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我卻再也沒辦法繼續忍氣吞聲。
可是我只有變成別人,才能為自己說話。
我是金智英,1982年生。
★「BTS防彈少年團」團長南俊 網路直播推薦書籍
★最值得買來送給男性友人讀的一本書!
★韓國國會議員、政策立案者必讀的轟動之作!
★韓國正義黨黨鞭大聲呼籲:
文在寅總統,
盼您擁抱這本《82年生的金智英》!
「希望10年後的今天,我們可以不再讓1992年生的金智英陷於絕望。」
韓國2017年書店評選文學小說類年度最佳書籍
新書暢銷榜Top1,實體、網路書店小說類Top1
韓國2017上半年最賣座小說,上市至今累積銷量破60萬冊
阿拉丁書店暢銷冠軍,連續 23 週前十名
韓國最大網路書店Yes24 總榜第二名,並獲頒年度作家大獎
王春子(插畫家)
吳若權(作家╱廣播主持╱企管顧問)
李濠仲(《上報》主筆╱作家)
林靜如(律師娘)
御姐愛(作家) 一致推薦
(姓名以筆劃排序)
․․․
【故事簡介】
金智英,1982年4月1日生於首爾。
她有著那世代女生的菜市場名,生長於平凡的公務員家庭,大學就讀人文科系,畢業後好不容易找到還算安穩的工作,31歲和大學學長結婚,婚後三年兩人有了女兒。
接著,在眾人「理所當然」的期待下,她辭掉工作當起平凡的家庭主婦……
某天,金智英的講話和行動變得異常起來,與丈夫講話時,用的是自己母親的口吻,或者化身成已經過世的學姊,脫口而出驚人之語;到釜山婆家過節時,又有如自己母親上身般,以「親家母」的身分向婆婆吐露內心的不滿。
最後丈夫決定帶她接受心理諮商,就在與醫師的對話中,她慢慢揭露出自己的人生故事……
* * *
弟弟的一切東西都無比珍貴,不是哪個阿貓阿狗都可以觸碰的,偷吃弟弟奶粉還會被重男輕女的奶奶打
高中時遭到補習班男同學跟蹤,反而被父親責罵,認為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著要保守、行為要檢點,危險的時間、危險的人要自己懂得避免,否則問題出在不懂得避免的人身上
求職時被問過:遇到客戶性騷擾會做何反應;經常遭受面試官對她的外貌批評,甚至經歷不必要的肢體接觸
因為年紀最小又是女生,每天得負責幫其他同事泡咖啡,並忍受應酬灌酒
公司會優先提拔男性,而且他們薪水還比較高,但是難伺候的客戶卻會交給女職員,因為覺得「沒有必要把比較有可能長期留在公司服務的男同事逼太緊,叫他們做苦差事」
結婚後沒多久親戚長輩就開始關切何時生孩子,還一口斷定是她身體有問題才懷不上
生了小孩卻不得不辭職在家帶小孩,而且丈夫不能理解自己生兒育女會有的損失,認為他也會幫忙家事也會負責撫養就好
好不容易稍微脫離筋疲力竭的育兒生活,在外面喝咖啡喘口氣,卻聽到別人說:「命真好,我也好想用先生賺來的錢買咖啡喝、整天到處去閒晃……」
我是金智英,1982年生,
這是我的故事,或許也是妳們的真實人生……
* * *
這本書宛如人生現場直播,述說女性在社會中所感受到的一連串恐懼、疲憊、錯愕、驚嚇、混亂與挫折。透過女主角金智英的人生具體探討了社會對於女性的不公與偏見體現在哪裡?這些看不到的性別歧視如何制約和壓抑女性的人生?女性在家庭、職場、婚姻中到底犧牲了什麼?
全文以金智英的記憶為敘述主軸,偶爾引用了統計資料、文獻報導來支持那些記憶,意圖將她的人生刻畫得更為寫實、普遍,就是在這樣平凡有如紀錄片的人生中,蘊藏著令人心驚的現實批判。從小說主人公名字開始,到其經歷的人生故事,在她身上仿佛每個人都能看見自己的影子,讀來感同身受,也令人心痛。
作者簡介
1978年出生於首爾,梨花女子大學社會學系畢業。擔任「PD手冊」、「不滿ZERO」、「Live今日早晨」等時事教養節目編劇十餘年,對社會現象及問題具敏銳度,見解透徹,擅長以寫實又能引起廣泛共鳴的故事手法,呈現庶民日常中的真實悲劇。
2011年以長篇小說《傾聽》獲得「文學村小說獎」;2016年則以長篇小說《為了高馬那智》獲得「黃山伐青年文學獎」;2017年以《82年生的金智英》榮獲「今日作家獎」。
本書是作者目擊在2014年底發生的「媽蟲」事件後,感受到社會對女性、特別是有小孩的女性的暴力視線,她在受到衝擊之下動筆寫成這本小說。媽蟲是結合英文「mom」和「蟲」的韓文新造單字,用於貶低無法管教在公共場合大聲喧鬧幼童的年輕母親。這個新興名詞雖然用於指稱部分管教無方的媽媽,但不分青紅皂白使用在大部分母親身上,卻造成了普遍的恐懼和傷痛。
作者寫作當時是家庭主婦,女兒正就讀幼稚園。她對於網路上只憑一面之詞就貶低母親的態度感到疑慮,於是開始探究現代韓國女性的生活。
【譯者簡介】
尹嘉玄
韓國華僑,國立政治大學傳播學院畢業。曾任遊戲公司韓國主管隨行翻譯、出版社韓文編輯,現為書籍專職譯者,譯作涵蓋各領域。
名人/編輯推薦
【韓國書評】
那些至今被許多女性認為只是日常生活中會經歷的事情、不特別認為有什麼問題的事情、一些被忽略的議題等,統統都被這本小說點了出來。……作者在刻畫金智英這個角色人物時想要跳脫女性框架,不只停留在好像是為女性訴苦或者發聲的角色,而是獲得更廣、更普遍的共感帶(包括男性以及不同世代的讀者)。這也是為什麼這本書會比其他女性主義書籍話題性十足的原因所在。――文化評論家張德賢
閱讀到最後,你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金智英,還是金智英其實就是自己,因為她的人生正好如實呈現著「身為女性的人生」。……金智英的症狀雖然難用醫學角度說明,但是如果從「在對女性不友善的社會中消音」的角度來看,是可以充分理解的,她只是透過這些女性替自己站出來發聲罷了。――女性學者金高蓮珠
【韓國網路書店讀者迴響】:
如果還有人沒讀過這本書,會想要強力推薦一定一要翻翻看,這是一本徹底點醒我的書,那些過去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原來一點也不合理。김상희
看著金智英的人生故事,彷彿看見了自己的未來,因為知道自己一定也難逃這樣的命運,所以讀著讀著默默留下了心有不甘的眼淚,這個世界一直在不停改變,但是要等到身為女人的我能徹底立足的世界到來,恐怕還有一段路要走。정예린
我竟然花不到一天就看完了她的一生,因為那是非常熟悉、幾乎和我的人生一模一樣的故事。那些婚前不知道、生小孩前不曾想過的鬱悶與煩惱,以及可想而知的未來,這根本不是一本小說,而是我的人生報告書。보리숲
難以否定的事實,一旦開始閱讀便再也停不下來,身為出生在韓國的女性必讀,至少要先從我們開始改變。이한나
目錄
二○一五年 秋
只有你們家人團聚很重要嗎?我們也是除了過節以外,沒有其他時間可以聚在一起好好看看三個孩子。最近年輕人不都是這樣嗎?既然你們的女兒可以回娘家,那也應該讓我們的女兒回來才對吧。
一九八二年~一九九四年
為什麼學校要讓男同學先排學號,為什麼男同學總是一號,凡事也都從男同學開始,好像男孩優先於女孩是理所當然之事。永遠都是男同學先開始排隊、先出發、先報告、先檢查作業,而女同學則是趁著男同學在進行這些事項的期間,時而感到慶幸,時而感到無聊,卻沒有人質疑過這樣的順序安排,只是默默等候著什麼時候輪到自己;就好比大家從不曾質疑過身分證上為什麼男生是以阿拉伯數字一開頭,女生則是以二開頭一樣,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接受這樣的安排。
一九九五年~二○○○年
金智英那天回到家以後,反而被父親嚴厲地斥責了一頓,為什麼偏要去那麼遠的補習班補習、為什麼要跟陌生人說話、為什麼裙子那麼短……金智英就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著要保守、行為要檢點,危險的時間、危險的人要自己懂得避免,否則問題出在不懂得避免的人身上。
二○○一年~二○一一年
社長很清楚這份工作壓力有多大,與結婚生活、尤其育兒生活絕對難以並行,所以才會認為女職員不適任,而且也沒打算調整公司員工福利,因為他認為:與其為撐不下去的職員補足相關福利使其可以撐下去,不如把資源投入在撐得下去的職員身上,還更有效。
企業家的目標最終是賺取更多利益,所以無法責怪想要以最小投資創造最大利益的社長。但是只看眼前的投資報酬率,難道真的公平嗎?如此不公的社會最終還會剩下什麼呢?在職場上倖存的這些人真的幸福嗎?
二○一二年~二○一五年
「智英,可是我覺得妳不要只想著自己會失去什麼,要多想想妳會得到什麼。成為父母是多麼令人感動又富含意義的事情啊,而且如果真的假設遇到最糟情況,實在找不到可以托嬰的地方,導致妳不得不離職也別擔心,我會負責養你們的,不會讓妳出去辛苦賺錢。」
「所以你失去了什麼?」
「啊?」
「你不是說叫我不要老是只想失去嗎?我現在很可能會因為生孩子而失去青春、健康、職場、同事、朋友等社會人脈,還有我的人生規劃、未來夢想等種種,所以才會一直只看見自己失去的東西,但是你呢?你會失去什麼?」
二○一六年
所以不論是多麼有能力、表現優秀的人,只要解決不了育兒問題,女職員都免不了會帶來這些困擾。
作者的話
作品解析──金高蓮珠(女性學者) 你我周遭的金智英
譯者後記
內文試閱
二○一五年 秋
金智英,現年三十四歲,三年前結了婚,先生叫鄭代賢,兩人去年生了女兒,取名鄭芝媛。他們一家三口住在首爾郊區二十四坪大小的公寓裡,房子是以全租的方式承租的 。鄭代賢任職於IT界的某間中型企業,金智英則是在一家小型公關代理公司上班,後來因為小孩出生而離開職場。鄭代賢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十二點,週末也有一天固定要進公司。金智英的婆家遠在釜山,娘家則是經營了一間小餐廳,所以育兒大小事全部都得自己一手包辦。今年夏天鄭芝媛滿周歲以後,她就把女兒送進了社區一樓的家庭式托兒所,只托育半天。
鄭代賢第一次查覺到金智英異常是在九月八號,他之所以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天正好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白露。鄭代賢正吃著吐司配鮮奶當早餐,金智英突然走向陽臺,將窗戶全部打開。雖然早晨的陽光耀眼燦爛,但是窗戶一推開,微涼的寒意馬上飄到了餐桌。金智英縮著肩膀,走回餐桌前坐下,說道:
「我才想著最近早上的風變大了,原來今天已經是白露了啊!看來金黃色的稻田上,應該又會掛著晶瑩的露珠嘍!」
鄭代賢覺得妻子說這番話的口吻活像個大嬸,於是噗哧笑了出來。
「妳在說什麼啊,怎麼口氣跟岳母一模一樣。」
「小鄭啊,以後出門要記得帶一件外套,早晚變涼了啊!」
直到那時,鄭代賢都還以為妻子是在跟他鬧著玩,因為她模仿岳母實在維妙維肖,尤其是每次只要有事情要拜託或叮囑都會稍微眨一下右眼,以及稱呼女婿為「小鄭」時一定會拉長音的這些細節,都學得很到位。雖然金智英最近可能因為厭倦了育兒生活,經常會放空發呆,或邊聽音樂邊流淚,但她本來的個性非常開朗,有時還會模仿電視裡的諧星,把丈夫逗得捧腹大笑,因此鄭代賢沒想太多,抱了妻子一下便出門上班了。
那天傍晚,鄭代賢下班回到家,金智英與女兒早已在床上熟睡,母女倆都吮著大拇指。鄭代賢站在原地看著她們許久,覺得可愛又好笑,然後試著將妻子的大拇指從口中慢慢拉出。金智英像個嬰兒一樣,微吐著舌頭維持吮拇指的嘴型,咂了咂嘴又再度沉睡。
幾天後,金智英突然說自己是去年才剛過世的社團學姊車勝蓮。車勝蓮是鄭代賢的同學,也是大金智英三屆的學姊。其實金智英和鄭代賢是同一所大學的學長和學妹,也參加同一個登山社,但是他們在大學時期從未見過彼此。鄭代賢原本打算繼續攻讀碩士,但是因為家裡出了點狀況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他讀完大三以後才入伍 ,退伍後又休學一年,回釜山老家打工賺錢;金智英正是在那段期間入學並加入登山社的。
車勝蓮本來就是個很照顧學弟妹的人,再者因為金智英和她一樣其實沒那麼喜歡登山,所以兩人自然走得更近,即使畢業後也依舊會聯絡和見面。鄭代賢與金智英初次相遇,也是在車勝蓮的婚禮上。車勝蓮是在生第二胎時因羊水栓塞不幸過世的,當時金智英正處於產後憂鬱期,得知這個噩耗以後深陷低潮,甚至連日常生活都受到影響。
那天,女兒早早入睡了,鄭代賢和金智英難得可以面對面坐著小酌一番。正當一罐啤酒快要喝到見底的時候,金智英突然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代賢啊,最近智英可能會感到有些心力交瘁,因為她正好處在身體漸漸恢復、心理卻很焦慮的階段。記得要經常對她說『妳很棒』、『辛苦了』、『謝謝妳』這些話。」
「妳怎麼又用別人的口氣說話啊?好啦好啦,金智英妳很棒喔,辛苦了,謝謝妳,愛妳喔。」
鄭代賢輕捏了一下妻子的臉頰,覺得她實在太可愛了,沒想到金智英臉色一沉,憤而將丈夫的手撥開。
「你還把我當成是二十歲的車勝蓮啊?那個在太陽底下發抖著向你表白的車勝蓮?」
鄭代賢頓時全身僵住,什麼話也說不出口,這早已是快要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兩人站在夏日陽光曬得發燙的操場正中央,周圍什麼遮蔽物都沒有。他已經不記得當初怎麼會站在那裡,總之是巧遇。車勝蓮滿頭大汗、雙脣顫抖著表白說她喜歡鄭代賢,而且是非常喜歡。鄭代賢聽了當下面露難色,車勝蓮一看他這樣,便立刻打退堂鼓。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今天就當作什麼話也沒聽見,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我會像以前一樣以朋友身分對待你的。」
她說完便大步穿過操場,消失無蹤。後來車勝蓮真的就像從未表白過一樣,處之泰然地面對鄭代賢。鄭代賢甚至懷疑自己那天是不是中暑了,產生了幻覺,自此之後,這件事情就被他徹底遺忘。然而,這段將近二十年前的陳年往事,居然再度被妻子提起,而且是只有他和車勝蓮兩人知道的事情。
「智英。」
夫妻倆再也沒說話。鄭代賢喊了妻子的名字三次。
「哎,這傢伙。好啦,我知道你是人家的好老公,所以別再喊智英了。」
「哎,這傢伙。」是車勝蓮喝醉酒時的口頭禪。鄭代賢瞬間頭皮一陣發麻,只能故作鎮定,不斷叫眼前的妻子別開玩笑了,而金智英則是把喝光的啤酒罐留在餐桌上,牙也沒刷就進房倒在女兒身旁呼呼大睡。鄭代賢從冰箱裡又取出一罐啤酒,一飲而盡。她這是在開玩笑?喝醉了?還是只有電視裡才會出現的所謂被鬼附身?
隔天一早,金智英起床時,不停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看來她已經不記得前一晚發生的事情了。這讓鄭代賢放心不少,猜想應該是妻子昨晚喝醉了,所以才會有那些異常行為,但他也不禁為妻子昨晚脫口而出的驚人之語感到不寒而慄。其實鄭代賢打從心底並不相信那是酒醉失態的行為,因為妻子只喝了一罐啤酒,根本不可能喝醉。
在那之後,金智英仍不時會出現一些怪異舉動,舉凡像是突然使用大量的手機貼圖傳簡訊,或者做一些完全不是她的拿手菜,也不是她平時愛吃的食物,例如煲湯、炒雜菜等。鄭代賢對於這樣的妻子感到愈來愈陌生,畢竟是熱戀兩年、婚後還一起生活三年的枕邊人,至今聊過的話題無數,也如雪花般總是撫慰著彼此,還生了個繼承父母長相的可愛女兒,但他怎麼看都覺得,眼前這名女子越來越不像是他熟悉的妻子。
那個禮拜五回公婆家過中秋節時,紙終於再也包不住火。鄭代賢向公司請了一天假,早上七點一家三口便從家裡出發,五小時後抵達釜山。和爸媽一起共進午餐後,鄭代賢因為舟車勞頓決定小睡一會兒。之前只要是開長途車,鄭代賢和金智英都會輪流駕駛,但自從有了女兒以後,也許是因為覺得坐在安全座椅上不舒服,每次女兒一上車就會哭鬧不休,金智英比較懂得如何哄孩子、餵孩子吃零食,因此就改由鄭代賢全程駕駛。
金智英洗完午餐的碗盤以後,喝了一杯咖啡,享受短暫的休息時光,然後和婆婆一起去了一趟市場,採買一些中秋節難得團聚要吃的食材。從晚上開始,婆媳兩人就一起分工熬煮牛骨湯、醃牛小排、清洗各種蔬菜並用熱水汆燙,再將一部分燙好的蔬菜拿去涼拌,其餘的則放進冷凍庫裡保存。另外,她們也把隔天要用來做煎餅和炸物的蔬菜及海鮮先處理乾淨,又做好了一桌晚餐,直到全家人吃完、整理收拾好,才結束這一天。
隔天,金智英與婆婆除了從早到晚都在忙著做煎餅、炸食物、燉牛小排、揉松餅 ,還要準備家人的午餐和晚餐。一家人吃著剛做好的佳節美食,共度了歡樂的用餐時光。他們的女兒鄭智媛也毫不怕生地不斷對爺爺、奶奶撒嬌,得到長輩的無限疼愛。
終於到了中秋節事發當天,也就是禮拜天的時候。由於家族祭祀主要是由鄭代賢的堂哥一家負責,鄭代賢家其實比較沒什麼需要準備的,一家人都睡到很晚才醒來,早餐吃前一天的剩菜,簡單解決。大家吃完、碗洗好之後,鄭代賢的妹妹鄭秀玄回來了。她比鄭代賢小兩歲,比金智英大一歲,平時和丈夫以及兩個兒子一起住在釜山,她的婆家也在釜山。由於她先生是長子,所以每逢過年或中秋佳節,都需要負責準備食物、招待親友,身為長媳壓力非常大。鄭秀玄一回到娘家,馬上就癱在沙發上,金智英和婆婆則趕緊用熬了好幾個鐘頭的牛骨湯底來燉芋頭湯,再煮一鍋白飯、煎魚、涼拌小菜,又為鄭秀玄準備了一桌午餐。
鄭秀玄吃完飯後,掏出了好幾件要送給姪女芝媛的洋裝、紗裙、髮夾、蕾絲襪等,她幫芝媛夾上髮夾、穿上襪子,滿意地笑著說:「要是我也有女兒就好了,果然還是女孩最可愛!」此時金智英雖然削了蘋果和水梨,但是大家都已經吃得太飽,那盤水果幾乎沒什麼人動過。接著金智英又端出了一盤松餅,只有鄭秀玄拿了一塊塞進嘴裡,邊咬邊說道:
「媽,松餅是自己做的嗎?」
「對啊。」
「哎呀,真是!都叫妳不要做了,剛剛也正想跟妳說,以後別再自己熬牛骨湯底了,那些煎餅和年糕也去市場買一買就好啦,我們家又不需要拜祖先,幹嘛這麼大費周章?媽年紀也大了,搞得智英也辛苦。」
婆婆瞬間露出了難掩失落的表情。
「這些都是煮來給自己家人吃的,怎麼會辛苦?過節本來就是要這樣聚在一起做菜、一起吃飯才有趣啊。」
婆婆突然轉頭對金智英問道:
「妳會覺得辛苦嗎?」
金智英的臉頰頓時泛紅,表情變得柔和,眼神也變得慈祥。鄭代賢馬上察覺到妻子有異,內心忐忑不安,但根本還來不及轉移話題或支開妻子,金智英就開口答道:
「哎呀,親家母,其實我們家的智英每次只要過完這種大節日,都會全身痠痛呢。」霎時間,空氣彷彿凝結成冰,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鄭秀玄嘆了長長一口氣,吐出的白色煙霧四散。
「芝、芝媛……是不是該換尿布了啊?」
鄭代賢急忙抓住妻子的手,想要帶她離開現場,沒想到金智英立刻甩開了丈夫的手。
「小鄭啊!我還沒說你呢。每年過節你都在釜山待上好幾天,但到我家裡的時候呢,屁股都還沒坐熱就急著走,這次可得待久一點再走啊。」
接著金智英又再度對鄭代賢眨了一下右眼。這時,鄭秀玄的大兒子剛好在和弟弟玩,不小心從沙發上摔了下來,放聲大哭,但是誰也顧不得孩子,每個人都睜大雙眼、張著下巴,被金智英剛才說的那番話嚇到目瞪口呆。眼見沒有任何大人來安慰他,鄭秀玄的大兒子馬上止住了哭泣,鄭代賢的父親則開始訓斥媳婦。
「芝媛她媽,妳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在我們這些長輩面前幹嘛呢?我們和代賢、秀玄一年能見幾次面?大家一起過節有這麼多不滿嗎?」
「爸,不是這樣的。」
雖然鄭代賢急忙起身,但一時之間他也說不出任何解釋。就在那時,金智英一把推開了鄭代賢,不疾不徐地說道:
「親家公,恕我冒昧,有句話我還是不吐不快,只有你們家人團聚很重要嗎?我們也是除了過節以外,沒有其他時間可以聚在一起好好看看三個孩子。最近年輕人不都是這樣嗎?既然你們的女兒可以回娘家,那也應該讓我們的女兒回來才對吧。」
鄭代賢趕緊摀住了妻子的嘴,將她拉離現場。
「爸、媽、秀玄,智英她有點不舒服,真的,她最近生病了,我之後再仔細向你們說明。」
鄭代賢一家三口連衣服都沒換就坐上了車。鄭代賢把頭靠在方向盤上懊悔不已,但金智英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開始唱兒歌給女兒聽。鄭代賢的爸媽沒有出來送他們,只有鄭秀玄幫忙把兄嫂的行李放進後車廂裡。她對著哥哥叮囑:
「哥,智英說的沒錯,是我們疏忽了,記得別和她吵架啊,也別生氣,無論如何都要對她說聲謝謝,知道吧?」
「走囉,幫我跟爸好好說一下。」
鄭代賢並沒有生氣,而是感到茫然、心煩、害怕。
鄭代賢先獨自去了精神科,向醫師說明妻子的情形,並討論治療方法,再對金智英說她最近好像都睡不好、感覺很疲累,建議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有問題的妻子去做個心理諮商。金智英很感謝丈夫為她做這項安排,因為她覺得最近心情的確有點低落,凡事也提不起勁,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育兒憂鬱症。
一九八二年~一九九四年
金智英,一九八二年四月一日生於首爾某間婦產科,出生時身高五十公分,體重二點九公斤,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家庭主婦。她上面有個大她兩歲的姊姊,下面則有個小她五歲的弟弟。他們三姊弟和爸媽、奶奶一家六口住在一間十坪大小的平房裡,只有兩個房間、簡陋無門的廚房和一間衛浴。
金智英至今最難忘的兒時記憶,莫過於偷吃弟弟奶粉事件。她那年應該是六、七歲左右,明明也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弟弟的奶粉特別好吃,所以每次媽媽在幫弟弟泡奶粉時,她就會緊跟在旁,用手指沾那些不小心撒在桌上的奶粉來吃。有時媽媽還會叫金智英把頭向後仰、嘴巴張開,然後舀一匙奶粉倒進她的口中,好讓她過過癮,品嚐那濃醇的奶粉味。奶粉在口水中慢慢溶解時會變得黏稠,然後變成像牛奶糖一樣軟綿軟綿的,再慢慢送往喉嚨,吞進肚子裡。奶粉停留在口腔裡的那段期間,不乾也不澀,是一種非常微妙的口感。
然而,與他們同住在一起的奶奶──高順芬女士,非常討厭金智英吃弟弟的奶粉,只要發現孫女又在偷吃,就會用手掌朝她背部狠狠拍下去,使金智英措手不及,奶粉從嘴巴和鼻孔中噴出來。姊姊金恩英則是被奶奶教訓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吃過奶粉。
「姊,奶粉不好吃嗎?」
「好吃。」
「那妳為什麼不吃?」
「不稀罕。」
「啊?」
「我才不稀罕,絕對不會再吃那玩意兒了。」
雖然當時金智英對「不稀罕」這個詞還沒有明確的概念,但是她完全可以體會姊姊的心情。因為從奶奶當下在責備她們的語氣、眼神、臉部角度、肩膀高度以及呼吸節奏,可以綜合歸納出一句話,就是「*膽敢*貪圖我金孫的奶粉?」奶奶絕非因為她們早已過了喝奶的年紀,或者擔心弟弟的奶粉會減少而教訓她們,而是因為弟弟的一切都無比珍貴,不是哪個阿貓阿狗都可以觸碰的,金智英感覺自己好像連「阿貓阿狗」都不如,相信姊姊一定也有相同感受。
剛煮好的一鍋白飯,以爸爸、弟弟、奶奶的順序先盛飯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形狀完整的煎豆腐、餃子、豬肉圓煎餅,也都會理所當然地送進弟弟的嘴裡,大姊和金智英只能撿旁邊的小碎屑來吃;弟弟的筷子、襪子、衛生衣褲、書包和鞋提袋,永遠都是成雙成對的,但是大姊和金智英的這些物品,總是湊不成一對。要是有兩把雨傘,一定是弟弟自己撐一把,姊姊和金智英兩人合撐一把;要是有兩條棉被,也一定是弟弟自己蓋一條,姊姊和金智英兩人合蓋一條;要是有兩份零食,同樣也一定是弟弟自己吃一份,姊姊和金智英兩人合吃一份。其實當時還年幼的金智英,並不會羨慕弟弟的特別待遇,因為打從他們一出生,受到的就是差別對待。雖然偶爾會覺得有點委屈,但她早已習慣對這一切主動做出合理化的解釋:因為自己是姊姊,所以需要讓著弟弟,並和自己性別相同的姊姊一起共享所有物品。母親經常說因為姊弟之間年紀相差較多,所以她和姊姊既懂事又很會照顧弟弟,但也因為如此,兩姊妹更沒有理由跟弟弟爭風吃醋。
金智英的父親在四兄弟中排行老三,大哥在婚前死於車禍,二哥很早就成家,帶著一家人移民美國生活,最小的弟弟則因為遺產分配及高齡父母的扶養問題,與金智英的父親大吵過一架,兩人從此不再往來。
金智英的父親那一輩,許多人因為戰爭、疾病、飢餓而不幸喪命,能不能存活下來都是問題。而在那段期間,奶奶不僅替人種田、做生意、做家事,就連自己家也打理得很好,咬牙苦撐好不容易養大了四個兒子。而爺爺這輩子從未徒手抓過一把泥土,始終養尊處優,是個毫無養家能力,也沒有自覺要養家的人。但是奶奶從未對爺爺有過任何怨言,她真心認為,丈夫只要不在外偷腥、不動手打妻子,就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然而,如此辛苦一手帶大的四個兒子,最終只有金智英的父親善盡兒子的本分,奶奶則用了一套令人難以理解的謬論,安慰著晚年如此悲慘不堪的自己。
「幸好我生了四個兒子,所以才能像現在這樣吃兒子煮的飯、睡兒子燒的炕,真的至少要有四個兒子才行。」
雖然真正在煮飯、燒炕、鋪棉被的人,都不是奶奶的寶貝兒子,而是她媳婦──金智英的母親吳美淑女士,但是奶奶卻總是當著大家的面如此誇讚自己的兒子。而那些看似開明、對媳婦疼愛有加的婆婆,也往往會發自內心地為媳婦著想,把「要生個兒子啊、一定要有個兒子才行,至少要有兩個兒子……」這些話掛在嘴邊。
老大金恩英剛出生時,母親將她抱在懷裡,不停哭著對奶奶鞠躬道歉:「媽,對不起……」當時奶奶安慰著媳婦說:
「沒有關係,第二胎再拚個男孩就好了。」
後來金智英出生,母親依舊抱著襁褓中的嬰兒不停哭泣,低頭對著金智英說:「孩子啊,媽對不起妳……」這次奶奶依舊安慰著媳婦說:
「沒有關係,第三胎再生個男孩就好了。」
金智英出生後不到一年,第三胎就報到了。母親當時夢見一隻體型巨大的老虎破門而入,還躲進了她的裙襬,於是深信這胎肯定會是個男嬰,然而當初負責接生金恩英和金智英的婦產科醫生婆婆,卻面有難色地用超音波機器來回照母親的肚子好幾次,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
「小孩……真漂亮啊……可以湊成三姊妹了喔……」
母親回到家以後泣不成聲,甚至還哭到把肚子裡的食物統統吐了出來,不知情的奶奶隔著廁所門,語帶欣喜地對媳婦祝賀道:
「我看妳之前生恩英和智英的時候都沒害喜啊,這次怎麼吐得這麼厲害?看來這胎和她們倆不太一樣喔!」
母親躲在廁所裡好一陣子不敢出來,繼續流著眼淚不停作嘔。某個夜深人靜、孩子都已熟睡的夜晚,母親對輾轉難眠的父親開口問道:
「孩子她爸,萬一啊,我是說萬一,現在我肚子裡的這胎又是女兒的話,你會怎麼辦?」
雖然母親內心還是存有一絲期待,希望父親可以對她說:「妳問這是什麼問題,不論兒子還是女兒都一樣寶貝。」但是父親不發一語。
「嗯?你會怎麼辦呢,孩子她爸?」
父親翻過身,面向牆壁躺著答道:
「少烏鴉嘴了,別盡說些觸霉頭的話,快睡吧。」
母親緊咬著下脣,努力壓低音量。她哭了一整晚,把枕頭全哭溼了。隔天早上,母親的雙脣因為整晚緊咬著哭泣,腫得無法閉合,不停流著口水。
當時政府正在實施節育政策,十年前開始,只要是基於醫學上的理由,即可合法執行中止懷孕手術。當時只要確定懷的是女嬰,彷彿就足以構成「醫學上的理由」,鑑別胎兒性別與將女嬰墮胎的情形多不勝數 。這樣的社會風氣在一九八○年代持續蔓延,到了一九九○年代初期,性別不均的情形更是達到巔峰,第三胎以後的出生性別,男嬰明顯比多女嬰多了一倍 。
母親獨自一人前往醫院,默默將金智英的妹妹「拿掉」了。雖然這一切都不是母親的選擇,卻得由母親全權負責,當時母親身心俱疲,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安慰她的家人。醫生婆婆緊緊握住母親的手,頻頻向母親道歉,母親則像個失去孩子的猛獸般嚎啕大哭,幸虧有醫師婆婆對她說的那句對不起,才讓她不至於哭到傷心欲絕、失去理智。
幾年後,母親再度懷上了孩子,因為是男嬰,所以得以順利誕生,那個男嬰就是比金智英小五歲的弟弟。
序
因為身為女性而受到各種限制與差別待遇,
導致沒有辦法獲得付出後應有的成就,
甚至認為那是因為自己無能而深感自責的女性,
希望她們在閱讀完這本書以後,可以獲得一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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