦
讀者大讚:「出奇致勝,不落俗套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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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了滅門之仇,不惜賭上性命,
他卻寧可無情無義,錯殺一百,也要換她一口氣。
若知最後,一片真心換作絕情狠戾,
此生是否相見不如不見……

一場天火,桑家一夕滅門,獨留么女。
曾以為這份家仇可以報得快意、報得隨興,
卻不知當她動念要找出凶手的那一刻,節南便已捲入了三國爭權的棋局中。
可霸王么女霸性不改,即便身中赤朱毒,她照樣能呼風喚雨。
如今被芷夫人認作乾女兒的她,已是安陽王氏與江陵紀氏兩大名門的千金,
在外更統領一批精銳幫眾,江湖上無人不知兔幫幫主快劍無眼。
一切謎團即將撥雲見日,就剩霸王爹留給自己的最後一條線索
──通寶銀號的生辰禮。

對泮林公子來說,小山的身世、桑家的凶手,都不足掛齒,
──那份未得手的赤朱毒解藥,才是他的心頭大患。
即使要被她怨恨,即使要付出慘痛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她為我而生,我為她而死,絕不會讓她比我先走一步。」

太平底下暗潮洶湧,多年布局接連現形。
桑家天火的真相,究竟為何?
節南能否解開赤朱毒,逃過死劫?最後又將情歸何處……

 

作者簡介

清楓聆心
自幼喜好文學。在國內完成學士學位,留學海外,取得碩士學位之後,開始網路寫作,出版了《掌事》、《紙貴金迷》、《御宅》等古代長篇作品。故事情節豐富,人物特色鮮明,有情有愛,有俠亦有義,文字清新雋美,被讀者們戲稱為「聆體」。
《霸官》是以十七、八歲便畫出傳世之作「千里江山圖」、卻英年早逝的王希孟為原型寫出,作者希望他不是英年早逝,也不是江郎才盡,而是幸運地避過了北宋那段最屈辱的歷史,並以另一種身分精彩地活著。

相關著作:《霸官:﹝卷三﹞雁翎寒袖,西風笑》《霸官:﹝卷一﹞紅衣青衫,大王膽》《霸官:﹝卷二﹞青杏黃梅,馬蹄漸》

名人/編輯推薦

【各方讀者熱情推坑】:

「小龍女為情寧可獨活十六年,練霓裳為情敢愛敢恨,一夕之間白頭。如此人世間至情至性的女俠,終於後繼有人。」──讀者 f.c.
「作者真有引人入勝的能力,我就這樣入坑了。」──讀者 容亘
「走的是江湖路,謀的卻是大格局,《霸官》與其說是武俠小說,其實更像是一個格局宏大、背景架空的古代文學,很有瑯琊榜的況味。作者的文筆實在流暢,用字實在美麗優雅,一句一句都是風景,都能品味。」──讀者 凱特
「如果你喜歡古色古香的故事內容、厭倦了女主角老是又笨又蠢的設定,那麼我誠摯地邀請你來讀這本《霸官》。」──讀者 皓鱗
「情節精采,扣人心弦,讓讀者能夠感受到作者處處布局的用心,閱讀過程時時感受到新鮮刺激、娛樂性十足。」──讀者 小建
「故事情節布罝緊湊,角色之間妙趣橫生。」──讀者 艾蜜莉
「文章的遣詞用字俐落,故事明快不拖泥帶水,值得一讀。」──讀者 西北風大俠
「作者在人物刻畫上,沒有滿腔熱血的行俠仗義,也沒有慷慨激昂的救國大計,而是讓我們更貼近庶民所關切的議題。」──讀者 李肯特
「在交疊而起的計與疑中,作者同時間也巧妙疊出了男女主角的一次次周旋。」──讀者 淩雨
「故事節奏行雲流水,用字唯美,古風路線濃厚,介於白話與文言間,也不至於咬文嚼字,閱讀起來頗有韻味,我個人頗喜愛這所謂的『聆體』。」──讀者 Irene

書摘/試閱

趙府已經被馬車遠遠甩在後頭,崔相這才對兒子說觀後感。
「那姑娘好大的脾性,讓人傳一句身體不適,她就不出來了。我不明白,你如何就喜歡她了呢?雖說她勇氣實在不一般,救了玉真兩回,可家世卻也當真不好,即便是趙侍郎的侄女,終是無父無母的孤女,趙府根本算不得娘家。趙琦倒是老好人,可趙二夫人對侄女並不寶貝,瞞不過我的眼。」
崔衍知從神情到語氣都恭順。「一表三千里,您要是知道蘭臺夫人的娘家如何慢待朱紅朱甯兩兄弟,就明白趙大人和二夫人待桑六姑娘已經極好。」
崔珋頷首。「朱家的一些事我也有所耳聞。」
崔衍知又道:「父親不是說工部尚書是延大人從前的學生,兩人私交甚篤?若我們能與趙大人多些交情,就不用擔心工部失衡了。」
崔珋再頷首。「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否則何必跑這一趟。趙琦這人……」略沉吟。「為父之前未對你提起,他此回破格提拔,也是為父暗中使力。正因為他老實膽小,不隨便站隊,也不隨便得罪人,老好人似地插科打諢,居然得了不少好名聲。這麼個人,固然沒多大本事,卻也好把握。」
「正是。」崔衍知附議。
「只是桑六娘—」崔珋態度猶豫。「五郎,眾子之中你最像我,為父對你一直寄予厚望,你也從未讓為父失望過。為父原本對你妻子的人選期望也高,說實在的,要不是駙馬沒有實權,還真想給我崔家娶一個公主兒媳。」
崔衍知神情不動。「五郎明白的。」
「你要真明白才好。為父也是見你難得喜歡了誰,老大不小了,就想你趕緊成家立業,這才由得你。但你一定要清楚一點,絕不能獨寵她一人。還有,你母親若實在不肯,你就得退讓一步。我瞧趙侍郎與他夫人大概不會在意侄女為妾,之前,趙家長女好像還差點許給了安陽王五為妾,可見那對夫婦還是很懂得以退為進的。」
面對父親的明示暗示,崔衍知仍是孝順子的模樣。「孩兒自不會讓母親傷心。」
崔珋略顯欣慰。「你一向比兄長姊妹們孝順。」崔珋頓了頓,接著道:「至於你母親那裡,我今晚就跟她說這事,等她惱了,再說桑六娘婚事給她作主的消息,讓她定定心。拜你好六妹所賜,她對這種事十分敏感,風吹草動就能警覺,必然會立刻找你問個明白。你自己也想好適當的說辭,要盡量多說趙侍郎的作用,強調是兩家聯姻,千萬不要說非桑六娘不可、對桑六娘鍾情得很,這等兒女情長的話。」
當年為貓絕食的事,崔相夫人怕最心愛的五兒受丈夫重罰,硬生生壓下去了,並沒有讓崔相知曉。所以,在崔相心裡,這個兒子從不辜負父母。
崔衍知又說一聲「是」。
父子算是達成了一致。

節南氣呼呼回到院子,想找某人訴一訴,卻發現只有碧雲在打掃杏樹下的碎枝末,伙房門還是緊閉。
「碧雲,九公子呢?」她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以為仙荷會跟王九說起前頭發生的事,自己一進門就能碰得上陰陽怪氣。結果別說陰陽怪氣,妖氣沒有,人氣也沒有。青杏居久違了的清靜,讓節南突覺不習慣。
「九公子走了啊。」碧雲下巴頂著掃帚,也是一臉無聊的樣子。
節南吃了一驚。「又去萬德樓了?可有說何時回來?」
碧雲搖頭。「不是啊姑娘,九公子回王家住了,說他的衣物書籍還暫時放在咱們這兒,等五公子何時能把書童借給他,就何時讓書童來搬那些東西,畢竟昨日才借了書童搬書,一時半會兒也不好又借。」
「借什麼借,都是藉口。」節南哼冷,想想就上火了。「這什麼人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昨日書童還擔來兩擔子書,他非要放進我屋裡,我剛才進屋,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他這罪魁禍首卻住回家了?」
真是欠抽吧?姓王的,排九的,知不知道她只給一個人收拾爛攤子,其他人則會倒楣的!
機靈碧雲瞧出節南生氣,吐下舌頭,心想怎麼回事,原來姑娘竟是喜歡九公子賴著不走嗎?不過,這話碧雲可不敢問,但道:「九公子雖然走得匆忙,但聽說姑娘要挑杏枝,親自選了摘了。我們說姑娘會帶崔大人來,九公子卻非要仙荷姊姊去送,說姑娘不會讓崔大人進咱們青杏居的。九公子還說,他回家也是因為他想起從前的事了,既然恢復了記憶,就沒有理由再住姑娘這兒。當初跟姑娘說好了,他是一定要說話算數的。」
節南嗤笑。「妳聽他呢,他記憶早恢復了!」她也早就看出來了,懶得跟他費口舌而已。
從何時起,她喜歡一早起來就瞧見他在院中石桌看書的畫面?又是從何時起,她能和他一起曬月光,談天說地?明明多數時候平淡如水,偶爾有些讓她臉紅的微風吹漣漪,為何她心中有酸甜苦辣的各種滋味,攪混在一塊兒,那麼美味?
節南清楚自己對王泮林的心意,早跨越了三萬尺。那時尚不知他的心意,所以享受她自己的那份喜歡,自在、純甜,能收能放,王泮林刻意疏遠,她也沒怎麼難受。後來,王泮林的情意排山倒海,換成節南躲不及避不及,只覺他的情太深、心太深,她那份輕鬆的喜歡太草率,要想想清楚,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承受得起。
從何時起?到底從何時起?她的腦袋想清楚之前、她的理智在掂量的時候,還沒算計出承重,她的心已經不可自拔了?所以面對他突然走了的事實,她生氣,她光火,她想跳過牆頭,飛奔南山樓,指著他的鼻梁罵他無良。她那兒焦頭爛額愁著怎麼才能擺脫崔家,他竟然連行李都來不及拿,就拔腿跑了?
王泮林,才是她最大的仇人吧?!
節南想是想去罵王泮林的,但她念頭才動,關了整晚的伙房門終於打開。柒小柒拍著門板走了出來,她自然就不能只顧自己了,囑咐碧雲準備些吃的,將柒小柒拉進屋,問她傷勢。
柒小柒半張福臉趴桌,累得滿眼血絲,說話都沒力氣。「我沒事,皮外傷,已經包紮好了。」
節南聞著柒小柒那身藥味,看看對面伙房。「赫連驊呢?還沒死?」
柒小柒腦袋點兩下。
「柒小柒,妳到底是看上哪個了?」都沒死就好,節南翻杯倒茶,壓壓心火。
柒小柒猛地用下巴殼支起頭來,眨巴眼睛。「什麼看上哪個了?」
「明琅公子,還是不男不女啊?我早知道,咱姊妹倆討人喜歡,卻不知道小柒師姊還能同時踩兩船。」而且白天一個,晚上一個,游刃有餘。
柒小柒眼睛溜圓。「……我和十二是好朋友;不男不女那傢伙不是跟咱們一個幫的嘛,不能看他被人宰了吧?」
節南聽不出答案。「咱先說赫兒。妳因為一個幫的,就忘了師父的教導,將自己置身於人前,連師妹我都不顧了?妳哄誰呢?我和妳,一向我明妳暗,不到生死關頭,妳不能跑出來,不然還叫影探做什麼?」
「我又不知道妳在那兒。」柒小柒沒說假話。「那時我在二樓設了機關弩,就想讓那傢伙見機行事,哪知他腦袋想尋死,給他打開了口子,他也不知道要跑,我要不出手,他這會兒就是死人了。」
「小柒,說實話,咱們不是普通百姓,為了執行任務,也不是沒眼睜睜瞧無辜的人被殺,迄今妳可在我面前跟敵人動過一次手?只有妳我二人的話,要麼分開行動,要麼一明一暗,我瞧見妳和十二在樓上,所以上臺後一直給妳打手勢,妳不可能沒瞧見。」
柒小柒眼珠子定著不動。「可能我正在裝機關弩。」
大概覺得節南的表情寫著不信,柒小柒嘴微嘟。「沒瞧見就是沒瞧見,我騙妳幹嘛?所以,這算我單獨行動,就跟以前每回單獨行動一樣,丟給妳收拾爛攤子唄。」
「臭小柒,妳那些機關弩已經落在禁軍手裡,我怎麼收拾?」節南撇撇嘴。「開始我真以為妳喜新厭舊,後來倒是想明白了妳究竟為什麼強行出手。」
柒小柒的腦袋又側趴了桌,後腦勺對著節南,不言語。
節南用手當梳子,幫柒小柒扒拉扒拉亂糟糟的頭髮。「師父和咱倆就是身陷重圍,眼看著咱們叫著叔叔伯伯的人一個個被殺,最後師父為咱倆放下劍服毒自絕,可他本來可以自己脫身的。妳幫赫連驊,是因為他和我們面臨相似的遭遇,慘遭變故,已經沒有退路,幫他的人紛紛死在他眼前,他像師父那樣豁出了自己的命。而妳救他,是彌補當年沒能救得了師父的遺憾。」
柒小柒聲音抽泣。「臭小山,就妳能說……我想師父了……」突然雙手趴桌臉朝下,哇哇大哭。
碧雲端著熱粥愣在門外,節南食指豎唇,小丫頭輕手輕腳進來放下托盤,又輕手輕腳出去了。
節南輕拍嚎啕大哭的柒小柒,眼裡也泛了紅。師父走得那麼悲絕,柒小柒和她都受了重創,不可能痊癒,只能任傷口開開合合,伴她們一輩子。
柒小柒哭著哭著睡著了,節南給她披上一件大衫,關了屋門,走進伙房。
伙房血腥藥香混雜,一排小爐尚有餘煙,飄進煙囪管。外屋大灶讓柒小柒改成了練藥大爐,這會兒還有溫火,只覺得熱,看不出爐子裡面的東西。節南見了,繞道走。剛拜師時跟小柒搗蛋,在她的藥爐子裡加料,練壞了藥丸,師父罰兩人各服了一顆,結果拉三天肚子,那種經歷如今可以笑過,當時可慘,發誓從此絕不碰小柒的藥爐。
伙房裡屋其實是柴房,地方很小,柒小柒閉關的時候用來睡覺,所以總是鋪著乾草垛子。這會兒,臉色蒼白的赫連驊躺在上面,上身沒穿衣服,卻被白布裹成了乾屍,仍見深深淺淺的血紅散在各處。右腿也傷了,膝蓋以下裹著布,還夾著兩塊木板,顯然斷了骨頭。
即便氣息奄奄,這人這張臉仍透出明豔的俊美。
大概是感覺到有人進來,赫連驊的眼睫顫了顫,沒有血色的嘴唇蠕動,吐出幾個字,幾不可聞—
「別管我……給我滾開……」
節南耳力卻好,聞言挑高了眉,神情冷嘲,走上去一抬腳,踩住赫連驊的胸口,手肘往膝頭一撐。
赫連驊疼得暫態倒抽一口涼氣,奮力睜開雙眼,以為敵人找上門來,卻驚見桑節南。
他斷斷續續咳著。「幫主……妳作甚……」
「這一腳,為小柒踩的!」身體前傾,將大半重量壓在那隻踩著赫連驊的腳上,節南笑得冷颼颼。「警告你,下回要再尋死,挑個安靜點兒的地方、省心點兒的死法,別在那麼多人面前裝英雄,更別讓我姊妹倆瞧見!」
赫連驊額頭立刻冒起一層冷汗,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腳漸漸踮起,變成足尖頂住心尖,節南瞇著笑眼,壓上更多重量,看赫連驊這回疼得眼瞳翻上也沒多半點同情。「赫連驊,你不是世上最悲慘的人,但肯定是報仇最愚蠢的人,看你那麼喜歡挨仇人的刀子,我要是你爹娘,我要是你大哥,大概會再被你氣死一回。不僅沒讓大皇子吃苦頭,還給他機會斬草除根,不留你全屍。」
赫連驊才覺眼前發黑,胸口的重量頓然消失。
節南已經轉身往外走。赫連驊奮力伸手捉住節南的衣角。
節南身形一頓,回頭,低眼睨著赫連驊因憤怒憋紅的臉。「看來真是活過來了,氣色不錯。」語氣陡沉。「放手,不然我砍了它!」
赫連驊喪氣垂下手。
節南笑顏歡暢。「真乖。」突然斂笑,目光犀利。「我知道你為何豁出了命。你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可惜,小柒把你當成自己人,我就不得不把你也當自己人,還有千方百計想要阻止你送死的整個文心閣……」
節南彎身,與赫連驊四目相對。「你說,是我們都瞎了眼把你當自己人,還是你瞎了眼瞧不見自己人?」
那對本來無光的豹眸,頓顯鋒芒。

八月初七,夜。
悶熱,滿天布暗雲。
崔衍知在懷化郎府裡喝酒,心情和天氣一樣悶悶不樂。
父親告知母親他喜歡節南的心思之後,母親堅決反對,即便父親說已跟趙府說好,桑六娘的婚事完全可以由母親作主,母親的態度也沒軟化,而且並未照他所想,母親連問都不問他,是直接對他置之不理了。
他雖然篤定最後自己還是能贏過母親,但這會兒還是難免不舒暢,所以才來找好友喝酒。
延昱這晚應酬回來,瞧見崔衍知在自家喝酒,猜到好友有心事,卻也不問,上來就喝乾了一罈子。酒後崔衍知話多了起來,將去趙府的事說了個大概,還提到自己跟桑節南表了情,卻被她毫不猶豫拒絕,而日日回家對著母親的冷臉。
私事不順,公事也不順,因為傅秦的案子和他多少有點關係,提刑司上官故意不讓他辦案,將他調到舊案庫裡收拾陳年懸案,已經吃了半個月的灰。
崔衍知今晚捧罈子喝酒,咕咚咕咚小半罈下去,衣衫濕了也不在意。「你說,我有什麼不好?雖不會哄人開心,可我既不是花天酒地的薄情人,又不是家境家世配不上,對她真是實心實意。她若待我無意,何必喚我姊夫尋我開心?我以為她對我至少是有一點點在意的……」
延昱聽崔衍知抱怨了半天,一直沒插話,到這兒才好奇了。「她為何叫你姊夫?」
崔衍知酒後話多,神智卻還挺清晰,語氣頓了頓。「投親趙府的是姊妹倆,不過姊姊深居簡出,我也只見過一面兩面罷了。她就玩笑說要給她姊姊找我這樣的姊夫,所以—」
崔衍知沒說實話,他自覺喜歡節南的事和節南家裡的事不應混為一談,更何況節南是鳳來縣土霸主桑大天的小女兒,或者節南從小學武,還成了劍術高手,再或者節南是一幫兔子的領頭,天不怕地不怕,這些事沒一件能幫他獲得長輩或朋友的認可。況且,他要是說出來,以節南的脾氣,別說嫁他,估計一劍劈了他都有可能,畢竟巴掌都打下來了。
「是嗎?小六兒還有姊姊?」延昱挺稀奇。
「小六兒?」崔衍知皺眉。「延昱你—」
延昱呵呵笑道:「好兄弟可千萬別誤會,我早看出你對她有意,怎會奪兄弟所愛?不過上回她來我府上,家母特別喜歡她,打心底當了女兒,我自然也要當她妹妹。過幾日玉真進門,你就是我妻舅;等你娶了小六兒,我也想當半個妻舅,可否啊?」
「你可真會安慰人。」崔衍知搖頭好笑。「我本都打算妥當了,可將打算告訴她之後,她給了我一巴掌。也是,她哪裡是那種聽話的姑娘,我是太歲頭上動土,拔了老虎鬚了。」
延昱嘖嘖兩聲。「真想不到衍知你也會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打老虎呢,怎能想到你是要娶一個姑娘?小六兒再與眾不同,也是姑娘家,婚事自然是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聽都不行。你只要搞定了趙家,再讓你老子娘覺著稱心,這門親事就成了。至於小六兒,我看她就是矜持不好意思吧,能嫁崔五郎,光是三城姑娘的乾醋就夠她喝幾年的,等你倆過起自己的日子,只怕她離了你一日都不成。」
崔衍知聽了,說:「若真那麼簡單,倒好了。」突然反問;「你對我六妹也是這麼打算的?明知她喜歡的另有其人,仍願意娶她進門,等她慢慢喜歡上你,總有一日她離不開你?」
延昱一怔,沒想到崔衍知會說到他的婚事,隨即苦笑。「我喜歡她那麼多年,她能點頭下嫁,與我成為夫妻,今生無憾了。」
「六妹只是被寵壞了,很多時候還像小孩子的脾氣,我想她嫁你之後會懂事起來,明白你用心良苦,與你夫唱婦隨。」崔衍知安慰不了自己,卻能安慰別人。
延昱哈笑。「這話我也反過來贈你。咱倆原本是兄弟,如今是難兄難弟,都在自己喜歡的姑娘身上折了,為她們受苦受難。」
月娥拿了藥箱過來,延昱坦然捲起袖子。手臂腫高了,瘀青得厲害。
崔衍知神情肅然。「這是怎麼了?」
延昱道聲「沒事」。「我同禁軍幾位同袍洛水園吃酒,遇到劉郡馬醉酒鬧事,看不得他打園裡的歌姬,勸了幾句,哪知他竟莫名動手,我當然不可能挨打,就打了一架。」
「劉睿鬧事打人?他一個文謅謅的書呆子?」崔衍知不認識誰,也不能不認識劉睿—節南的前未婚夫。
「我也這麼想,都沒敢用力,怕一拳打斷他骨頭,想不到他發起酒瘋了不得,抓著我的胳膊就往山石上衝撞了好幾下,差點變成我斷了骨頭。」延昱神情卻悠然。「明日肯定會傳成笑柄,今後我看到劉郡馬要躲開。」
「上門女婿不好當。」崔衍知聳聳肩,心覺劉睿是在炎王府受了氣。
「也不一定,我瞧對門朱大人就當得挺舒服。有時約他一起去郡衙,他說起妻家,就跟自己家一樣,十分愛護。還有他弟弟,穿著比趙家小公子不差,可見他夫人不虧待小叔子。」延昱觀察也細緻。
崔衍知不甚關心,與延昱碰罈子拚酒。「這幾日最好的消息,莫過於燎大皇子總算啟程回去了,雖然還未找到刺客……」
崔衍知想到,那晚在護城河上追到節南,節南說她沒有刺殺燎大皇子,只是燎大皇子昏庸,她路見不平……。他記得,當初她說到接官,也是這股子江湖正氣,雖然理直氣壯,但令他頭痛不已,又沒法跟任何人訴苦,一股子憋氣全化成想要醉過去的渴望。「……今晚不醉不歸!」
明知節南說得沒錯,他和她不同道,可他就是喜歡她喜歡到了骨子裡,連喜歡的理由都弄不明白,看不到她心裡想得慌,看到她卻更是心慌意亂,讓他動不動抓狂!
而這時懷化郎府的對門,一道暗影溜出,眨眼消失在月黑風高的夜裡。

風吹雲動,淡雲散開還是無星無月的深夜。
「梆、梆、梆」三聲響,兩個打更人;一個提著燈籠,一個喊著「小心火燭」,經過城東信局門口,開始交頭接耳。
「聽說沒有?信局要關門了哪。」
「當然聽說啦。說是這家掌櫃賭錢輸得精光,連地契都拿去抵押,如今新地主要收回這塊地,不關門都不行。不過,新地主帶了一群手下來收地,掌櫃和夥計們拿著傢伙大吵大鬧,說新地主設局騙了地契,怎麼都不肯搬。最後信局的女東家都出來了,兩邊打得不可開交,從街頭打到街尾,信局的人全趴了。」
「咦?這我可不知道。官府怎麼不管啊?」
「嘿,你也不看看新地主是誰。」
「是誰啊?」
「何氏當舖的財東歐四爺。」
「哦唷,那是不得了。」
「而且信局自從換了女東家,就不大對勁了。有街坊鄰里看到半夜信局的屋頂飄鬼火,更有人瞧清是白衣女鬼,然後託他們家送的東西,不是弄丟,就是損壞。前幾日,一個大戶老爺來吵吵,說是送到安陽的貨,過了半個月都沒收到,結果連掌櫃的面都沒見上,直接讓夥計們打出了門。後來乾脆白日裡都不開門,根本不像誠心做買賣的。」
「難道是招了邪妖了?」
「肯定是啊!反正早關早好,換成歐四爺那樣的純爺們,才能壓得住邪勁。」
燈籠裡的燭火忽然矮了矮。一人嚇得哆嗦。「呀,你瞧見沒有?」
另一人縮頭縮腦。「瞧見鬼啊,你別嚇唬我。」
燭火滅,兩人喊著「娘啊」,丟下燈籠梆子,撒丫子就跑了。
一聲輕笑,飛過信局牆頭,一身夜行的節南無聲落在青石板上。院中靜悄悄的,只有秋蟬在何處低鳴,一個活人也沒有。
沒有活人,但有死人,好些死人。一看就是信局夥計的死人。
節南用黑巾蒙上臉,兔幫名聲有些響亮,兔面具如今反而不大好用了。
半年來,節南只來過一回,不過這地方小,好記得很。她穿過當初羌掌櫃喪命的中堂,一推門,一道寒光迎面劈來。寒光快,節南更快,不但閃了過去,更是飛出門,看清對方黑衣蒙面,兩眼殺氣騰騰,她手中的蜻螭也就不容情了,還對方一道碧光。
這名黑衣人撲地命絕。
節南再掃看一圈,七名黑衣手持鋼刀,一動不動瞪著自己。地上橫著數具屍體,死的都是信局的人,顯然不是黑衣人的對手。按說,神弓門下的弟子沒那麼弱,但死得這麼無聲無息,只有一個緣故—這七名黑衣是高手。而她運氣好,剛剛宰了的那個正是唯一一隻弱雞?
「哦。」節南從黑衣人的屍體上踏過去,真心誇讚。「真乾淨,真利索。」
上蒼有眼,終於被她的第無數次心聲弄得不耐煩,開始收拾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金利母女了?
「啊—」一聲淒厲慘叫,從最大的屋門後面傳出來。
是沉香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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