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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瓏無雙局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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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瓏無雙局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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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瓏無雙局04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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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 28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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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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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古言女王桩桩繼《小女花不棄》、《蔓蔓青蘿》後又一部匠心之作──
表面平靜許久的朝堂與江湖,終是在穆瀾一步步的身世調查中,掀起了波浪。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詩詞的謎底,是天地變色的關鍵......

 ◆◆◆

▏即將改編電視劇,蕩氣迴腸而又趣味橫生的治癒古言江湖劇!
▏作者桩桩獲封「百變故事女王」、「溫暖系言情掌門人」,作品《小女花不棄》、《蔓蔓青蘿》、《一怒成仙》皆改編影劇!

 ◆◆◆
表面平靜許久的朝堂與江湖,終是在穆瀾一步步的身世調查中,掀起了波浪。
松樹胡同被封十年的門扉,藏著穆瀾丟失記憶的六歲。穆胭脂是珍瓏瓏主而非穆瀾親娘,邱明堂不是她父親,所謂科舉弊案不過是讓她進國子監的藉口,她真正的身分,是太醫院院正池起良的掌上明珠。十年前,池院正驟改先帝用藥,致使先帝駕崩、池氏被判滿門抄家,蓋下玉璽的正是剛登基的小皇帝--無涯。
而今,山陽河堤與庫銀掉包案將東廠與錦衣衛之爭擺上檯面。林一川身為錦衣暗衛,受命與丁鈴查找血案線索,探詢到采女于紅梅當年的蛛絲馬跡;驚覺身世之謎處處是殺機的穆瀾,則意圖疏遠對她有拳拳愛護之心的林一川;無涯初顯帝王之威,然滅族與納核桃為妃二事,終是橫亙在他與穆瀾之間,無法逾越。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詩詞的謎底,是天地變色的關鍵......


/網友讚譽/

▪ 女主男主都很強大,互相算計的時候很帶感。
▪《珍瓏.無雙局》不輸《鳳求凰》,男主腹黑升級,超好看。
▪ 文筆讓人驚艷!裡面的人設到位,女主的權謀讓人佩服。
▪ 論甜寵不輸《月下蝶影》,論文筆權謀宅鬥更勝《尤四姐》。
▪ 第一遍看的是情節,第二遍更注意細節。文章裡最打動我的也是細節。所有的鋪墊和前景都在情節推動中娓娓道來。

作者簡介

畢業於中國新聞學院,從事多年記者編輯工作,多產作家,有「百變故事女王」之美譽,已累計出版十餘部暢銷作品。
代表作:《小女花不棄》、《一怒成仙》、《蔓蔓青蘿》、《珍瓏 無雙局》、《皇后出牆記》、《永夜》、《放棄你,下輩子吧》、《女人現實男人瘋狂》、《流年明媚.相思謀》等作品。

書摘/試閱

第四十四章 雨中圍殺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出什麼事了?」
這個聲音驚得穆瀾呆了呆,她回過頭,看到應明張著嘴站在門口。無涯居然讓應明一直在綠音閣等著?不想誤了她的事?
「自以為聰明……」
她又罵了句,酸酸地想,以為這樣她就又感動了?感動了也不行啊。穆瀾心裡越發難過,發洩完了又不知如何對應明解釋。
「對不起、對不起。」看到滿地狼籍,應明抬臂長躬到底。皇上該不會對穆瀾發火了吧?這事實在是對不住穆瀾。可那是皇上呀,他也沒有辦法,「實在對不住你了!」
穆瀾變臉素來快,轉過身已是陽光燦爛,「應兄啊,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衝撞了聖駕,唉!」
意外見到皇上,定是嚇著穆瀾了。應明越發小心,賠著笑臉道:「是我不對。只是一時間也來不及告訴你,所以……」
「沒事、沒事。皇上沒有過多責怪,摔了幾只盤碟罷了。」穆瀾不厚道地將摔碎東西的事安到無涯頭上。
應明更加內疚了,熱情地說道:「小穆,你找我有什麼事?」
只要他能辦的,定給穆瀾辦得妥貼。
正事要緊。穆瀾將情緒藏在心裡,請應明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笑道:「聽說應兄進了戶部實習。那可是個肥差。整理庫房,想必又清閒又有油水,想向應兄道聲喜。今天休沐,所以想請應兄吃頓飯!」
這機會還不是因為你才弄到手的。一般說來,如果監生在這三個月實習得了優評,打好關係,將來畢業後留在戶部應缺的機會極大。應明責備穆瀾客氣,笑道:「我也早想請你吃飯。這裡清靜,不如就在這裡叫桌席面,咱們好好聊聊。」說罷叫綠音閣的小廝進來清理一番,上了桌席面。
穆瀾望著這桌價值不菲的席面,想起當初兩人在國子監外擺地攤的事,笑道:「應兄現在闊氣了啊!」
「戶部嘛……」應明打了個呵呵。他心裡微動。穆瀾會賺錢,也許自己還能靠著她多賺一點兒。他壓低聲音說道:「戶部那些老庫房的東西放了幾十年都沒曾動過,換一換銀子就來了。上官通達,吃肉也不會忘了讓下面的人喝湯,我也得了些銀錢。」
穆瀾聰明,一點就透,話就往老庫房引,「那麼多年沒動過,年深日久。舊窯的瓷瓶,弄只新瓶子一換,誰知道啊。」
應明連連點頭,「可不是嘛!就說十年前抄了那麼多官員的家,庫裡那些綾羅綢緞堆到了房頂,擱到現在還不成了一箱箱破布?除了冊子上那些御賜的、名貴的玩意不敢碰,單這塊,就是一大筆了。可惜呀,還能等到我去換?」
兩人一塊擺過地攤,應明想賺銀子的心思也不想瞞著穆瀾。有了共同的利益,關係自然綁得更緊。所以應明主動問穆瀾,「小穆,你腦子靈活,你說還有什麼法子能趁機多賺點兒安心銀子?」
聽著「安心」二字,穆瀾笑了。她不動聲色慫恿他道:「上冊的名貴玩意不能動。綾羅綢緞肯定早被淘換乾淨了。金玉太貴重,最好別碰。瓷器估計你能瞧上的,那些戶部老油子豈不知道?」
「是啊!我這是金山在面前,卻撬不走一塊使啊。」
「書呢?」
書?應明愣了愣,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起這塊呢!小穆,還是你腦子靈活啊!」
穆瀾小聲說道:「珍本、古本,哪能不找出去孝敬上官?但有些不一樣,像家傳食譜單子……」
「對對對。你知道虎丘蔣家吧?先帝元后的姻親,百年大族。聽說當年蔣家開宴,老饕們都盼著一飽口福。庫裡的東西太多了,我留心看看,都不用換,抄一份拿出來,哪家酒樓不搶著重金買?」應明簡直覺得穆瀾就是他人生中的貴人。
「戶部的庫房管得嚴不?應兄,別為了賺錢把前程搭進去了。」
應明笑道:「我為人有多謹慎,你還不知道?誰敢進戶部庫房偷東西?隔一月才進去清點一次。那些老庫房的東西放了多少年了?上官都懶得去,正使喚我這種實習的監生跑腿呢。今天是月末,剛趕上清點完。可惜沒能早點和你聊啊,得等到下月末了。」
好在還有兩個月,兩次機會。應明轉動著心思,抄些家傳食譜,又安全,他下月末進庫要努力多抄一點兒才好。
「你出入庫房不會被官兵搜身?」到下月末才會再清點庫房。穆瀾暗想,平時老庫房不會有人,她進去翻找東西就不會輕易被人發現。
「那些官兵……」應明呵呵笑著,一臉「你懂得」的神色。
都吃了好處,不然值錢的瓷瓶、布匹如何掏換得出去。穆瀾也笑了,「對了,還有醫書祖傳方子這些也值錢呢。」
「對對!」應明順著穆瀾的思路,仔細回憶著冊子上的記載。
穆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戶部的庫房太多了,她不可能挨個去查找,又不能讓應明知道她真實的目的。
「好像是申字十四號庫。十年前查抄前太醫院正池起良家,抄沒的醫書有好幾大箱。」應明想起來了。
「來,喝酒!」穆瀾不再問了。
與應明分開後,穆瀾回到鬥雞場,除了冰碗,還拎了打包的飯菜。果然,林一鳴連飯都沒吃,搶過來邊吃邊道:「小爺贏了四場!說好了,五五分!」
穆瀾大笑,「好!」
鬥雞場樓上的閣間裡,梁信鷗看著去而復返的穆瀾,和氣團臉上一直掛著笑。果然不老實,一個林一鳴怎麼盯得住人?
一名番子隨後上了樓,稟道:「他去綠音閣見了皇上。」
「本官知道。」皇上出宮,他自然是要盯住的。譚弈發了狠,一定要逮著穆瀾的小辮子,想要弄死她。督主愛重的義子,梁信鷗只能巴結著。盯皇上順便盯住了穆瀾,一舉兩得。不過,穆瀾去見皇上,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皇上素來寵愛杜之仙的這位關門弟子。
番子隨後的話引起了梁信鷗的注意,「皇上離開,她與國子監的監生應明一起用飯?」
梁信鷗記憶力一直很好。應明這個名字讓他想起了侯慶之。跳樓那晚,與侯慶之相熟的監生都被東廠詢問過,其中就有這個應明。
都是監生,應明投了皇上,然後和穆瀾一起吃飯。表面上看,什麼問題都沒有。
但是梁信鷗想起了侯慶之。

雷聲隆隆,大雨滂沱。
東廠十二飛鷹大檔頭中武藝最強的李玉隼再一次無法入眠。
數日前,就是這樣的雷雨夜裡,他生平第一次慘敗。
被鐵甲軍襲擊,對方人多,他尚能原諒自己。然而,莫琴挖地道救了他一命,李玉隼深以為恥!
他一遍遍回憶著那天晚上的細節。莫琴的背影,蒙面巾外的眼神,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深刻在他腦中。
「我記得你的聲音、你的眼神。」李玉隼每天都要回憶一遍,怕自己忘記。
那個陰險小人,早就打定主意要殺死侯繼祖,卻騙得他相信改變了主意。自己辦事不利,害得督主挨了二十廷杖,督主卻沒有責備他一句,他越發難受。
長長的迴廊上,一點兒燈光晃動。
李玉隼回過頭,垂手肅立,「督主。」
譚誠擺了擺手,讓提燈籠的小番子退下了。
閃電時不時刺破烏雲,映亮了迴廊上觀雨的兩人。
「也不是沒有收穫。你能活著回來,知曉侯繼祖死於何人之手,已經立下一功。」譚誠緩緩開口說道。
李玉隼懷疑自己的耳朵被雷聲震聾了,他有點暈,「督主布下的局?」
可那十幾名忠心死去的下屬就這樣白死了?
「都是為朝廷盡忠而死。怎麼死的,重要嗎?」
李玉隼心裡發寒。如果莫琴不挖地道出現呢?自己是否也會死?
譚誠平靜地望著呼嘯的風雨,淡淡說道:「你活著就好。」
他真的會活下去嗎?李玉隼想起最後那兩名下屬假扮侯繼祖從屋頂突圍,慘死的情形,心裡像是扎進了一根刺。
「地道早就挖好,莫琴早就在地道中等待。若非最後緊要關頭,他不會出現。咱家和你說這些,是不想讓你夜不成寐。」
良久,李玉隼才反應過來譚誠話裡的意思,心裡微熱,「謝督主看重。」
這樣的局是為了什麼,譚誠沒有說。
督主完全可以不讓他知道,卻冒雨前來告訴了他。李玉隼心裡的刺消失無蹤,湧出陣陣感激。
是啊,莫琴若真心相救,早在鐵甲軍出現在驛站外時就可以讓廂房裡所有人進地道。他躲在暗處觀察著,直到剩下自己和侯繼祖二人。如果這個局早讓他知道,下屬們不會這樣拚命,莫琴也會看出破綻。
「今夏雨水多,欽天監說最近半月,過半會有雷雨。」見李玉隼想通了這件事,譚誠轉開話題,「咱家布下的局,想釣的魚,不僅是莫琴,還有珍瓏。」
轟隆一聲霹靂般的雷響,震得李玉隼渾身哆嗦了下。這個名字如雷灌耳。殺死了東廠六人,不,是七人。還有朴銀鷹。
譚誠微笑地望著他道:「你應該記得這個刺客。淮安河堤被毀,嫁禍東廠。咱家懷疑是珍瓏所為,珍瓏不見得是一個人。」
話到此處,李玉隼似乎窺見了淮安府掉包庫銀背後的祕密,他心裡最後一絲對因為這個局而赴死下屬的不忍被徹底剔除。為了布局擒獲珍瓏,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
「督主,那錦衣衛可是與珍瓏勾結?」
「未知。」
但是東廠忍氣吞聲這麼長時間,終於有所行動了。李玉隼一掃胸中陰霾,抱拳請命,「督主有吩咐,屬下領命。」
譚誠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雷雨夜你睡不著,就換個地方賞雨吧。」

風雨中,老管家穿著雨披,小心護著燈籠,忠心地為主子照著後花園的路。
胡牧山再一次進了內書房,從暗道中走進另一間屋舍。
今晚的雨太大,從層雲中刺出的閃電剎那間將屋宇耀得雪亮。
他依然坐在長桌這邊,望向另一端坐著的男人,「雨驟風狂,若非急事,您不會前來。」
男人緩緩開口道:「昔日漏網的魚攪動風雨了,能不急嗎?」
胡牧山倒吸一口涼氣,「有眉目了?」
雷聲暫停,男人用手指輕敲著桌面,「去年,東廠有七人死在一名留下珍瓏印記的刺客手上。那時我便在想,是否有漏網的魚。」
東廠再想掩飾,仍然有很多人知道了刺客珍瓏的存在,胡牧山自然也知道,「東廠十二飛鷹大檔頭朴銀鷹遇刺死,珍瓏刺客就消失了。怎麼,他又出現了?」
「珍瓏印記再沒有出現,但是,松樹胡同有動靜了。」
胡牧山倒吸了一口涼氣,「廢置了十年的池家老宅子。」
「我令人去查看過了,內院被潑灑了一院子的鮮血,廂房裡有人住過。」那人的聲音像悶雷一樣沉重。
胡牧山搖了搖頭,「譚誠做事素來謹慎,池家不可能還有人活著。」
那人冷冷說道:「不管怎樣,松樹胡同有了動靜,就說明有人對池家有興趣了。」
回想著對方的話,胡牧山猛然警醒,「池家老宅子應該找不到什麼。那麼下一步是……戶部庫房裡池家抄沒的家產?」
那人輕嘆道:「存了那麼多年的餌,終於能派上用場了。希望這一次能一勞永逸。」
如果能一勞永逸便好了,他就再也不用進這間屋子了。胡牧山換了話題,「梅于氏死了,宮裡也沒有于紅梅這個人。線索已然斷絕,錦衣衛丁鈴若不肯死心,查到陳瀚方怎麼辦?」
「查到又如何?陳瀚方翻遍了這些書,不也什麼都沒找到?」
「萬一被陳瀚方找到呢?」
「我也盼著他能找到。所以,丁鈴想查就查吧。他不是心細如髮嗎?也許還能幫陳瀚方一把。我想了很多年,都沒想明白陳瀚方與于紅梅之間的關係。我只知道于紅梅離宮去了趟國子監,而陳瀚方卻奇怪地在國子監御書樓裡找什麼東西,那東西一定是于紅梅留下的。也許是一封信,也許是一件信物。未知就是危險,是懸在頭頂的劍,不找出來,我寢食難安。」
陳瀚方已經被盯死,沒有要他的命,就是為了那件未知的東西。如果早一天被陳瀚方找到,這個未知的謎就解開了。

同樣的風雨夜,皇城西南角的錦衣衛官衙燈火通明。
寬敞的案几後坐著一個身軀壯碩的男人,鬚髮皆白,滿面紅光,正是錦衣衛指揮使龔鐵。他合上案宗,望向一側的秦剛,「最近宮裡禁軍可有異動?」
秦剛愣了愣,想了想才道:「宮中一切如常。只是今年入夏以來雨水太多,戶部報老庫房塌了一間,正在搶修,所以增調一隊禁軍去值守。」
「戶部老庫房?」龔鐵若有所思,擺手讓秦剛退下了。
秦剛走後,他衝帷帳後淡淡說了句,「松樹胡同池家老宅內被人潑了鮮血,去瞧瞧是什麼人對戶部庫房的池家老物件感興趣。」
帷帳後傳來莫琴的聲音,「大人,東廠應該早在戶部布下了網。屬下隔遠一點兒看?」
龔鐵雙目一睜,罵道:「你若把李玉隼一併殺了就算了!留他活口做什麼?給老子離遠一點兒,嫌你惹的麻煩不夠?」
帷帳後沒有了聲音。
龔鐵氣得大步上前一把掀開帷帳,莫琴早沒有蹤影。

雨過天晴,陽光被雨水沖刷之後分外濃烈。大清早,蟬鳴聲響徹了整座國子監。
才到辰時初刻,太陽已將寬闊的騎射場晒得起了煙塵,地面像飄起一層無色的火焰,看著就熱。
監生們穿著騎獵服還沒上馬,已熱得全身冒汗。四周不多的幾株大樹勉強撐起一小片陰涼,監生們像一窩窩螞蟻縮擠在樹蔭下,唉聲嘆氣。
樹蔭就這麼可憐的幾小片,還被監生們抱團瓜分,最大的兩片樹蔭則是被譚弈和許玉堂兩撥人占去了。
穆瀾早被劃進了許玉堂的勢力範圍,得到了站在樹蔭下的資格。以林一川的性子,平常早厚著臉皮擠過去了。今天他內心掙扎又掙扎,仍然和謝勝蹲在看臺邊緣的庇蔭處。這裡不受太陽直晒的地方極小,剛好夠兩人蹲著。
譚弈和許玉堂都是抱團,沒有勢力支撐的監生們想來擠半肩陰涼,黑塔般的謝勝怒目而視,林一川直接捋了捋袖子就把人嚇跑了。
林一川從地上撥了根官司草叼著,總忍不住看向穆瀾。他滿腦子都是「咫尺天涯」這四字。
自從穆瀾扔下一句「離我遠點兒就是幫我大忙了」,林一川硬是忍著沒去黏她。他心裡悶得慌。丁鈴查梅于氏和蘇沐案也斷了頭緒,一到晚上就偷跑來國子監拉林一川聊天,聊來聊去,還是憋屈鬱悶。
「列隊!瞧瞧你們像什麼樣子!上午的太陽就受不了,騎射課還沒挪到下午上呢!」教騎射的先生獨自站在陽光下,望著樹蔭下蔫蔫的監生,氣不打一處來。
靳擇海摘了片樹葉搧著風,嬉皮笑臉地說道:「老師,不如把騎射課挪到晚上。聽說軍中的神射手都是練習夜射。晚上點支香,能把香頭射滅,上了戰場都不用瞄準。」
先生以前是武狀元,也曾在軍中歷練過,和講四書五經的夫子不同,當即冷笑道:「好啊!不說香頭,今晚給你點十支蠟燭,你能給我全射滅了,我就給你評優等。」
「哎哎,老師,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嗎?我要有那等箭術,早投軍了!」靳擇海厚著臉皮閒扯,盼著多聊幾句閒話,太陽移到頭頂,就可以下課了。
「都給我滾出來列隊!十息之內列不好隊,全部評差等!」先生懶得搭理他,提氣大吼。
監生們拖拖拉拉、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樹蔭,總算站好了。
「天熱,我理解。我也不喜為難人,每人上馬跑三圈,射十枝箭,今天的課就完了。」
眼瞅著監生們精神一振,先生陰惻惻地又補了句,「哪個班如有一人不能完成,全班都得在這日頭下站著看他做完。後完成的班補射十枝箭。」
兩個班頓時圍一處開起了小會。
譚弈開口問道:「誰不會騎馬?不會射箭?」
甲一班舉監生多,形容書生的話是手無縛雞之力,當即就有七、八個舉監生苦著臉舉了手。
「家裡窮,上哪學騎馬射箭?」
「在下連雞都……捉不住!」
「在下懼馬!」
「好了好了!」舉監生們功課好,說到騎射,自不如蔭監生和例監生。譚弈眼珠一轉,悄聲說道:「我有辦法。走!」
望著譚弈那個班朝馬棚去了,靳擇海搧著樹葉撇嘴道:「就那群雞崽兒般的書生,本小侯爺讓他們先跑一圈也能趕上。」
許玉堂一統計,班裡有三個例監生不會騎馬。林一鳴樂了,指著那三位同窗道:「為何不會騎馬?」
一人撫著圓滾滾的肚子,擦著額頭沁出的油汗,理直氣壯地答道:「家裡有的是馬車、轎子,騎馬巔得慌!」
「你們三個先去射箭,射不中靶子無所謂,開十次弓總是會的。其他人先跑完三圈再說!」許玉堂倒沒想到兩人共騎的法子,只得先這樣定了。
等到兩班人騎上馬進了騎射場,不等先生開問,靳擇海指著譚弈班上共騎的人就嚷嚷起來了,「不是吧!還能共騎矇混過關的?」
譚弈朝先生拱了拱手道:「老師只說每人上馬跑三圈,沒說不能兩人共騎呀。」
「你們班這叫作弊!」
「如此上騎射課,將來上了戰場,也與人共騎嗎?」
「就是!」
先生不以為然道:「既然我沒說過不能共騎,自然是可以的。」將來考試是獨自騎射,現在就混吧。
舉監生們頓時樂了。
靳擇海氣結,正想爭辯,被許玉堂攔住了,「你想讓譚弈他們歇著看我們繼續操練?」
甲三班的人不吭聲了。林一鳴又跳了出來,「不知通變。」
「你這個叛徒!」靳擇海又跳了起來。
林一鳴討好地望向譚弈,對靳擇海翻了個白眼道:「我有說錯嗎?」
兩人爭執的聲音眾人都聽見了,舉監生們的笑音分外刺耳。譚弈朝林一鳴擠了擠眼,得意地說道:「走!」
甲三班的人臉色訕訕。
許玉堂心裡窩著火,臉上仍然帶著笑,「有人幫著咱們動腦子,還不好?」
一句話讓眾人臉色轉好。靳擇海又得意起來,「我家的門客就幹這種活。」
「誰去載那三位同窗?」
「我!」穆瀾第一個站出來,駕馬跑向了靶場。
謝勝素來心熱,也應了聲,跟著穆瀾去了。
林一川行動比腦袋轉得快,叫道:「我也去!」
他跟在穆瀾身後,感覺到怪異。穆瀾不喜歡出風頭,遇到這種事一般不會出頭。想讓她幫忙,給錢最痛快,今天她怎麼會這麼熱心?
更令他吃驚的是,穆瀾選了那位肚肥如瓜的同窗共騎。
瞅著那位不會騎馬的肥胖同窗死命地抱著穆瀾的腰,林一川大怒。他暗罵了聲死胖子,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提著對方的腰帶,硬生生將他從穆瀾身後拉到自己馬上。不等胖子嚇得大叫,他惡聲惡氣地吼道:「坐好!」
他狠抽了馬一記鞭子,載著驚叫不已的胖子朝馬場疾馳而去。
穆瀾張了張嘴,輕嘆一口氣,將手伸向最後一位連馬都不敢靠近的同窗,「閉上眼睛,什麼都別管。我叫你睜開時,定就跑完了。」
她的笑容讓那位同窗生出了勇氣,閉著眼睛伸出手,騰雲駕霧般被穆瀾拉上了馬,「小穆,求你騎慢點兒啦!」
穆瀾笑道:「抓緊轡頭就行。怕就一直閉著眼。」
林一川跑了半圈,偏過頭去看。馬場對面的穆瀾沒有讓那位同窗坐在身後,而是坐在她身前。她幾乎是蹬著馬蹬半站著,以方便控馬。
他滿意地彎了彎嘴角,一時間忘了穆瀾今天的怪異,「這還差不多!」拍了拍胖子死箍在腰間的肥手,「抱緊了!」
馬揚蹄疾奔。

她需要時間,需要不在場的證明。今天的騎射課是最好的機會,譚弈親眼看著,不會起疑。穆瀾心裡盤算著,輕聲問身前那位懼馬的同窗,「跑了兩圈了,還怕嗎?」
一張嘴,滿嘴風,那位同窗半個身子都趴在鞍前,緊緊抓著轡頭哭也似的嚎,「還沒跑完啊。小穆,我懼高,你可千萬別讓我摔下去!」
「我這不是跑得慢嗎?閉好眼睛,到了我就叫你。」穆瀾很滿意他的回答。
本想選那個胖子,看起來場面更驚恐,沒想到被林一川換了個更膽小的。穆瀾偷笑起來。
眼看就要跑完,前面跑完的人都等在終點閒聊著,穆瀾突然對身前的同窗說道:「可以睜眼了!」
那位聽話的同窗睜開了眼睛,這時,穆瀾狠抽了馬一鞭子。馬猛地提速,倒退的景物讓那位同窗瞪大了眼,翻了個白眼,直接從馬上往下落,穆瀾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撈他。
在一片驚呼聲中,她勉強將人撈回馬背上,裝著沒踩穩馬蹬大叫了聲從馬上摔下去。
「哎喲!」從馬上墜下時,穆瀾很精巧地在空中翻轉著身體想要躍起,然而就在眾人以為她能脫險的瞬間,穆瀾突然痛叫了聲,「咚」的摔在地上。
摔是真摔,只是沒那麼嚴重。眾目睽睽下,應該不會引人懷疑。穆瀾扶著後腰抽著粗氣盤算著。
「我去!」早等在終點的林一川看到這一幕揚了揚眉,策馬就奔過來。
看到林一川第一個跑來,穆瀾真想抽他一巴掌。她躺在地上咬著牙想,能瞞過林一川,更能瞞過譚弈吧?
「摔哪了?以妳的身手還會摔?」林一川跳下馬,蹲在穆瀾面前就問開了。
「我又不是神仙。嘶……」穆瀾扶著腰的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兩撇初葉般的眉都擰成了疙瘩。她的額頭掛滿了汗,之前在地上滾了滾,帽子掉了,臉頰沾了灰,淒慘無比。她躺在地上喘氣,「腰岔了氣,一動就疼!」
周圍已圍上來一圈人。先生走過來,見狀就道:「去兩人抬張春凳送醫館!」
譚弈的目光從穆瀾手上掠過,她手上擦破一塊皮,沁出了血。他撇了撇嘴,心想:你穆瀾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真可惜錦煙沒瞧著。
想起記憶中活潑可愛的女孩,譚弈連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沒了,轉身就走。
這是信了吧?穆瀾暗暗鬆了口氣。
妳有事瞞著我,我不計較。妳讓我離妳遠點兒,我就不來打擾妳。到手的機會想讓我扔出去,門都沒有!林一川彎腰一把將她抄抱起來,「老師,學生腳程快,送小穆去醫館!」
穆瀾訕笑道:「這裡離醫館遠,抬個春凳來就好。」
林一川沒有作聲,胳膊一緊。穆瀾的臉幾乎貼在他胸口,林一川低頭看了她一眼。
「哎喲,我的腰!」穆瀾不敢和他對視,又痛叫起來。
見她開始耍賴,林一川抬起頭,抱得更加平穩,只是嘴角不經意地向上揚了揚,大步朝醫館方向走去。
他身上的熱氣與急鼓般的心跳貼著她的臉傳來,穆瀾似被熱著了,臉上漸漸湧出一片緋色。
從騎射場走到醫館兩炷香的時間裡,兩人都沒有說話。路上遇到有監生,穆瀾就會哎喲痛叫幾聲。
多聽幾次,林一川終於在一處無人的樹蔭下停下來,「妳這是在和別人解釋?」
穆瀾眨巴著眼睛,茫然地問道:「我和誰解釋?解釋什麼?」
自然是為什麼被我抱著!林一川心裡又堵上了。心知肚明卻不能說破,憋死他了。正巧路邊有塊平坦的石頭,他走過去將穆瀾平躺放下,「歇會兒。」
穆瀾暗罵,誰讓他抱著走這麼遠了?但只能繼續裝著,躺著不動。
林一川突然俯下身。
穆瀾大驚。他是想試探她嗎?「你幹什麼?」
林一川認真地擦拭著她臉上的灰,「蹭得一臉灰。」
手指滑過她的臉頰,一點點抹去她臉上的灰塵。穆瀾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好漫長。他的臉離她這樣近,彷彿睫毛一動都能觸到。她閉上眼睛,放在身側的手情不自禁又捏成了拳頭。
「咦,小穆。妳的臉一點兒都不粗糙,摸起來很滑嫩。」
這是絕大多數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女子的肌膚總要細嫩一些。穆瀾微瞇著眼睛,心裡又開始咆哮:再摸老子砍了你的手!
惱羞成怒了?估計再摸下去,穆瀾就顧不上裝了。林一川及時縮回手,一臉無辜樣,「好了,擦乾淨了。」
他雙手抄過她的腿彎和腰,又抱了她起來,「讓方太醫好生瞧瞧。妳說妳逞什麼能呢?虧得我把那個死胖子拎走了,否則他摔下去,妳不止會閃了腰!」
她還要謝他不成?穆瀾憋屈地哼了哼。
到了醫館,見受傷的又是穆瀾,方太醫撫額,「出什麼事了?」
「騎射課墜馬閃了腰,動一動都疼。」
穆瀾連眼色都不用使,方太醫就將林一川趕出去,「老夫扎兩針試試。」
林一川站在門外,聽到裡面穆瀾不時傳來幾聲痛呼。他摸著下巴想,穆瀾這次又想請假去做什麼事?
隔了半個時辰,方太醫才出來,「讓她在醫館先躺著,得養一養才好。」
林一川謝過方太醫,沒有進去,只站在門口對穆瀾說道:「我幫妳請假去,妳安心休養。」
「謝謝!」
林一川怔怔地望著她,並沒有走。他似乎在等著穆瀾留下自己,黝黑的眼眸無聲透露出他的心意。
「方太醫說了躺幾天,沒大事。你快走吧!」
池家廢園裡那一夜就像是個夢,夢一醒,那個弱弱靠在他背上哭的穆瀾就消失了,她又退到了千里之外。林一川的眼眸漸漸黯下去,他笑了笑,「小穆,妳的心比石頭還硬!」
「你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
林一川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掉頭就走。
穆瀾撇嘴罵道:「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一副受氣小媳婦樣給誰看哪!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罵完心裡卻有點堵,嘟囔道:「不識好人心。你這個二貨!」
方太醫去而復返,「小姑奶奶,妳又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天氣太熱,歇歇。」穆瀾憊懶地笑著,望著窗外不見一絲雲彩的晴空想,今夏酷熱,大概這兩天又會有雨。
她要藉著雨夜的掩飾潛進戶部申字十四號庫,尋找記憶中父親留下的祕密。
此時的穆瀾並不知道,那裡已經布上一張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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