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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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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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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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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內容簡介:

兩隻鳥一同飛起,一隻向東;一隻向西。

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
看得到,抓不著。看到的種種,也是模模糊糊的。

從街道兩端相對行走的老人與少女,
一正一負對倒相連……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對相同的境況產生迥異的聯想:
憶舊情懷或浪漫理想;
不期而遇地在電影院比鄰而坐是唯一的交會——
他們皆以消極的態度消弭空虛,
用回憶或幻想麻醉自己。

▌「對倒」為郵學名詞,譯自法文Tête-Bêche,劉以鬯在一九七二年買到雙連郵票,成為小說的創作動機。故事以雙線並行,類似電影蒙太奇的效果,前衛的實驗手法為香港文壇注入一股新活力。意識流的書寫,存在主義的風格,以《對倒》對比出香港隔代人的不同心態。

▌本書收錄「短篇」及「長篇」兩種版本,賞閱作者如何運用不同篇幅構築那迷人的平行世界。長篇一九七二年開始在《星島晚報》連載;短篇則是一九七五年改寫並發表於當時的文學雜誌《四季》。

「從事小說創作的人,要是沒有創新的精神與嘗試的勇氣,一定不出好作品。」——劉以鬯

▌是劉以鬯的小說,也是王家衛電影《花樣年華》靈感來源。

「讓世人重新認識,知道香港曾經有過劉以鬯這樣的作家,是最讓我開心的事。」——王家衛

▌入選當代重要文學選集:《二十世紀中國短篇小說精選》、《二十世紀中國短篇小說選集》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劉以鬯

原名劉同繹,字昌年,一九一八年十二月七日生於上海,祖籍浙江鎮海,二○一八年六月八日逝世。一九四一年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一九四八年底定居香港。文學與出版編輯為其一生志業。
一九四一年至二○○○年,先後於重慶、上海、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任報紙副刊編輯、出版社及雜誌總編輯。一九八五年一月創辦《香港文學》並擔任總編輯一職,直至二○○○年六月退休。
一九三六年發表首篇小說〈流亡的安娜‧芙洛斯基〉;一九四八年於上海出版首部作品《失去的愛情》,迄今出版數十種文學著作。主要作品包括小說集《酒徒》、《對倒》、《寺內》、《陶瓷》、《島與半島》、《天堂與地獄》、《打錯了》、《多雲有雨》、《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散文和雜文合集《不是詩的詩》、《他的夢和他的夢》;文學評論集《端木蕻良論》、《看樹看林》、《短綆集》、《見蝦集》、《暢談香港文學》等。
二○一五年,紀錄劉以鬯創作生活的電影「他們在島嶼寫作二」《1918》於台灣上映。

 

《對倒》於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八日開始在香港《星島晚報‧星晚版》連載,約十一萬字,是篇幅較短的長篇小說。
寫這部小說的促動因素是兩枚相連的郵票:一九七二年,倫敦吉本斯公司舉行華郵拍賣,我投得「慈壽九分銀對倒舊票」雙連,十分高興。郵票寄到後,我一再用放大鏡仔細察看這雙連票的圖案與品相,產生了用「對倒」方式寫小說的動機。「對倒」是郵學上的名詞,譯自法文Tête-Bêche,指一正一負的雙連郵票。
用一正一負的方式寫小說,會形成「雙線並行發展」的另一種「雙線格局」。這種寫法,雖然可以充分發揮對比的作用,卻不易構成吸引讀者的興味線。香港報紙的負責人多數重視經濟效益,刊登的連載小說必須有離奇曲折或纏綿悱惻的情節去吸引讀者追讀,像《對倒》這樣沒有糾葛的小說,縱有新意,(至少我自己認為這是嘗試性的寫法,)也不可能得到報館方面的讚許。因此,寫了一百多天(每天一千字),我將它結束了。
一九七五年,也斯約我為《四季》雜誌寫稿,我將《對倒》改寫為短篇小說。
短篇小說《對倒》在《四季》發表後,日本二松學舍大學教授本橋春光將它譯成日文,收在《現代中國短篇小說選》中;李文靜(Nancy Li)將它譯成英文,刊於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的《譯叢》(Renditions)第二十九、三十期。此外,香港電臺電視部戲劇組將它改編為電視劇,由張少馨導演。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七日,歌德學院院長施德立博士(Dr. Erhard Stadtler)發起的〈中、德文化交流研討會〉曾討論《對倒》。在研討會上,我告訴與會者:《對倒》在《星島晚報‧星晚版》發表的初稿是長篇小說。
長篇小說《對倒》從發表到現在將近二十年,一直得不到出書的機會。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與《四海》雜誌副主編白舒榮肯出版這本沒有市場價值的長篇小說,我衷心感謝他們的幫助。
(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六日)

目次

出版前言

《對倒》短篇小說
《對倒》長篇小說
【附錄】
二○一五年行人版前記
【標題】劉以鬯作品集出版前言

書摘/試閱

07
巴士停定。一種突發的衝動使淳于白隨其他的乘客下車。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做,卻這樣做了。
這是旺角。這裡有太多的行人。這裡有太多的車輛。旺角總是這樣擁擠的。每一個人都好像有要緊的事要做,那些忙得滿頭大汗的人,也不一定都是走去搶黃金的。百貨商店裡的日本洋娃娃笑得很可愛。歌劇院裡的女歌星有一對由美容專家割過的眼皮。旋轉的餐廳。開收明年月餅會。本版書 一律七折。明天下午三點供應陽澄湖大閘蟹。蝦餃燒賣與春卷與芋角與粉果與叉燒包。……
08
照相館隔壁是玩具店。玩具店隔壁是眼鏡店。眼鏡店隔壁是金鋪。金鋪隔壁是酒樓。酒樓隔壁是士多 。士多隔壁是新潮服裝店。亞杏走進新潮服裝店,看到一些式樣古怪的新潮服裝。有一件衣服上面印著兩顆心。有一套衣服印著太多的I LOVE YOU。亞杏對這套印著I LOVE YOU的衣服最感興趣。「阿媽不識英文,」她想,「買回去,阿媽一定不會責怪的。這套衣服,穿在身上,說不定會引誘不相識的男人與我講話。」截至目前為止,她還沒有一個男朋友,當她走出那家新潮服裝店時,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說是高興,倒也有點像惆悵。新潮服裝店隔壁是石油氣公司。石油氣公司隔壁是金鋪。金鋪隔壁是金鋪。金鋪隔壁仍是金鋪。
站在金鋪的櫥窗前,眼望雙喜字,幻想自己結婚時的情景,那是一家港九最大的酒樓,可以擺兩百多席。牆上掛著大雙喜的金字幛。前邊是一隻紅木長几。几上有一對龍鳳花燭。燭的火舌不斷往上舔。她與新郎坐在几前的大圓桌邊。新郎很英俊,有點像柯俊雄,有點像鄧光榮,有點像李小龍,有點像狄龍,有點像阿倫狄龍。
凌亂的腳步聲,使她從幻想中回到現實。一個長髮青年飛步而來,撞了她一下,她的身子失去平衡,只差沒有跌倒。一時的氣憤,使她說了一句非常難聽的話語。這是一句俚俗的咒罵,出口時,那青年已無影無蹤。鄰近起了一陣騷亂,一若平靜的湖面忽然被人投了一塊大石。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見到警察,心情不免有點驚悸。警察將腳步搬得像旋轉中的車輪,手裡有槍。當警察從她面前擦過時,她的憤怒驟然變成惶悚。她的眼睛睜得很大,眼睛裡充滿驚詫神情。不知道什麼地方傳來這麼一句話:「有人打劫金鋪!」——惶悚加上震悸使心跳停了一拍。然後心跳加速,咚咚咚,像一隻握成拳頭的手在她的內臟亂擊。周圍的人都很慌張。亞杏也很慌張。亞杏有點手足無措。理智暫時失去應有的清醒,感受麻痺,想離開這出了事的現場。兩條大腿卻不肯依照她的意志移動。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兩個男人站在距離她不過三呎的地方大聲談話。「真大膽!」「只有一個人?」「一把西瓜刀與一塊大石頭,用西瓜刀朝金鋪店員晃了晃;用石頭打破飾櫃,就這樣搶走了幾萬塊錢首飾!」「幾萬塊錢?」「有人親眼看見的,那劫匪只搶鑽石與翡翠。」「真大膽!」「只要有膽量,不必盼望中馬票 。」亞杏轉過臉去一看,兩個男人中間的一個手裡拿著一根竹竿,上邊用衫夾夾了許多馬票,他是一個販售馬票的人。
09
淳于白繼續朝前走去。行人道上有太多的行人,旺角的街邊總會有太多的行人。有一個冒失鬼猶如舞龍燈般在人堆中亂擠,踩痛了一個女人的腳,女人驚叫,他卻用手掌掩著嘴巴偷笑。
站在一家眼鏡店門前,將那些古老的眼鏡架當作藝術品來欣賞。「幾年前,我是不戴眼鏡的,」他想,「現在,不但看電影要戴眼鏡,閱讀書報時還要戴老花眼鏡。……」他的思路被兩個人的談話聲打斷。那是兩個中年男子,一個胖,一個瘦。胖子神色緊張,說話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桂圓。
「你知道不知道?」
「什麼?」
「那邊有一家金鋪被匪徒打劫。」
「有沒有捉到匪徒?」
「匪徒搶了一批首飾,從人堆中逃走了。」
「金鋪損失多少?」
「據說損失了幾萬塊錢的首飾。」
「有人受傷嗎?」
「好像沒有。」
「香港的治安實在太壞了。」
胖子長嘆一聲,瘦子也長嘆一聲。胖子說「再會」,瘦子也說「再會」。胖子朝南走去,瘦子朝北走去。
淳于白朝前走去,見到一隻黑狗。這黑狗胖得像豬,搖搖擺擺走過來,走到巴士站旁邊,翹起一條腿,將尿排在銀色闌干上。一個婦人的皮鞋被尿淋到了,板著臉孔厲聲趕走牠。淳于白目擊這一幕,不自覺地露了笑容。他想起一隻名叫「瑪麗」的獅子狗與一隻名叫「來興」的獅子狗。當他還在中學讀書的時候,他家裡養過一對獅子狗。後來,瑪麗死了。來興也死了,他的家裡卻有了五隻獅子狗。他離開上海時,五隻獅子狗還圍在他的身邊狂吠亂跳。……
他走到一家服裝店門前。
10
驚悸的心清消失後,亞杏邁開腳步朝前走去;望望那一堆圍作一團的人群,望望人群中間那根有如雨傘般的馬票桿。馬票,在風中飄呀飄的。那販售馬票的中年男子仍在講述他目擊搶劫金鋪的情形。他的聲音很大。沒有人向他購買馬票。亞杏想:「中了馬票之後,買三層新樓;兩層在旺角區,一層在港島的半山區。我與阿媽住在港島;旺角的兩層交給阿爸收租。」——亞杏的父親是個莫名其妙的人,中午出街,總要到深夜才回來。沒有人知道他在外邊做什麼,連亞杏與她的母親也不知道。
走到那家被劫的金鋪門前,亞杏站定。許多人站在那裡觀看。金鋪的鐵閘拉下一半。亞杏看不到裡邊的情形,索性蹲下身子,雖然看到幾條大腿在移動,卻不知道那些人在裡邊做什麼。警察走來維持秩序。不許閒觀的人接近被劫的金鋪。閒觀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七嘴八舌,每一個人都將嗓子提得很高,企圖憑藉聲調去壓服別人。
在她前面,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用左臂圍住女的肩膀;女的用右手臂圈住男的腰部。
「有一天,我有了男朋友,也要用這種姿態在街邊或公園或郊外行走,」她想。「到什麼地方去找男朋友?我為什麼交不到男朋友?樓下士多的夥計亞財常常對我笑,我不喜歡他。他的牙齒凹凹凸凸,長長短短,很難看。他有一隻酒糟鼻,很難看。他的太陽穴有一塊瘢疤,很難看。我要找的男朋友,必須像電影小生那樣英俊。」
走了一陣,她見到一個年輕男子,瘦瘦高高,長頭髮,穿了一條「真適意」牌牛仔褲,右手插在褲袋裡。褲子是藍色的。褲袋卻是紅方格的。亞杏盯著他觀看,再也不願將視線移到別處。那年輕男子用牙齒咬著一支細長的香煙。
亞杏走到他身邊,望望他。
他轉過臉來,望望亞杏。
使亞杏感到失望的是:這個用牙齒咬著香煙的年輕男子,不但沒有對她多看一眼,反而大踏步穿過馬路去了。亞杏望著他的背影,彷彿被人摑了一耳光似的。她希望疾馳而來的軍車將他撞倒。
繼續沿著彌敦道走了一陣,忽然感到這種閒蕩並不能給她什麼樂趣,穿過馬路,拐入橫街,懷著重甸甸的心境走回家去。橫街有太多的無牌小販,令人覺得這地方太亂。亞杏低著頭,好像有了什麼不可化解的心事了。其實,那只是一種無由而生的惆悵。她仍在想著那個用牙齒咬著香煙的男子。她固執地認為年輕男子應該留長頭髮、應該穿「真適意」的牛仔褲、應該將右手塞在褲袋裡、應該用牙齒咬著香煙。她希望能夠嫁給這種男子。這樣想時,已走到距離家門不足一百步的地方。她見到地上有一張照片。
11
凝視鏡子裡的自己,淳于白發現額角的皺紋加深了;頭上的白髮增加了。那是一家服裝店,櫥窗的一邊以狹長的鏡子作為裝飾。淳于白凝視鏡子裡的自己,想起了年輕時的事情。
12
亞杏見到那張照片,不能沒有好奇。將照片拾了起來,定睛一瞧,心就撲通撲通一陣子亂跳。那是一張猥褻的照片。照片上的情形,是亞杏想也不敢想的。她知道這是邪惡的東西;帶回家去,除非不給父母見到;否則,一定會受到責罵。她想:「將它撕掉吧。」但是,她很好奇。對於她,那張照片是刺激的來源,多看一眼,心裡就會產生一種難於描摹的感覺。「何必撕掉?」她想,「將來結了婚,也要做這種事情的。」她將照片塞入手袋。走入大廈,搭乘電梯上樓。回到家,才知道母親在廚房裡。於是,拿了內衣內褲走入沖涼房,關上房門,仔細觀看那張照片,羞得滿面通紅,熱辣辣的。她脫去衣服,站在鏡前,睜大眼睛細看鏡子裡的自己。
13
凝視鏡子裡的自己,淳于白想起一些舊日的事情:公共租界周圍的烽火、三隻轟炸機飛臨黃浦江上轟炸「出雲號」的情景、四行孤軍、變成孤島的上海、孤島上的許多暗殺事件。然後太平洋戰爭突然爆發,日本坦克在南京路上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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