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無論任何時代,人的心中都是有所祈求的。
但神的願望,又有誰能聆聽?
在日本各地地震頻發之際,突然消失無蹤的黃金。面對『大改建』的危機,得知荒脛巾神與田村麻呂的悲傷往事與黃金的深沉後悔之後,良彥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再次站了起來──因為身為差使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一個道理:神明並非無所不能,有些事只有人類才做得到。
神與人,雙方各自懷抱的殷切心願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而最後,良彥為了未來而下的決斷是──
©Natsu Asaba 2021
★描繪神明與人的溫馨情誼,《黃金篇》正式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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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Natsu Asaba
四國出生,居住於關西。榮獲第十七屆電擊小說大賞「Media Works文庫獎」,以《魚兒空中游》出道(※暫譯書名)。曾在東北的某神社遇過穿著單齒木屐的大叔,至今仍不明白那究竟是天狗還是體幹強健的人。應該是體幹強健的人吧!
王靜怡
一九八○年生,高雄市人。台灣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畢業,興趣為閱讀、寫作以及電玩。目前為專職譯者,譯有「諸神的差使」系列、「博多豚骨拉麵團」系列、《空之中》、《海之底》、《於記憶之濱》、《煙花》等書。
©Natsu Asaba 2021
書摘/試閱
四尊 拔不出的刀
一
那兒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無論轉向何方,莫說建築物,連棵樹也看不見,既沒有小鳥的啼叫聲,也沒有昆蟲的振翅聲,只有不時輕撫臉頰的和風,與悠遊空中的雲朵落在大地上的影子。化為音羽的黑龍在親手創造的精神世界之中抱著自己的肩膀蹲在地上。沒想到傀儡所受的傷竟會反映到自己身上。原本祂該是毫髮無傷的,似乎是過度同步了。幸好傷勢並不嚴重,也已經趕走了大國主神一行人,可以好好靜養。
黑龍的眼前是隻被關在巨大水晶之中的金色狐狸。那是金龍的「心」。黑龍吞下祂以後,身體暫時結合,但是心尚未合而為「一」。祂會慢慢地被自己吸收,屆時雙龍便會再次合體。從動也不動的狐狸身上僅能感受到些微的意識。
「……懊惱嗎?西方的兄弟。」
黑龍在空空蕩蕩的世界裡呼喚。
「我替祢把差使趕回去了。對祢而言,他已經沒有用處了吧?」
黑龍掀起紅唇一笑,下一瞬間,便用右掌對著金龍連續釋放了數十發的力量結晶洩憤。每中一發,水晶便多出一道裂痕,破裂的碎片四處飛散;直到水晶碎裂至即將打中金龍的程度,黑龍才氣喘吁吁地放下手臂。
「……為什麼?兄弟。」
黑龍用嘶啞的聲音喃喃說道。即使受到劇烈的衝擊,狐狸仍舊一動也不動。
「我們明明是一分為二而成的,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差異?」
仔細回想起來,從以前便是如此。
無所不能,一板一眼,遵循正道的金龍。明明是同一條龍依照鱗片顏色分化而成的,黑龍卻總是籠罩在金龍的陰影底下。無論是外貌或能力,黑龍並沒有遜於金龍之處。兄弟全心完成使命的身影是如此耀眼,黑龍甚至以祂為榮;然而,不知幾時間,黑龍的眼底卻染上了自卑的色彩。
「我……失去了孩子們,為什麼兄弟卻有差使作伴?」
如果只是作伴,倒還無妨。時代變了,守護的職責也變了;倘若兄弟只是從旁監督差使,純屬職責,倒還無所謂。
可是差使居然前來營救兄弟。
即使面對試圖引發「大改建」的神明,依然面無懼色。
相較之下。
已經沒有人會來探望自己了。
「為什麼?兄弟……」
黑龍隔著水晶觸摸金龍。祂不願憎恨金龍,可是每次待在金龍身邊,自卑感總會不斷膨脹。如果住進人類的村落,撫養嬰兒,或許就能知曉連金龍也不明白的根源神意圖──黑龍甚至有過這樣的念頭。得知金龍曾經特別關懷某戶人家,最後卻見死不救,黑龍還以為祂們終於可以並駕齊驅了。祂們同樣失去了重要的事物,是一心同體的龍。
水晶裡的金龍依然雙目緊閉,動也不動。遺忘的記憶被強制觸發,現在的祂大概正處於混亂之中吧!又或是祂已經無力承受這些記憶了?
「兄弟,拜託……拜託快點……」
只要合而為一,一定能夠擺脫這種無底沼澤般的感情。
黑龍仰望虛假的天空。
沒有鳥兒飛過,也聽不見孩子們的笑聲。
#
「不管來幾次都一樣。」
聰哲帶著自稱差使的男人來訪的幾天後,這回換成天眼女娃兒和聰哲一起來到了坂上田村麻呂的神社。
「我不會幫你們的忙。要找幫手,去找其他神明吧!不只你們,還有許多無所事事之徒找上門來。」
差使來訪之後,有好幾尊神明前來拜訪田村麻呂;祂們全都異口同聲地要求田村麻呂協助討伐荒脛巾神,令田村麻呂好生厭煩,而現在又有人上門了。
「求求祢。祢和蝦夷打過仗,或許可以說服荒脛巾神。」
天眼女娃兒如此懇求,雙眼牢牢地捕捉住田村麻呂的身影。聽說貿然與荒脛巾神正面對決的差使身受重傷,意識朦朧;雖然偶爾會睜開眼睛,但還無法與人溝通。不過,聽他們的說法,除了精通醫術的少彥名神以外,還有許多赫赫有名的神明也陪在身旁,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吧!明明是個人類,卻如此胡來。
──不,或許是因為他救人心切吧!
田村麻呂甩開了即將陷入沉思的思緒,開口說道:
「我確實和蝦夷打過仗。荒脛巾神是蝦夷之母,或許也可以代換成和神明打過仗吧!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無意協助你們。」
要說幾次他們才會明白?
被供奉為神,已令田村麻呂問心有愧,更遑論征伐荒脛巾神了。
「為什麼?如果無法分開荒脛巾神和黃金老爺,日本或許會陷入浩劫!」
天眼女娃兒扯開嗓門叫道,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之故,她那白皙的臉蛋變得更加蒼白了。聰哲忐忑不安地望著他們。
「倘若『大改建』真的發生,那也是這個國家的命運。」
田村麻呂用灰色眼眸冷冷地俯視天眼女娃兒。天眼女娃兒以失落與絕望之色交雜的雙眼凝視著田村麻呂,彷彿在責備祂。
「……祢不是保護大和的大將軍嗎?」
她的聲音在顫抖,眼淚隨時可能滑落。
「……那是迫於無奈。有些事必須手握權力才能辦到。」
田村麻呂靜靜地握緊拳頭。
不願想起的記憶閃過腦海,祂閉上了眼睛。
有些事即使手握權力,也無法實現。
那明明是祂寧願拋下一切去保護的事物。
「……穗乃香姑娘。」
聰哲勸女娃兒死心,但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無法克制的淚水在地面上形成了水漬。
接著,她喃喃說道:
「……我……看著良彥先生和黃金老爺……就產生了活力與勇氣。」
她聲淚俱下地繼續說道:
「他們讓我知道神明和人類就算不能直接接觸或交談,還是可以建立這樣的關係。我從小就看得見神明,卻幫不上任何忙,所以這讓我很開心……可以協助差事,真的好快樂。」
她聳起肩膀,再度仰望田村麻呂。雖然與毅然二字相去甚遠,但可以感受到她說什麼也不願移開視線的堅定意志。
「黃金老爺現在被荒脛巾神吸收,連良彥先生都不認得了。天下間有這麼悲傷的別離嗎?連再見也沒機會說,太殘酷了!」
天眼女娃兒如此叫道,毫不顧忌地當場跪倒,伏地叩拜;一頭黑色長髮散落地面,沾滿了沙子。
「求求祢……」
模糊的聲音傳入耳中。
「請祢幫忙……我知道這個要求讓祢很為難。」
田村麻呂與杵在一旁的聰哲四目相交。聰哲默默無語,只是帶著五味雜陳的眼神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嗎?田村麻呂再度將視線轉向伏地不起的天眼女娃兒。東征的結局如何,只要稍加查詢就知道了;她也心知肚明,所以現在才這樣伏地磕頭。
「求求祢……」
涕淚交加的聲音只是讓田村麻呂徒增憂鬱而已。
#
父親苅田麻呂的盟友道嶋嶋足在六年前過世,隔年,長岡京開始興建,奉命視察該地是否適合成為新都的父親也在三年前到地府去和嶋足聚首了。田村麻呂服喪一年,隔年便從守衛禁宮的近衛將監晉升至近衛少將,直到今天。倘若單純是因為桓武帝器重田村麻呂的能力自然可喜,只可惜多多少少還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或是受到妹妹又子入宮的影響。無論如何,桓武帝確實對他們一族青眼有加。
這一天,田村麻呂奉命護衛皇帝前往圍場獵鷹,平安返京以後,他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先到了京裡的哨所一趟。從守衛通往皇宮的閤門、巡邏皇宮與京城到追捕犯人,近衛府的工作多如牛毛。到了晚上,還有夜間巡邏,而這回田村麻呂便是要去確認人手調配事宜。遷都至今不過五年,這座仿照平城京建造而成的都城以宛若長年存在於此地般的面貌迎接了人們。在平城京裡常看到異邦人,而這裡的異邦人似乎不比平城京少,或許得歸功於可從遷都時新設的山崎渡口順流而上直接入京的方便性。相較於只能使用陸路的平城京,這裡的人貨流通可說是便捷許多。
「田村麻呂大人!」
田村麻呂剛在哨所前下了馬,便有人叫住了他。回頭一看,一個年輕男子追著自己跑了過來。
「怎麼了?聰哲。」
比田村麻呂年少十歲的他是曾任陸奧鎮守副將軍的百濟王俊哲之子。父親在世的時候,田村麻呂在他的介紹之下認識了俊哲,而當時俊哲拜託田村麻呂多多關照自己的兒子。剛相識時,聰哲還是個尚未進大學寮(%%註1)的稚嫩少年,而現在已經成了舍人(%%註2),負責守衛宮中。
「我在剛才的路口看見您,您正要回府嗎?」
「對,今天護送聖上獵鷹。聖上沉迷獵鷹的老毛病還是不改。」
「如果您還不累,今晚可否登門打擾呢?請說些令尊的英勇事蹟給我聽!」
「你還真是不嫌膩。我爹的英勇事蹟你應該聽他本人說過很多次了吧?」
田村麻呂將馬匹的韁繩交給部下,轉向聰哲。自幼便對打仗及兵器充滿興趣的他,素來愛聽父親俊哲及苅田麻呂述說當年勇,但他本人對於武藝卻是一竅不通,甚至有人懷疑他是否真是俊哲之子。不過,他對於刀弓等兵器別具慧眼,之所以能成為舍人,也是出於這一點。
「我巴不得能多聽苅田麻呂大人再說一些他的英勇事蹟……家父一定也有同感。」
雖然苅田麻呂過世已有三年之久,聰哲卻像才剛過世一樣地失落。他的父親和移居京城的俘囚做生意,觸怒了皇帝,在兩年前被貶為日向權介(%%註3),分派到遙遠的九州,至今仍不許進京,只能謫居異鄉。罪不及子嗣,固然是不幸中的大幸,但京城裡的府邸依然難逃充公之厄,妻子及弟弟們都回到了宗族根據地交野,只有聰哲隻身住進了兵舍。
「我這就派人備酒。」
田村麻呂料想聰哲大概是因為父親不在身旁而感到寂寞,便一口答應了。聰哲就像隻親近人的小狗,和他說話,心情往往能夠莫名地放鬆下來。
田村麻呂獲賜的府邸位於五條大路附近,妻兒也都住在這裡;越接近皇宮,權貴府邸就越多,五條大路儼然成為藤原一族的代名詞。
「老實說,我也是聽來的……」
在長岡京沉入暮色、兩人酒酣耳熱之際,聰哲開口說道:
「聽說這回攻打蝦夷,朝廷軍損傷慘重;聖上應該很生氣吧?」
季節正值盛夏,從都城可望見的周圍群山變得更加綠意盎然,要不了多久,秋蟲大概就會開始鳴叫吧!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聖上對於副將等人的失策大為惱怒。這回的東征是為了鞏固長岡京遷都,將蝦夷視為共通敵人,破除威脅,團結民心,並非單為了東北的黃金。」
田村麻呂喝了口酒。他對於蝦夷懷有特殊感情,縱然是聖諭,也有許多難以苟同之處。然而,即使坂上一族備受皇帝器重,以田村麻呂的分量,還不足以向皇帝進言。隨著被欽點為陸奧鎮守將軍的父親走馬上任,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當時僅在多賀城滯留了秋天至冬天的半年間,不知到了現在這樣的夏天,當地的景色變得如何?深山僻谷裡的綠意想必更加濃厚吧!
「聖上不能放棄東征嗎……」
聰哲垂下頭來,喃喃說道。對於離長岡京有五十多天路程的遠方異族,皇帝其實並不在意,只是將東征當成政治工具而已,而貴族們對於這一點也是心知肚明;再加上打從先帝時代便屢次派兵征伐,卻次次鎩羽而歸,因此大家嘴上不說,其實個個對於東征指揮官這份苦差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聰哲,你反對東征嗎?」
田村麻呂詢問,聰哲垂下視線,略微思索。
「……我雖然對兵器有興趣,但是並不喜歡打仗,無論對手是蝦夷或是大和人民都一樣。」
身為一個父親曾任陸奧鎮守副將軍的人,說這句話或許並不恰當;而身為一個立誓效忠皇帝的人,這句話更不該輕易地說出口。然而,這是聰哲的肺腑之言,半點不虛。
「不過,我對他們的刀有興趣。」
「刀?」
「我聽家父說過,他們的刀粗厚強韌,甚至可以砍斷我們的刀。老實說,我一直很好奇,還曾經向俘囚買刀,可是買到的卻是短刀。他們的首領佩帶的刀應該不一樣吧……真想看看他們鑄刀的過程。」
聰哲盤起手臂,帶著認真的眼神喃喃說道。一談到刀,他就變得口若懸河;聽說他平時一有空就待在官營鑄鐵場裡,認識的刀匠搞不好比貴族更多。不過,饒是這樣的他,既然生在百濟王氏,將來很有可能被欽點為某地的國司;更何況打從他的曾祖父敬福那一代起,百濟王氏便是支配東北不可或缺的存在,終有一天,他也會被捲入東征的戰亂之中。
「……蝦夷人很會養馬,養出許多不畏狂風暴雨的馬匹,也很擅長用樹皮或動物皮製作衣物。他們住在冰天雪地裡,相當倚重毛皮衣物。他們還有和渤海交易得來的野獸毛皮,是我從來沒有看過的。」
田村麻呂憶起當年,視線垂落至空杯之上。
他現在依然時常想起當年的事。
「這麼一提,田村麻呂大人曾經在多賀城住過一陣子?」
「對,不過只住了半年而已。」
「我還記得您以前跟我提過當時看到的花,以及蝦夷的母神。」
「真令人懷念啊!是荒脛巾神吧?」
當時的花的顏色在腦海中重現,田村麻呂微微一笑。那一年,田村麻呂在東北度過了晚秋至初春的半年間;除了阿弖流為以外,他也主動與當地的蝦夷人交流,進行對談,而只要問起荒脛巾神之花,所有蝦夷人都是親近及敬畏之情溢於言表。他們大概在那種花身上見到了荒脛巾神吧!雖然田村麻呂仍然不太明白為何阿弖流為說荒脛巾神是他的母親,但那陣猶如被溫暖掌心包覆的和風確實與母親的溫情頗為相似。
阿弖流為返回根據地膽澤以後,說來萬幸,在父親上任期間,雙方並未發生大規模衝突;半年任期結束之後,即將動身回京,田村麻呂沒有機會向阿弖流為道別,便請一直對他照顧有加的伊治呰麻呂代為傳信。信中寫道下次若有機會再訪,希望阿弖流為能帶他去原本想帶他前往的齋場,並註明無須回信。呰麻呂淚眼婆娑、依依不捨地叮嚀田村麻呂日後務必再次來訪,揮手目送一行人騎馬離開了多賀城。
──然而,自此一別,田村麻呂和他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田村麻呂大人!聰哲的呼喚聲傳來,田村麻呂將意識從過去緩緩地拉回現在。
「您想起什麼了嗎?」
「嗯,想起了一些往事。」
聰哲替田村麻呂斟酒。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仗……不過,只有聖上才能做主。」
這回的東征之中,有許多朝廷的中堅幹部陣亡,不知皇帝如何看待此事?
不知阿弖流為現在是否平安無恙?
田村麻呂暗自尋思,喝光了聰哲替他斟的酒。
#
那一年的九月,東征軍回京,將軍將象徵任命印信的節刀歸還給皇帝。然而,桓武帝對於這次的戰果並不滿意,隔年又開始著手籌備東征。他下令諸國準備皮甲、鐵盔及乾糧,並在三月將百濟王俊哲從日向國召回。由於上次的將領表現不佳,這回的矛頭指向了有東征經驗的他。
「我想,大概是沒有人自告奮勇,所以家父才被召回來……」
聽聞父親回京,聰哲悶悶不樂。雖然尚未公布下次東征是由誰擔任將軍、誰擔任副將,但俊哲想必會以某種職位參戰。站在兒子的立場,雖然五味雜陳,但對於俊哲本人而言,卻是個挽救名譽的好機會。
「別露出那種表情。令尊回京,你該替他高興才是。改天我也會登門問候。」
田村麻呂如此安慰聰哲。一到隔年,田村麻呂和俊哲便奉命前往東海道,確認戎兵(鎧甲等等)製作是否順利。這件事代表什麼意義,田村麻呂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外,當時也開始流傳皇帝考慮再次遷都的風聲;對於無須站上最前線的皇帝而言,遷移都城與征討蝦夷或許都是他人的瓦上霜吧!
同年七月,田村麻呂的預感成真了。他和百濟王俊哲等人一起被任命為桓武帝第二次東征的副將。
這回他是以軍隊統御者之一的身分再次前往東北。
「田村麻呂,對於此戰,爾可有計策?」
從長岡京前往東北的據點多賀城約有五、六十天的路程。將軍大伴弟麻呂率先進入多賀城,田村麻呂與俊哲則是在後年的二月隨後前往東北。越接近北方,積雪的地方就越多;若是多賀城以北,積雪想必更深吧!
「計策嘛……」
在前往多賀城的路上,俊哲半開玩笑地問道;田村麻呂吐了口白色的氣息。
「這得要等到實際視察過當地以後才說得準……當地的山地積雪應該比這裡更深,要在冬天打仗想必有困難。」
這回的東北行並非正式出征。雖然他們帶著軍隊與糧草,但弟麻呂尚未獲賜節刀;換句話說,只是來勘查的。
「哦?那麼該在夏天出兵為宜囉?」
「也不能這麼說。天氣太熱,便會影響士卒的士氣。積雪融化流盡之後,梅雨季到來、河川水位上升之前,應該是最佳時期──不過……」
田村麻呂的腦中浮現了幼時所見的多賀城周邊景色。昔日的記憶已然模糊,再加上長年戰火摧殘,景物想必變化許多,還是得到當地仔細勘查過後,才能決定。
「我認為該先用一年的時間掌握地形,從長計議。」
「一年?要空等一年?」
俊哲大聲說道,走在前頭的士兵微微回過頭來瞥了他們一眼。
「這並非空等。冬天道路被雪埋藏,春天河水上漲,夏天草木叢生,遮蔽視野,到了秋天,樹葉凋零,反而有暴露行蹤之虞。若不了解這些變化,便會進退維谷。」
他們是在蝦夷的地盤上打仗,若不盡力將這片地盤摸得一清二楚,即使投入再多兵力,也難以取勝。
馬上的俊哲啼笑皆非,虛脫無力。
「這麼一提,對於攻打蝦夷,爾向來是興趣缺缺啊!」
他也知道田村麻呂的父親苅田麻呂與蝦夷人道嶋嶋足來往甚密。
「俊哲大人不也一樣?」
聽了田村麻呂這番話,俊哲面露苦笑。他同樣知道蝦夷並非「敵人」。然而,蝦夷是「朝廷之敵」,若不立下戰功,可就無顏面對將他從日向國召回京城的皇帝了。
「只能期望他們歸順了。戰爭對雙方都會造成嚴重的傷亡,大家應該都不想打仗吧!」
設置陸奧與出羽國司的目的即是以財物或權力籠絡蝦夷,戰爭是最終手段。歸順的蝦夷人若是能夠說服眾多同胞,或許就用不著打仗了。
「但願如此。」
俊哲這句話的弦外之音,似是在說這是癡人說夢。他們的年歲差距足以當父子,或許對於俊哲而言,田村麻呂的計策便如同兒戲。
「這次的對手沒這麼簡單。前任將軍紀古佐美大人也說對手十分難纏,指揮官是個聰明人。」
連將軍都這麼說,足見對手十分厲害。蝦夷人並未坐以待斃。
「您知道是什麼人嗎?」
田村麻呂興味盎然地詢問,俊哲摸摸生了鬍鬚的下巴。
「嗯,據說是當地的知名猛將,聯合了各個村落的村長分進合擊。」
俊哲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個名叫阿弖流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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