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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短篇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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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短篇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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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黎明是光明自黑暗中乍現的時刻
期盼愛情卻遭遇強暴的少女,夢想在一夕間破滅,弟弟則臨迫槍決姊姊維持家族名譽的悲痛;上班途中無端捲入街頭遊行的隊伍,被警察誤認為反叛分子而入獄的清潔女工;經營餐廳的商人,因鄰城陷入戰火讓出自家花園收容難民,意外與另嫁他人的初戀重逢;從未見過大海的小女孩與媽媽為了逃離敘利亞,登上一艘塞滿人的小船……

這不是一份政治傳單,而是一本短篇故事集,訴說中東普通百姓的普通生活,透過同理心與溫柔的機智,映現人們的希望與恐懼。

「讓書傳出去」(Read It Forward)2019年四月最愛選書:
從試圖跟母親逃離敘利亞暴力的孩子,到監獄裡將沒完沒了的中庭繞圈視為某種無限的囚徒,這些故事揭露了被合理化的壓迫體系,直指生存其中的殘酷,以及時而的荒謬。

「翻譯文學」(TranslatedLit)2019年四月最期待選書:
本書出自一位被《紐約時報》比為歐巴馬總統的政治家之筆。《黎明》呈現了中東地區的生活寫照,這些生活現實上不了頭條新聞,卻滿是艱辛與荊棘。」

★各界佳評
很高興介紹霍加斯出版社旗下SJP品牌的新書:美妙而揪心的短篇小說《黎明:短篇故事集》,作者是塞拉哈汀.德米塔斯。這些溫暖、親密、經常引人捧腹的故事一直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去。這是身為文學愛好者最夢寐以求、讓人完全沉醉其中的故事講述。德米塔斯的小說與我鍾愛的眾多書籍一樣,打開了一扇扇通向陌生世界的窗口,揭示許多人從未見過或所知甚少的現實。這些故事之所以令人難以忘懷,在於其中人物從不放棄希望,並再次提醒我們人的故事所擁有的強大力量。很榮幸跟各位分享這本小說集。――莎拉.潔西卡.派克(Sarah Jessica Parker)

遭到囚禁的庫德族律師暨進步派政治家德米塔斯,透過觀察細膩的筆觸,描繪出一幅幅受壓迫者的生命肖像……一部令人欣喜的新人之作。讀者將期待讀到更多他的作品,並希望德米塔斯不會受其監禁者打壓被迫噤聲。――《科克斯書評》(Kirkus)

德米塔斯這些發自肺腑的故事以毫不矯飾、寓言般的直白筆調,揭露難以想像的黑暗現實,儘管如此,全書的推展仍巧妙地劃出一道邁向希望的弧線……僅在土耳其就銷售二十萬冊,引發轟動,這部富含同理心的小說集一如書名所提示的那樣熠熠生輝。――《書單》(Booklist)

他的散文發自肺腑,堅定無畏,使讀者真切感受到羞辱、絕望以及瘋狂。並非每個人都有足夠的敏感度能直陳世上的種種殘酷,並同時保持尊嚴與正直。而這正是德米塔斯在小說中所展現的。他毫不手軟地用精準的人文主義目光,劃開骨頭上最嫩的那塊肉,處理最嚴重的人心的危機。――麥特.漢森(Matt Hanson),《博斯普魯斯書評》(Bosphorus Review of Books)

德米塔斯的短篇小說優美而充滿驚喜,尤其是對女性的大膽刻劃。本書為土耳其悲傷的獄中文學傳統再添一部經典力作。――珍妮佛.克萊門(Jennifer Clement),《睡在汽車裡的女孩》(Gun Love)作者,國際筆會會長

塞拉斯汀.德米塔斯是土耳其最著名的政治犯。他也屬於最稀有的物種――在這個頻繁發生暴力脅迫和恐嚇的地方,做為一位自由主義者、民主主義者、女性主義者。《黎明》的筆調時而逗趣,時而說理,充滿對家園庫德斯坦的愛,在現今壟罩中東地區的半影中有如一縷曙光乍現。
――克里斯多夫.德貝萊格(Christopher de Bellaigue),《伊斯蘭啟蒙》(The Islamic Enlightenment)作者

被監禁的政治家德米塔斯在書中描繪庫德族的普通人民,使他們的善良心腸和精神躍如紙上,絕妙的文字感人至深。這些故事雖恐怖卻充滿希望,揪心之餘亦不失詼諧,對於二十一世紀土耳其的日常生活樣貌,提供了迫切需要的認識和見解。
――克利絲提安.博德(Christiane Bird),《千聲嘆息,千場起義:庫德斯坦之旅》(A Thousand Sighs, A Thousand Revolts: Journeys in Kurdistan)作者

★國際出版社讚譽
很少有一本書能一出現就席捲每位遇到的讀者,不僅故事本身的力量令人驚豔,作家的熱情也深深打動我們。德米塔斯在作品中透過普通人民的聲音,以及自己的口吻,描繪出現代土耳其和中東的樣貌。本書的出版毫無疑問具有重要的開創性意義,我們非常期待將這個了不起的文學聲音介紹給更多讀者。
――派瑞莎.艾布拉希米(Parisa Ebrahimi),美國霍加斯出版社(Hogarth US)編輯

很高興能代表這些無法發聲的人,讓全世界都聽到他們的故事。
――謝里夫.巴吉爾(Sherif Bakir),埃及 Al Arabi 出版社

這些故事的聲音帶給讀者觸電一般的震撼,透過力道十足的筆觸,探索今日在土耳其生存的種種挑戰。《黎明》是我們這個時代迫切需要的重要作品。
――克萊拉.法默(Clara Farmer),英國霍加斯(Hogarth UK)出版社

我對德米塔斯了解越多,就越為這位不可思議的人物刮目相看。他是新時代的哈維爾(Vaclav Havel)。我愛這些故事,已經迫不及待想讀更多。我與霍加斯的所有同仁同感興奮。――莫莉.史登(Molly Stern),皇冠出版集團暨霍加斯出版社(Crown and Hogarth)資深副總

我一口氣讀完了。這些故事令人極為痛心,表面上看似簡單,每個開頭都歲月靜好般單純無害,卻隨即變得顛覆衝擊,留下縈繞不去的餘韻。我很驚訝,光是這三個故事便蘊含了多少現代土耳其的矛盾(以及廣泛來說中東的矛盾),我迫切期待其他的故事。――希拉蕊.蒂曼(Hilary Teeman),霍加斯出版社資深編輯

這確實是一部撼動人心的短篇小說集,充滿象徵意義和反諷的筆法。儘管文字風格簡練,卻極有效果,加上所有故事都在監禁狀態下寫成,使整個寫作計畫令人格外印象深刻。這是能夠觸動心靈、啟發思想的故事。
――喬治.潘奇歐斯(George Pantsios),希臘 Patakis 出版社

德米塔斯這本獻給全世界女性的短篇小說集,其蘊含的人性和感性令我深受感動。故事讀來極為真實,時而風趣幽默,時而富含詩意,生動描繪了當代土耳其值此艱困時刻的生活樣貌。於是你會納悶:這些故事的作者怎麼可能身陷監牢?難道是因為他太溫柔,因為他關心人民?Feltrinelli 感到非常驕傲,能夠出版《黎明》這本重要著作。
――法比奧.穆齊.法科尼(Fabio Muzi Falconi), 義大利 Feltrinelli 出版社

德米塔斯的寫作極為引人入勝。他筆下描寫的女人處境,她們必須承受來自男人的種種殘酷行徑,直教我喘不過氣來。他的散文風格極簡,沒有一個贅字,但是簡練背後的力道是如此強勁!這些故事令人揪心、痛心,難以忘懷。德國企鵝出版社感到相當自豪,能出版德米塔斯這本生動記錄當代土耳其樣貌的作品。
――瑪麗詠.科勒(Marion Kohler),德國企鵝出版社(Penguin Verlag)

自從週末收到德米塔斯的《黎明》,這些短篇故事便一直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去。德米塔斯透過少數仔細選擇的精簡意象,就能創造出一個完整的宇宙,其世界緊扣讀者的心弦、讓你憤怒不平,甚至因而改觀,產生不同的想法――有時帶著微笑,有時熱淚盈眶。他的角色細膩而豐富,成功使你感受到他們的世界、思想和情感。我相信他的見解絕對具有獨特性,且與現在的時代息息相關。簡言之,這是一本相當重要的書,我們希望能將其引介給荷蘭讀者,讓讀者有機會獲得同樣豐富、引人入勝、切中時代的見解,讓這些故事也在他們的腦海中徘徊再三。
――雅可布.卡榭(Jacoba Casier ),荷蘭Signatuur 出版社

作者將《黎明》獻給「所有遭到殺害與暴力侵害的女性」,書中以少有的力道和普世性,恰如其分地照見土耳其和敘利亞的現實景況。作者塞拉斯汀.德米塔斯是庫德族土耳其人、政治異議者,在獄中投入寫作。在我看來,他或許是二十一世紀中東少數關心異己他者的進步聲音。這是我身為編輯,認為絕對必須出版《黎明》的原因,這是一種直覺,一份承諾,以及一項挑戰。
――艾曼紐.寇拉(Emmanuelle Collas),法國 Emmanuelle Collas 出版社

★土耳其當地媒體讚譽
儘管作者本人聲稱「這本書之所以引發熱烈關注,最重要、最關鍵的原因在於我的政治身分,以及我是知名公眾人物」,且儘管他的評估或許有幾分正確,這句話仍無法充分解釋,短篇小說集《黎明》何以能取得如此驚人的成功,在短短十天便賣出七萬冊。或許我該這樣說:假如德米塔斯並非政治領袖,假如這本書不是直接郵寄給我,假如我不是以記者的身分,而是單純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閱讀,我依然會這麼形容:《黎明》共十二個故事裡,每個女人和女孩都是如此有血有肉,彷彿觸手可及。她們是我們每天時時刻刻見到的女性,有時從外面看見她們在室內的身影,有時剛好相反,有時在公車上,在大街上,在商店裡,在大海中拚命擺動手腳,在匆忙奔走,在打掃清潔,有時正瀕臨死亡。這些是真真切切的我們的故事,讀的時候,你會因為熟悉或幽默的筆調忍不住微笑,但三行之後,又感覺肚子重重挨了一拳。
――琪丹.托克(Çiğdem Toker)《共和報》(Cumhuriyet)

幾天前我翻開《黎明》,沒想到一讀便欲罷不能,當天就讀完了。閱讀過程中我腦中浮現這個想法:德米塔斯的文學特質是揉雜機智、諷喻、寫實、幽默於一體,而這個感觸在讀完後仍一遍又一遍反覆印證。他讓讀者完全沉浸其中,忘記自我,與故事中的人物合而為一;你為他們的命運沉吟,感到痛苦而震顫,且讀到每個故事結尾都會有一個同樣的念頭、同樣的情緒自動以粗體字般凸顯:「事情不能這樣繼續下去,這個體制必須改變。」這些不同的故事擁有一貫的特徵,即促使你思考:「事情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亞欽.多安(Yalçın Doğan),《T24》

只要想想德米塔斯和他的政黨創建的政治平台,那麼得知他構思的文學世界與勞工、受壓迫者及被迫害民族站在同一陣線,也就不足為奇。或者說,憑他這樣一位顯然博覽群書的政治家兼律師,寫出幾篇優秀的小說也算理所當然……但是,他成功建構起一個內在獨白的世界,這就令人萬分驚訝了……就技巧而言,為一個故事增添特別的人性厚度,使其不僅僅由事件組成,並且巧妙做到這一點,那是只有經驗老道的作家才端得出的功夫。第二個驚奇其實也不算意外。眾所周知,德米塔斯擁有強烈的幽默感,還成功使用幽默的語言有效地壓制當權者,然而他的幽默絲毫未削減小說主題的重量。德米塔斯並非每篇故事都展現詼諧的特色,而是只在他認為合適的幾個故事才採用這樣的筆法(例如〈問候那對黑眼睛〉)。
――耶法.丹齊姜(Yetvart Danzikyan),《Agos》(亞美尼亞新聞媒體)

《黎明》能成功在歷史留名,不僅由於作者真誠、憂傷,兼而諷刺的口吻,更因其強而有力地揭露國家語言的殘酷,同時展現了文字的魔力。當然,除了牢記透過藝術和文學抵抗的意義,還要認可生活。一個人某天襯著微藍的夜色,在牢房裡來回踱步時腦海浮現的句子,就這樣突然進入成千上萬人的生活。這些文字提醒他們總有希望,以及真正的勇敢不需要大聲吶喊,提醒最脆弱的時刻重新堅強起來的能力,並喚醒那個使夢想實現的真正的「我們」。「當你夢想著某件事時,總會閉上眼睛。這樣做是為了不讓別人看到我們的夢想,然而當我們閉上眼,卻讓自己也對夢想視而不見。我們內心真正的自己,實際上就是夢中的人。」(摘自〈阿蘇嫚,看妳做的好事!〉)
――艾思拉.雅拉贊(Esra Yalazan),《T24》

德米塔斯以《黎明》的十二則短篇小說在文學界初試啼聲,一舉打響名號,強大的說故事能力使他得以從多數新生代作家中脫穎而出。這些年隨著政治壓迫持續升高,「傷感」文學為之風靡,年輕作家試圖以崩潰或憂鬱的語言支撐他們的文學。相對的,德米塔斯寫出的作品,實際上則可視為對這種流行敘事的尖銳批判。德米塔斯不僅精湛地運用他在政壇廣為人知的機智風範,他卸下領袖身分隱匿於創作,藉由書寫普通百姓的故事,記錄當代土耳其的多種不同面貌,他充分利用文學提供的可能性,當然,也為「獄中文學」增添重要的貢獻。[……] 德米塔斯捨棄……浮誇的文字,證明他對自己的敘事力量充分了然於心。他沒有耗費唇舌解釋自己的觀點,因此也不會造成故事不必要的拖沓,但與此同時,也有技巧地避免陷入標語口號式的侷限陷阱。
――伊凡.雅克坦.İrfan Aktan, 《報牆》(Duvar)

我不希望《黎明》結束,但願書頁內容永遠繼續下去……如果你問我讀完時如何總結或描述這本書,我會說《黎明》是生命之書。我會說是生命的聲音和吶喊……我會說這些文字大聲向我們宣示,在這些日子裡,即使我們奮力不淹沒於這片邪惡汪洋,掙扎地在艱困中寫作,希望依然存在,希望存在於人類自身之中…….
――艾珊.烏薩(Ayşen Uysal),《T24》

政治和藝術是完全不同的領域。政治必要的原則是,在正確的時間說出政治正確的話,將自己的真實想法隱藏起來;相反地,藝術家則慣於深入挖掘自己的內心,向大眾展現最隱祕的感受。就這方面而言,我認為德米塔斯的故事相當珍貴,值得占有一席之地。這些故事讓面對痛苦的敏感心靈得以發出吶喊,比政治觸及更深的人性面。[……] 藝術迷人的創造性隱含了讓這個國家所有人團結起來的最大公約數,因為藝術是良心的聲音,而這就是德米塔斯所說的語言。
――祖夫.李凡納利(Zülfü Livaneli),作家、前議員

德米塔斯在相當年輕的年紀就成為這個國家的象徵性人物,他的短篇小說充滿這位政治家致力於理解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的窮人、女性和孩童所遭受的苦難的熱情……被囚禁的政治家德米塔斯在故事中展現極富創造性的敘事能力,令人不禁想問:誰才是真正自由的?是將德米塔斯關入監獄的人,還是德米塔斯?
――法帝.波拉特(Fatih Polat),土耳其《環球日報》(Evrensel)

作家暨政治家德米塔斯在《黎明》的關注橫跨整個土耳其,真實映照了國家的城市和人民的樣貌,故事涵蓋了童工、勞工剝削、戰爭、移民、資本主義現代性、童婚等不同主題。
――伊布拉欣.根奇(İbrahim Genç),《共和書評增刊》(Cumhuriyet Kitap)

剛開始閱讀德米塔斯的小說時,我暗自希望他對人民、國家和世界負有的責任感不要那麼重,希望他能成為作家(而非政治家)。但我很快就為自己的自私感到汗顏,因為如果真是那樣,文學界會早就擁有一位優秀作家,但是土耳其將錯失具備德米塔斯此般才能的政治人物,一位未來的重要領導人,以及對和平與自由的盼望。
――奧雅.巴依達(Oya Baydar),作家

不管你是哪種讀者:喜歡字裡行間不時藏著調皮的文字遊戲,或者偏好直率流暢、以獨白為主的敘事帶來的舒緩感受,甚至是因為作者「最小的兄弟」巴哈爾所繪的療癒插圖而傾心,如果閱讀時因此稍微鬆懈,全部都要小心了![……] 我認為《黎明》最突出的特色在於,德米塔斯就算赤裸裸地揭露最難以承受的苦難,或以強顏歡笑暗示背後的痛楚,他的敘事也不會偏離冷靜與平穩。他知道如何講故事而不說教,有時甚至不需言語……這部作品的沉默往往重於文字。當然在這種情況下,用來表達傷痛的語言,絕非男性憤怒或仇恨暴力的語言。這並非偶然,而是有意識的選擇,拒絕簡化的無知報復。
――伊吉.班納(Yiğit Bener),《共和書評增刊》(Cumhuriyet Kitap)

德米塔斯以一則鳥的故事揭開整本書的序幕。故事角色包括德米塔斯和他的同僚贊丹(Abdullah Zeydan),令人聯想到亞里斯多芬的《鳥》……這也是德米塔斯本人唯一現身的故事。但在故事裡他不是主角,而是見證者,他觀察棲居在牢房窗戶和監獄中庭的鳥兒,藉此對體系提出批判。故事中的雌鳥奮力保衛家園和孩子,儘管雄鳥只會拿她當擋箭牌,她仍挺身對抗三位警官……
――薩萊.沙辛納(Seray Şahiner),作家,《BirGün日報》

《黎明》是被監禁的政治家塞拉哈汀.德米塔斯創作的短篇小說集。德米塔斯在現有的政治家身分之外,又獲得另一個作家的頭銜,這是很重要的一點,但還有更多面向使本書與眾不同。德米塔斯觸及了許多與日常政治無法分割的問題,像是:女性議題、勞工權利、戰爭……他在一開頭將書「獻給所有遭到殺害及暴力侵害的女性」,然後開始講述故事。我們一口氣就讀完了。這些故事如此真實、如此熟悉,使我們腦海中立即浮現其他類似故事的畫面。閱讀《黎明》的過程中,我們屢屢停下來思考,跟著成為其中的角色:清潔女工娜珊、娜吉絲、傑馬爾、漢杜拉師傅……有時我們是蓓兒芬……有時我們是貼在半掛式卡車窗戶上那幅畫裡的阿蘇嫚。我們感覺到露琪亞的身體在阿勒坡被炸得支離破碎,而漢杜拉師傅的胸口一陣發疼……每個人物在我們的腦海都會勾勒出一個不同的故事,因為這裡說的是我們的故事,這裡道出的是真實。
――杜伊古.艾爾桂(Duygu Ergün),《BirGün日報》

★致力提倡和平、企盼透過民主尋求社會正義,被稱為「土耳其歐巴馬」、「新時代的哈維爾」,卻遭判183年牢刑的土耳其總統候選人,在獄中寫下的十二則中東日常生活故事
★土耳其銷售超過23萬冊,版權售出13國!
★莎拉.潔西卡.派克(Sarah Jessica Parker)熱烈推薦
★國際媒體、出版社、選書俱樂部盛讚

作者簡介

塞拉哈汀・德米塔斯(Selahattin Demirtaş)
一九七三年生,說扎扎其語的庫德族政治家、前土耳其人民民主黨(HDP)共同黨主席。政治生涯從擔任人權律師起步,並協助HDP轉變為更包容性的政黨,著重進步價值、女性主義與LGBTQ權利。滿心熱忱相信土耳其將迎向自由民主的未來。曾於二○一四及二○一八年競選總統,因自二○一六年十一月起遭到監禁,第二次參選時在獄中進行競選活動。《黎明:短篇故事集》是他的第一本小說著作,全書寫於艾迪尼最高安全級別監獄。他目前仍關押於此。

李珮華
曾任職書店店員、編輯、版權,現為翻譯及文字工作者。譯文賜教:leelois@gmail.com


塞拉哈汀・德米塔斯於二○一六年十一月入獄至今,官方對他的指控是恐怖主義。這個罪名近年來在總統艾爾段(Recep Tayyip Erdoğan)的主導下,擴大適用於任何他眼中的政治威脅。而德米塔斯確實是個嚴重威脅。他致力倡導和平,不僅代表庫德族,也為所有在土耳其希望透過民主途徑尋求社會正義的人發聲。儘管國會席次遭到剝奪,他仍藉由寫小說與外界持續保持對話。
德米塔斯在鄰近土耳其西界的牢房裡決定提筆時,想必明白他正追隨一個輝煌的傳統。首先,他肯定會憶起土耳其最偉大的詩人希克梅特(Nâzım Hikmet, 1902-1963,土耳其詩人、劇作家、小說家,被稱為「浪漫共產主義者」及「浪漫文藝復興人」,因讚賞蘇聯社會主義制度,多次遭土耳其政府逮捕,後流亡蘇聯並於莫斯科郊外因心臟病發逝世),正是在獄中寫下最撼動人心、歷久不衰的詩句。他也會想到奧爾罕・凱末爾(Orhan Kemal, 1914-1970),這位紀錄被剝奪者故事的作家,與希克梅特關押在同一間牢房,並在他的指導下完成第一篇小說。索伊莎(Sevgi Soysal, 1936-1976)以幽默而溫暖的筆調,寫下關押在女性政治監獄裡的日子,想必也為德米塔斯帶來啟發。此外還有現代史詩大師亞沙爾・凱末爾(Yaşar Kemal, 1923-2015),不論在書裡或書外(獄中或出獄),都將生命奉獻給能夠想像一個沒有不公義、沒有獨裁專制的世界的人。
這些文學道路的先行者除了賦予德米塔斯勇氣,也為他帶來讀者。土耳其擁有偉大的抵抗書寫傳統,與之攜手並進的,是閱讀此類作品的偉大傳統。因為在你手中的不是一份政治傳單,而是一本短篇故事集,故事訴說普通百姓的普通生活,並透過同理心與溫柔的機智,從中映現人民的希望與恐懼。
德米塔斯出生、成長於東南部城市埃拉澤(Elazığ)。五歲時,新興的庫德工人黨(Partiya Karkerên Kurdistan, PKK)開始推動庫德獨立運動。十一歲時,庫德工人黨試圖發起全面性的庫德族叛變。整個青少年時期,德米塔斯默默見證了隨後的國內衝突――庫德工人黨襲擊警察與軍隊,國家則發動大規模逮捕、濫用刑求、滅村行動及法外處決。
暴力衍生暴力。一九九一年,德米塔斯十七歲,著名的庫德族運動者艾登(Vedat Aydın, 1953-1991)在安卡拉一場人權會議上以全母語發言,此舉引發激烈公憤,亦違反實施十餘年的語言禁令。總算有人來到權力中心為庫德族人發聲。只是好景不常。艾登遭到肢解的屍體在鄉下田間被發現,土耳其維安部隊向參加葬禮的數千人開火之後,德米塔斯決心投身為庫德族使命奮鬥。德米塔斯自安卡拉大學法律系畢業後,擔任人權律師,並成為人權協會迪亞巴克爾分會的執行董事會一員,艾登先前也曾擔任此會會長。德米塔斯很快就博得「骨頭」的暱稱,因為他總是鍥而不捨地尋找PKK戰士的遺骨,將之送還遺屬安葬。不宣而戰的戰火持續肆虐,眼前仍不見終點。
二○○七年,德米塔斯以無黨籍身分首度贏得大國民議會的席次。當時艾爾段已擔任總理四年,其主要盟友為伊斯蘭教士葛蘭(Fethullah Gülen, 1941-)。葛蘭雖流亡美國賓州鄉間,實則主掌了一個帝國般的龐大組織,旗下涵蓋學校、銀行、報社,據信土耳其各級機關都遍布其支持者。艾爾段的最大政敵,則是死硬世俗派的軍方勢力,兩者之間長期的權力鬥爭,最後在艾爾段指控三軍高階將領犯下叛國罪告終。多數被訴軍官仍囚於獄中時,庫德工人黨也遭監禁的領袖表態願意協商停戰。隨著談判進展,德米塔斯的聲音越來越有分量,不僅在談判桌,在公開場合亦然。他倡導和平,致力推動一個土耳其人與庫德人能合作並存的國家,以他的話來說――「共同攜手,拯救土耳其癱瘓的民主體制」。
二○一二年,德米塔斯參與創建人民民主黨(Halkların Demokratik Partisi, HDP),支持者很快擴及庫德族基本盤以外的選民。教育程度較高的土耳其人,尤其年輕族群,對於該黨擁抱多元文化政治、主張和平和解、性別平等理念感到認同。性別平等的實踐亦反映於政黨的組織架構,他們效法德國綠黨的共同領導制度,各層級的領導職皆由一位男性及一位女性共同擔任。二○一四年,德米塔斯站上黨內最高位置,與女性同僚尤賽達(Figen Yüksekdağ, 1971-)共同擔任黨魁。其黨內規章亦要求成立具自主權的女性議會,肩負將女性議題全面融入政黨運作的任務。女性議會在提名參選人階段發揮了重要的影響力,為鼓勵女性挺身參與,將女性登記參選的費用設定為男性的一半。
二○一五年六月,人民民主黨投入第一次普選選戰,最後贏得百分之十三的總票數,在大國民議會五百五十席中拿下八十席,排名第四。若非受阻於當時政局的其他權謀角力,這項空前的勝利無疑會為土耳其的全國政治開啟新頁。艾爾段在肅清軍方敵對者、以自家人馬代替後,控制了軍隊勢力,越來越走向專制獨裁。他拋棄先前的多元化論調,重回舊時的單一民族主義,越加強化了庫德理念支持者的不信任感。鄰國敘利亞的內戰,尤其庫德族戰士(在西方因壓制伊斯蘭國而備受欽佩)的處境,即是危險的例證。再一次,坦克駛入東南部庫德族區的城市,宵禁頒布,且往往長達數日,迫使居民在烽火肆虐、糧食飲水有限的情況下受困家中。家園在戰火中化為斷垣殘壁時,甚至無法為死者安葬。
與此同時,安卡拉當局的伊斯蘭主義勢力結盟瓦解了。親葛蘭的司法界及警界,針對艾爾段的正義發展黨(Adalet ve Kalkınma Partisi, AKP)發起一連串大動作的貪腐指控。土耳其最大的兩個伊斯蘭主義組織至此反目為敵。
其後,二○一六年七月十五日,爆發了一場極其詭譎、血腥的政變,儘管土耳其過去不乏不尋常的政變,此次仍屬史上少有。政變從一開始就在網路上即時轉播,短短數小時內遭到弭平。震怒的艾爾段旋即大舉整肅異己,不論是實際的反對者或他認定的潛在敵人,皆在其列。他對庫德族區重新主張國家控制,遭遇任何反抗,都以不成比例的武力進行殘酷鎮壓。到了該年十一月,德米塔斯與其他同黨領袖遭到逮捕,被控為庫德工人黨散播宣傳,德米塔斯對此罪名斷然否認。
政變未遂後三年,土耳其成為全世界監禁最多記者的國家。成千上萬的公務員、教師、學者失業或面臨刑事調查,公部門以外也有許多人僅僅因為小孩就讀的學校或使用的銀行服務有問題,而遭受同樣命運。
有少部分艾爾段的批判者成功逃出國,許多人則是護照遭到撤銷或限制出境。凡被扣上「叛國者」或「恐怖分子」帽子的人便難以再找到工作,估計現在有超過一百萬土耳其公民陷入人稱「民事死亡」的處境。鄰居迴避、就業碰壁,也無法到國外重新生活,就此墮入貧困,孤立無援。
其中庫德族區域受創最為慘重。作家暨藝術家拜莎(Nurcan Baysal)寫道:「今天,如果你去到庫德族區域的城市,你會看到市政大樓、警察局及公家機關前方架設著拒馬;你會在街上看見坦克、武裝車、警察與身負重裝的士兵;你會目睹城市殘破傾頹,人民流離失所;你會在錫爾納克(Şırnak)與哈卡里(Hakkâri)的外郊看見人們棲居帳篷;你會發現成千上萬的教師、醫生、學者、作家、記者沒有工作。路上到處都是檢查站。監獄裡,四到六人同擠一張床,因為監獄人滿為患。」然而,正如她繼續指出的,國際上仍難以獲知這些情況。幾次大動作拘捕外籍記者的事件之後,已經很難在這些地區發現國際媒體記者的蹤影。
艾爾段掌控了所有國內主要媒體,大量運用監控科技,意味著沒有人能冀望使用社群媒體而不被察覺。然而,《黎明》於二○一八年春天在土耳其出版,至今已銷售二十二萬本。最近一次書展,有二十位作家挺身代替無法出席的德米塔斯簽書,排隊簽名的隊伍延續了六個小時。
對土耳其的讀者而言,作家德米塔斯的魅力,也同樣是德米塔斯作為政治人物所展現的特質:幽默感、對平凡人的惻隱之心、長期支持女權,以及與土耳其年輕世代的連結――熟稔網路、貼近世事、追求更大的個人與政治自由。不過最重要的,讀者珍愛這位作者,因為選集的每一篇故事都透出可貴的希望之光,不論處境多麼黑暗,儘管近年來遭受種種倒退挫敗,土耳其殘破不堪的民主仍有一線希望,只要土耳其人與庫德人能夠學習攜手合作。
故事裡,生命的嚴酷總是隨時逼近。然而不管他的角色身在何處――在獄中或在巴士後排、在墓園緬懷死者,或在廚房向母親道歉――都是想像力豐富、聰明巧妙的說故事人,敘事間充滿日常語言的音樂性,並且無論如何都會找到力量,繼續前進。「只要懷抱勇氣與決心邁步向前,有時候你可以比車子還快。」其中一個角色說:「艱苦的日子總會結束,老媽,一定會的。」另一個角色坦承兒時頑皮行徑之後說:「我滿懷感激親吻妳的手,」他繼續說,「以及天下所有母親的手。」
不熟悉德米塔斯的讀者,恐怕會認為這些文字不夠誠懇。事實上,德米塔斯從一開始就將女性――無論是母親或女兒,勞工或專業人士,社運者或選民――視為促成改革的強大力量。他也深知女性在土耳其面臨的危險,這在本書的同名篇章裡反映得再清楚不過,那是一篇關於「榮譽處刑」的故事。
受害者的名字叫雪荷(Seher),在土耳其語裡就是「黎明」的意思。但是故事裡沒有光,只有被迫殺死親姊姊的男孩的悲痛。男人中只有他要獨自承擔良心的苦責,這似乎不會為他的母親與妹妹帶來多少希望。但是德米塔斯,這位作家暨政治家,拒絕喪失信心。「黎明是光明自黑暗中乍現的時刻。」他被問到為何選擇這個名字及書名時回答。「黎明代表希望,每一天都重新復甦、重燃新生。黑暗自認為永恆不朽,在黑暗以為將光明澈底熄滅的時候,黎明便發出重重的第一擊。黎明是為黑暗劃下句點,宣告光明開展的時刻。」
二○一八年六月的最近一次總統大選,便給了德米塔斯這樣的時刻,儘管選舉最後由艾爾段勝出,或許還涉及不正當操縱。德米塔斯的政黨推舉他為候選人後,由他的家人和律師透過推特傳播訊息,經營線上選戰。選戰的最高峰莫過於德米塔斯從獄中發表演說的時候。他在撥給妻子的電話中演說,妻子再上傳網路,旋即在社群媒體造成瘋傳。德米塔斯最後僅獲得全國百分之八點多的票數。
德米塔斯目前面臨一百八十三年的總刑期,這或許反映了他在土耳其總統眼中是多麼危險的威脅。然而他能在獄中安頓身心,以詼諧的口吻,書寫那些他被排拒無法觸及的日常世界,則在在印證了他的精神。我們不知道他還必須忍受不公義多久。在此期間,我們有他的文字,以及他的承諾:持續寫作;頌揚我們共有的人性價值;透過翻譯,與世界各地同樣在對抗專制者與極端分子的讀者建立連結;並且提醒我們,黎明會在地平線的另一端,等待著。

莫琳・弗瑞莉(Maureen Freely)
二○一八年十一月,倫敦





作者序
我是一名政治犯,寫下這篇文字的時候,正關押在土耳其艾迪尼市一所高安全級別監獄裡。我猜想,你們大多數都不曾收到從監獄寄出的信,所以我希望你們就這樣看待這篇序文:一封從獄中寫給你的信。
我在一年十個月前遭到逮捕,當時我是土耳其的國會議員,也是簡稱為HDP的人民民主黨的共同黨主席,這個政黨在土耳其的前一次選舉中,獲得近六百萬人投票支持。我與成千上萬的異議者成為政府的清肅目標,以國家進入緊急狀態為由,將懲罰性措施正常化。政府迄今對我發動了一百零二次調查,提出三十四項不同控告。總和起來,我目前面臨一百八十三年的總刑期。
在西方國家,監獄一般而言是犯罪受罰之處,在土耳其則完全是另一回事。監獄的高牆之內,現在正囚禁著大量有能力、受過教育的人民,足以滿足任何一個中型現代國家的需求。我身為人權律師,曾經數年堅持不懈舉報土耳其監獄的人權侵犯案例,因此我可以完全肯定,並帶著極大的沉痛告訴各位,自一九九八年成為律師以來,我從未目睹人權像現在一樣,如此頻繁而持續地遭到踐踏。現在的土耳其,有人挺身反對政府高漲的獨裁主義,就會迅速被監禁。他們可能是推特發文被視為批判當今政權的異議者、揮舞反抗標語的大學生、忠實報導的記者、參與和平請願簽署的學者,或是為公共利益服務的國會議員。政府相信連坐懲罰政策將能有效壓制「外面的」數百萬異議分子,他們所處的世界無異於半開放的監牢。於是入獄近兩年期間,我不曾疑問自己為何淪落至此。如同其他許許多多關押在土耳其監獄中的異見者,我也同樣在為和平與民主化付出必要的代價。即使被迫在獄中度過終生,我對於捍衛和平、民主與人權之權利的信念堅定不移。
今日世界普遍認為文學與政治是兩個獨立的領域,我從不認同這樣的觀點。讀者或選民對於作家或政治人物的期待,本質上並無二致,都是希望獲得啟發。兩者都被期待能夠創造意義、仔細觀察所處的社會,並且反省社會面臨的議題。最終,尤其在壓迫政體之下,政治人物背負的責任,與以社會福祉為優先的知識分子所背負的責任,不會有太大差異。
事實上,同時身為政治家與作家,我始終相信我們的鬥爭行動必須在兩個層面實踐。首先是在語言領域裡進行的智識鬥爭,這個領域自然包含文學。而目標在於重新奪回和平、民主、人權這些日復一日被侵蝕殆盡的概念,讓它們脫離政府與制度性政治設下的虛假界線的限制。一般常言,這些價值是已開發國家與壓迫政權,西方與東方之間的區別,然而在西方國家政府,它們卻經常被送上政治與經濟利益的祭壇,成為犧牲品,情況屢見不鮮。寫作當前,政治危機在世界各地爆發,而這正是關鍵核心。
今天,我們必須設法對付一個扭曲至面目全非的政治論述,必須解決政治訴求遭到以和平穩定之名強制噤聲的處境,以及名為「發展中民主政體」的政權卻不正當操縱選舉、踐踏公民自由的事實。有些人會認為,在動亂困境中訴諸文學的角色不免過於天真。我難以苟同。文學,這個無疑構成了任何文化骨幹的藝術形式,不僅仍居於批判思考的先鋒,其催化出的想法與情思更可以反過來創造政治改革。切莫忘記,只要我們繼續為文字注入活力,文字便不會離棄。
我們必須恢復文學的轉化角色。我們有能力以和平、民主、人權概念,以及其中固有的價值為核心,創造一種新的語言。為了達成目標,只有政治運動是不夠的,必須也在智識和藝術層面投入。亦即,找到一種新的發聲方式,來對抗已發展國家的民粹主義崛起,來迎擊世界各地不斷增加、嚴重程度更勝以往的專制政權。假如我們認真看待使命,就必須先誠實自我檢視。因為民主危機不僅該歸咎於政府政策,社會本身組織力不足、無法制衡政府權力也有責任。
今日許多國家,尤其中東,對性別、宗教、族群認同的箝制令人極為擔憂。為了生存,我們變得退縮沉默。在社會束縛之下,我們開始自我孤立。我們需要的是新的鬥爭形式,使我們得以拆除禁制的高牆。不過新的反抗手段究竟該如何成形,絕不可能僅由我們決定。
創新與創造是一種合作的過程。自古以來,推動公平與正義的奮鬥,其創新變革都源於各種想法、情感與集體行動的交會。換言之,是那些不怕為進步政治而犧牲、勇於接受新觀念的男男女女的作為改變了世界。儘管我們今日面臨嚴峻的挑戰,民主體制在許多國家依然蓬勃發展。然而,那些確保民主正常運作、促進和平、保護人權的制度並非自動產生,而是過去長期的社會抗爭奠定的基礎,歷程充滿了犧牲與協商。如同女權運動一路以來承受無以計數的壓力,從一波轉進到下一波,又如民權運動為了廢除種族歧視政策付出極大的代價,今日專制政權之下的人民,也在為自由、為民主付出高昂的代價。現在端視我們如何以非暴力公民反抗的信念為基礎,在這之上開闢新徑。而所謂非暴力抗爭,在對抗壓迫性的措施時,會毫不猶豫做出犧牲。此外,我們也必須開創一種普世的政治語言,不論在先進國家或專制政權之下,這種語言都能讓人們的心靈產生共鳴。我衷心相信,領導這場終結不公義與不平等的戰鬥,並開創新政治語彙的,會是女性、年輕人及被壓迫者,東西方皆然。
本書輯錄的故事皆以平凡人物為主角,由一位爭取自由平等的政治家,在遭到專制政府不正當監禁後寫就。書中有一些片斷是我的親身經歷,這些過去,在入獄期間從記憶深處重新浮現。多數政治家都相信洋洋灑灑、華麗恢宏的論述能傳達偉大的真理。我不一樣,我始終相信人類故事的力量。雖然身陷囹圄,但我知道有千千萬萬個德米塔斯在外面奮戰。德米塔斯在地底礦坑,在工廠。他在演講廳,在廣場,在參加集會。他在工地,在罷工,在抗爭。他剛被解僱。德米塔斯失業而貧困,他年紀很輕,他是女性,他是小孩。他是土耳其人,他是庫德人,切爾克斯人。他是阿拉維派,是遜尼派。不管他是誰,他鬥志高昂,信念堅不可摧。我的政治參與圍繞的核心,並非崇高理想或抽象符號,而是一般人能夠改變世界的一般人。

塞拉哈汀・德米塔斯
土耳其艾迪尼高安全級別監獄
二○一八年八月十七日

目次


作者序
骨子裡的男人
雪荷
清潔女工娜珊
不是你想的那樣
問候那雙黑眼睛
致監獄信件審查委員會
美人魚
阿勒坡烤肉
阿蘇嫚,看妳做的好事!
算舊帳
像歷史一樣孤獨
燦爛的結局
附註

書摘/試閱

阿勒坡烤肉
「看來我錯了,人生相當漫長……」
這次事件有任何不尋常之處嗎?我不覺得。在中東,這不過是普通的一天,一顆炸彈或一件炸彈背心在某處引爆,留下數十具殘破的屍體,炸毀一座貧民區的市場。
死亡人數:68。請念出來:六十八。
三天前那場爆炸的數字是四十三。或許死亡果真稀鬆平常,是我們小題大做。無時無刻都有人死去,而且是大量死去。今天下午在阿勒坡的爆炸,對澳洲人不會有同樣的衝擊,他們那時正在雪梨的餐廳相聚共進晚餐。在多倫多,趕著上班的加拿大人甚至還不曉得有這件事。他們遲早會知道,但大多數人最多只會讀新聞標題,畢竟,不過又是一場平凡無奇的爆炸。阿勒坡是距離土耳其哈塔伊省最近的城市,近到哈塔伊人當時若仔細聽,甚至能親耳聽見爆炸聲。
哈塔伊最負盛名的,就是開胃菜和豐富多樣的菜色。過去曾有眾多文化在這塊古老的土地留下足跡,因此哈塔伊的菜餚集各家之大成,任何你想嚐到,甚或想像不到的美食,這裡應有盡有。自古以來,哈塔伊的人民便將在此生活的阿拉伯人、亞美尼亞人、亞述人、土庫曼人、庫德人、土耳其人、波斯人和希臘人享用過的每一種佳餚紀錄下來,以備不時之需,結果這些全成為他們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滋味。要是造訪哈塔伊卻沒好好品嚐當地美食,絕對是莫大的損失。
六十八人喪生。
哈塔伊的阿拉伯人有一道人稱阿拉伯烤肉的名菜,堪稱真正的藝術。你實在該去漢杜拉師傅的店裡嚐嚐這道菜,那是老市場裡一間破舊的工人餐廳,漢杜拉師傅本人活脫脫像是小說裡的角色,典型的小生意人。餐廳越來越受歡迎以後,開始吸引觀光客上門,這肯定讓漢杜拉師傅感到些許不安,因為有一天,他為了裝飾店面,買了六棵塑膠樹擺在餐廳裡。其實,這是對街理髮師薩德里出的主意。
「大哥,您該打理一下門面了。」他說。「這條街已經引起觀光客注意,如果大家把店裡弄得漂亮些,我敢說人潮很快會蜂擁而至。」
漢杜拉師傅認為很有道理,才有了那些塑膠樹。餐點沒變,只是現在可以在人造森林裡享用。唯一的問題是,那些樹實在太假,使用的塑膠又廉價,甚至黏著結塊的灰塵。於是乎,樹確實營造嶄新氣氛,只是與原先設想不盡相同。不過沒關係,餐點是美味一如既往。
六十八條生命。
餐廳只有一位服務生,他是漢杜拉師傅的姪子,就算同時照應全部七張桌的客人也游刃有餘,不流一滴汗。他從小就在那裡工作,至今整整十九年,名叫貝雷基。他有兩個孩子,妻子去年死於車禍。所謂車禍,可不是她駕駛名貴跑車失控翻覆。這位可憐人,竟在大街被公車撞上當場殞命,那種次等公民專屬的廉價死法。貝雷基是名敬業的員工,對師傅萬分崇拜。他在工作上傾注最高的熱情,端上每一道菜的姿勢都力求優美。他會因顧客的滿意而欣喜若狂,甚至客人眼中閃過一絲愉悅的光芒都令他雀躍。你選菜單上任何一道都不怕踩雷,只是這烤肉的美味著實只應天上有。
六十八具支離破碎的屍體。
這裡的用餐價格也是出乎意料地可親。先前我與幾位朋友造訪,點了滿桌子菜飽餐一頓,看到帳單時還以為算錯,因為實在太便宜了。最教我吃驚的是,漢杜拉師傅總是如此沉著鎮定,無論店裡有多忙,他始終不為所動,一貫從櫃檯後方俐落裝盤、遞給貝雷基,表情沒有絲毫改變。我曾經一個星期內去漢杜拉師傅的餐廳三次,每一次都是相同情景。
漢杜拉師傅的家族來自阿勒坡,他祖父帶著家人搬到哈塔伊,至今六十多年。這裡所有人都認識他們,餐廳也是代代相傳的家族事業。他的叔叔們在阿勒坡的老市場經營布店,戰爭爆發前,他們還經常互相拜訪,戰亂一起,這些親戚跟許多人一樣紛紛逃到哈塔伊。漢杜拉師傅在自家兩層樓房的花園裡搭建一座帳篷,讓所有親戚住進去,總共四十七人。鑒於當時的情況,漢杜拉師傅不得不央請樓下的房客離開,等他終於搬走,才多騰出一點點空間。
漢杜拉師傅從未結婚。小時候,父親經常帶他去阿勒坡,在那裡他遇見表妹露琪亞,瘋狂愛上她。露琪亞十六歲出嫁,他便將內心完全封閉,不再愛任何人。如今,露琪亞與她丈夫和兩個小孩,就住在他家一樓的房間裡。每天早上漢杜拉師傅都飛奔出門,以免不小心撞見露琪亞。無論如何,就算露琪亞對他還有感情,一切都太遲了。露琪亞美麗依舊,他連看一眼都難以消受,真的忍不住看了,又渴望更多。而所謂的「看」,充其量只是每隔幾天,兩人巧遇時,極其短暫的匆匆一瞥。漢杜拉師傅一直感到坐如針氈,彷彿他倆在策劃祕密行動,隨時可能遠走高飛,將所有人、所有一切拋諸腦後。
六十八人死於非命!
正因如此,漢杜拉師傅盡可能減少待在家的時間,總在其他人都睡著以後的夜深才躡手躡腳進屋,溜上自己的床。他害怕有人察覺他的心思,他擔心自己經過多年對露琪亞重燃的愛火在他人眼中過於顯露,甚至因此不再與貝雷基交談,雖然原本兩人就聊的不多。
他不希望有人發現自己熾烈的欲望,而欲望的對象就住在樓下,但他也渴望每每的驚鴻一瞥能停留更長一些。每晚他都在腦中將那些掠眼瞬間延長再延長,長到將他寂靜的世界團團包裹,終至催他入眠。意識到她也在這擁擠的蜂窩裡,呼吸同樣的空氣,究竟是折磨或是寬慰?但你知道這個問題無解。一如俗諺說,大地別無選擇,只能承接天空贈與的一切……於是這麼多年後,他們共處一個屋簷下。不管多麼努力,他都無法喝阻那隻棲息屋頂的希望之鳥鳴唱。白天時,要趕走那喋喋不休的傢伙還算容易;一旦爬上床,獨自一人,閉上雙眼,便完全無法讓那聲音停歇。即使在睡夢中也不得安寧。夢裡,鳥兒變得越發大膽,甚至厚顏無恥。更糟的是,隔天還得醒來面對另一天。「今天早上我要從容一點出門。」漢杜拉師傅對自己說。「或許,有可能,我可以再偷偷看她一眼……噢,不!別再痴心妄想。」
阿勒坡的市場宛如停格的電影場景,時間凍結了,攤家販售的只有絕望。開戰後,市場的歡笑、色彩、氣味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醫院病房般的肅穆氣氛,人們只去買賣少許的食物,除非必要不會涉足。
六十八具支離破碎的屍體,露琪亞是其中之一。兩天前,她與丈夫將孩子留在哈塔伊,回阿勒坡的家再多帶一些行李。當時,他們去市場買晚餐的食物。你知道,哈塔伊的甜點「庫納法」也赫赫有名嗎?
「真主至大!」攻擊市場的凶手大喊,接著引爆身上的炸彈。在阿勒坡,露琪亞的身體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時候,漢杜拉師傅在哈塔伊的自家餐廳後面,跪在木製祈禱墊上進行禮拜。「真主至大。」他俯身敬拜。同時,他感到胸口一疼。「我肯定是老了。」他嘆息著。
起司是決定庫納法風味的靈魂,當然,在哈塔伊有自己獨特的作法。有客人在漢杜拉師傅那裡點這道甜點的時候,他會請隔壁傑米爾師傅的庫納法專賣店直接送過來。漢杜拉師傅自己做的庫納法也是極好,不過傑米爾師傅一開業,他就不再販售。店裡的生意夠好了,再搶鄰居的地盤似乎不太厚道。不過,假如你的目標是全哈塔伊最棒的庫納法,應該造訪長市集裡的「哈塔伊庫納法甜點舖」。
屍塊散落一地,露琪亞的丈夫從中翻找,憑藉黏附著屍塊的衣料,揀出幾塊妻子的遺體。漢杜拉師傅無法參加她的葬禮,甚至也無法到她的墓前。露琪亞下葬後的晚上,漢杜拉師傅鎖上餐廳大門,吞下藥櫃裡能找到的每一顆藥,和著咳嗽糖漿全數沖進肚裡。餐廳暫停營業三天哀悼。
餐廳現在由貝雷基經營,僱用露琪亞的丈夫朱馬當服務生。露琪亞的兩個孩子負責打掃,總是能看到他們忙進忙出。假如你來到這個地區,請務必一訪貝雷基師傅的餐廳:那道阿拉伯烤肉的滋味,美妙一如既往。
畢竟,哈塔伊菜可是世上歷史悠久、源遠流長的菜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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