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生存需要選對立場,祕密不被揭穿,日子依然可以運轉。
這是大人世界的最高遊戲原則。
那晚,她將家交給兩個愛慕她的男人後,便揚長而去;兩個初識的男人勾心鬥角上演一場「正宮」霸主攻防戰。
身分不明的懷孕女子冒然出現,聲言:她不要婚姻也不要愛情,只是來通知身為「父親」的他,有個小孩即將問世,那是她個人的決定,他沒有選擇,也不必負責。
失婚女子寄情於一棵櫻桃樹,喪妻男子擺脫不下風水迷信,孤男寡女終究因樹彼此背離。
同居十八年,如何面對男人死後分文未留也無隻字片語的寡情與冷漠?
瘋
作者簡介
文化大學畢業,自一九八三年起先後居住紐約、香港、倫敦,行遊四方,著有散文集:《流氓治國》、《未竟之藍》、《仰天四十五度角》、《無國境世代》、《芝麻米粒說》、《五十六種看世界的方法》;短篇小說集:《七個不快樂的男人》、《七個不快樂的女人》、《Indigo藍》;長篇《暴戾的夏天》、《伊賽貝德32》。作品入選爾雅、九歌年度文選、台灣新文學史、二十世紀台灣文學金典、華文散文百年選、日本現代中國文學等。
目次
愛上一顆櫻桃樹
第三者
冒生
慾望雨露滋潤
跳水的小人
飛行的夜
周大為牽牛渡海
大男人
黑貓骨頭
死亡不來
遺言
【附錄】
不是解謎,而是學習與謎共處/楊照
書摘/試閱
第三者
席揚在馬蘭家的第七個晚上,馬蘭帶了一個長髮青年回來,那種以為自己帥,自戀又自負的所謂藝術家的一種男人。馬蘭還是當年的馬蘭,年紀絲毫沒有改變她對待男人的態度。
已經很晚,看樣子這個叫大風的男人是要留宿的。馬蘭說大風只是路過紐約,沒說他從哪裡來,也不提他將往何處去,就像是說:這人的存在和出現都只是暫時性的、偶然性的、像所有那些點綴著她豐富感情生活的小插曲,不必有主題、情節、細節的一種人。
屋裡只有客廳一個沙發床和馬蘭的臥房,一星期來,席揚日夜盼望臥室裡的那扇門,終將毫無設防的敞開著等待他的造訪。但是,顯然楚河漢界早在大學畢業那個夏天已經截然劃清,他天天只能在客廳的沙發床上異想天開。奇蹟不但沒有發生,悲劇顯然已經降臨,平空出現了個對手,用那種浪漫騎士的姿態翩然而至,氣勢不凡,大風那人看起來三十不到,正好有了一點成熟男子的韻味,但還依舊生龍活虎的青春風采,體格勁瘦高,練過功夫似的靈捷輕巧。
席揚也有副好身材,五尺九寸半,七十公斤,天天上健身房做運動,算是標準身型,他並不想用這麼淺薄的表象去衡量一個人的深沉內在,只是,在這麼一個年輕而標致的男子面前,無法不對自己身型外貌敏感。
大風看起來意氣風發,席揚盡量保持客人的含蓄和知禮,小心掩埋心情,避免被人洞悉心事;其實心裡滿是挫折與不堪,馬蘭由來任性,喜歡就要,交男友跟上街購物一樣簡單,在他面前也不避諱。
初見的兩人面面相覷,大風躊躇滿志,想當然以為自己將是夜裡的入幕之賓。席揚看來酸溜溜又要面對天花板失眠一夜,而且,將會是長夜漫漫,難以消受。抱怨是沒資格的,是自己執意要來紐約看馬蘭,電話裡又不敢明說,一怕她拒絕,二怕增加彼此負擔,避重就輕的說是來散心,順便看看朋友。結果,就因為自己畏縮不前,眼看著馬蘭就要投入別人懷抱,真是悔不當初。
大風一時也無法知曉屋裡男人和馬蘭之間的關係,環顧四周企圖從陳列的物品裡探索兩人生活裡的痕跡;浴室裡,一個隱祕而非常私人的窄小空間,他悉心查看一個男人可能留在一個女人生活中細微的證據;牙刷、牙膏、分開掛的毛巾,一切似乎都在理性而客氣的安全距離中;而且,那距離中還有許許多多的空隙足夠給大風一個舒適的立足點,他一點沒有從那個看起來應該是對立關係的男人裡感受到一丁點的威脅或壓迫。他從容自在。
客廳裡,兩個男人互相揣摩、打量,席揚帶著好奇和警戒,又極力要表現自己的風度和優越,小心謹慎的問候著,仔細挑選著無關痛癢又不至無聊沒趣的話語應對著,都有不知彼此是何方神聖的猜疑和好奇。
馬蘭只是簡單介紹兩人姓名,好像有意保留,又似故意迴避,讓人摸不著頭緒,又不敢隨便亂問,怕造成任何一方的尷尬。席揚以為自己身分特殊,雖然是久遠過去從未被確認的單戀對象,總抱著起死回生的幻想和期待。大風理所當然以為馬蘭喜歡才帶他回家。他只是沒料到家裡居然還有個來路不明的第三者,自己也傻了眼。這女人到底有什麼打算?還頗費猜疑。
兩個男人心裡暗自思量:到底馬蘭將與誰同床共枕?
馬蘭在臥室裡打電話,門半開著,聲音低沉溫柔,聽得出來是和一個男人親暱的對話,那之間沒有一點縫隙容外人的侵入,讓人嫉妒卻又無奈。
從房裡出來,馬蘭肩頭背了個袋子,裡邊鼓鼓的裝了東西。她跟客廳裡的兩個男人說:她馬上要出去,已經叫了車,五分鐘後在門口,她去朋友家,第二天晚上才回來。說完,轉向大風:房間已經整理好了,毛巾和牙刷放在床頭邊,有問題找席揚就是。
晚安!明天見!馬蘭一閃就開門離去,留下兩個錯愕的男子呆在一邊,大眼瞪小眼。
原來,誰都不是贏家,還有一個半途殺出的程咬金,這是先到的席揚和後到的大風都料想不到的。兩個被遺棄的男人,相對無言,才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不必曾相識。
席揚到底是先到的客人,也想表現自己和馬蘭之間久遠相知的歷史,一時就以難兄難弟的愛心,體貼的問大風:想喝點什麼?其實,自己也不太清楚馬蘭的冰箱裡有什麼飲料,酒櫃裡有什麼酒?
大風說要威士忌。席揚在廚房裡翻箱倒櫃,出來時空著手,面有難色。
喝別的可以嗎?他苦笑一下,洩漏了自己也不太熟悉這屋裡狀況的困窘,顯然不是在這屋裡生活的人。
大風說:隨便,完全沒注意到席揚臉上的窘態。
席揚回廚房煮咖啡,一邊思量自己處境一邊調整心情。
面對面坐下的時候,終於有機會互相端詳了彼此。在大風眼中,席揚是那種安閒穩重的做學問的人,連體型臉孔都是四平八穩的,個性可能有點偏執,但對工作認真,對愛情專注,會是個負責任的好丈夫,但不會是個有情趣的好情人。大風從神色揣度席揚的心理,並以為馬蘭和他並不匹配。
在席揚眼中,馬蘭並不合適大風那類型的男子,雖然不認識大風,但從他跨著兩條長腿躺臥在沙發的坐姿,席揚已經嗅到一種頹廢感,一種目中無人的放肆。馬蘭多年來飄泊流離,她需要的是安定穩固,她率性,不受管束,是個不肯長大的野姑娘,需要的是守護她的人,席揚天生對她有分責任感,打從初識就已經具有的關愛。
兩個男人各懷心思,誰都不知道對方和馬蘭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席揚年紀大些,處處以長者自居,總想用一些細節和瑣事來顯示和馬蘭關係的特殊,潛意識裡也在護衛自己,以免這後生小子喧賓奪主,雖然主人早就棄他們而去。
馬蘭說你是路過紐約,打算留多久?席揚問,以為他很快就離開。
不一定,看情況。大風說:西岸有個博物館有興趣給他辦展覽,要過去先和curator(策展人)談談,紐約也想看看辦展覽的可能性。
大風做的是裝置藝術,一種拼拼貼貼,搞來搞去,不能用也無法賣的莫名其妙的東西,席揚對所有前衛藝術都抱同一態度,他覺得現代人已經失去對待藝術的真誠,為了生存和名利,人人都在標新立異,譁眾取寵。
他很想說:很久沒有看到震撼人心的好作品,想了想,還是沒說,避免談起藝術這樣嚴肅而空泛的話題,而且,對大風那一頭又黑又亮的比女人還漂亮的頭髮,實在說不出是嫉妒還是因嫉妒而產生的反感,直覺他的作品肯定和那一頭長髮一樣:造作、誇張而自戀。大風偏偏不時用手去攏攏後面的馬尾,好像馬不時需要甩甩馬尾,作作姿態。
席揚分分秒秒放不下的心事是大風和馬蘭真正的關係,只是不好開門見山,但是,客套幾句之後,還是無法忍住。
「你和馬蘭怎麼認識的?」席揚特別把話說得輕輕淡淡,努力裝出隨便問問,並沒有特別意思的樣子,一邊拿起茶几上的木雕長頸鹿把玩著,其實心跳如鼓,尤其說到馬蘭名字的時候,舌頭差點打結,很久沒犯的老毛病幾乎發作。
「在紐約認識的,」大風說。原來他有個曾在紐約設計學院念服裝設計的姊姊和馬蘭同班。這回從上海經東京到紐約,是為了聯繫畫展的事,姊姊帶他去下東城朋友家的舞會,一群人輪流敲著鑼鼓跳舞,馬蘭把裙子撩得高高的跳騷薩(salsa),那種渾身帶火的女人,大風鼻尖嗅嗅就聞到了氣味,男人和女人之間有一種屬於本能和直覺的神祕感應,只要頻率對了就能互相吸引,完全不必費勁搜索。他們互相發現,在舞會狂野激烈而混亂的喧囂中,那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看透彼此火熱的內心。
馬蘭淋漓盡致跳得渾身大汗。大風神不知鬼不覺的舞到她身邊,擺動著身體,呼應著馬蘭的節奏,迎合著她身體的韻律,天衣無縫的一對舞者,無需言語的默契。
大風舞到馬蘭跟前,眼神熱烈的盯著她,身體隨著音樂的節奏若即若離的挑逗著、誘惑著、追逐著、遊戲著,直到彼此融入了對方的氣場裡。大風被她的熱勁和狂野著迷。
他們互相探索,彼此迎合。九月的濕和熱。三十八度的吻。
舞會裡太熱、太吵。到了門外,清盈的月光,沁人的風。馬蘭想要逃離到任何一個無人的沙漠、草原或森林,遼闊或幽深的天和地。
他們扔下喧囂的舞會,扔下大風姊姊,在街口攔了輛計程車直奔東河對岸的布魯克林橋頭,並肩坐在巨大的橋墩下,望著對岸華爾街摩天大廈的輝煌燈火,水面上粼粼金光。兩顆狂熱的心逐漸就安靜了,舞會裡那些群魔亂舞似的瘋狂男女,鑼鼓的喧囂都隨著河水退到了黑暗的深處,夜有一種清明,還有一種神祕嫵媚。
大風傾過臉吻了馬蘭。她輕細柔弱的回應著,月光下的臉容寧靜而憂傷,和她在舞會裡的瘋狂判若兩人。他不明白,憂心的道了歉。
「不!我只是忽然覺得寂寞而已。」馬蘭說。
大風激動的擁抱了馬蘭。那一霎,電光石火,天地動容,第一眼看她,已經預感是這樣,事情到底也就發生了,大風有太多這樣的經驗。只是,這一回也許太自信了。他以為他完全理解馬蘭這樣的女子。
席揚聽著,對於大風的高調放肆沒有任何意外,這也是典型馬蘭式的愛情故事:直覺、感官、一見鍾情、孤注一擲、放任一搏。她完全沒有耐心談精神的、抽象的,比皮膚更深入一層的內在心靈,對她來說,沒有比感官知覺更具體真實的東西。
「現代人太虛偽。」馬蘭早就說過她不相信語言、文字、道德、種種人類粉飾自己的面具;包括她對他的敵意和防衛也是一種虛偽。席揚固執的以為,馬蘭是因為不敢愛才逃避,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隨便對一個陌生人動情,卻不能給自己即使只是一次的機會?越不明白,越想追根究柢,馬蘭就越躲得厲害。
那是從前。現在她不躲了,只是一味禮貌、客氣,像一層冰一樣,把她和他之間冷冷的隔開。席揚痛恨那種冷漠,彷彿全世界的男人她都可以動情,唯獨對待席揚像個絕緣體。
大風看得一清二楚:席揚極力在掩飾內心的不安和猜疑。顯然,他對馬蘭的一切未必理解。
「你呢?和馬蘭認識很久了?」大風問。
席揚費力的喝幾口咖啡,才慢條斯理的說:他們在大學裡同系不同屆,馬蘭比他小四歲。席揚沒有繼續下面的情節,那其實是改變他命運的時刻。從迎新會上第一眼看見小學妹那一雙溜溜的眼睛,席揚就知道自己遇到劫難,因為早有人捷足先登。從那時起,他陷入單戀的痛苦中,一直到畢業、當兵、就業、出國留學、紐約重逢,甚至這一生這一世。
馬蘭畢業那天,他特地從公司請假趕去紐約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給她買了名貴的 Mont Blanc 鋼筆當禮物。
「我會給你幸福!」他用全部的力氣說出這句俗爛但絕對真心的話,拳頭因緊張而捏得死硬,好像對天立誓。
馬蘭拿過禮物看了一眼筆頭上白色的雪花,知道是名貴的東西,也明白他的心意,她什麼也沒說,沒有表示高興或不高興。席揚猜不到她的心緒,開始擔憂是不喜歡他的禮物?還是不接受他這個人?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天落下稀疏的雨滴,他們繼續無言的走著,雨忽然淅瀝嘩啦落下,兩人一路跑著避雨。到了圖書館側面的走廊下,她背靠牆喘著氣,臉上沾著雨粒,髮梢帶著雨絲,席揚望著那一張淒楚動人的臉龐,那一雙潮濕的閃耀著水珠的眼睛,細膩芳香的肌膚,她溫熱的呼吸以及起伏的胸部,無法克制的傾身吻住她沒有防備的唇,一顆心幾乎就要跳出心口。
那一霎,整個地球是翻轉沸騰的。他只知道要這樣天長地久的吻下去,擁有她。
那是一世紀還是一剎那,席揚從來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狠狠推開,馬蘭面無表情的從他面前離去。席揚被那冰冷的眼神驚嚇、刺傷,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幾個月後,他終於鼓起勇氣約她見面,她一樣說笑,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席揚知道,那裡有一道無形的鴻溝已經形成,並且無法跨越,只是,他一直也沒有忘懷,從來也不肯死心。
出國前,他整整猶豫一年,最後決定放棄紐約而去海德堡,就為了避免距離太近而又無法親近的痛苦,但是,一到寒假暑假,他還是忍不住找理由飛往紐約看馬蘭。
這些年來,他們之間其實什麼也沒有真正的發生。雖然,他從沒有放棄追求和等待。
她一如既往的用那種不冷不熱不好不壞的態度對待他,那是他最忍無可忍的一件事,但是,面對馬蘭他還是一籌莫展。
「你們是男女朋友?」大風從席揚的深沉裡意會了什麼,不確定自己是否無意間成了第三者?
席揚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愛馬蘭,那是毫無疑問的,一個已經烙印在心中,流動在血脈的無法割捨的愛,他一輩子會這樣單戀下去。但是,他也害怕面對另一次更殘酷的打擊:那就是發現馬蘭的心已經被那個初見的男子所掠奪,所有初識男女不該發生的事都已經發生?馬蘭是個完全無法預料的女人,在她身上什麼不可能的事都可能。事情若果如此,他千里迢迢從海德堡飛來看她的一片苦心又全都白費了,眼前的男人簡直可恨至極。席揚兩隻手不安的握起拳頭,咬著牙根,心臟急速的跳動,血液在太陽穴賁張。
「是的!我們是男女朋友。」席揚聽見自己冷靜而清晰的聲音說著自己耳朵都不相信的謊言。同時還有一個遙遠含糊的聲音對他說:男人和女人做朋友,不就是男女朋友?只是一種說法,不見得就是欺騙。
席揚低著頭不敢正視大風的眼睛。但是,還是心虛的瞄了一眼。大風臉上有一種光耀,一種屬於勝利者因驕傲而散發的神采。他憑什麼自恃?席揚幾乎生氣,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遇見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什麼得意?女人有什麼了不起?不是清澀苦口就是成熟腐爛或是濃烈刺鼻,有的就只是一塊肉,粗糙至極……。席揚被自己惡劣的念頭嚇了一跳。
大風氣勢凌人,席揚有點招架不住,又不甘認輸,揚起了眉毛盯住對方眼睛,作心理戰。
大風不巧是個練氣功的人,氣定神閒。心虛膽怯的反而是席揚。由於說謊,他已經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如今,被人先發制人,成了被動的處境,又無法再問對方是不是已和馬蘭陷入情網,那簡直是自取其辱,有如給自己綠帽子。
可是,沒弄個水落石出他又無法安心。經過一番天人交戰,他決定不顧一切必須得到事實真相,所以還是壯膽問了一句:你們的關係?
大風輕輕鬆鬆的笑問著:你希望怎樣的答案?
真他媽的!席揚幾乎失去控制發起狂來,沒想到這傢伙如此精靈狡猾,令他一時啞口無言,嚥不下胸中怒氣,又不敢發作。只能暗自詛咒,呼呼喘著氣。
大風知道自己得勢不饒人,有失厚道,馬蘭就這樣把自己帶回家,對席揚的自尊已經是一個打擊,他成了第三者,既沒有歉意,還抬著高高的姿態賣關子。只是,他其實也摸不清馬蘭的意圖,對她的行事一無所知。因此,實在也無可奉告。
席揚不肯相信。他覺得馬蘭和這個叫大風的男人,都把他的厚道寬容當傻瓜,他看得出來,男女之間一旦超越友誼的肉體關係,那之間的一舉手一投足都能透露出一種特殊的溫柔和親暱,有什麼不能說的,這樣遮遮掩掩?讓席揚有受愚弄的羞辱感。
「她是怎樣的一種女人?難道你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她莫名其妙就把一個初識的男人帶回家?」席揚質詢似的說完,兩隻手不停的往左右口袋裡掏,掏出來一張皺爛的衛生紙巾,隨手就往額頭上抹,一層細細的汗珠滲進了紙巾裡。
他要找的是菸。已經戒了大半年,早失去吞雲吐霧的欲望,對菸味敏感、厭惡,此時卻迫不及待的需要一根菸,好像那一小節白色的燃燒的菸草,可以化除他的一切憤怒和煩惱,解救他的困境,還給他自由和信心。
大風看在眼裡,沉著氣,緩緩的思考著。然後說:馬蘭說她寂寞。
大風記得當時的訝異和感動,天地無聲,只有她的呼吸,他的心跳,他完全可以觸及到她內心深處的脆弱孤獨,對生活和愛的迫切渴望。
料想不到的是:外表她看起來像個旋風似的女子,成天馬不停蹄的跑,永遠忙不完的事,見不完的朋友,接不完的電話,用不完的精力,她哪來時間和力氣寂寞?大風記得當時緊緊把她抱在懷裡,想給她所有的愛和溫柔去安慰她寂寞的心。他為一個女子的赤裸坦白動了心。
席揚黯然神傷。馬蘭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知心的話。她一貫客氣、禮貌、得體,尊重他像個不可冒犯的聖人,那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關係。他寧可她任性、潑辣,毫無掩飾的顯現自己。但是,她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她總是小心的包裹著自己,讓席揚終身懊悔畢業典禮那個雨天情不自禁的一個初吻。他一輩子的純真從此蒙受了羞辱。
「她是個非常情緒化的人。」席揚說。他還想說她善變、不負責任、濫情……。可是,他沒法開口。邏輯上,他不應該在另外一個情敵之前說自己心儀女子的壞話。想到這裡,他改口又說:馬蘭是個複雜的人。
席揚心裡清楚:馬蘭是個不甘寂寞,不斷追求,對生活從不厭倦的精力無限的女人,自己生活單調,總盼望一個女子的熱情帶給他生機和樂趣,他自己笨拙老實,只會苦幹,像條蠻牛,一心一意甘為心愛女子做奴隸,任她驅使。
他心底有一首為馬蘭而唱的歌: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那活潑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願變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竹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他真想變成她的一條牛,不只是羊而已。
但是,似乎,他應該給那野心勃勃,蠢蠢欲動的大風一點暗示:讓他知道馬蘭天性不受約束,是一個喜歡自由,來去自如的率性女子。希望他知難而退,他不能讓大風得逞。
「總之,她是個善變而且不甘寂寞的女人。」席揚做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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