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情偶寄筆記：有戲人生（簡體書）

胡曉軍所著的《有戲人生(閑情偶寄筆記)》以100首詩詞，6篇散文，描摹經典喜劇，抒發現代情懷，營造品戲讀人生的美妙意境，感悟人生哲理。
《有戲人生(閑情偶寄筆記)》中作者作詩詞，一件賞心樂事；觀戲劇，一番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和良辰美景疊加，便為有戲人生。

胡曉軍 原名胡宇錦，筆名錦文、友竹。1967年生于上海，1989年畢業于上海大學文學院中國語言文學系。現任上海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理論研究室主任、上海戲劇雜志社主編；上海市作家協會會員、上海市戲劇家協會會員、上海詩詞學會理事。

胡曉軍所著的《有戲人生(閑情偶寄筆記)》收錄作者的100首詩詞和6篇散文。本書以詩歌、散文、記敘文等多種文學表現形式，將戲里戲外的趣聞逸事描繪的淋漓盡致，詩詞文采斐然，評戲趣味盎然，書中還包含作者對戲劇這門藝術的思考。

作詩詞，一件賞心樂事；觀戲劇，一番良辰美景。賞心樂事與良辰美景疊加，便為“有戲人生”。
中國的詩詞出現較早，戲劇較晚，但極有關聯。我寫詩作詞較早，觀劇賞戲較晚，但對兩者淵源之深、趣味之濃、奧妙之大，已經得到許多理性的驗證與感性的快樂。我看戲不長，幾年而已；看戲不多，數百而已。所得詩詞數量與所觀戲劇的數量大致相等，詩詞風格與所觀戲劇的風格大致相仿，詩詞思情也與所觀戲劇的思情大致相當。
中國戲劇的故事常從詩詞之中獲取并延展，作詩詞也應取法唐詩宋詞。妙常追舟，叮囑“此去應知潮有信”，從李益《江南曲》“早知潮有信”而來，由商婦江邊自怨轉為妙常在江心的臨別期盼。王妻入夢，恍見“忽如今夜春風與，拂暖孤枝，吹皺冰池”，出自馮延巳《謁金門》“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之句，由實化虛，示意渴思成幻，恍惚似真。蘇三起解，自怨“無端天予娉婷”，即從少游《八六子》中拈來，復接“素面苦熬饑餒，濃妝笑賣風情”，可將紅顏薄命的顛沛身世概述無遺。諸葛空城撫琴，嚇退司馬大軍，借用杜牧《赤壁懷古》詩意，反得“鐵戟千千，欲將磨洗，何處追尋”，暗示空城圍解，兵不血刃。
中國戲劇的表演講究動作、造型和精神，作詩詞也應描畫狀貌、境遇與氣質。蘇三起解，“跪長亭、影單枷重，凄凄欲告平生”，纖弱身軀，沉重枷銬，顯示弱女已遭難以承受的冤屈。平貴別窯，“馬前淚眼拽征袍，去且去、能將妻挈”，妻子扯住丈夫征袍哀傷哭訴，凄慘之狀不忍卒睹。貴妃憂心失寵，“縱銀盤、南荔鮮瑩，亦失嬌甜”；馬嵬自縊，“綾拋處，梨花樹，寡人遮面吞聲去”，前為銀盤鮮荔，後是梨樹白花，描物狀態均與人物性情、處境、心態相映。
中國戲劇的敘述追求通俗易懂，便于傳誦。作詩詞也應語言通透，清新雋永。白素貞斷橋重遇許仙，“實告郎君，休驚莫懼，為妻確是蛇女”，委屈責備愛憐之意，如從口出；梁山伯祝英臺十八相送，“怨余程，屈指二三里。正思忖，莫若明心字”，所思所惱，平易如話。
中國戲劇的格調崇尚莊諧交互，悲喜交集。作詩詞也應虛實相間，真假相生。龍邱居士喜好聲妓，畏懼妻子柳氏，用“居士何曾居適，尋花焉敢尋柳”之句，一語雙關。七仙女下嫁董永，發“若非仙女從天降，凡界知誰配董郎”之嘆，明為調侃彼時，暗在嗟嘆如今。
中國戲劇的主題力求簡約單純，常以寥寥數語點出戲眼。作詩詞也應鍛字煉詞，追求一字得意、一句傳神。霍小玉怨撒金錢，有“驚悉寶釵別處橫”，“橫”字有橫遭掠奪之感，又有突兀驚愕之意，自以為既能盡表小玉此刻心情，又能道出“愛情有許多敵人”的主題。《御街行占花魁》以“情生患難，緣憑珍重，天也憐香草” 作結，《虞美人風箏誤》以“原來情不問妍媸，一樣懷春都在妙齡時”作結，《相見歡趙氏孤兒》以“豈有不遭冤屈是忠良”作結，句句都是生命哲理的核心、人生感悟的戲眼。
人生有詩，賞心樂事；人生有戲，幸何如之。詩即人生，戲亦人生，相通若此，豈不美哉。寫到這里，忽得一聯——
偶讀唐詩宋詞，眼下皆為好句子
常聽昆曲京戲，耳邊盡是名角兒
胡曉軍
2011年7月

自序
序／張震
相見歡
若所有的好事都讓你遇上
行香子 邯鄲記
武陵春 班昭
風入松 甘露寺
清平樂 小宴
喜遷鶯 評雪辨蹤
金人捧露盤 四郎探母
西江月 跪池
小重山 活捉
虞美人 驚丑
七律 販馬記
七律 碧玉簪
黃鶯兒 鎖麟囊
巫山一段云
奈何天已轉涼了
夜飛鵲 立秋
法曲獻仙音 文昭關
水調歌 頭西施
聲聲慢 宇宙鋒
望江東 霸王別姬
水調歌頭 昭君出塞
渡江云 擊鼓罵曹
柳梢青 空城計
夜游宮 鐘馗嫁妹
七律 梅妃
高陽臺 貴妃醉酒
七律 太白醉寫
揚州慢 酒樓
釵頭鳳 哭像
錦堂春慢 彈詞
卜算子慢 林沖夜奔
漁家傲 打魚殺家
粉蝶兒 竇娥冤
八聲甘州 桃花扇
淡黃柳 祥林嫂
木蘭花
愛情有許多敵人
滿庭芳 折柳陽關
一剪梅 怨撒金錢
拜星月慢 十八相送
雪梅香 樓臺會
風入松 化蝶
八聲甘州 西廂記
解佩令 佳期
蝶戀花 倩女離魂
漢宮春 墻頭馬上
憶秦娥 教歌
憶秦娥 剔目
少年游 琴挑
定風波 秋江
洞仙歌 游園驚夢
洞仙歌 尋夢
洞仙歌 冥判
洞仙歌 拾畫叫畫
洞仙歌 幽媾
御街行 占花魁
人月圓 思凡
人月圓 下山
離亭燕 拾玉鐲
八六子 女起解
風入松 鐵弓緣
水龍吟 三家巷
憶秦娥
因錯亂而危險的情感
壽樓春 玉卿嫂
七律 天仙配
七律 描容別墳
黃鶯兒 春閨夢
鵲橋仙 投軍別窯
望海潮 百花贈劍
鳳凰臺上憶吹簫 千里送京娘
行香子 白蛇傳
翠樓吟 斷橋
酷相思 李慧娘
木蘭花 虹橋贈珠
虞美人 杜十娘
河傳 葬花
河傳 焚稿
惜紅衣 雷雨
三字令 日出
釵頭鳳 藜齋殘夢
浣溪沙
向前的私心在後退
西吳曲 金龍與蜉蝣
一剪梅 蝴蝶夢
青玉案 馬前潑水
八聲甘州 曹操與楊修
驀山溪 情探
夜游宮 烏盆記
最高樓 鍘美案
臨江仙 刺湯
點絳唇 金玉奴
醉翁操 清風亭
三字令 盜御馬
滿江紅 血手記
鷓鴣天
義，是中國人的宗教
相見歡 趙氏孤兒
畫堂春 蕭何月下追韓信
唐多令 蘇武牧羊
南鄉子 小宴
破陣子 長?坡
水龍吟 群英會
鷓鴣天 借東風
念奴嬌 單刀會
醉花陰 紅拂
聲聲慢 徐策跑城
眼兒媚 三岔口
江城子 擋馬
一剪梅 楊排風
鷓鴣天 武松打虎
醉蓬萊 戰金山
破陣子 十五貫
賀新郎 刺虎
太常引 鬧天宮
跋

若把一生中能遇上的好事，都讓你在一個時辰里遇上，你愿意嗎？
若把一生中能遇上和不能遇上的好事，都讓你在一個時辰里遇上，你愿意嗎？
且看湯顯祖《邯鄲記》盧生的這般奇遇。
盧生二十六歲，雖幼讀詩書，卻屢試不第，不免郁郁寡歡、悶悶不樂。一天，他騎著毛驢閑逛到一家小店，遇到呂洞賓，坐下攀談起來。此時小二正生火燒起一鍋黃粱米飯。閑談之間，盧生唉聲嘆氣，哀嘆自己很不得意。呂洞賓問：“何謂得意？”盧生答道：“大丈夫建功樹名，出將入相，列鼎而食，宗族茂盛，方可言得意。”聊著聊著，盧生忽覺困倦，呵欠連天。呂洞賓見他渴睡，便從囊中取出一個瓷枕，為他墊頭。
盧生躺下，卻怎么也睡不著。起來仔細端詳那只瓷枕，發現兩端居然是空的，里面還射出一道光芒，而且越來越亮。盧生好奇心大盛，便跳進枕中想看個究競，眼前豁然開朗，競有一條官道。走著走著，迎面一座豪宅，前門大敞。盧生信步走進，轉閣抵戶，正在探頭探腦，忽有兩個家丁左右齊上將他摁住，嚷著要問他個私闖民宅之罪。正鬧得不可開交，小姐出來，見了盧生，滿面春風，居然是一見鐘情。小姐喝退家丁，問盧生此事是要公了還是私了？所謂公了，就是拿他見官，公堂嚴法查辦；所謂私了，就是當夜成親，成為豪宅主人。盧生是個光棍，卻不是個傻瓜，望著貌若天仙的美女，不住口地答應：“私了，私了！”
婚後不久，嬌妻便催盧生上京，考取功名。盧生屢次遭挫，此時又正在溫柔鄉里，心里極不想去，口中推說朝廷不識賢才，即便去了也是枉然。妻子嬌笑道，你呀，可真是個書呆子！從古到今，光憑有才自然不行，若得孔方兄相助，狀元就不愁不是你的嘍！
帶著妻子給的孔方兄，盧生去了京城，考前先將幾乎所有官員都打點了個遍，果然奇效出現一一原本已經落榜的考卷，居然拔地而起躥得第一，官放陜州知州之職。新官上任，盧生雄心勃勃，他鑿石開河，發展農桑，將一方土地整治得生機勃勃。不久，皇帝巡幸至此，見了如此政績，龍顏大悅，連聲稱贊盧生有功。
就在此時，飛馬忽報，邊塞告急，吐蕃軍隊進犯，直逼京都而來。
君臣霎時慌了手腳。
只見班中有位大臣出列，力薦盧生帶兵前往討賊。此人名叫宇文融，是盧生當初趕考唯一未曾行賄的官員。宇文融沒有拿到賄金，本來就對盧生心懷怨怒，此時又聞皇帝褒獎盧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聽強寇來襲，宇文融惡念頓生，他明知盧生手無縛雞之力，偏要挺他出陣臨戰，目的自然是要他的好看。皇帝聽了，不由盧生分說，立即下詔封他為征西大將軍，著其星夜出征，不得片刻延誤。
戶生不及回家辭別妻子，便匆匆帶兵趕到河西。盧生雖然毫無武藝，不會打殺，卻是讀過幾本兵書，攻心為上的謀略還是頗知一二的。他先讓人四處傳謠，使敵酋疑心手下大將謀反，致生內訌，乘機突擊，一舉成功。盧生揮師追殺直到天山腳下，得到敵酋一封乞和書信，想起窮寇勿追的道理，于是命人在山上刻石記功，班師回朝。
這仗取勝，轟動朝野。在大家眼里，盧生不僅是個才子、文曲星，更是個戰神、大英雄。皇帝大喜，封他侯爵不算，還加其為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平章軍國大事。
盧生得意洋洋回府，正與妻子吃喝慶祝，不料一隊御林軍沖了進來，將他五花大綁。聖旨寫得明白，盧生里通外國，圖謀不軌，立即押往刑場斬首。原來這又是宇文融的詭計，他派心腹盜取敵酋給盧生的那封乞和書信，狠狠參了盧生一本，說是盧生通敵，故而退兵。滿朝官員懾于宇文融權勢，居然沒一個人敢出頭為盧生表白。
臨刑之前，面對猙獰的劊子手、雪亮的鬼頭刀，盧生淚流滿面，仰天悲嘆：“可憐我為了功名，競落得如此下場！”
話分兩頭。盧生妻子見丈夫被捕，情知不妙，略一尋思，此事唯有讓皇帝回心轉意方可挽回，便帶著幾個兒子跪在丹墀喊冤叫屈。皇帝聽了哀鳴，不免動容，又念盧生以往的功勞，便即下旨免去盧生一死，發配崖州安置。盧生刀下逃得性命，卻逃不得受罪，在發配路上沿門乞討，遭遇瘴氣纏身、毒蟲侵擾、強盜剪徑、大海顛簸、官吏欺凌……真是九死一生，嘗夠了世道艱辛、人情冷暖。
三年後，吐蕃歸順。前來進貢稱臣的，正是當初寫信向盧生求和的敵酋之子。大殿說明真相，盧生冤情大白，宇文融被撤職拿辦。赦免加官的聖旨送到崖州，盧生正被當地官員吊著毒打。當聽聞盧生不但被平反昭雪，更被封為當朝首相時，那群酷吏嚇得屁滾尿流，紛紛把自己綁了，跪在遍體鱗傷的盧生面前請死。盧生倒也不與他們計較，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盧生回京，備受榮寵，不但自己成了國公太師，夫人成了誥命，連四個兒子都做了大官，土地房屋、金銀財寶、香車名馬、家奴仆傭不計其數，幾十輩子都享用不盡。皇帝還欽賜絕色美女二十四名，專為服侍盧生。盧生此時已是八十高齡，不知從何聽說采戰之術可得長壽，于是整日價與眾女顛鸞倒風，縱欲行淫。
豈料采戰之術不但無法得壽，反倒催命。盧生本已老邁，再加色字頭上一把刀來回切割，身體如被摧枯拉朽一般，不久病入膏肓，回天乏力。臨終之際，盧生念念不忘自己的小兒子尚未得到加封，自己的功勞在史書上刊載不全，非要親自寫完遺表、交待心愿之後才肯嗚呼哀哉。夫人兒子一見盧生咽了氣，齊聲大哭起來。
哭聲越來越響，終于把盧生吵醒。他四下一望，四壁皆空，哪有什么金堂銀屋、官袍玉帶，哪有什么錦衣玉食、明眸皓齒！盧生冷汗淋漓。此時店小二的黃粱米飯，雖已是熱氣騰騰，卻還沒完全蒸熟呢。
盧生于是大徹大悟，從此不知所蹤。有目擊者稱，他跟著呂洞賓前往仙山，修道去了。
有人會說，邯鄲夢也好，黃粱夢也好，只不過一場夢，算不得真的。
果真如此嗎？
在人的一生中，確有許多美夢難以實現；然而在人類數千年的歷程中，已有數不清的美夢成了現實一一電燈、電話、汽車、電視、飛機、信用卡……工業科技的成果不斷為人類實現夢想，許多好事可以在瞬間同時發生。好是好了，不過久而久之，人們不但習以為常，而且認為理所應當，更是不愿再作等待，巴不得早點成功。奇怪的是，好事雖然來得多、來得快，但幸福卻來得少、來得遲，以至于全然喪失。
現在，你只要愿意，便可用一張塑料卡片，將自己今後幾年、十幾年、幾十年的財富霎時擁有。當然，透支最終是要還的。不僅如此，以後你的財務狀況、收支吞吐，都將處于嚴密的監控之下。有道是：“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夢是可以成真的，但代價也是極沉重的。
據有些從死亡邊緣暫時折回的人們回憶，當他們處在彌留之際，腦中會像放電影似的，將自己一生中遇到的所有好事都回放一遍。這個過程，持續時間極短，感覺極愜意，心情極舒暢。這與醫學家對垂危病人進行腦波測試，得出平靜祥和的信號結論是吻合的。于是有人確信——死，其實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
這些回放的好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并不是夢。
問題來了，當畢生的所有好事霎時降臨，人離死亡還有多大距離？
若把一生中能遇上的好事，都讓你在一個時辰里遇上，你愿意嗎？
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