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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閨閣記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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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作者姚霽珊,又一部古裝推理宅鬥作品。

三司會審,御前辯護。
賭上御賜金牌被繳回的後果,
她也要用盡全力,為世間或無辜受害、或命運坎坷的女子,
找出證據,拚出一條活路!

成國公府二房的一家之主,
陳瀅那失蹤多年的爹回歸的消息,
已足夠震驚京城。
陳劭傷了腦,失了記憶也就算了,
更勁爆的是,竟有一妾室帶著孩子兄長找上門來!
這下一向單純無爭的二房,整個亂了。

陳瀅自然是站在母親那一邊。
雖說父親待她亦有種血親天生的親近,
且那妾室一事也處處顯露有人推波助瀾的痕跡,
但不可否認,陳劭確實有什麼事隱瞞著她們,
讓陳瀅無法對她的父親完全放下成見。
就在父母關係步入冰點的時刻,
一樁暗夜裡的命案,再度讓二房處在風口浪尖!
那妾室與其兄長竟雙雙被害,而那兇手,
就直指了二房的主母,陳瀅的母親李氏……

書摘/試閱

第一章
枕霜居,便是陳劭單獨居住的小院兒。
這也是太醫院的醫囑。
因腦中血塊未散,太醫們認為陳劭不可過於激動,諸事皆以安靜為宜,最好獨居。
李氏自不會違背大夫的話,便將此前空著的枕霜居撥出來予陳劭獨住。那院子與正房僅有一牆之隔,外頭又另開了一道門戶,既安靜,又便於李氏照顧他。
陳瀅過去的時候,那連接正房的小角門兒卻是上了鎖,許是李氏怕人打擾夫君。於是,陳瀅便又轉出鳴風閣,沿著青磚牆往西走了一會,那牆上便現出了一道精緻的木扉。
尋真上前叩門,門很快便開了,應門的是個垂髫小丫鬟,十來歲的年紀,眉眼細巧、動作輕捷,名字便喚做巧兒。
「姑娘請進。」巧兒行禮後便在前引路,另有一名小童上前,將那木扉重又關上了。
陳瀅一面往裡走,一面便問:「父親醒了麼?」
巧兒尚未作答,那正房垂簾後頭便傳來一把清和的聲線:「我已經起來了。」
隨著話音,簾幕掀起,陳劭高䠷的身影出現在了門邊兒。
陳瀅忙屈身見禮,陳劭笑著道免禮,又招手喚她:「阿蠻到阿爹這裡來。」
陳瀅踏上曲廊,問道:「父親昨晚歇得可好?」
「一覺到天亮。」陳劭說道,抬手指了指廊下的竹案竹椅,俊逸的臉上神色溫和:「恰好妳來了,陪阿爹手談一局如何?」
陳瀅側首看去,便見那竹案上置著棋盤棋子,旁邊還立著個小童兒,正在燒水煮茶。
陳劭這靜養的日子,過得還是挺悠閒的。
陳瀅並不是很擅長圍棋,便老老實實地道:「女兒棋藝不精,還望父親別嫌棄。」
陳劭聞言,唇角微微一勾,剎時間笑顏乍現,似月落清輝,幾令人失神。
「無礙的,阿爹讓妳三子便是。」他似是心情甚好,說話間便已坐了下來,將裝著黑子的木碗放往對面一推,哄小孩一般地道:「喏,阿蠻執黑罷。」
看著他的笑臉,陳瀅心下生出淡淡的溫暖。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父女間的接觸多了些,二人相處較之最初自然得多。她能夠感覺得到,陳劭對她很關心,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那是血緣上的一種親近,融在骨子裡的,作不得偽。
陳瀅的唇角溢出笑來,坐下與父親著棋。

廊下微風輕拂,廊外是高大的銀杏樹,葉影參差錯落,棋枰上黑白子交接,偶爾響起一聲輕脆的落子聲,越顯得這庭院寂寂。
半個時辰後,一局棋了,陳劭的面上稍稍現出幾分疲色,將棋枰推開,笑道:「阿蠻又輸了。」
見他神情倦怠,陳瀅便輕聲道:「父親可要歇著?」
陳劭溫笑著搖頭:「無礙的,只是想著要給妳祖母請安,不可太遲。」停了停,便起了身,伸手在陳瀅髮頂輕輕一撫,柔聲道:「阿爹有東西要給妳,阿蠻且在這裡坐一坐,阿爹去去便回。」
陳瀅點頭應下,陳劭整了整衣帽,便帶著兩名小童兒離開了。
庭院中只剩下了陳瀅主僕並巧兒,巧兒回身往屋裡望了望,便上前請罪:「姑娘恕罪,因老爺才吩咐婢子把衣裳拿出來晾的,婢子要先去做事,不能服侍姑娘了。」
見她小小年紀,卻偏擺出老氣橫秋的模樣兒來,陳瀅覺得很有趣,便笑道:「妳去忙妳的,我就在廊下坐坐,不進屋兒。」
巧兒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掀簾進了偏廂,不多時,兩手捧得滿滿地走了出來,正是厚重的一撂衣裳。
見她都快被衣裳堆給埋住了,陳瀅便喚來知實幫忙,巧兒先把衣裳擱在小竹椅上,一本正經地向陳瀅行禮致謝,這才肯接受知實的幫助。
陳瀅便坐在竹椅上,看她們晾衣裳。
青色的、玄色的與灰色的衣袍,很快便將那遊廊的欄杆鋪滿,陽光投射而來,樹影與簷影交疊,衣衫上的繡樣閃著幽光,倒也有一種別致的美感。
陳瀅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瞥眼便見巧兒小心翼翼將一件半舊的青衫捧起,尋了那廊腳一處乾淨的平地,先在地上墊了一塊大白布,方將衣裳平攤其上,動作十分輕巧。
陳瀅不由有些好奇,便問:「這件也是父親的麼?」
那青衫乃是最尋常的棉布所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角都磨出了毛邊兒,與此前那些衣袍相比,明顯破舊得多,不太像是陳劭這樣身分的人會穿的。
巧兒聞言,便放下手中活計,起身躬腰道:「回姑娘的話,這是老爺的衣裳,老爺特叫婢子把這衣裳單獨拿出來晾,還叫婢子一會兒去廚下取個銅壺來,灌上熱水熨一熨。」
這話直說得陳瀅訝然。
一件舊衣裳罷了,陳劭如此在意,卻不知有何緣故?莫非,這青衫上還承載著一段足可追憶的過往麼?
心中轉著這些念頭,陳瀅卻也沒再繼續往下問,兀自喝著茶。
巧兒是才指派過來服侍陳劭的,這件衣裳的掌故,她怕是也不知道。
小院中安靜了下來,除了丫鬟們走動時的輕微聲響,便唯有風聲傳來。
陳瀅安然地坐在椅上,望著簷下綠影、籬外花枝,心情亦是一派平靜。

陳劭很快便回來了。
陳瀅這廂才添了一次茶,那木扉便被人推開,陳劭袍袖翻飛,大步走了進來。
陳瀅上前去迎他,一面觀察他的神色,卻見他面色平靜,沉邃的眸中毫無起伏,便猜測他請安的過程應該是順利的。
不過,這猜測也很可能做不得準。
做官做到陳劭這一步,自然已經修練到了喜怒不形於色,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麼來,還是相當困難的。
「阿蠻可等得急了?」陳劭溫言道,一面緩步踏上臺磯。
陳瀅便道:「這也沒過多久,我看她們晾衣裳,也挺有趣兒。」
陳劭撫袖而笑,道:「這也能看出有趣來,阿蠻果然還小呢。」語畢,又換了種哄小孩子的語氣,和顏悅色地道:「阿蠻隨我到屋裡來,阿爹有好東西予妳。」
也不知是不是失去了八年記憶的緣故,每每與陳瀅相處時,陳劭總會不自覺地將她當作稚兒。
事實上,在陳瀅的記憶中,幼年時的她似乎沒怎麼與陳劭單獨相處過,委實不知陳劭的這種態度從何而來,只能認為,這是一種潛意識表現。
二人進得內室,陳劭便從書案的抽屜裡翻出個青翠欲滴的小玉斗兒來,向陳瀅晃了晃,和聲道:「這是阿爹前幾日在個小鋪子裡尋來的,乃是前朝舊物,妳拿去頑吧。」
陳瀅早就聽李氏說過,陳劭乃是鑒定古物的高手,尤其精於玉器,只是從前公務繁忙,這個愛好便被他擱置了。
如今他賦閒在家,日常無事,便又將這個興趣重新拾起,三不五時地便要出一趟門兒,也不走遠,只在離家不遠的那片坊市轉轉。那裡有幾家不起眼的小鋪子,專賣舊物,他眼光獨到,時常能淘到些好東西。
這種打發時光的閒逛,從許老夫人到李氏,都是贊同的。
比起在家中悶坐無聊,倒不如在外頭走動走動,散散心,只消多派人跟著,別叫他被人衝撞了便是。
此刻,見陳劭珍而重之地取出這綠玉斗來,陳瀅便知,此物必定不凡,忙雙手接過,笑道:「多謝父親。」
陳劭聞言,漆黑而修長的眉便往中心一攏,攏出了薄薄的一層不豫:「阿蠻怎麼總是把阿爹稱作父親?阿爹可要惱了。」一面作勢要去奪玉斗,假意板臉:「再不聽話,這個也不給阿蠻了。」
仍舊是逗哄小孩子的語氣,帶著幾分寵溺。
陳瀅的心莫名一軟,旋即又泛起微酸。
她能夠感覺得到,對她這個女兒,陳劭是真的疼愛的。
「我說錯了,應該是謝謝阿爹。」她說道。
陳劭見狀,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髮頂,戲謔地道:「我們阿蠻難為情嘍。」
陳瀅原本倒沒什麼的,被他這樣一說,卻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在這個瞬間,她無比真切地意識到,除了夢中的那個世界,以及她經歷過的那兩世人生,現在的她,其實還只是個才滿十四歲的小姑娘。
她有父母,還有哥哥
他們都很愛她。
心頭淌過淡淡的暖流,陳瀅面上的笑容亦隨之綻開,抬起頭去看陳劭。
陳劭亦正看她,清俊的臉上,笑意溫軟,目中是滿滿的疼愛憐惜。
陳瀅覺得,她像是被一層暖暖的氣泡包裹住了,身體也像是變得輕盈起來。
「老爺,藥熬好了。」門簾忽地被人掀起,巧兒那張一本正經的小臉出現在了門邊兒。
陳劭點了點頭,語聲溫和地道:「端來吧,放在窗前涼一涼。」
巧兒應聲而去,陳劭便又轉向陳瀅,柔聲道:「阿蠻先回去吧,阿爹要吃藥了。」
他一直不大願意叫人瞧見他生病的樣子,每每吃藥,總要避著人。
尤其是親人。
陳瀅很理解他的心情。
身為一家之主,如今卻幾乎淪為二房的拖累,這個家都因他亂了套,陳劭的心理負擔,想必很重。
儘管他從未示於人前。
而越是如此,他的隱忍便越叫人心中發堵。
陳瀅沒有違逆於他,恭聲道:「阿爹好生養病,女兒先回房了。」
陳劭笑著「唔」了一聲,親陪著她出了屋門,立在階上,目送她離開。
行至院門處時,陳瀅悄然轉首,卻見陳劭不知何時已走到曲廊的盡頭,正垂頭看著什麼東西。
她腳步微頓,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陳劭看著的,是那件鋪在地上的半舊青衫。
陽光穿過廊簷,描繪出他俊秀的側顏,蒼白而溫潤。
他半低著頭,視線停落在那件青衫上,彷若在以眼神輕撫著那上頭的每一處針腳、每一根纖維,神情溫柔,似有無限眷戀。
那是極短的一個剎那。
當陳瀅提步時,他已然轉過頭,見她仍還未走,展顏一笑。
「快回吧,太陽要晒過來了。」他朝她揮手,眸底清輝未散,卻再不復那些溫柔眷戀。
好似方才一幕,只是幻覺。
陳瀅回了他一笑,轉身離去。

木扉悄然閉攏,門楣上垂下幾根藤蘿,在夏風中輕輕地晃動著,濃密的葉片間,綻著幾朵小小的紫色的花。
有細碎的香氣在院中輾轉,撲入簾幕、染上袍袖,戀戀不去。
陳劭撩袍坐在凳楣子上,望著腳下平鋪的舊衣,低垂的眸子裡,有漣漪緩緩推開、散去。
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後,他嘆了口氣,起身回到屋中。
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藥香,他端起案上藥碗,觸手處,是一握微溫。
他的笑容變得苦澀,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復又將空碗交給了旁邊的巧兒。
巧兒接過碗,將早就備好的乾淨白巾捧來,恭聲道:「老爺請擦一擦罷。」
陳劭信手接了,拭淨嘴角,便在屋中踱起步來。
巧兒捧著碗,悄步退了出去。
這房間本就不大,陳劭來來回回地走著,卻也不覺膩煩,偶爾停步沉思片刻,又或是將那案上的書拿起來翻看兩眼,再或是立在窗前望著樹影出一會兒神,旋即又是不停地踱步,仿似在等待著什麼一般。
不消多時,叩門聲倏然響起,與之同時響起的,還有大管事劉寶善沉穩的聲音:「二老爺,太醫院的藥送到了。」
陳劭的眼神晃了晃,身子卻是沒動,耳聽得巧兒前去應門,隨後便有腳步聲響起,踢踏踏踏,漸行漸近。
陳劭向那案邊的竹椅上坐了,兩手扶膝,目注著門簾,身子筆直,神情間有隱約的期盼。
劉寶善的身影很快便出現在簾邊,早有小童掀開簾子,他躬腰走了起來,巧兒跟在他身後,兩手捧著一只扁長的木匣,匣上疊放著幾封信。
劉寶善先行上前見禮,恭聲道:「稟報二老爺,此次固真大補丸共計二十丸整,是太醫院的藥童親送來的。」說著便回手指了指巧兒手中的木匣,又笑道:「門房那裡有幾封二老爺的信,小的也一併帶來了。」
「有勞你了。」陳劭溫言道,衝一旁的巧兒抬了抬手。
巧兒應了個是,上前便將手中藥匣擱在案上,復又把那幾封信單拿著,歸攏在了案旁一只精緻的小竹筐裡。
那竹筐子刷著朱漆,編織得十分細密,隱隱散發出竹製品的清香。
劉寶善家的悄悄抬頭,便見那小竹筐子裡尚有幾封未啟之信,他立時便知曉,這應該是陳劭專門用來放置信件的。
說起來,在失蹤之前,陳劭已然官至郎中,身邊自不乏故交好友,亦有幾個處得不錯的同僚。
自回京之後,他日常無事,倒是時常與這些舊友通通書信。大家皆是讀書人,這書信便也風雅得緊,有時候就是一張便條兒,或一詩、或一畫、甚或只是偶得的兩個好句子,也這般往還遞寄,倒是令這漫長的病中歲月,變得不那麼無聊了。
 「二老爺,小的這裡還有份兒清單。」劉寶善此時又恭聲稟道,旋即便自袖籠裡抽出一頁紙來,雙手呈上:「太醫院至今送的藥都在這上頭記著了,請二老爺過目。二夫人那裡小的也送了一份兒過去。」
陳劭信手接過,便問:「夫人呢?」
他問的是李氏。
劉寶善忙恭聲道:「回二老爺的話,之前二夫人把事情交代下來便回屋了,二夫人跟前的羅媽媽說,二夫人累著了,如今正睡著。」
「真是難為她了。」陳劭嘆了口氣,神情有些鬱鬱。
劉寶善不敢接話,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見他沒有更多的吩咐,便彎著腰無聲地退了下去。
巧兒見狀,亦悄無聲息地跟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了陳劭一人。
他靜靜地坐了片刻,便起身上前,拿起案上那只藥匣,提聲吩咐屋外小童:「我現下要歇一覺,你在外頭守好門戶。」
那小童脆聲應是,熟門熟路地將那屋門從外頭關上,復又回身立在廊下。
陳劭喜靜,又時常困倦,這大白天睡上一覺乃是常事,小童兒早就習慣了。
陳劭未再說什麼,轉身去了梢間。

那梢間兒四壁雪白,牆上既無懸琴、亦未掛劍。除一張朱漆榻外,房間裡家什極簡,不過一椅一案而已,盡皆陳於窗下。只此時那窗戶卻是關嚴了的,屋角蹲著只銅獸大冰鑒,散發出絲絲涼意,滿室幽靜。
這個狹小的房間,如今便是陳劭的臥室。
他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去,不緊不慢地放下兩側帳幔,又不緊不慢地鑽入帳中。
在這整個過程中,他似是忘了手裡還拿著藥匣,逕自將之帶入了帳中。
當帳幔合攏,終於置身於這片相對安靜的小空間時,陳劭的動作,忽然變得急切起來。
他將藥匣平放在榻上,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撕開那上頭的封條兒,一把便掀開了蓋子。
剎那間,匣中事物已是盡現眼底。
那藥匣內部分作了兩排,每排十格,共計二十格,皆是大紅絨布襯底,每一格裡都放著一枚龍眼大小的藥丸,外頭的白蠟裹得十分均勻,很是精緻。
陳劭並未去管那些丸藥,而是先向那匣蓋處翻找起來。
那匣蓋的反面亦襯著大紅絨布,布的中央裁開了一線,裡頭插著一個小信封,上寫著「固真大補丸用量與用法」幾個字。
這是每回送來的丸藥都會附贈的醫囑,這次也不例外。
看著那信封,陳劭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鼻翼不住翕動著,頰邊浮起兩團潮紅,身體竟在不自覺地顫慄。
抖著手指拿起信封、抽出信箋,再快速地瀏覽了一遍箋上內容,陳劭的眼睛,瞬間亮得怕人。
胡亂將那信箋丟在榻上,他一把拿過藥匣,竭力忍住心頭躁動,認真地一個一個地點數著丸藥。
先是第一排,從左到右,共數了九個數,他修長的手指在那藥格兒上點了點,隨後便以之為基準,朝正下方移了一格,再按照從右到左的順序,往回數了三個藥格兒。
隨後,他便拿起這一格兒裡的丸藥,用力捏碎封蠟。
「嗒」,一聲輕響,一張折成卷兒的小字條,自那白蠟中滾落而出。
陳劭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抬手揉了揉眼睛,復又張大雙眼看向那字卷兒,甚至還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
字卷兒隨著他的動作滾了幾滾,他這才像是終於相信了,面上瞬間湧出狂喜,顫抖著撿起那字條,緩緩展開。
「勿尋周,勿再念,各自安。」
紙條兒之上,只寫了這寥寥數字。
潦草的筆跡,字體向著一個方向傾斜著,似是匆忙間寫就,紙條兒也像是從什麼上頭臨時撕下來的,邊角參差不齊。
陳劭癡癡地望著那紙條兒,驀地伸出手,修長的手指顫巍巍地晃動著,緩緩撫過那上頭的每一個字、每一道筆劃,神情虔誠,如若信徒朝拜心目中最偉大的神祇。
就這樣無聲地摩挲著那張字條,良久、良久。
直到最後,他的眼角邊,滑下了一滴淚。
他閉上了眼睛,任由那冰冷的淚水淌過面頰,嘴角慢慢向兩旁拉扯,扯出了一個極為淒涼的笑。
「九月……初三……」他喃喃地道,語聲極輕,那淒涼的笑似在這聲音裡散開,染濕了他的雙眸:「原來你……你還記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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