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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與她們進化的天敵:女人的敵人是女人?!是生物本能,還是弱弱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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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與她們進化的天敵:女人的敵人是女人?!是生物本能,還是弱弱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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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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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女人的敵人就是女人?!
這是生物本能,抑或是不得不的弱弱相殘
 
「這本書讓人很不舒服,因為太真實,這就是我的故事!」
 
家裡停水了。媳婦怪女人怎麼沒事先備好水,還一副事不關己、悠哉的擦地板。她吃著女人準備的早餐,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她是故意的。
 
只被媳婦稱作「女人」的婆婆始終沉默,因為她的困擾來自另一種液體──無法分泌唾液。口腔逐漸乾燥成一片沙漠,但沒人真正在乎。下班回家只會躺在沙發上的兒子,敷衍地要她多喝點水,媳婦雖然帶她去看病,卻更擔心得付太多醫藥費。
 
在停水的這一天,罹患口乾症的婆婆與失業在家、各種看不順眼的媳婦,展開了無聲的對峙……
 
女人啊,是從何時開始不斷競爭、分化,又不得不相互寄生。
不由自主地,成為彼此永恆的敵人。
 
藉由生物界互利共生、競爭分化的隱喻,對照出女性在家庭中複雜又矛盾的關係。婆婆持續被迫負擔下一代、下下一代的照顧責任,卻被視為多餘的累贅;媳婦在婚姻、職場、育兒之間浮沉掙扎,但輕易就被社會屏除在外。
 
即使時間不斷往前,女性在社會與家庭所扮演的「角色」卻從未進化,也不會滅絕。金息的精采描寫有如一刀未剪的長鏡頭,逐一揭開婆媳間亙古的敵對,有如一則相互吞噬、剩者為王的警世寓言。
 
得獎紀錄
 
★2021臺灣OPENBOOK好書獎「年度翻譯書」作家
★榮獲2013年現代文學獎、2014年大山文學獎
★韓國文化藝術委員會評選「2013年優秀文學」
★韓國文化出版振興院「2013年本月之書」
★《東亞日報》、《每日經濟》、《世界日報》、《韓國日報》推薦圖書
 
各界讚譽
 
崔末順(政治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教授)
陳佩甄(政治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盧郁佳(作家)
蘇英賢(文學評論家)
(依首字筆畫排序)
 
以最通俗日常的「婆媳關係」,重寫戰後發展的女性主義中的性別二元論,與新達爾文主義中的基因演化論。──陳佩甄
 
用高級藝術風格與生物學譬喻,描繪出一個為錢掙扎苦惱的市井家庭,形式與內容的對比令人耳目一新。──盧郁佳
 
金息的小說就像擁有明確方向的軟體動物,以緩慢的速度,持續跟隨社會的陰影前行。──蘇英賢
 
國外讀者好評
 
.實在佩服作者的洞察力以及對人物的深入描寫,把婆媳關係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在她們的人生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以及不想成為「她」而努力的自己。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金息
 
1974年生於蔚山,大田大學社會福祉系畢業。
 
1997年,以〈關於慢〉入選《大田日報》「新春文藝」,隔年再以〈中世紀的時間〉榮獲「文學村新人獎」,正式於文壇出道。並曾榮獲「現代文學獎」、「大山文學獎」和「李箱文學獎」等。
 
她擅長描寫人物心理,關注議題深入社會,包括以「六月民主運動」為題的《L的運動鞋》;講述1937年的蘇聯「高麗人集體流配」事件的《漂泊之地》,更榮獲第51屆「東仁文學獎」。其他作品有《我美麗的罪人》、《水》、《丟掉那隻黃狗》等。
 
長篇小說《最後一個人》,是韓國第一部以「慰安婦」議題為主軸的長篇小說。她歷時2年,研究了300多條受害者證言,詳細縝密之程度猶如「紀錄片式小說」。2018年再以滿洲慰安所的15歲少女為主角,發表小說《流逝的信》。
 
《女人與她們進化的天敵》是於《現代文學》雜誌連載創作的長篇小說,以生物世界為隱喻,精準描寫出女性困境與婆媳關係,讓此書榮獲2013年現代文學獎、2014年大山文學獎、韓國文化藝術委員會評選「2013年優秀文學」、韓國文化出版振興院「2013年本月之書」等獎項。
 
譯者簡介
 
胡椒筒|hoochootong
 
專職譯者,帶著「為什麼韓劇那麼紅,韓國小說卻沒人看」的好奇心,闖進翻譯的世界。譯有《謊言》、《您已登入N號房》、《最後一個人》、《朴贊郁的蒙太奇》、《奶奶的夏威夷祭祀》等。
 
敬請賜教:hoochootong@gmail.com
Instagram:@hoochootong.translator

目次

口乾舌燥
繁殖後記
進化與滅絕之間
露西之後,K策略
豌豆與基因突變心理學
物種分化
所謂共生的幻想
雙重生物
症狀與處方
古老的偏方
唾液心理學
鏡子的目的
陰險的戰略
寄生性蚤蠅
鮟鱇魚的處理法
口沫橫飛
露西出現

作者的話
書評 屈辱的共同體,高貴人生的不可能性
各界讚譽
國外讀者好評

書摘/試閱

口乾舌燥
 
她經常忘記女人唾液變乾的事,今早醒來也沒有想起。總不能連睡覺也在想這個,拋到腦後也很正常,不過她也覺得自己太健忘了。事實上,直到今天上午,忘記這件事的次數比想起的還要多。
 
她之所以常常忘記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口腔裡的唾液變乾並不像打噴嚏、打嗝、嘔吐、腹瀉或高燒有明顯症狀,更不像骨折或關節炎患者那樣行動不便,能引起旁人注意。更何況比起輕微的脹氣或疲勞引起的感冒,口乾更顯得微小而不可知。
 
唾液一點一點地、十分緩慢地變乾,比在太陽下晒乾脫水的毛巾還要安靜,好似獨居老人的死亡般悄然無聲。
 
唾液也不同於鼻水和汗水。雖然這三種液體都是人體製造出來的分泌物,排泄方式卻截然不同。鼻水和汗水在生成的同時,便會透過鼻孔與毛孔排出體外,流下鼻水,冒出汗水。沒有人會像流鼻水和流汗一樣流口水,鼻水和汗水流完便會停止,口水則不然。唾液腺分泌的唾液,如同漿糊般黏糊地匯集在口腔中,不僅會滲入口腔各處,還會與食物混雜在一起流入食道。唾液也不同於眼淚,眼淚會因賦予的意義而產生不同的價值,有別於能表達喜悅、難過或懺悔的眼淚,唾液更加沒有任何複雜的含義。
 
唾液就只是唾液而已。
 
我們不會因為難過、喜悅或懺悔而流口水,更不會透過流口水來淨化心靈。只有在感受到強烈食慾時,唾液才會像眼淚一樣流出來。此外,唾液也與另一種分泌物──奶水不同。總而言之,唾液這種液體不是流出來的,而是吐出來的。以上就是她對唾液最明確的認知。
 
她不知道女人的唾液是從何時開始變乾的,對她來說也不重要。跟最近的日子比起來,女人口腔乾燥的程度、現在是否還在變乾,以及還會持續多久,從何時出現這種症狀,都顯得無足輕重。由於唾液不是會突然徹底變乾的分泌物,她推測女人的口腔是從一年前開始變乾的。從這點來看,唾液也與眼淚不同。淚如泉湧的眼淚最終流盡,並不需要很長的時間。
 
她承認自己並不了解口乾這件事,只是隱約了解這與一般的口乾舌燥不一樣,光靠喝水並不能解決這種根深蒂固、本質性的症狀,但似乎也不是什麼致命的絕症。

她也不知道女人的唾液為什麼、又是以怎樣的方式變乾的。偏偏是口腔,根本無法用肉眼確認。更何況,女人總是緊閉雙唇,就像用針線縫起來的口袋。加上沒有檢測唾液量的儀器,她從未見過像量血壓或血糖每天檢測唾液量的人。
 
可以肯定的是,之前女人的唾液沒有變乾過,至少在搬進這個家之前沒有。她在購物臺做了十五年的電話銷售員,應變能力之快早已獲得公司認可,她可以從客人的語氣、語調和語速判斷對方是想訂購、取消訂購、退貨、索賠、詢問派送還是騷擾電話。所以,哪怕女人有一絲異常,她也應該能察覺到。即使猜不到具體症狀,至少也會發覺哪裡怪怪的。
 
當然,這並不表示女人在住進她家後就立刻出現這種症狀,至少在一年前,她也沒有察覺女人的唾液在變乾。仔細一想,她與女人生活在一起,不知不覺已經五年了。
 
她一直睡到九點多才醒,來到客廳時,女人正在廚房。與往常一樣,她無視女人的存在,徑直走進浴室。女人也盡量不去看她。「睡得好嗎?」這種問候語只會讓彼此更尷尬。同住一個屋簷下,每天都見面,有時她真的覺得女人像家裡看膩的舊家具,覺得很煩。但家具可以換掉,女人卻不能。然而就在今天早上,當她看到圍著暗黑如醃蘇子葉的圍裙、站在餐桌前的女人時,她心生厭煩到整張臉就跟捏縐的鋁箔紙。但女人與平時並無兩樣,依舊是不長不短的頭髮、素顏且泛黃的面孔,雙唇就像被電熨斗燙過的襯衫領子般執拗、緊閉,稀疏得好似南瓜紋路的眉毛和半垂的眼皮,手裡抓著抹布。每天她起床時,女人幾乎都在廚房,不是在拌小菜,就是在擦桌子,再不然就是開著水龍頭洗碗。有時也會看到身材矮小的女人把肥臀貼在地上,從冰箱裡取出保鮮盒或洋蔥之類的蔬菜。

她抑制住心中的煩躁,看向洗臉盆上方的鏡子,下意識地把手伸向水龍頭,水龍頭轉開一半,但直到拿起香皂時,水也沒有流出來。即使是在這一刻,她也沒有想起女人唾液變乾的事。真要說,她也沒必要時刻把這件事掛在心上,反正就算一直惦記著,女人的情況也不會好轉,無論她想不想著這件事,女人的唾液都還是在變乾。而且一想到女人的唾液在變乾,她都覺得連自己的口腔也變乾了。唾液變乾是什麼感覺呢?可能舌頭就像晒著的秋刀魚一樣慢慢變乾?那一定很不好受。她不知道唾液變乾的女人是什麼感受,也不想知道。即使不去認真想也能大致猜到,這沒什麼特別的,與記憶會漸漸消失的阿茲海默症相比簡直微不足道,也不像禿頭那麼讓人在意。總之,從各方面來看,偶爾才想起女人唾液變乾,也不是什麼壞事。
 
她放下手中的香皂,把手伸向水龍頭,關上再擰開,還是沒有水。她覺得很奇怪,於是走出浴室,來到廚房,只見女人正在用抹布擦沙發。她伸手越過立在洗碗槽裡被泡菜汁染紅的砧板,把水龍頭開到最大,也沒有水。無奈之下,她轉頭看了一眼餐桌,炒茄子、醬煮蓮藕、涼拌豆芽菜、煎黃魚、烤海苔、切成約一口大小的泡菜和大醬湯。早餐一如既往已經擺上了餐桌。看向電鍋保溫燈的她,終於把視線轉向女人。
 
「怎麼沒水啊?」她問道。
 
女人依舊用力地擦著沙發。看來是停水了,可能是巷子某處長年失修的水管需要更換,才臨時停水吧。不然怎麼可能浴室和廚房都沒水。
 
「水龍頭沒有水。」她沒好氣地對女人說,彷彿那是女人的錯。
 
「是喔⋯⋯」女人若無其事地嘟囔。
 
「您知道?」她用追究的語氣反問。
 
「知道什麼?」
 
「停水啊。」
 
不知道女人是真沒聽見還是假裝沒聽見,仍舊毫無反應。少言寡語的女人只說必要的話,也許是因為唾液變乾的關係,話也變少了,有時連必要的話也不說了。直到這時,她也沒想起女人口乾的事。她在心裡嘀咕,問妳話,至少也得回一句吧。

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女人知道會停水,因為如果不是突然停水,社區通常會在三、四天前通知,操持家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兩個月前停水那次就是這樣,女人提早得知停水的消息後,還把停水的日期和時間告訴她。停水前一天,女人在浴缸裡放滿水,還找出家裡又大又深的鍋子擺在廚房,全部接滿了水。雖然停了三個多小時的水,但因為有女人提早接好的水,所以她沒覺得有什麼不方便。
 
「從幾點開始停水的啊?」
 
女人無視她的話,朝廚房走來。她不滿的瞥了一眼女人。女人從她身邊經過走到洗碗槽,把洗碗槽裡的砧板挪到一旁,打開水龍頭,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還是關上了。難道女人也不知道停水?也是,如果女人知道,一定會像上次一樣接滿水,但現在廚房裡沒有接滿水的鍋子。
 
雖然是空腹狀態,但她覺得喝杯濃咖啡或許會讓心情好起來。而且她還沒刷牙,嘴裡有些發澀。她心想,最長大概就停一、兩個小時吧,於是拿起大馬克杯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熱水。那是一臺配有兩公升淨水的飲水機。她覺得接的水太多,於是往洗碗槽裡倒掉了一些。
 
她無聊地斜坐在餐桌旁,小口啜著咖啡。這時房門吱一聲打開了,在這個只有女人和她的舞臺,新人物登場了。就在她看到孩子搖搖晃晃走出來的瞬間,她才終於想起女人唾液變乾的事。
 
孩子拖著褲腿邊捲起的睡褲朝她走來,但走了幾步突然停下,孩子環視客廳,像在尋找什麼,最後把目光落在女人身上。女人正用抹布擦客廳的地板。水都停了,還擦什麼地板,真是看不順眼。但女人不擦地板又能做什麼呢?半夢半醒的孩子用臉蹭了蹭女人的手臂,就在女人要用碰過抹布的手去摸孩子的臉頰時,她急忙喊了一聲孩子的名字。女人快要觸碰到孩子臉頰的手指像樹枝一樣抖了幾下,然後又抓起抹布。孩子不高興地看著她的臉色,輪流看了一眼她和女人,最後不情願地朝她走去。她喝了一口溫熱的咖啡,把馬克杯放在桌上。餐桌一旁擺有乾洗手,她擠了兩滴在手上,像蒼蠅一樣搓了搓雙手。
 
她對自己又忘記女人唾液變乾的事並不以為意,比起女人唾液變乾,以及自己經常忘記這件事,從早上開始停水才更有現實感,也更嚴重。女人唾液變乾的事只能排在其次。

女人唾液變乾並沒有給她帶來不便,畢竟變乾的是女人口腔中的唾液,不是她的,但停水卻給她造成了三、四件困擾的事,其中之一就是不能幫剛起床的孩子洗臉。
 
關於女人,她忘記的又何止這一件,她還經常忘記女人是孩子的奶奶,如同她經常忘記女人唾液變乾一樣,甚至更為頻繁。因為有時是故意忘記,有時則是假裝忘記。
 
她把飯泡在清淡的大醬湯裡餵孩子吃時,水龍頭也沒有滴一滴水。她吃光孩子剩下的幾口飯後,整理了餐桌上的碗筷。這期間,她改變了想法。她覺得女人早就知道會停水,而且水很快就會來,才沒有在浴缸接滿水,做任何準備。如果是突然停水,女人的行動怎麼可能跟往常一樣,這麼泰然自若呢?更費解的是,女人並沒有因為突然停水而流露絲毫為難和不便的神情。女人不是正若無其事地在擦地板嗎?女人非但不擔心水何時會來,好像根本不在意停水這件事。
 
「今天有點唾液了?看來還沒有徹底乾掉。」她小聲嘟囔,瞥了一眼水龍頭,而不是女人。她一臉不滿地盯著水龍頭,彷彿水龍頭就是女人的嘴。巧合的是,停水期間,女人的口腔也是乾燥的。
 
半年前,她才知道女人唾液變乾的事。當然在那之前,至少一年前,女人的舉動就有些反常了。
 
一直很喜歡把野菜或生菜拌在飯裡吃的女人,不知從何時開始用水泡飯。女人就像重症患者那樣,勉強吃一、兩口飯後,就把水倒入碗中,也不管她有沒有在看,自顧自地低頭用湯匙舀起被水浸泡後散開的米粒送入口中。用水泡飯就算了,女人連菜也不吃了。她很詫異女人為什麼會這樣,但怎麼也沒想到女人罹患了口乾症。她以為女人是沒胃口或牙痛,不然就是牙齦不舒服。看著女人用湯匙舀起如同被水葬的屍體般的米粒送進嘴裡,她的眉頭就會不自覺地湊到一起。
 
桌上的湯和菜,女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往碗裡倒水,那樣子彷彿是受了什麼委屈,在做無聲的抗議。之前女人至少還會用清淡的大醬湯或蘿蔔湯泡飯吃,現在就只吃水泡飯了,加入辣椒醬或辣椒粉煮得很濃郁的湯連碰也不碰。自從開始吃水泡飯,女人的飯量也從一碗減到半碗,配飯的小菜也僅限於清淡的醃黃瓜、泡菜,或用醬油醃的蘇子葉這幾種。這些不鹹不淡的小菜配水泡飯剛剛好。或許是因為口腔變得像沙漠一樣乾,女人再也不碰重口味,或看起來美味誘人的菜餚了。

俗話說,眼不見為淨。隨便女人要吃水泡飯還是拌醃黃瓜,管它米粒泡得稀爛還是只喝米湯,她都視而不見。要不是半年前的某個週六晚上,全家人圍坐在餐桌前時,丈夫對女人追根究底地追問,她根本不知道女人的唾液變乾了。她會在毫不知情的狀態下一直和女人生活下去,直到女人的舌頭像落葉一樣枯竭消亡,齲齒如散沙般斷裂脫落。若無人問起,女人絕對不會主動說這件事,原就少言寡語的女人很不喜歡提自己的事,她從沒聽過女人說起自己的過去,就連心情和身體狀況也是如此。即使身體不適,女人也不肯告訴任何人,寧可自己找點藥吃。
 
那天丈夫難得在家。在建築公司上班的丈夫經常出差,週末也幾乎不在。或許是因為建築公司的特性,不出差時員工也經常聚餐,直到深夜才回家。為了難得在家吃晚餐的兒子,女人特地做了辣燉鮟鱇魚。全家人坐在餐桌前,說是全家,也不過只有女人、丈夫、她和孩子四個人。加了海鞘、水芹菜和整隻章魚的辣燉鮟鱇魚看起來豐盛又美味,用澱粉勾芡的鮟鱇魚燉得黏呼呼的,是女人的拿手菜,即使沒用什麼額外的調味料,也比一般餐廳的還好吃。
 
因為宿醉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的丈夫看到鮟鱇魚,立刻夾了一大塊魚肉塞進嘴裡。大部分在姐妹中受寵長大的獨生子都跟丈夫一樣,眼裡只有自己,她從沒見過丈夫有禮貌地把美味的小菜推到女人面前。倘若丈夫真這麼做了,她可能也看不慣。但身為人母,她不禁暗暗擔心起將來自己的兒子也會這樣對待自己。
 
「用水泡飯又不好消化,怎麼老是這樣吃啊?」
 
女人碰都沒碰鮟鱇魚,只是像把濕沙子裝上車一樣,一聲不吭地舀著水裡的米粒往嘴裡送。丈夫看不順眼,這才說了一句。女人只吃水泡飯已經半年了,丈夫卻全然不知。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插話,於是默默地聽著母子倆的對話。
 
「唾液變乾了⋯⋯」女人自言自語地嘟囔,然後又舀起一匙如同唾液般乳白的米湯送入嘴裡。
 
「那就泡在豆芽湯裡吃啊。」丈夫噘著被辣燉鮟鱇魚染紅的嘴。
 
「太刺激了⋯⋯」女人垂著頭,眼看鼻子就要碰到碗裡的米湯了。
 
「豆芽湯很刺激?」丈夫把嚼碎的魚骨頭吐在盤子裡。

清淡的豆芽湯並沒有放辣椒粉。她夾了幾根辣燉鮟鱇魚裡裹滿濃厚醬汁的豆芽菜放進嘴裡,猜測可能是因為蝦醬,豆芽湯用蝦醬取代鹽來調味,小蝦會刺激舌頭和食道。
 
「反正⋯⋯因為唾液變乾⋯⋯」
 
聽到這句話,她原本去舀辣燉鮟鱇魚醬汁的湯匙懸在半空,隨即瞥了一眼女人。當時,她完全沒有想到女人的唾液會變乾。唾液怎麼可能變乾?她覺得不可思議又荒謬。但她故作鎮定,舀了一匙裹滿醬汁的海鞘和章魚腿放入碗中,用力拌了起來。
 
「口乾就喝水嘛。」丈夫嘎吱嘎吱地嚼著海鞘。
 
「所以我才把飯泡在水裡⋯⋯」女人看著湯匙裡被水泡得膨脹的米粒,喃喃地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吃飯是吃飯、喝水是喝水,為什麼要把飯泡在無味的水裡吃呢?」
 
「那是因為唾液變乾⋯⋯米粒會像漿糊一樣黏在舌頭上⋯⋯」
 
「唾液變乾?」母子倆的對話讓她越聽越不耐煩,忍不住還是插了嘴。
 
女人很不情願的抬頭看向她。
 
「唾液⋯⋯」
 
女人喃喃地說,視線沒有停留在她臉上,而是落在了肩膀處。手中的湯匙像千斤重的鐵塊傾斜到一邊,湯匙中的米粒投身墜入碗中,靜靜沉入碗底又與其他米粒混在一起。
 
「唾液怎麼變乾的?」
 
「一直⋯⋯」
 
「一直覺得口乾?」
 
「總之⋯⋯」女人似乎無話可說,深深垂下頭,眼看下巴就要碰到脖子了。女人把湯匙伸向碗中。
 
「您也真是的,都說讓您喝水了,怎麼還這樣啊。」填飽肚子的丈夫不以為然地丟下一句話後,起身走到沙發,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她知道女人不會痛快地回答問題,所以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她心想,女人連辣燉鮟鱇魚裡的豆芽菜都沒吃一根,可見唾液變乾是真的。
 
丈夫顯然把女人口乾,米粒像漿糊一樣黏在舌頭上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因為之後她再沒也見過丈夫提起女人口乾的事。丈夫忙得不可開交,即使女人是生養他的母親,也無暇顧及口乾這種小病。
 
女人的症狀準確的病名是口腔乾燥症。人體正常的唾液分泌量為每分鐘零點六毫升,每小時三十六毫升。每分鐘的分泌量在零點一以下,只為正常量的六分之一時,便視為口乾症。
 
初次聽女人說自己口乾時,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唾液變乾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唾液又不是血液。但大概過了一個月後,她突然懷疑女人是不是罹患了唾液腺癌。她跟同事提起女人的症狀,同事說自己的叔叔之前也是覺得口乾,後來診斷出罹患唾液腺癌,所以建議她去做一次精密檢查。難道女人真的罹癌了?看著女人日漸消瘦,她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雖然也可能和女人吃太少、又老是吃水泡飯有關。雖然還沒確診,但她已經開始擔心起醫療費用。如果真的是癌症,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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