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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體午餐(經典完全復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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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體午餐(經典完全復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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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時代週刊》英文百大小說
經典電影《裸體午餐》原著小說
垮世代理論教父在臺第一本翻譯著作
凱魯亞克說:「(布洛斯)寫出了繼惹內的《繁花聖母》之後最偉大的小說。」
 
《裸體午餐》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小說之一,不僅重新界定文學的定義,也重新界定美國文化。本書描述一個毒癮者漫遊紐約、丹吉爾等各城市的故事,讀來令人膽寒,主人翁最後落腳於夢魘般的跨際區荒土。

本書的寫作形式創新、文本勇於探索禁忌話題且筆力萬鈞,直接影響了美國後現代主義代表作家品瓊(Thomas Pynchon)、世界末日小說作家巴勒德(J. G. Ballard)、電腦叛客(cyberpunk)小說代表作家吉布森(William Gibson)等褻瀆文學的作家,影響力並擴及音樂、電影等藝術形態,甚至直接衝擊媒體。

《裸體午餐》經典完全復原版修正先前法版與美版的錯誤,並將布洛斯的註解穿插於原文中,附錄包括他歷年來針對本書所寫的各式評論,以及初版時刪掉的內容。是研究垮世代文學必備寶典。

〈名人與媒體推薦〉
布洛斯是文學現代主義(literary modernism)最後一個偉大的天神化身,《裸體午餐》是他最重要的作品。他大膽探索人類心靈的內在深處,不惜以自己的潛意識作為實驗園地,讓最邪惡恐怖的概念得以繁殖其中。這個兼具化學與心理的實驗讓布洛斯成為精準的預言師,呈現一九五○年代以後(後啟示錄時代)的諸種人類恐怖行為。對世事與人類仍抱有一絲幻想的人,《裸體午餐》乃必讀之書。套一句作者的話:抹消文字吧。
──威爾.塞爾夫(Will Self),英國作家,著有《偉大的猩猩》等書
 
從夢魘帶回來的戰利品。
──《紐約時報》
 
布洛斯為自己最偉大的作品命名《裸體午餐》,也就是你直視叉子末端的所見。布洛斯筆下豐富多采,他的作品旨在揭露舒適的共謀假象,讓我們直視叉子的末端──真相。
 ──J.G.巴勒德(J.G. Ballard),英國作家,著有《超速性追緝》等書
 
此書極端美麗又富含細膩瘋狂的洞見,狂野,極度幽默……美國作家中,唯有布洛斯堪稱是「天才附身」。
──諾曼.梅勒(Norman Mailer),美國作家,兩屆普立茲獎得主
 
極盡嘲弄現代美國生活的虛假、原始、惡毒,致力抨擊國家的濫權、英雄崇拜、無意義的暴力、物質至上、心胸褊狹等各種形式的偽善……布洛斯在語言諧音的運用上,堪稱美國文學第一人。
──泰瑞.索恩(Terry Southern),美國劇作家,作品有《奇愛博士》、《逍遙騎士》等
 
唯有震撼之後,讀者才能理解布洛斯並不只是描寫墮落者的毒品毀滅之旅,而是吞噬你我的各種癮頭……他筆力萬鈞,在藝術上毫不讓步,致力尋找真實價值的深刻意義。
──約翰.西亞帝(John Ciardi),美國詩人
 
可能是自亨利.米勒(Henry Miller)盛名卓著的雙部曲《北回歸線》、《南回歸線》之後,最為腆顏大膽的美國作品。
──《芝加哥論壇報》
 
布洛斯是神槍手。筆下一如他的射擊那麼精準,一無所畏。
──杭特.湯普遜(Hunter Thompson),美國作家,著有《賭國風情畫》等書
 
布洛斯是個打破疆界的人。他的作品改變了我的視野,不再認為哪些題材可以寫,哪些題材不能寫。他拓展了人們對人性的認知。從這個角度講,他是貨真價實的美國英雄。是英勇的作者,也是偉大的人。
──路瑞德(Lou Reed),美國樂手
 
回想過去幾年的小說,我很訝異能夠讓我讀得津津有味且樂趣橫生的作者唯有布洛斯與納博可夫兩人而已……布洛斯乃理性時代唯一遺老,著眼於未來世界……類似所有的古典諷刺作家,布洛斯極端嚴肅──是個改革者。但是他也跟多數古典諷刺作家一樣,爆笑歡鬧與極端悲觀之情帶引他跨過寫作療傷的原始目標。
──瑪麗.麥卡錫(Mary McCarthy),美國作家與評論家,著有《國家的假面》等書
 
布洛斯是自強納生.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以來最偉大的諷刺作家。
──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美國作家,著有《在路上》等書
 
布洛斯是配上了刀槍的第歐根尼……筆下某些句子的狂野創新程度乃我生平僅見……陰鬱的外表掩飾了他的深度與廣度,對布洛斯來說,諷刺旨在嚴厲批判,幽默黑如瀝青。我認為他是這個時代最具趣味的作者。
──《洛杉磯時報書評》
 
垮世代作家中,布洛斯是最最危險的……他是無政府主義的雙面間諜,對操控人們的一切建制與從眾(conformity)手段,從政府到鴉片,他都採取毫不容情的態度。
──《滾石雜誌》
 
布洛斯似乎沉溺於一種新媒介……這個媒介美妙無比,脫離時空限制,正常的句子可以拆解破損,在猥褻淫穢中,宇宙衝破它的極限,而讀者則像狗嘴中的老鼠,被甩得暈頭脹腦。
──安東尼.伯吉斯(Anthony Burgess),英國作家,著有《發條橘子》等書
 
布洛斯的語言強硬、嘲弄、創新、自由、嚴肅、詩意,而且是貨真價實美國風。是你在電晶體收音機、老電影、陳腔濫調、詐欺騙術、報紙新聞裡聽到的語言,是如此昂揚樂觀,卻又如此徹底失敗。
──瓊.蒂蒂安(Joan Didion),美國作家,著有《奇想之年》

作者簡介

威廉.布洛斯William Burroughs, 1914-1997
垮世代(beat generation)文學三巨匠之一,被稱為垮世代的理論教父。他因販毒吸毒被判在家監禁,後與同居人逃到墨西哥,又在酒醉後誤殺妻子,被判緩刑兩年。他後來浪跡南美洲、摩洛哥,回到美國後,以《裸體午餐》一書驚動文壇,曾引起審禁官司,許多名人都為他的官司出庭作證。《裸體午餐》交替於現實與虛幻之間,極富實驗精神,初具規模的切割手法(cut-up)對後世的美術、音樂、文學創作均影響甚深。布洛斯在1984年獲選進入「美國國家藝文學會」,《裸體午餐》也獲《時代週刊》遴選為1923-2005年英文百大小說。


何穎怡
政大新聞研究所畢,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比較婦女學研究,現任商周出版選書顧問,並專職翻譯。譯作有:《乳房的歷史》、《天真的人類學家》、《西蒙波娃美國紀行》、《搖滾神話學》、《嘻哈美國》等。

名人/編輯推薦

推薦序 
布洛斯、垮世代、病毒
by 國立中央大學英美文學系教授白大維(David Barton)著 何穎怡 翻譯
 
威廉.布洛斯(William Burroughs)是垮世代運動(Beat Movement)的精神之父。他比垮世代文人凱魯亞克(Jack Kerouac)、金斯堡(Allen Ginsberg)大上十歲左右。布洛斯家族素有名聲,因為他的祖父(與他同名)發明了布洛斯計算機。哈佛大學畢業後,他的父母雖不算巨富,卻也給他每個月兩百美元的零用金。靠著這筆錢,布洛斯得以隨心所欲過活。他在三○年代前往歐洲,回到哈佛後,就讀人類學碩士學位,之後又到維也納攻讀醫學。
 
布洛斯的背景迥異成長於困頓勞工家庭的凱魯亞克,也大異紐約中產階級猶太裔的金斯堡。四○年代中期,布洛斯過著雙性戀生活。一九四四年,他與同居人瓊.佛瑪(Joan Vollmer)以及凱魯亞克夫婦一起定居紐約。布洛斯與佛瑪都是癮君子。前者有嗎啡癮,後者嗜食安非他命,也就是四○年代末期黑人爵士樂手分享的毒品世界。你可以說毒品協助垮世代文人打破心理藩籬,勇於拋棄缺乏想像力的世界,成為社會局外人。布洛斯鼓吹詳細研究毒品世界,包括大麻、嗎啡、海洛因、安非他命、中南美洲巫醫迷幻藥物雅哈(yagé)。這股巫術元素一直跟隨布洛斯,讓他在五○年代初期奔走墨西哥、哥倫比亞、祕魯,尋找雅哈之謎。
 
布洛斯的毒品實驗主要在追求布萊克(William Blake)的教誨:「如果眾妙之門豁然,萬物還得本性:即是無窮無限。」(If the doors of perception were cleansed everything would appear to man as it is: infinite.)讀者可用此句比較《裸體午餐》(Naked Lunch)書名之義:在凍結的瞬間,人人可見叉子的盡頭實為赤裸的肉。換言之,感官之門(doors of perception)滌清了,儘管永恆有如叉子盡頭的真相一般醜陋。
 
布洛斯打破的心理藩籬包括同性戀、非法藥物、非法武器販賣,最後,殺人。一九五一年,布洛斯為了逃避美國法律的追捕,落居墨西哥,一日他玩威廉.泰爾的射蘋果遊戲,失手槍殺了佛瑪。取人性命是他打破的最後一項禁忌,對他的寫作影響甚深,他曾說:「結論雖驚人,我卻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瓊的死,我不會成為作家……我長年活在被附身被控制的陰影下,瓊的死讓我接觸『侵入者』,也就是惡靈(Ugly Spirit),讓我終身陷入掙扎,寫作成為唯一的出口。」
 
布洛斯將垮世代的不法精神推到最極致。他是垮世代運動的教父與倡議者。失手殺掉佛瑪後,他逃亡南美洲,而後到摩洛哥丹吉爾,吸毒與寫作。一九五三到一九五七年間,他的重心在寫《裸體午餐》。布洛斯後來的生活就像終極垮族,整個六○年代都沈溺於毒品並長期禁慾。布洛斯著名的寫作切割技術(cut-up)是將字句切割,而後隨意重組,像魔術師的帽子戲法。切割技術有助他躲避「惡靈」,在此,惡靈也就是理性,它箝制了人類的想像力。布洛斯認識畫家蓋辛(Brion Gysin)後,更加相信切割技術的「魔力」,他開始繪畫,與蓋辛共同以切割技術創作繪畫,以及他種實驗藝術。
 
終其一生,布洛斯並未間斷跨藝術的合作,他寫作劇本也表演,他的聲音出現在電影原聲帶裡。他的音樂合作對象包括齊柏林飛船(Led Zepplin)、法蘭克查帕(Frank Zappa)、路瑞德(Lou Reed)、派蒂史密斯(Patti Smith)、門戶合唱團(The Doors)、蘿莉安德森(Laurie Anderson)、科特柯本(Kurt Cobain)、R.E.M.,並參與湯姆威茲(Tom Waits)、羅勃威爾森(Robert Wilson)合作的《黑騎士》(Black Rider)歌劇,撰寫裡面朗誦段落。
 
布洛斯見證參與了整個垮世代文化的興起與退潮。四十年來,他不僅是作家、畫家,也參與音樂等其他藝術創作。這就是BEAT。
 
所以什麼是BEAT呢?
 
蓋辛曾說:「語言掩蓋思想,真實的意義只存在於節奏中。」
 
佩德(Walter Pater)的名言則說「所有藝術都渴求音樂」,美國四○、五○年代的垮世代文化也是一個牽涉畫家、作家、樂人、表演藝術者的「音樂運動」,他們的作品都帶有強烈的「節拍」(beat)感,像鼓奏、心跳或者脈動。
 
說一個作品有BEAT,意指它很酷,聽起來很時髦。有辦法BEAT,就代表你有能力鑑賞當代的非主流藝術,包括咆勃爵士(Be-bop jazz)、抽象表現主義繪畫,以及凱魯亞克、金斯堡、布洛斯、科索(Gregory Corso)等人的作品。如果你自稱垮世代,你就知道「鳥」(Bird)指的是帕克(Charlie Parker),並且知道貝克(Chet Baker)很酷。這是了解何謂「垮」的最簡單法門,享受這些人的作品,並在繪畫、詩與爵士裡聽到音樂。
 
但是想要分析何謂BEAT,必須先了解爵士。了解爵士是在傳統音符與旋律上做即興的樂句反覆(riff)。爵士玩耍熟悉之物,讓它變得陌生。因此爵士就是BEAT,BEAT就是爵士。
 
換言之,如何玩耍文字的BEAT呢?就是用爵士手法玩耍文字的意義。誠如凱魯亞克在艾倫(Steve Allen)訪問秀中說的:BEAT代表至福(beatitude)、沐恩,也代表消沉頹廢(down)、邊緣之外(out),沒有財富與歸宿,像吉普賽人永遠在路上(on the road);BEAT也意含滾蛋走人(beat it),置身美國社會卻是局外人,以當時的情境來說,就是美國黑人。垮世代一直深受美國黑人文化影響,尤其是爵士,閱讀凱魯亞克的《在路上》(On the Road),你不時看到有關城市黑人角落的描述,或者黑人抽大麻(tea)的路邊酒棧與酒吧。垮世代容易受到美國邊緣外文化的吸引,也在其中茁壯開花。
 
垮世代拒絕二次大戰之後象徵美國夢的一切:漂亮的老婆、郊區房子、嶄新冰箱、嶄新汽車、三個孩子、一條狗、朝九晚五有退休金保證的工作。為什麼?因為這樣的生活沒有爵士。沒有讓你玩耍生命的空間。在模樣一致的郊區房子裡,如何能有即興發揮或變異的地方?美國夢的重點就是統一標準、統一價值觀。垮世代反對的就是這種對最終穩定與平靜的表象追求。
 
(有人認為病毒其實是複雜生命形態的退化,一度,它可能可以獨立生存,現在卻墮落到生死一線之隔。唯有在宿主身上,透過別人的生命,它才能展現自己的生機。這是對生命本身的背棄,墮落為無機化、無彈性、機械式的生存,這是死物質。)──引自《裸體午餐》〈凡夫俗女〉篇。
 
布洛斯誓言「抹消文字」。他在心靈實驗旅程以及切割(拼貼)技術裡發現所謂溝通(communication)只是病毒由一人跑到另一人身上,文字(word)不過是病毒的外顯形式。為了抹消文字,布洛斯的語言摻雜了褻瀆不敬、古語、俚語、切割技術,以引導讀者認識溝通的病毒本質。換言之,布洛斯的溝通著重心電感應。字面上所示並非他要傳達的意思,你得越過文字去閱讀,聆聽作品的拍子與節奏,才能明白布洛斯對「侵入者,惡靈」的攻擊。
 
跟所有病毒一樣,溝通的病毒也會突變。政府、公權力、軍事與工業的掛勾、教育系統,甚至核心家庭,都企圖利用它來控制人類成為聽話的百姓。布洛斯的寫作是疾呼反抗。讀者透過他的心電感應,可以察覺人類一旦擺脫社會控制,便有無窮的力量改變所謂的現實。巴布狄倫(Bob Dylan)曾說:「字有大小寫,譬如『知道』(Know),但是我們又知道什麼?」狄倫的結論是人類其實一無所知,他所能做的只是透過音樂改變人們「知」的方式,「知」不再是大寫K與小寫now,而是各有各的體會。所謂的知識乃是個人聆聽世界的能力。布洛斯對美國文學的影響便來自「聆聽」的立場。純粹閱讀《裸體午餐》,你不免覺得反胃、困惑、乏味與迷失。但是如果你能聆聽文字下的BEAT,你便聽見難以想像的幽默荒謬痛苦孤寂,以及靈魂迷失的暗夜,這是本書的核心,也是它對美國文學的最大意義。
 
就像培根(Francis Bacon)的畫作〈人與肉〉(Figure with Meat),布洛斯的作品也是得超越理性的現實主義,從五內去品味。閱讀布洛斯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他的描述具象化。想像自己置身於肉品包裝廠裡的妓女戶。「性」常受欲望與美的幻象蒙蔽,布洛斯筆下的性讓你明白撇除幻象,性慾如何得到直接的滿足。布洛斯對慾與肉的強力描述,讓人覺得肉體炸翻了傳統的欲望。就像抽象表現主義繪畫,改變了美國人對藝術之美的認知。就像切割技術,《裸體午餐》的每一頁都在解剖人與動物的身體。在這個脈絡下,你可以說布考斯基(Charles Bukowski)承襲了布洛斯的精神,專注於對墮落身體的追求。儘管後起之秀有《絕對零度》(Absolute Zero)與《美國殺人魔》(American Psycho)之作,它們對禁忌的突破都未能超越布洛斯。
 
在布洛斯之前,美國有米勒(Henry Miller)、法國有塞琳(Louis Ferdinand Celine),但是要談布洛斯的脈絡來源,不得不談布萊克(Jack Black)。他的《難以勝天》(You Can’t Win)是美國文學史「失落的巨作」。這本描寫嗎啡毒癮、越獄生涯、偷拐搶騙,尖酸呈現美國二十世紀初刑罰體系的書於一九八八年重新面世,布洛斯寫序。他說:「我引用此書的人物與場景,如果你能憑記憶引述它的句子,逐字不變,五十年不忘,它勢必是本好書。」布洛斯借用布萊克最多之處是社會邊緣人的書寫,這些人儘管對社會「毫無價值」,依然堅守自己迥異於中產階級的價值觀(無論好壞)。這是布洛斯對文學史的最大貢獻。
 
時至今日,許多人依然視布洛斯為「美國的薩德」。他的作品也素以「無法翻譯」著稱,因為使用太多俚語,穢語,以及古典典故。但是只要讀者願意給布洛斯一個機會,持續閱讀他的其他作品,便能逐漸了解這位二十世紀美國最重要的「反英雄」。
 
布洛斯就是你最佳的「防毒軟體」。


赤裸者與萎縮的夢
by 元智大學藝術與設計學系專任教授暨作家 阮慶岳
 
布洛斯的這本《裸體午餐》,與金斯堡的《嚎叫》、凱魯亞克的《在路上》,毫無疑問地,一起譜出了令人念念難忘的六○年代「垮世代」文學三部曲。
 
他們三人所掀起的這股時代波濤,應該是二次戰後最震撼人心(可能是僅有的一次)、能夠成功為人類集體靈魂發出的文學吶喊聲。在我看來這三部曲各有其意涵,金斯堡的詩集《嚎叫》,是對過往與現今一切制約的絕對對抗及否定,凱魯亞克的小說《在路上》,則是充滿獨行勇氣、朝向未知荒蕪文明邁步的浪漫宣告,而布洛斯的《裸體午餐》一反其向,是想藉由徹底沈淪,以意圖求得自我終極救贖的大膽交易與嘗試。
 
三本書惚恍對話,共同為時代鍊金兼指路。
 
其中,最難破解的自然是《裸體午餐》。首先,是這書放棄我們所熟悉中產/知識份子的優雅語言,直接引入社會底層人物的各樣俚語與暗話,拉大了語言與讀者的熟悉距離,同時注入一股強勁也新鮮的奇異味道,而究竟是辛羶或甜蜜,難以辨明。另外,就是看來章法全無的結構模式,讓初讀者會有入迷宮或是面對四散拼圖的錯愕與驚慌感,並感知到恰如他所說的「你可以從任何交叉點切進,開始閱讀《裸體午餐》」,有如在捕捉無因無痕的什麼神啟話語。
 
布洛斯對此有著說法:
《裸體午餐》一書跳出書頁,噴向四面八方,有如萬花筒裡的景觀。它是一個組曲,由曲調、街頭嘈雜聲、屁聲、喧鬧歡叫聲、商家拉下鐵門聲、痛苦感傷的尖叫聲、被害者的吶喊聲、貓兒的交合叫春聲、鯰魚離水的哇哇聲、墨西哥巫師服用肉荳蔻陷入迷幻狀態的喃喃預言聲、蔓陀羅草被扭斷脖子的大哭聲、高潮時的嘆息聲、海洛因有如黎明降臨飢渴細胞的默默聲、開羅廣播電台喧囂如煙草拍賣會的疾呼聲,還有齋戒月的笛聲,它像風扇吹拂病焉焉的毒鬼,聲音類似灰色黎明時刻的地鐵站扒手以手指輕巧摸索醉酒客身上折疊鈔票的窸窣聲……。
 
是的,各樣鮮明意象不明所以地蜂擁而至,有如走馬燈般連續不歇的幻覺,穿進又穿出。是的,每個入口都是出口,每個出口同是入口,每次出入既是凝看也是批判,難分也難明。
 
是一個可以在意識裡無限蔓延、因而忽然在現實裡萎縮不堪的夢境。
 
那麼,布洛斯究竟意圖何在呢?
 
我讀本書前半段的時候,會屢屢想起來惹內的《繁花聖母》。二者都對中產階級倚賴至深的理性意識做出嚴重反批,對因此而生的意義性/道德觀/價值系統徹底作顛覆,於是也同時挑戰與探索黑暗/腐敗/醜惡的核心所在。我覺得布洛斯在寫此書時,惹內的《繁花聖母》是存在於他的腦海裡的,尤其是前半本書,他的意圖有可能是致意,也可能是一種對自我的挑戰。
 
當年為布洛斯謄稿的凱魯亞克,四年後在給友人的信上說:「(布洛斯)寫出了繼惹內的《繁花聖母》之後最偉大的小說。」暗示了二者的姻緣關係,也給予《裸體午餐》極高的評價。
 
這二書固然有其呼應處,但也各自代表了其獨特的意義。二者皆是以破碎的結構及下流的底層語言作鋪陳,然而惹內卻屢屢以極度詩意的語言切入作化解,在高貴與卑賤間徘徊遊走,對天主教所代表的聖化與救贖,也頻頻作出依舊祈求與盼望的信徒跪禱姿態。相對於惹內,布洛斯則露出對沈淪與自棄的絕對迷戀,對人間一切不堪現實處境的無悔沈溺,以及對所謂神啟與救贖的唾棄,或說是他認為唯一的神啟與救贖,只能源於自身的內在,而非那個既可疑又不可信的遙遠上帝。
 
簡單的說,惹內與布洛斯雖然站立的位置點很接近,但惹內探望的方向,是即將沈淪消逝的古典精神,這包括基督教與希臘文明的傳統,因此《繁花聖母》真正透露出來的,是一種極大的哀傷與惋惜,一種不可挽回的悼念感。而布洛斯望去的方向,卻是戰後無限開拓的荒蕪現實人間,古典的一切早已於他是廢墟,無意也無足回顧。這樣的心情,比較像是彌爾頓寫《失樂園》裡,被逐出樂園外後,亞當與夏娃當時的心情:
 
兩人回首悵望著剛才還是他們幸福住家的樂園東側。在它上面有一柄劍,轉動生焰。門口則充滿了可畏的面孔和烈火似的武器。亞當和夏娃黯然垂首,默默流淚,悵然離開!
世界展現在他們面前,他們將在那裡卜居。一切都謹遵神意。兩人心情凝重的走著,走向伊甸,走向蒼涼的人生……。
 
是一種面對蒼涼人生的態度與心情吧!
 
這部分其實也可拿來與喬哀斯的《尤里西斯》,作寫作方式與其意義的聯想與對比。二者同樣以非理性的意識作為書寫導航器,藉以積極捕捉內在心理潛藏的未明脈流。但是喬哀斯頻頻想作對語的,依舊是那一去不復返的古希臘文明,一個早於基督教的西方文明傳統,一種即將被「現代性」所摧毀的古典精神與神話氣息,而這部分對布洛斯而言,早就蕩然無存,他面對的是「後現代」的廢墟與荒蕪感,是一個等待重建與回答的空無新世界,一切都必須重頭再來。
 
關於書寫,布洛斯在書末這樣描述:
作家只能寫一種東西:就是運筆當時他的感官所知所覺……我只是個紀錄儀器……不妄想強加「故事」、「劇情」、「腳本」……目前為止,我只成功「直接紀錄」了某些範疇的心理運作。這些範疇,我也只發揮了部分潛能……我可不是取悅眾人的藝人……。
 
布洛斯的確無意取悅人,某個程度地,我們甚至可以見到他其實具有與惹內及喬哀斯,相當類同的反溝通個性,這其實也透露了他們三人對溝通的不相信。喬哀斯與惹內所懷疑的溝通者,自然是那個令他們失望、也同時期盼的耶穌基督與希臘神話。那布洛斯的對話者是誰呢?當然不是上帝,在這裡反而暗示了一個替代的新神,也就是本書書寫主軸的毒品。的確,毒品是本書真正的主角,一切都繞著它對話,一切皆因它而生,也因它而亡。
 
毒品就是布洛斯膜拜的神,與同時唾棄的魔鬼。或者我們也可以把這本書視作一趟宗教之旅,並且上帝果然如約重返,只是牠此次卻以毒品為冠冕與寶座。重返的上帝允諾我們無盡的自由,而用來制約我們的魔鬼與天使,卻同樣就是那毒品。布洛斯說:「海洛因就是家,是水手返回故里,與男妓行騙後的重返地。」可是這歸返地,卻屢屢讓他生出迷失感,在書中他寫著一次大麻嗑多了,回到居處看著客廳,忽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而且害怕自己將會開錯門:「我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若是這樣看,我們甚至可以說《裸體午餐》,真正的批判與挑戰處,並不僅只是外在客觀的那些乏味中產階級,反而更是如何在這樣荒蕪世界裡,重新定位自己的問題了。毒品是他豎立的新神,但他似乎已經不再相信了,甚至隨時準備打碎這個新偶像。
 
那,要如何驅走與戒斷這個不再信仰的新神呢?他描述說:
斷禁期間,你總聞得到也散發出死亡味道……戒癮中的毒鬼會讓整棟公寓充滿死亡氣味,不堪居住……但是開窗透透氣,就會讓公寓充滿味道,活人能聞……爛打血管的人,如果突然施打次數成幾何級數跳躍,好像森林大火在樹梢飛奔蔓延,你也會聞到死亡的味道。
治療方法永遠是:放手吧!跳下吧!
 
放手什麼?跳下去哪裡呢?
 
也許是說,更義無反顧地向死亡深淵躍進,以放棄自我的個人死亡,來對抗這個難以驅走的新神吧!布洛斯是個有趣也難測的作家,他並非像喬哀斯那樣的迷戀於故佈疑陣的樂趣,而是自己引我們走入他意識到的那座迷宮裡,一起恐慌迷途。他書寫的位置點,非常貼靠向社會底層的邊緣人,但他對這些他所揀選的被書寫者(男妓、異教徒、有色人種),顯得既批判、輕蔑又深深的同情,態度難於清楚辨明。他以非常淫穢背德的姿態,幾乎強暴似地與這個他所厭惡的世界做愛,然而在即將高潮射精之前,又忽然宣稱他堅持要在體外射精,以達到聖潔避孕的宗教要求。
 
某個程度上,這本書像是為因失去自制、不小心染上毒癮,某些可憐臥底者而寫的懺悔錄與勸世文,也像是記錄著新神的一群新奴隸,在囚禁室吐露出來的不甘衷曲。
 
而這些臥底者與新奴隸,其實就是你、我與布洛斯本人。
 
有如一代梟雄的另個布洛斯,則是永恆坐在廁所高牆上的少年天使,反覆又反覆地對我們吟唱著:
午餐當然永遠是赤裸的,食者與食物皆然!
午餐當然永遠是赤裸的,食者與食物皆然……
 
赤裸者,無可掩飾,也無路可逃。

目次

〈導讀〉布洛斯、垮世代、病毒 白大維教授
〈導讀〉赤裸者與萎縮的夢 阮慶岳教授
名人看裸體午餐
譯後的感謝與嘮叨 何穎怡
 
開始往西行
怪俠
鄉巴佬
班威醫師
何塞利托
黑肉
醫院
拉撒路返家
哈山的遊戲室
跨際區大學校園
a.j.的年度派對
精神病技術國際學術會議一景
市集
凡夫俗女
伊斯蘭公司與跨際區的黨派
郡書記官
跨際區
檢查
你看到潘朵朋.羅絲嗎?
古柯鹼蟲
滅蟲員幹得不錯
需求的代數

書摘/試閱

譯後的感謝與嘮叨
何穎怡

《裸體午餐》的翻譯耗時兩年,與其說在賺錢,不如說是在增長知識。翻譯完畢尚未交給出版社以前,我自己校對過五次,直到第五次,都還更改了數處註解,因為有些雙關語或者古典文學典故之前沒看出來。我對這本書已經有了精神官能症反應,校對再多次,永遠不夠,就像出了門,還要頻頻回去檢查瓦斯關了沒。

《裸體午餐》問世五十年,公認是極難翻譯的書,作者混合同性戀俚語、毒品黑話、古典文學典故、爵士樂、醫學、心理學、考古人類學駁雜學問,再採用意識流、實驗性斷句、不合文法的劣質語言書寫、跳接、拼貼、切割。我看過的兩個簡體字譯本,起首第一句話就翻錯,只因為譯者不知道heat就是俚語的警察。

在此,我必須先謝謝中央大學英美語文學系的丁乃非老師,如果不是她熱情轉介同系的白大維(David Barton)教授指導翻譯,繁體字版的《裸體午餐》可能也會以極端丟臉的模樣上市。

白大維老師專攻另類文學與實驗文學,威廉.布洛斯是他的偶像。翻譯期間,我們往來討論的書信列印出來,厚厚一大疊。可以說,《裸體午餐》繁體字版的最大功臣是他。凡經白大維老師指正之處,均已在譯注標示。

此外要感謝商周出版的林宏濤為我解釋維根斯坦那句謎語,雷光涵小姐解說手槍扳機種種,商周出版彭之琬介紹王守民教授與王志強副教授,為我查到Banisteriopsis cappi的典故,來自十七世紀植物學家John Banister,差點跟簡體字本一樣,翻譯為「扶欄藤」。

感謝中國醫藥大學營養學系徐國強副教授幫我解出化學方程式,感謝在網路上認識的聽友俞欣豪忙著博士論文期間,還跟我討論本書前四篇的翻譯,指導之處,也列於譯注裡。

本來譯者毋需多話,作品就該說明一切。但唯恐譯筆不佳,滅了《裸體午餐》的威名,也妨礙了諸君的閱讀。不得不嘮叨幾項建議:

1. 布洛斯曾強調《裸體午餐》不是小說,而是自學手冊(how to book),讀者從任何一個交叉點進入都可閱讀。本書寫作使用布洛斯的「字彙辭庫」(word hoard)、「例行體」(routines)實驗性技巧,形成眼花撩亂的拼貼特色(collage),閱讀時請勿強求故事結構與敘事邏輯。

2. 本書使用許多毒品、同志圈、宵小、警界,以及垮世代(beatnik talk)俚語。美式英文裡,光是貶抑警察的俚語與暗語稱呼便有幾十種,中文缺乏對應,因此,俚語譯文部份會在括弧內附上原文,讀者可從中體會作者深入底層文化的功力,以免因為譯文的欠缺文采,影響中文讀者對作者的真正認識。

3. 本書寫作穿插俚語、深南方黑人口語、難字(big word),以及專門術語。翻譯力求文字「重量」相對應,並附上原文用詞對照,力有未逮之處,也會加上譯注,使讀者能盡窺作者功力。

以上三點,說明本書中英對照多、注釋多,情非得已。祝展卷愉快。


01 開始往西行

我可以感覺警察(heat)逼近我、採取行動、擺起惡魔娃娃當眼線,圍著我丟棄在華盛頓廣場車站的湯匙與滴管低語。我跳過十字旋轉門,奔下兩層鐵梯,搭了往上城區的A線地鐵……一個年輕、帥樣、平頭、長春藤名校畢業生、廣告公司主管模樣的水果男幫我拉著門。顯然,我在他眼中算個怪胚。你知道他那型的人:喜歡給吧台服務生、計程車司機留下深刻印象,開口就是右勾拳、道奇隊,直呼奈迪克熱狗連鎖店(Nedick’s)櫃台人員名字。十足混蛋一個。這時,穿著白色風衣的緝毒組雞歪正好踏上月台。(誰會穿白色風衣跟蹤對象?我猜他想混充玻璃〔fag〕。)我都可以想像他左手抓住我的衣服、右手摸著傢伙對我說:「我想你掉了些東西,老兄。」

但是地鐵開動了。

我大喊:「再見,扁腳丫!」演一齣水果男想看的B級電影情節。我盯著他的眼睛,看到他一口白牙、佛州陽光晒出來的古銅皮膚、兩百美元的雪克斯金細呢外套、領尖帶扣的布魯克斯兄弟牌襯衫,拿著《紐約每日新聞報》裝腔作勢。「我只看小艾布納。」

一個假裝時髦的拙蛋(square)……扯什麼「打麻」,偶爾抽抽,手邊常有貨,供應那些想要追求好萊塢式快感的人。

「謝謝你,年輕人,」我說:「看得出你是自己人。」他頓時臉發光,好似彈球機,還帶著愚蠢的粉紅色暈。

我慍怒地說:「那人出賣我。」趨前一步,骯髒的毒鬼手指摸著他的雪克斯金細呢外套袖口。「我們可是使用同一骯髒針頭的血誓兄弟。我可以拍胸脯告訴你,那人即將死於熱針。」

「年輕人,看過熱針嗎?我曾在費城目睹金普掛點。我們在他的房間裝了妓女戶的偷窺單面鏡,一人收費十元(sawski)。他根本沒來得及拔針。如果你扎對血管,就會來不及拔。他們發現他時,掛在發青手臂上的滴管還積滿凝血。藥效上來時,他的眼神――年輕人,滋味妙得很啊……

「有次我跟怪俠一塊旅行,他是這行頂尖的古柯鹼藥頭。就在芝加哥……賣貨給林肯公園的玻璃們。一晚,他穿牛仔靴、黑色背心上還有一塊大警徽(tin),肩膀掛著套索。

「我就說啦:『你這是做啥?你茫了(wig)啊?』

「他看著我說:『陌生人,準備好你的傢伙』,然後掏出生鏽的老式左輪槍,我拔腿逃出林肯公園,子彈從我身旁飛過。條子(fuzz)逮到他時,他已經吊死了三個同性戀。我的意思是說怪俠這個綽號不是憑空……

「你有沒有注意過騙子這行有很多黑話是從同志圈過來的?譬如『加碼』(raise)這個詞兒。好讓人家知道你跟他同一國的?」又譬如:
『她就是目標啦!』
『樟腦鴉片酊小子不斷給他的羊牯加碼。』
『饑渴海狸死命追求他。』

「鞋店小子(他常衝進鞋店搶劫變裝拜物狂,得此渾名)說:『拿這玩意搭配K.Y.潤滑液,那頭肥羊鐵定會嗚咽著跑回來,嚷著他還要。』鴉片酊小子看到下手目標便開始呼吸短促,臉蛋發腫,嘴唇變紫,好像發情的愛斯基摩人,慢慢地,慢慢地接近那頭肥羊,用腐爛的靈外體手指觸診,充滿渴欲。

「鄉巴佬有張誠懇的孩子臉,閃亮如藍色霓虹。活像《星期六晚郵報》封面上背著鯰魚的男孩,只是以毒品防腐。他的對象從無齟齬,連掃蕩詐欺的警察為了他都隨身攜帶針劑。一天,『藍色小男孩』毒癮復發,身上流出來的東西,連救護車人員看了都想吐。最後,鄉巴佬整個瘋了,在空蕩蕩的自助餐廳與地鐵站奔跑尖叫:『孩子,你回來!!!回來啊!!!』尾隨他的男孩跳進東河,穿過保險套、橘子皮,以及報紙漂流的河面,像那些被封在水泥、沉到河底的幫派份子一樣,伴隨著砸爛的手槍,一路沉到黑沼泥裡,省得那些好色無度的彈道專家猥褻摸索。」

水果男心想:「真是大怪胚!!等等得告訴克拉克餐館那夥人。」這小子專愛認識怪胚,應該會立正看喬.顧德表演海鷗。所以,我也為他演一齣十元門票的怪胚大戲,約好賣他所謂的「打麻」,心想,「到時給這個癟蛋貓薄荷。」

「那麼,」我拍拍手臂:「任務在身。誠如某位法官對另一位法官所言:『秉公執法,如果無法秉公,就自由心證吧。』」

我閃進自動販賣式餐館,淦斯披著顯然屬於旁人的大衣,活像個麻痺性癡呆的一九一○年銀行家。老巴特則一身襤褸,不顯眼,骯髒手指拿著磅蛋糕沾咖啡吃,嗑了海洛因(dirt),神采煥發。

比爾負責我某些上城區的客人,巴特則有些抽鴉片(hop smoking)時代便認識的老東西,譬如膚色如灰的怪誕清潔工;還有用緩慢如老人的手清掃積灰大廳、清晨時分因毒癮病又是咳嗽又是吐痰的鬼魅門房;窩居在活像電影場景的旅館、已經金盆洗手、罹患氣喘的銷贓者(fence);來自伊利諾州皮若亞的老太婆潘朵朋.羅絲;還有從不露出病態、堅忍不拔的中國服務生。巴特用年邁毒鬼的步伐,緩慢、審慎、耐心地將他們一一找出,把貨放到他們毫無血色的手裡,讓他們暫得幾小時的溫暖。

有一次,純是找樂子,我陪他巡視「轄區」。你知道有些老人的吃相真是不顧臉面,看了就想吐?老毒蟲碰到海洛因也是這樣,又是胡言亂語,又是興奮尖叫。嘴角流涎、胃裡發出咕嚕聲,加熱準備毒品時,他們所有的器官都在糾結蠕動,原本還算像樣的皮膚開始溶解,好似巨大的靈外體泡泡即將從皮膚飛出,裹住海洛因。光是看,就夠噁心的。

「嗯,我的男孩們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我陷入哲思:「人生不是很詭異嗎?」

我回到鬧區的喜來登廣場站,以防那些雞歪警察躲在清潔用具間。

我知道這兒無法久待。我知道他們正聚集一處施展警察的黑魔法,在李文沃斯鎮擺放我的人偶。「老兄,給那尊人偶插針沒用的。」

我聽說他們就是用巫毒人偶弄死邵潘。有個沒卵葩的老條子在派出所地下室放了邵潘的人偶,日夜作法,年復一年。然後邵潘在康乃狄克州上吊自殺,老傢伙的屍體被發現時,脖子整個斷了。

「他失足摔下樓,」你也知道,就是老警探的那類狗屁說詞。

毒品跟魔法、禁忌、咒語、護身符無法分家。憑著直覺,我就能找到我的墨西哥城藥頭(connect)。「不是這條街,下一條,右轉……現在左轉。再右轉。」就是他,一張沒牙、看似老女人的臉,雙眼茫茫。

我知道有個藥頭總是邊走邊哼歌,所經之處,每個人都跟著哼唱。他是如此灰暗鬼魅無名,人們看不見他,還以為那些曲調是從他們的腦海自行湧出。因此上門的顧客哼著〈微笑〉、〈陷入想愛的情緒〉、〈他們說我太年輕,不該定下來〉,或者當天該藥頭哼的歌。有時你會看到五十來個獐頭鼠目的毒蟲,病態尖叫,追著吹口琴的男孩跑,藥頭(The Man)坐在藤椅上,丟麵包餵天鵝,肥胖的變裝皇后在東五十街遛阿富汗狗,老酒鬼對著高架鐵路的電杆撒尿,激進的猶太學生在華盛頓廣場分發傳單,專門處理病樹的工人,滅蟲者,還有直呼奈迪克餐館櫃台人員名字、服務於廣告界的水果男。散發腐臭精液味道的壓血橡皮管聯繫起全世界的毒鬼網絡,在備有家具的出租房裡,綁起手臂注射,於毒癮發作的清晨渾身顫抖。(老彼得的人馬在中國人洗衣店後面的房間大吸鴉片煙,憂愁寶貝不是活得不耐煩,就是因冷火雞戒毒法嚥下最後一口氣。)不管葉門、巴黎、紐奧良、墨西哥城、伊斯坦堡,毒鬼躲在氣動錘與挖土機下發顫,互相尖叫詛咒,我們全沒聽見,藥頭從壓路機探出頭來,我則躲到一桶瀝青裡。活人、死人、生病者、藥效發作昏睡者(on the nod)、染癮者、戒癮者、再度染癮者,搭乘海洛因光束來到此處,藥頭在墨西哥城的朵拉斯街吃炒雜碎,在自動販賣式餐館拿磅蛋糕沾水吃,被一群大聲叫吠的毒品警察(people)追趕跑上交易廣場。

中國老人拿生鏽的錫罐盛河水,刷下一塊焦硬烏黑如煤的鴉片渣。

你知道,緝毒警察手上有我的湯匙與滴管,我知道他們靠著瞎眼線民(pigeon)圓盤嘴威利感應我的頻率,快要追上來。威利嘴形圓如唱片,感應敏銳的黑色毛髮挺直豎立。他朝眼球注射毒品,所以瞎了,鼻子與軟顎因吸食海洛因(H)爛掉,皮膚早就變成結痂組織,乾硬似木頭。現在他用海洛因只能靠嘴吃,有時他會伸出長長的靈外體感應管,捕捉毒鬼的寂靜頻率。他踏遍全城,找到我已經退租的房間,警察破門,裡面是一對來自蘇族瀑布的新婚夫婦。

「好了,李!!別躲在假陽具後面。我們知道是你,」用力拉開那男子的雞雞。

圓盤嘴威利越來越來勁,老聽見他在暗夜中(他只能晚上行動)啜泣呢喃,感應那些迫切饑渴盲目尋找毒品的嘴。當警察衝上前抓人,威利完全失控,嘴巴把門啃出個大洞。如果不是警察用家畜探針制服他,被撞倒的毒鬼恐怕身上的汁液都會被他吸個乾淨。

我知道,眾人也皆知,警方派圓盤嘴威利盯我。如果我的少年顧客被傳去作證(hit the stand),說:「他逼我進行各式噁心的性行為,交換海洛因。」我就得永別街頭了。

所以我囤積海洛因,買了一輛二手的史帝倍克,往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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