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花夫人：孟絲短篇小說集

擁抱陽光樂在寫作的孟絲 李秀臻
代序

旅美名作家孟絲於二○一五年底告別居住四十五年的新澤西州，偕丈夫王士英教授從美東飛越到美西，在氣候溫暖、距賭城拉斯維加斯不遠的太陽城社區落戶，享受退休生活之餘，持續她的最愛──寫作。
孟絲曾是六○年代留學生文學的代表作家之一，半世紀以來，創作豐沛，從小說、散文、傳記報導到旅行文學，作品源源不斷，文筆洗鍊，內涵深邃，擁有廣大的讀者群。她除了熱衷筆耕、主持報章、網路專欄；還曾為任職的圖書館成立藏書豐富的中文部，開拓海外華人精神家園；並創辦書友會，舉辦講座、徵文活動等，提升海外華人的文化修養，推動海外華文文學的風氣；她的一步一腳印，樸實無華與潛移默化的影響力，贏得喜愛與敬重。
孟絲本名薛興霞，畢業於臺灣師範大學英語系，後獲匹茲堡大學圖書館碩士學位，曾任職普渡大學圖書館編目。後定居新澤西，任職於孟郡（Monmouth County）公共圖書館多年直到退休，位居副館長。
一九六○年代孟絲來美後，創作力爆發。第一本短篇小說集《生日宴》在一九六七年出版後即受注目，文壇將於梨華、吉錚、孟絲等人的作品列為六○年代留學生文學的代表，包括文學評論家齊邦媛在一九九八年出版的《霧漸漸散的時候》、出版家隱地在一九八五年所著的《作家與書的故事》、前《聯合報》副刊主編陳義芝的《臺灣現代小說史綜論》等書均有推崇與肯定。多年來孟絲的中短篇小說及散文，經常散見海內外各報章雜誌。另出版小說集《白亭巷》、《吳淞夜渡》、《楓林坡的日子》、《情與緣》、《漫遊滄桑》等。光明日報出版的《海外新生活叢書》六套，孟絲有十五篇短篇小說選入。多篇散文和小說也入選各種選集系列。
「寫作給予我的是『其樂無窮』。它在現實生活中開闢了另一片天地，開創了另一個世界，作者在其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掌握著這個世界的喜怒哀樂，這便是寫作讓人癡迷之處吧？」半世紀來，孟絲沉浸在這樣的癡迷之中，樂此不疲，果實纍纍。
一直喜愛文字，孟絲並沒有追求成為一個暢銷作家的目標，也從沒想過「立德立言」這樣嚴肅的使命。「只要自己的作品有讀者喜歡就覺得高興。」這樣的回答與她為人的謙遜低調不謀而合。
孟絲的寫作因緣最早追溯到為《皇冠》翻譯小說。「在臺灣時生活環境忙碌，很難靜下心來寫作，那時除了上午在師大附中教書，下午在一家電梯進口公司做英文秘書，隔壁是一家電影影片進口公司。某日，一位平先生（後來才知道是平鑫濤），見我在讀英文小說，便拿來一本薄薄的袖珍英文平裝書，借給我看，問是否願意翻譯。」那是當時法國紅極一時年輕作家莎崗的暢銷書《沒有影子的人》。孟絲自此開始為《皇冠》雜誌翻譯多部歐美暢銷小說，如《夏威夷》等書。
來美取得碩士學位後，孟絲進入普渡大學圖書館工作，一面也陪著先生苦讀博士學位。大學城生活規律寂寞，許多沉澱在她心中的往事一一浮現。「圖書館是個理想的地方，每晚選個固定小小包廂，故事就那樣一篇篇出來。」孟絲說。
孟絲愛寫小說，題材不限於留學生文學，男女間的愛情糾葛及現代社會文化現象等，都能在她筆下活起來。於梨華曾說：「孟絲的文章清秀細緻而熨貼，有時也帶點蒼白（這裡指的是哀傷）。」朱炎則評：「孟絲把轉化期社會中的婚姻與人生……寫絕了。人們是這樣隨心所欲，聚散無常，現代人的無情無義，見異思遷，由孟絲寫來力透紙背，入木三分。」
孟絲曾因生活出現的挑戰，擱筆一段時間。「七○年代父母來美相聚，未料僅三個月後卻相繼重病（腦中風及乳癌）。那時對於美國醫療機構、服務品質、保險業務等等，從惶恐無知到善加利用，確是經歷了一段十分漫長曲折的道路。」她回憶說。
接著，時代風起雲湧，尼克森訪問中國，釣魚台運動影響著不少親友，卡特總統宣布終止美臺外交關係，臺灣退出聯合國，江南被暗殺身亡，美國經濟蕭條，親友被公司裁員，生活趨於困頓，婚變自殺，第二代開始叛逆等等，不一而足。凡此種種，時時提醒著刺激著孟絲心中即將僵硬的創作衝動，終於再度提筆。一九八五年出版的《楓林坡的日子》短篇小說集，內容多此一階段華裔移民家庭生活的寫照。
在新澤西居住了四十五年，是孟絲一生中居住最久也最眷戀的地方。其中最值得追憶也最快樂的事，是憑個人努力於一九九三年爭取到聯邦政府的中文基金三萬五千元，在孟郡圖書館總館設立中文部，至今中文藏書已超過一萬餘冊，是新州收藏中文書最多的公共圖書館，造福了新州喜愛中文的讀者與下一代。一九九八年她成立「新州書友會」，推動中文讀書風氣，提升閱讀趣味，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因而相知相交相惜。

孟絲原本寫小說多、寫散文少，後來散文漸多，小說漸少。她的《名勝古蹟背後的故事》二○○七年出版後，散文大家王鼎鈞說：「也許正式宣告孟絲的散文時代」。孟絲因為旅遊而體會到「在許多旖旎風光背後，正儲存著無數動人心弦的故事。歷史的長河裡，流淌更多的是人世滄桑與悲歡離合。」她開始寫遊記。《名勝古蹟背後的故事》累積了十多年來的旅遊經驗，也挖掘了頗多的文化故事。王鼎鈞先生評價此書，「在旅行文學中別開生面」，「它是真正的導遊上品，對喜歡觀光旅行的人有助益也有啟示。」
孟絲在去過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後，寫了〈探戈舞的前世今生〉、〈紅顏艾薇塔〉，到過巴黎後寫了〈拿破崙的無奈〉，訪俄羅斯之後有了〈世界人類八大奇景的琥珀宮〉、〈莫斯科紅場漫步〉等，遊過土耳其寫了〈神祕古都︱伊斯坦堡〉，其它還有埃及的〈木乃伊的詛咒〉，越南的〈西貢邊緣〉、〈漁港芽莊〉……更有中國的新疆烏魯木齊、黃山、酆都、江南各大城的故事等等。
熟識孟絲的新州作家梓櫻說：「孟絲老師旅遊常常先做好調研，查好歷史，再親臨現場去看景點，因此，她的遊記讀來令人有厚重的歷史感與文化感，而不是停留在表面的景致。」無怪乎孟絲推崇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以及《千年一嘆》，是她最欣賞的旅遊文學，「余的文字優美、易讀，有內涵，又有深度。我喜歡。」她說。
孟絲也透露，當年圖書館系的訓練，對她後來的寫作極有幫助。「尤其當年沒有如今的網路、手機等等。我的主要職務是Reference，也就是資料參考，主要幫圖書館讀者尋找資料或者訓練學生尋找資料。想不到，自己後來成為獲益最多的人。」孟絲的旅遊文學，總是意涵豐富，通古論今，不禁佩服她的閱讀與研究工夫。
孟絲曾寫過一篇〈賭城風情〉，當中寫道：「城市如人，形形色色，隨遇而安，大概才是選擇居處的最高準則吧。」她當時可曾想過有一天會搬遷至拉斯維加斯居住呢？
「寫〈賭城風情〉時實在沒有想到會搬來此處。目前居住的地方，離賭城拉斯維加斯有半小時車距，是一座規劃周全的退休社區，取名『太陽城』，房屋建得整齊漂亮摩登，地產稅低廉，陽光燦爛耀眼，有數棟豪華堂皇的活動中心，免費供住戶使用。」孟絲說，兩年多來，她和先生尋找了不少適合退休的地方。「尋尋覓覓，這兒似乎『進可以攻，退可以守』，最能讓我們隨遇而安吧！」
社區十分安靜，人們相當友善，孟絲形容是理想的「為所欲為」之處。平時她也喜歡看電影，「當年喜歡去電影院看電影。如今大都在家看電影。Netflix是一個好源頭。也喜歡看好的連續劇。」空閒時愛學做新菜。週末喜歡和朋友小聚聊天。
孟絲過去除了在新州的《漢新月刊》與《新州周報》耕耘了多年的專欄，二○一一年起也在《好讀網》每週刊載一篇文章，她自謙地說這是訓練自己寫作的原動力，會一直持續下去。「我有不少未完成的作品，多年來，總是這樣那樣的理由沒法繼續，未來的計畫，就是靜靜地坐下來，慢慢修改完成。」相信在賭城燦爛陽光的伴隨下，孟絲會讓讀者看到更多精采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