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故事集【經典插圖版】

序

這些故事是為年輕的讀者而寫的，就當成是他們研究莎士比亞作品的一個入門階段。為盡量表現出莎士比亞原著的精髓，我們試圖盡可能地使用莎士比亞的語言。另外，對於改編時加入的詞語，我們也是字斟句酌，為了不損害莎士比亞的漂亮英文，我們也儘量避免使用莎士比亞時代之後流行的語言。
以後，年輕的讀者讀到這些故事的原著時，將會發現：在悲劇的改寫方面，莎士比亞的語言並未經過太大的變動，而是以原本的面目出現在故事的敘述體或對話體中；然而在喜劇的改寫方面，我們卻設法把莎士比亞的語言改成敘述文字。因此，對不習慣戲劇形式的年輕人來說，對話恐怕太多了。如果這是個缺陷的話，也請他們明白，我們的初衷只不過是想讓大家盡量讀到莎士比亞的語言。如果年輕的讀者對「他說」、「她說」以及一問一答的地方感到厭倦，也請他們諒解，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讓大家稍稍體會原著的精髓。莎士比亞的戲劇是一座豐富的寶藏，值得人們在不斷的閱歷中欣賞。而我們改編的這些故事只是寶藏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充其量不過是根據莎士比亞完美的圖畫臨摹的複製品，而且是模糊、不完整的複製品。為了讓這些「複製品」讀起來更像散文，我們不得不改動一些莎士比亞的經典詞句，這樣一來，就遠不能表達原著的涵義了，也破壞了莎士比亞語言的美感。不過，即使有些地方我們原封不動地採用了原作的自由體詩，希望利用原作的簡潔樸素達到散文的效果；然而這仍然意味著把莎士比亞的語言從天然的土壤和野生的花園中移植過來，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它固有的詩意與美麗。
曾經，我們也想把這些故事寫得通俗、易懂，甚至連年紀較小的孩子也可以成為讀者。我們也曾時時刻刻朝這個方向去做，可是大部分故事的主題都阻礙了我們這個意圖的實現。畢竟，讓幼小的心靈來理解人生的各種經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們希望，年輕的讀者翻閱完最後一頁時，會有這樣的認識：這些故事足以豐富大家的想像，美化大家的心靈，使他們拋棄自私自利、惟利是圖的思想；這些故事讓他們學會禮貌、仁慈、慷慨，並極富同情心。我們還希望，等他們長大繼續讀莎士比亞的原劇時，更能證明今天的認識是正確的，因為莎士比亞的作品真的充滿了人類所有美德的典範。

帕多瓦的富商巴普提斯塔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卡瑟琳娜是個悍婦。卡瑟琳娜擁有一種極度難以駕馭的性格，以及猶如烈火般的火爆脾氣，單是大聲斥罵這一點就足以使這位女士聞名全城，人稱「悍婦卡瑟琳娜」。要讓哪位紳士敢冒險娶這位女士為妻似乎很難，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可能，巴普提斯塔躊躇再三，甚至為此拒絕了無數前來向其小女兒——溫順美麗的碧昂卡——求婚的紳士。巴普提斯塔聲稱，只有把大女兒嫁出去以後才可以談小女兒婚嫁的問題。
正巧，一位名叫彼特魯喬的紳士來到帕多瓦，並且打算在這兒找個老婆。這位彼特魯喬先生聽說卡瑟琳娜富有而貌美，所以打算上門提親，絲毫不畏懼她的悍婦性格，他還打算把這位素以吵架聞名的潑婦訓練成溫順而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教訓卡瑟琳娜這件艱巨的任務交給彼特魯喬真的是再合適不過了，他的脾氣跟卡瑟琳娜一樣倔強，也如同卡瑟琳娜一樣驕傲，但彼特魯喬多了一點智慧和積極的幽默感；彼特魯喬本是個個性格隨和、無憂無慮的人，但他可以在內心很平靜的時候假裝滿腔熱情或者怒不可言，而且裝得那麼惟妙惟肖，連他自己都暗地裡得意地笑。彼特魯喬憑其出眾的洞察力為自己設計了一套方案，那就是在成為悍婦卡瑟琳娜的丈夫以後，要為了打擊卡瑟琳而三不五時地發一頓脾氣。更準確地說，這應該是唯一能克服悍婦撒潑的方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彼特魯喬向悍婦卡瑟琳娜求婚的那天，首先會見她的父親巴普提斯塔。他請求巴普提斯塔允許他向溫柔的卡瑟琳娜求婚，還說他早有耳聞，卡瑟琳娜的性情靦腆，溫柔可愛，所以特地從維羅納趕來，希望能得到佳人的垂青。卡瑟琳娜的父親雖然急於把大女兒嫁出去，但面對這樣的稱讚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女兒的性格實際上與他的稱讚相差太遠。這一點馬上就得到了卡瑟琳娜本人的證實，因為這時她的音樂老師奪門而入，說他的學生「溫柔的卡瑟琳娜」用魯特琴砸他的頭，只因為他指出了她演奏中的錯誤。
彼特魯喬聽了說：「多勇敢的姑娘啊！我更愛她了。能讓我單獨和她聊一會兒嗎？」他的請求立即得到老丈人的同意。他說：「我的工作很忙，尊敬的巴普提斯塔。我不可能每天來府上求婚。我父親已經去世了，他把財產都留給了我。我想知道如果我能得到令嬡的芳心，您打算給她多少嫁妝？」
巴普提斯塔覺得這種求愛的態度無論如何都有些生硬，但只要能把卡瑟琳娜嫁出去，他願意拿出自己一半的土地加上兩萬克朗作為嫁妝。這是一筆好買賣，彼特魯喬自然馬上接受了。於是巴普提斯塔跑去跟他的潑婦女兒說這裡有一位紳士講了很多愛慕她的話，並通知她馬上來聽對方的求婚。
與此同時，彼特魯喬正在調整自己的狀態準備求婚，他一邊想像一邊自言自語地說：「等她來了，我要充滿熱情地向她求婚。如果她罵我，無論怎麼𥇦，我都直接誇她唱得像夜鶯一樣動聽；如果她皺眉，我就稱讚她的容貌宛如點綴著露水的玫瑰；如果她什麼也不說，我就表揚她能言善辯，口才一流；如果她要我離她遠一點，我就謝謝她自願挽留我跟她共度美好時光。」
終於，令人矚目的卡瑟琳娜登場了。彼特魯喬連忙上前：「妳好，琳娜（卡瑟琳娜的暱稱），我可以這樣稱呼妳嗎？」
卡瑟琳娜對這個稱呼相當不以為然，輕蔑地說：「大家都叫我卡瑟琳娜。」
「妳一定說謊！」彼特魯喬回答，「大家都叫妳琳娜，美麗的琳娜，當然也有人叫妳悍卡瑟婦琳娜，但是，琳娜，相信我，妳是基督教徒中最美麗的琳娜。我在每一個城市都聽到人們讚頌妳的溫柔，作我的妻子吧，琳娜。」
這可真是個不尋常的求婚。一邊是彼特魯喬盡力稱讚卡瑟琳娜甜美溫柔，另一邊則是卡瑟琳娜用粗暴的憤怒證明給他看，「悍婦卡瑟琳娜」這個稱呼決不是徒有虛名的。這時，卡瑟琳娜的父親來了（大概是想儘快結束求婚）。
「親愛的卡瑟琳娜，妳父親來了，他已經同意把妳嫁給我了，還有嫁妝也談妥了。無論妳同意或不同意，我娶定妳了。」
巴普提斯塔走進來，彼德魯喬告訴他，他的女兒已經親切地接受了自己的求婚，並且同意婚禮在下周日舉行。卡瑟琳娜當然否認這些，她說下周日讓彼德魯喬吊死算了，並且埋怨父親為什麼答應把自己嫁給這樣一個瘋子加流氓。彼德魯喬叫巴普提斯塔別在意她粗暴的態度，實際上他們已經說好了，只是在父親面前要表現得不願意出嫁的樣子，實際上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很乖，可愛極了。接著他對卡瑟琳娜說：
「把手給我，琳娜。我要去威尼斯為妳買結婚禮服。父親，請您為我們準備婚宴，並通知婚禮的賓客。我一定會買戒指，編排好體面的隊伍，還有昂貴的服裝，我的卡瑟琳娜一定會很漂亮。吻我，琳娜，我們周日就要舉行婚禮了！」
到了周日，婚禮的賓客都到齊了，但遲遲不見彼特魯喬的出現，卡瑟琳娜惱羞成怒，一邊哭一邊抱怨被彼特魯喬捉弄了。不過，彼特魯喬還是來了。但是他既沒有帶來結婚禮服，自己也穿得不像個新郎，而是稀奇古怪的服裝，還有他的隨從和他騎的那匹馬都穿得破破爛爛的。
彼特魯喬拒絕換衣服，他說卡瑟琳娜嫁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身上的衣服。大家勸他也沒用，於是彼特魯喬就這樣走進了教堂。在教堂裡，彼德魯喬仍舊瘋瘋癲癲的，牧師問他是不是要娶卡瑟琳娜為妻的時候，他居然大聲喊「她應該嫁給我」，嚇得牧師把書都掉到地上，在他去撿書的時候，這個瘋子居然一巴掌打過去，把牧師連人帶書打翻在地。
在整個結婚儀式的過程中，彼特魯喬一直在捶胸頓足，大聲咒罵，把驕傲的卡瑟琳娜嚇得瑟瑟發抖。儀式剛結束，大家尚未離開教堂，彼特魯喬就叫人把酒拿來，還舉杯祝大家身體健康；他喝乾了酒，還把浸在酒裡的麵包丟到教堂司事的臉上，他的理由只是因為那司事的鬍鬚稀疏，好像一個餓漢在向他討東西吃似的。誰都不知道婚禮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只有彼特魯喬最清楚——這只是他馴服悍妻計畫的第一步。（故事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