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如何養成一隻救世主03

偵察、試探，然後用拳頭講道理！馬克赫爾選擇以最粗暴的方式，來檢定戰鬥力適不適合當作篩選救世主的絕對條件。

換言之──不要慫，莽過去！

是的！仰望天堂、擁抱深淵兩兄弟一致認為，這次的任務NPC那張佈滿橫肉的臉上，在度過偵察期後，就剩下這赤裸裸的六個大字。

真以為他們可以開著無雙，把深淵種當草割嗎？

楔子

本次遊戲更新內容：
一，新增「信念條」的設置，戰鬥狀態中，顯示於玩家血條下方。
二，新增「樂園」副本地圖。
三，新增……
其實新增什麼也不重要了，至少馬克赫爾認為不重要。
他的目光看見懸浮書桌上方的考卷上那第二條更新提示時，就保持背靠椅背的姿勢，定在那兒不會動彈了。
新增「樂園」地圖是什麼鬼？這個「樂園」還會是他認知裡那個準備作為「救世主該不該具備超強戰力」檢驗的「亡命者的樂園」嗎？
很顯然不是。
「那傢伙……這是要幹什麼？」
「關鍵詞『幹什麼』正確，激活黑幕的留言：『驚喜吧！我把任務全部拉到一張地圖裡囉！玩家再也不用浪費時間在交任務的路程上；你要重新踩點，也不會等到無聊啦！快，讚美你親愛的弟弟吧！』以上，完畢。」
「請叫他去死！謝謝。」馬克赫爾面無表情的「稱讚」。
照這個留言來看，多設置一張「樂園」地圖，除了浪費資源，好像也沒有其他作用。
「留言已記錄。」
「這張地圖怎麼去？裡頭人物關係怎麼算？黑幕還挖了幾個坑？乾脆點一次抖出來。」不滿歸不滿，馬克赫爾仍舊揉著額角，想儘量把能夠掌握的情報先弄清楚。
「有一名現階段玩家正面擊敗機率低於百分之一的BOSS藏身其中，鑒於黑幕權限高於馬克赫爾，該BOSS真實身分依照黑幕的要求隱藏，請馬克赫爾自行尋找。黑幕提示你：你與她是新仇。」
「新仇？她？」
一句提示，兩條線索。
「新仇」這個詞放在馬克赫爾這裡，分界線就是穿越前與穿越後，所有穿越後，也就是NPC生涯裡結下的仇恨，都叫「新仇」。但他應該不曾與黑幕談過這種話題才對，就是這點讓馬克赫爾稍微猶豫，不曉得該不該如此歸類。
不過「她」這個提示，確實有起到縮小範圍的作用。馬克赫爾雖不會刻意得罪女性，但也不會講究紳士風度特意遷就。成為NPC以來，與他有過嫌隙的女性並不少，但要說達到仇恨等級的，想來想去也就一位──卡爾瑪，那個為他貢獻了幻境核心的鬧鬼莊園女主人。
那位女士的實力，馬克赫爾自問不至於看走眼。要說在莊園地圖那時的現階段玩家無法打敗她，馬克赫爾信；可是換成現在，倘若玩家有意組隊推倒她，馬克赫爾真心不信卡爾瑪能夠繼續保持無敵的超然。
以她的戰鬥力，擔當深淵派遣到奇瓦拉的偵察員和釘子倒是足夠，但多半勝任不了得戰在第一線的戰鬥員任務。
深淵多的是強欲的存在，他們對奇瓦拉引動奇跡的信念之力非常看好，對促使奇跡發生的奇瓦拉世界根基之石更是志在必得。有此前提，深淵的主宰又怎麼會指派卡爾瑪這樣的半桶水為先鋒戰鬥員？
總之，這一位在推斷中應當是黑幕提示所指的目標人物，她的戰鬥力是否與宙的數據符合，馬克赫爾內心其實是懷疑的。
說不定BOSS另有其人？說不定這是一次惡作劇性質的誤導？說不定他的推論根本跑偏了方向？
馬克赫爾不自覺的手指輪流敲在桌面，咚咚咚、咚咚咚……很有節奏感，但這種下意識行為，也間接突顯出了手指主人此時想法之繁雜。
但這些並不影響宙繼續在考卷上顯現新的字跡──
樂園地圖的NPC均為本尊鏡像，鏡像遭遇會在本尊夢境裡呈現。但由於鏡像抽取黑幕指示，以深淵力量進行，連結因此加深，傷害與死亡仍會對本尊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
NPC真身無法進入樂園地圖，馬克赫爾具備唯一性不可複製，以下提供三個假身供馬克赫爾使用，假身具體背景如下……
大片大片的文字，洋洋灑灑為馬克赫爾羅列出嶄新樂園地圖的特性須知。
總結一下，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無非一個意思：不用擔心身分問題，系統將在樂園中為馬克赫爾選定一個小有資產的商人NPC、一個武力值不錯的冒險者NPC，以及一個看起來沒啥用處的白板平民NPC，提供馬克赫爾支配。
不過在馬克赫爾看來，這些全都不是重點。
「真身不能進入？真身禁入，然後你又告訴我裡面有一個現階段玩家無法匹敵的BOSS潛伏？」
馬克赫爾覺得自己正被耍著玩，果然他需要一個黑幕娃娃之類的，最好附帶詛咒效果的發洩物品。
「這是假設題：『如果狹路相逢，反方遠遠強於正方，該如何應對？』出題者黑幕。」
好一個黑幕！
馬克赫爾已經不想說話，人在屋簷下，不低頭不行哪！何況黑幕的安排還有點道理。在玩家眼中，奇瓦拉是一款製作精良的全息網遊，是休閒娛樂的良伴；但在馬克赫爾這裡，它可是模擬現實的工具。
現實裡幾乎不會有從小嘍囉開始派遣，不斷送經驗、送裝備，玩勇者養成最後玩脫的傻瓜魔王。
除非那位被魔王視作眼中釘的勇者是個影帝或奇葩，在擁有極度致命等級的實力前，總能扮演好魔王眼中跳梁小丑的角色。
「嘖！我知道了。」還是那句老話：人在屋簷下。馬克赫爾只能低頭，並設法替未上任的救世主找出具備可複製性的法子。
也許，他可以從劃歸自己使用的三個角色身上著手研究。

第一章　鏡像樂園

最近從馬克赫爾那兒接到的任務，內容似乎越來越奇葩，不光仰望天堂有這種感覺，向來任務有挑戰性就不挑剔的擁抱深淵也是如此。
但是正在衝擊三十五級經驗牆壁壘的人實在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格。想想黑鐵晉升白銀後，按照官方說法會大幅強化的屬性，兩個人也就捏著鼻子認了馬克赫爾最近兩、三天所發布抽風似的任務內容。
只要經驗值照給，挑戰布朗爺爺菜園子裡的咕咕雞王，和挑戰某個副本BOSS或大地圖區域BOSS都一樣。
馬克赫爾這邊的任務是根據等級發放的，咕咕雞王並不會因為名字可愛就比較容易對付。而且誰家的雞有鱗有角沒有毛啊？公雞長成這樣，真的不會嚇壞母雞？還雞王咧！
反正擁抱深淵身為進攻主力，就沒少吃那條取代尾羽，變得鞭子般堅韌凌厲的尾巴的虧。
那玩意兒別的不說，至少抽人不是普通疼，還附帶負面效果──目盲，硬生生讓擁抱深淵把聽聲辨位這種不是技能的技能練到自己都覺得能升階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這是公雞、母雞、大雞、小雞一塊兒叫的聲音，足見目前菜園子裡令天堂深淵兄弟想吐血的熱鬧。
一群母雞、小雞，不走就是不走；趕走還會再回來躲著看，簡直像被那隻已經不成雞形的異形雞灌過迷魂湯，逼得他們兄弟倆只有分頭行事。
獵人擁抱深淵單挑咕咕雞王，拉著牠在菜園子裡轉，瘋狂磨血；神官仰望天堂帶著一圈大雞、小雞做看客，沒事拉拉血量，偶爾刷兩發神聖攻擊，牢牢把握「擁抱深淵不面臨致命威脅，咕咕雞就更重要」的唯一原則。
畢竟吝嗇的布朗爺爺一開始就說了，咕咕雞王必須剷除，但母雞和小雞不能少，少了要從報酬裡扣賠償，通俗說法就是會降低評價。
評價降低，獎勵不好，經驗值也會少。尤其最後一點，是天堂深淵兄弟如今最不能忍的。經驗牆這玩意兒，誰爬過誰知道，進行式真的會讓人有抓狂衝動，像他們現在就最見不得的就是原本屬於自己的經驗值被剋扣一丁點。
既然見不得損失，當然只有照規矩來，用時間彌補可能的經驗損耗。
寶貴的三小時練級時間就這樣耗沒了，收穫是咕咕雞王被擁抱深淵風箏到死，圍觀雞群無傷，以及拾獲又一顆心臟模樣的石頭，這已經是他們從馬克赫爾那裡接任務獲取的第九顆石頭心臟。
再遲鈍的人，連續拿到那麼多顆心臟，而且每一顆都來自長滿黑鱗的異種BOSS，都該曉得其中有問題，石頭心臟有可能是任務道具了。
目前這些東西就跟擁抱深淵拋給哥哥的那顆石頭心臟一樣，全部由仰望天堂集中保管。
叮！
「黃金任務『鏡像樂園』已觸發，是否接取？」
組隊狀態的兄弟倆交換「果然如此」的眼神，雙雙同意。這明顯是他們付出技術、時間與耐性，才慢吞吞送上門的黃金級任務。
兩人打開任務欄看詳細介紹──
你奉命掃蕩受深淵氣息感染的變異生物，卻不斷收穫石頭心臟，這終於勾起你的懷疑與好奇心。回頭檢視一次吧！亂源的中心在哪兒，問題的起源就在那裡。得到足夠的情報和證據，再把深淵的消息回報給康格里公爵吧！
「像是副本。」
「同感。」仰望天堂贊同的點頭，並把後續行程也一併規畫了，道：「我們先回去補給，接著再把亂源中心找出來。」
擁抱深淵自然沒意見。
都是慣例了，當他們雙人行動時，負責部署和策劃的一向是哥哥仰望天堂，擁抱深淵這個弟弟的定位則是戰力擔當。

當天堂深淵兄弟被任務系統引導著開始探索之旅的同時，馬克赫爾也離開了連日打擾的執政官府邸，親身前往那處地理上的亡命之徒樂園，準備從那裡進入本次遊戲更新增加的鏡像「樂園」地圖。
趕路過程沒什麼波折，這裡就不贅述。
總之，馬克赫爾在黃昏時分抵達樂園，直接入住那裡唯一保證客人生命財產安全，但要價不菲的旅館，再自行布置一番後，就躺上床讓宙替他轉移。
天地變換的感覺，馬克赫爾已經非常熟悉，閉眼再睜眼，就是不同建築風情和不一樣的身體。
不過，還是有一點差異。
身體信息是由他直接掌管，沒經過身體原主人中介時，馬克赫爾就察覺了。再仔細感知，頓時發現該身體的人格模板不是不存在，只不過與上一回在封印地操縱的BOSS不同。
用通俗易懂點的說法，就是當他占據身體時，身體裡原本就是拷貝來的鏡像靈魂，因過於脆弱，必須自我封閉沉睡以自保。這也導致馬克赫爾凡事得親自來，無法像上回以指令帶動多個身體行動，做到一心多用。
左右不過辦事麻煩點罷了，馬克赫爾沒在這上面糾結太久。
初入鏡像樂園，替換首選自然是身為地頭蛇的商人NPC。
這個名叫「約克」的商人是個孔武有力的大漢，看上去就不像走正經路數的生意人，實際上也不是，人家做的是黑市生意，是專門銷贓的。
罪惡的銷金窟不就是這麼回事？
鏡像樂園這張地圖，是完全仿照真正的樂園來建構，這裡囊括一切想像力極限的奢靡享受，只要有錢。
理所當然，能夠在這裡長久立足，還沒被搶得一乾二淨的傢伙，肯定也沒有一個是身家清白的良善人士。在以血腥與冤魂為建材築成的樂園中，像「好人」這種生物，只配成為地基的一分子。
這樣的氛圍，馬克赫爾並不喜歡。然而喜好歸喜好，這個世界上但凡實權領主，就沒有純潔無垢的。不喜歡，但暫時扮演好商人約克，對馬克赫爾來說也毫無難度。哪怕這會兒找上門來的客戶，手中握著明顯是謀財害命搞來的雙劍，依舊沾染著被害者揮之不去的怨氣。
一個信念為先的世界，這類盈滿怨氣的物品十分常見。基本上，在場的無論是買家、賣家，誰也沒把這對僅僅能在精神層面造成恐怖特效的雙劍當一回事。
倒是商人約克做生意的工作劃分比較值得一提。
他家需要專業知識配合的生意細節，都是交由聘雇來的專家負責；而他身為老闆，受限於知識層面不足，遂選擇發揮前期累積財富的長處，將自己定位為鎮場之人。
所以此時馬克赫爾也比照辦理，只管待在一邊冷眼確認生意成交，順便觀察那雙劍上怨氣凝聚的人臉，而且越看越覺得那張臉……哎！挺面熟的……
靠！髒字不由分說從腦海裡蹦出來。
有什麼辦法？馬克赫爾太震驚。
因為那張臉，不就是宙給他看過的三個假身之一嗎？給他安排一個開場就陣亡的假身是幾個意思？難道在暗示他破局之法落在死掉的那個可憐傢伙身上？
別開玩笑了！
在這個世界，幽靈從來不是什麼強力物種──如果人死變鬼也能歸類為一個種族的話；更別說拿出來與深淵種或者投奔深淵陣營的人類叛徒戰鬥了，可憐的幽靈會脆得讓打這鬼主意的人哭出來。
「宙，怎麼回事？解釋一下。」馬克赫爾的目光已經飄到僅自己可見的考卷上。
「這是虛擬世界在合理運算規則下自行演化的結果，你是碰上了小概率事件。」超級智腦如此說明，話裡話外可沒半點幫忙補救的意思。
宙的態度，馬赫克爾毫不意外，他多問一聲，也不過想確認這是不是黑幕在沒事找事。只要跟那傢伙無關，馬克赫爾無懼麻煩。
「鏡像死亡，是不是與本體連結就中斷了？」
「是。」
「那麼我依然可以轉移到死者身上？」
「可以。」
得到肯定答覆，馬克赫爾收了考卷，回頭就吩咐把那雙劍送到他書房裡，他要玩賞。
老大發了話，底下人自然不會有異議。
二十分鐘後，被初步清理過，無視怨氣根本看不出贓物痕跡的雙劍，就被送進約克那為了附庸風雅而存在的書房裡，連同嶄新劍架一塊兒擺在書桌上。
重新審視這對值得旁人謀財害命的戰劍，馬克赫爾只想說：原來一個現階段玩家眼中的高手，其實是個天真的蠢貨嗎？
這可不是他不敬死者，再說死的也只是鏡像。如果死者本尊作夢了，還正好能讓他多少警醒點，跟鏡像死亡導致的副作用一併算作警告。
馬克赫爾如此想著，顯然又一次在無意間忽略了自己其實置身於虛擬世界，那個死掉的冒險者無論是鏡像還是本體，均為與真實無關的虛假數據罷了。
有什麼辦法呢？奇瓦拉裡一切都太過栩栩如生，搞得馬克赫爾都不曉得該不該讚美第一故鄉──地球那份卓越的科研能力了。
真正坑人於無形之間哪！
不過寫攻略的嘛！就是任何可能性都要考慮進去。畢竟救世主的人生一旦開啟，肯定不會有「讀檔重來」這種選項。
所以將錯就錯吧！甭管死者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才會攜帶一對神兵走進樂園，現在他人都死了，徒留怨氣。
而站在馬克赫爾的立場上，這也不過是一個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從左邊口袋挪到右邊口袋的過程，他根本毫無損失，自然更加無所謂。
一對數值不錯又沒有職業限制的戰劍，拿來當作黑鐵進階白銀的賀禮，倒也正好──懷著這樣的心思，馬克赫爾決定在一開始就以任務獎勵部分提前兌現的形式，把戰劍交給即將到來的天堂深淵兄弟。
那對兄弟只要不是蠢到一個境界，遇上「任務獎勵部分提前兌現」這樣不尋常的狀況，要順勢得出「這趟任務不好混」的隱藏暗示想必不難……吧？
嗯！是他們倆，應該能有這樣的危機意識。馬克赫爾努力說服自己，然後主動給自己找事。譬如說現在、立刻、馬上出門去周圍踩踩點，搞清楚鏡像樂園與記憶裡那個亡命之徒的樂園還有哪些一致性，又有哪邊已經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