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唯有擺脫美的束縛,才能解脫,重新贏回自己,獲得真正的美。
曾被提名諾貝爾文學獎、譯成十三國文字,公認最具象徵性、最耐人尋的一部傑作;比《潮騷》引起更大轟動,日本文壇譽為三島美學的最高傑作――
金閣寺原名為鹿苑寺,西元1394年由幕府將軍足利義滿建造,因其金碧煇煌的外觀,湖中倒映出的金色樓閣太美,眾人稱之為「金閣」。1950年7月2日,一位僧人自焚並燒毀金閣寺,造成舍利殿被焚燬,這事件震撼全日本,此事件成為了三島由紀夫的小說題材。
溝口是天生口吃、內向的孩子,從小父親就跟他說金閣是美的象徵,他在不斷思念、描繪其美而成長。後來他成為鹿苑寺的徒弟,得以每天看金閣,剛開始時毫無感動,但是戰時危機之下,金閣顯示了悲劇性的美;終戰時金閣又顯示了超然之美;溝口進大學後認識了散發強烈毒意的柏木,因為柏木牽線所以試圖與女人交媾,但是總是浮現夢幻的金閣,而充滿無力感,逐漸感到自己與金閣不相容,金閣之美似乎成為自己的宿敵,與師父之間的關係也惡化,因此決心只有火燒金閣、出奔一途。
在做好縱火的準備後,他又遭無力感侵襲……三島在這部作品中描寫青年僧侶的苦惱,以及對生存的詛咒,最後為擺脫美的觀念的羈絆,縱火焚燒了金閣寺。
作者簡介
三島由紀夫(1925-1970)
本名平岡公威,出生於一九二五年一月十四日,自幼身體孱弱,在出身貴族的祖母溺愛下成長,養成其孤獨、敏感而纖細的個性,及對日本傳統藝能之美的嚮往,帶來一生不可抹滅的影響。
十六歲即發表作品《繁花盛開的森林》,展現其美學意識及華麗的文體,被視為早熟的天才。引薦他跨進文壇的恩師清水文雄為其取的筆名「三島由紀夫」從此陪伴他一生。
一九四七年東京大學法學部畢業後,任職於日本大藏省,隔年為了專心從事寫作而離職。一九四九年出版第一部長篇小說《假面的告白》在文壇嶄露頭角,此後創作不斷,成為日本二十世紀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三島不僅在日本聲譽卓著,在國外也享有極高的評價。暢銷作品《潮騷》為其打入美國出版市場;展露獨特洗鍊美學意識的《金閣寺》將三島的文學事業推上高峰。曾三度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被譽為是「日本的海明威」,也是日本當代著作譯成英文等外國語版最多的作家。
除了小說、散文與詩詞等文學創作,三島在戲劇方面也展現驚人的才華,寫了許多優秀劇本,致力於日本古典戲劇能樂和歌舞伎的現代化。同時還擔任電影演員,甚至在以自己小說改編的電影中特別演出。
一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三島完成力作《豐饒之海》四部曲最終卷《天人五衰》後,即夥同四名楯之會青年成員前往自衛隊總部挾持總監,鼓動自衛隊發動政變未果,當天便切腹自殺,結束其壯麗的一生。
主要著作有《假面的告白》、《潮騷》、《金閣寺》、《禁色》、《美德的徘徊》、《愛的飢渴》、《女神》與《豐饒之海》四部曲等。
譯者:唐月梅
海南文昌人。1956年畢業於北京大學東方語文學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研究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曾任日本早稻田大學客座研究員、橫濱市立大學客座教授。著有《日本現代文學思潮史》、《日本人的美意識》,譯有三島由紀夫的《春雪》、《假面的告白》、《潮騷》、《愛的飢渴》、《金閣寺》、《香煙》,以及井上靖的《射程•黯潮》、《井上靖小說選》,川端康成的《古都》、《舞姬》、《湖》、《我在美麗的日本》,與山崎豐子《浮華世家》等。
書摘/試閱
從我小時候,父親常跟我講金閣的故事。
我出生在舞鶴東北一個突出日本海的荒涼海岬。父親的故鄉不是這裡,而是舞鶴東郊的志樂。在眾人的懇求下,父親入僧籍,當了偏僻的海岬寺廟住持,在當地娶了妻子,生下了我。
在成生岬的寺廟附近,沒有合適的中學。不久,我便離開雙親,寄養在父親故鄉的叔父家中,每天走路去東舞鶴中學就讀。
父親的故鄉是陽光充足的地方。不過一年中,十一月、十二月看起來是萬里無雲的晴朗日子,卻一天要下個四、五次陣雨。我變化無常的情緒,可能就是在這種地方長大造成的。
五月黃昏,從學校回到家裡,我經常從叔父家的二樓書齋眺望對面的小山。翠綠的山腰在夕照照射下,恍如在原野中央豎起了一扇金屏風。目睹這景象,我聯想起金閣。
雖然我常在照片上或教科書裡看到現實的金閣,然而在我心中,父親所講的金閣的幻影,遠勝於現實的金閣。父親絕不會說現實的金閣是金光閃閃這類的話。按父親講述,人世間再沒有比金閣更美的東西了。又從金閣這個字面及其音韻,在我心中所描繪出的金閣是無與倫比的。
每次看見陽光在遠處的水田裡閃耀的時候,我覺得是肉眼看不見的金閣的投影。成為福井縣和京都府分水嶺的吉坂山巔,正好坐落在正東的方向。太陽從這山巔附近升起。它與真正的京都是相反方向,然而我透過山谷的晨曦卻看見了金閣高聳雲天。
就這樣,金閣處處皆是,而在現實裡卻看不見。這一點近似這塊土地上的海。舞鶴灣位於志樂村西邊近六公里的地方,海被山遮擋,看不見了。但這塊土地上總是飄蕩著一股海的感覺。偶爾風送來海的氣息。海上一起風暴,海鷗就紛紛逃命,飛落在這一帶的田野上。
我體弱,不論跑步還是拉單槓都輸人,再加上天生說話結巴,我就愈加畏首畏尾了。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是寺廟住持的孩子。頑童們模仿口吃和尚結結巴巴誦經,來取笑我。說書的故事裡說到結巴的捕吏出場的段落,他們就故意念出聲給我聽。
不用說,結巴在我和外界之間造成了阻礙。我很難發好第一個字音,這第一個字音彷彿是打開我內心世界和外界之間的門扉鑰匙,然而這把鑰匙從不曾順利地打開門。一般人藉由自由操縱語言,可以敞開內心世界與外界之間的門扉,使其通風良好,可是我怎麼也辦不到。鑰匙也完全生鏽了。
結巴的人為了發出第一個音而焦灼萬分。他就好像一隻企圖從濃稠的黏鳥膠擺脫出來而拚死掙扎的小鳥,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卻為時已晚矣。誠然,在我苦苦掙扎的時候,外界的現實似乎也有罷手等待著我的情況。可是等待著我的現實,已經不是新鮮的現實。縱使我費盡工夫好不容易到達了外界,那裡卻又總是瞬間變色,完全錯位了……於是我想:唯有這樣才最適合我,失去新鮮度的現實、散發著半腐臭的現實,總是在我的眼前。
很容易想像出來,這樣的少年抱有兩種相反的權力意志。我喜歡閱讀記述歷史上暴君的書。如果我是結巴、寡言的暴君,那麼家臣就得觀察我的臉色、終日戰戰兢兢地生活吧。我沒有必要用明確而流暢的語言來使我的殘暴正當化。因為只要我寡言就可以使一切殘暴正當化。我總樂於幻想把平日藐視我的老師和同學一個個加以處刑。我還樂於幻想我成為內心世界的國王,成為冷靜觀察的大藝術家。儘管我外表貧弱,精神世界卻比任何人都富有。少年抱有一種難以拂除的自卑感。認為自己是被悄悄挑選出來的,這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總覺得世界的某處有我尚未知曉的使命在等待著我。
……我想起一個小插曲。
東舞鶴中學是一座明亮的新式校舍,擁有寬敞的操場,被開闊的群山環繞。
五月某一天,現就讀於舞鶴海軍機關學校的一位學生休假回母校來。
他曬得黝黑,從深戴的學生帽帽檐下露出挺秀的鼻梁,從頭到腳展現出少年英雄的氣概。在學弟面前,他暢談紀律嚴格的生活。然而,他在講述這種理應是淒慘的生活時,卻用了彷彿敘說奢侈豪華生活的口吻。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自豪和稚嫩,完全懂得自己謙遜的分量。他的制服胸前有折疊的皺褶,挺起胸膛的他彷如迎著風浪前進的船首像。
他走下了操場兩、三級的大谷石石階,在石階上坐了下來。四五個學弟坐在他的周圍,入迷地聽他說話。五月的花朵、鬱金香、香豌豆、銀蓮花、虞美人等,在斜坡的花圃裡爭妍鬥豔。頭頂上的厚朴盛開了大朵的白花。
講的人和聽的人都像紀念像般文風不動。至於我,則獨自坐在距他們兩公尺遠的操場長凳上。這就是我的禮儀。這是我對五月的花團錦簇,充滿自豪的制服和明朗笑聲的一種禮儀。
卻說這位年輕的英雄,不去注意他的崇拜者,反而注意起我來。在他看來,彷彿唯有我不懾於他的威風,這樣的感覺傷害了他的自尊。他向大家打聽我的名字,然後向初次見面的我招呼道:
「喂,溝口。」
我依然不言語,直勾勾地望著他。他衝著我笑了。笑容裡有著類似權力者的諂媚。
「怎麼不回話呀?你是啞巴嗎?」
「是結、結、結巴。」他的一個崇拜者代替我回答。大家扭著身子笑了。嘲笑原來是這麼耀眼的東西。對我來說,同班同學那種少年期特有的殘酷笑聲,猶如灑滿陽光的草叢般璀璨奪目。
「原來是結巴啊。你不想上海軍學校嗎?結巴嘛,一天就會給你矯正好。」
不知怎的,我竟很快做出了明確的回答。語言流暢與意志無關,瞬間脫口說出:
「不上。我要當和尚。」
大家鴉雀無聲。年輕英雄低下頭,摘了身邊的一根草,啣在嘴裡。
「唔,這樣的話,再過幾年,也許我還會麻煩你的啊。」
那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了。
……這時候,我的確產生了一種自覺。那就是張開雙臂等待黑暗世界。不久,五月的花、制服、壞心眼的同學們都將投入我張開的雙臂裡。我擁有自己要在社會底層緊緊拉住、抓住這個世界的自覺……然而,這樣的自覺成為少年的自豪未免太沉重了。
自豪必須是更輕鬆、明朗、更清晰可見、光燦耀眼的。但願它是肉眼看得見的東西。希望它是誰都看得見的、成為我自豪的東西。比如說,他腰間佩帶的短劍,像這樣的東西。
中學生都嚮往的短劍,確實是很美的裝飾。聽說海軍學校的學生偷用這把短劍削過鉛筆。故意拿如此莊嚴象徵的物品用在日常瑣碎生活上,真可說是豪氣啊。
有時,他將脫下的海軍學校制服,還有褲子、緊身白襯衣都掛在白漆柵欄上……這些衣物緊挨花叢,散發出一股年輕人的汗臭。蜜蜂誤將這些閃爍著白光的襯衣當作花兒,飛落在上面歇息。飾有金絲緞的學生帽掛在柵欄上,恍如端正、深深地戴在他的頭上一樣。他接受學弟的挑戰,到操場後面的土俵去比賽相撲了。
脫下來的這些衣物,給人「榮譽墳墓」的印象,五月的花團簇錦,更加強了這種感覺。特別是帽檐上反射著漆黑閃光的學生帽,以及掛在它旁邊的皮帶和短劍,脫離了他的肉體,反而散發出抒情之美,其本身如同回憶般完美……也就是說,看似年輕英雄的遺物般。
我確認了附近無人。摔跤場那邊響起了一片喊聲。我從口袋裡拿出生鏽的鉛筆刀,悄悄走了過去,在美麗的短劍黑劍鞘裡側,深深地劃了兩、三道難看的刀痕……
……也許會有人根據上面的記述,立刻斷定我是個有詩人氣質的少年。然而別說詩了,就連筆記之類的,我也不曾寫過。我缺乏一種衝動,即用別的能力來彌補我不如他人的能力,以此達到超群出眾的衝動。換句話說,我作為藝術家,未免太傲慢了。我夢想當暴君或藝術家,然而僅僅停留在想,完全無意實際做點什麼來達成它。
不被人理解已經成為我唯一可自豪的,所以也不能露出要理解事物的表現之衝動。我覺得命運不賦予我任何能醒人耳目的東西。孤獨愈發膨脹,簡直就像豬那樣。
突然間,我回憶起我們村莊所發生的悲劇事件。實際上這事件與我毫不相關,但不知怎的,總覺得與我有關、我參與了,這種實際的感覺無法消除。
透過這一事件,我一舉面對一切,面對人生、官能、叛逆、憎恨、愛等一切。於是我的記憶樂於否定和無視其中所蘊含著的崇高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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