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三姐妹

有人為責任留下，有人為理想離開，有人為自由流浪
其實，我們都只是在尋找回家的理由
「正像有白晝才有夜晚，忠於自己才不會欺騙任何人。」(《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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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莎士比亞是我們家共同的語言
看書如呼吸一樣佔我們生命的大部分
但我們真的不懂姐妹情深的神話究竟從何而來？
其實，疏遠沒有戲劇化的原因，只是我們深愛著對方，卻碰巧不怎麼喜歡彼此。

回來是因為我們失敗了。當然，我們起初不肯承認，為了隱瞞真相，我們宣稱，回家是因為母親病了。這就是第一階段，拒絕承認。

 我們是安卓斯家的三姐妹，因為父親是赫赫有名的莎士比亞權威，所以十四行詩是我們的童謠，從小到大聽到的建議與忠告也都是莎翁的詩句。導致在我們家表達深沉情感，向來依靠某個已作古四百多年的男子所寫的話。例如，父親用「來，讓我們為正在苦痛中的親愛母親向諸神祈禱吧。」(摘自《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 告知我們母親罹癌的消息。而大姐則引用《羅密歐與茱麗葉》中的「我們何時相遇，如何求愛，怎麼交換盟誓，我都可以慢慢告訴你；但是求求你在今天讓我們成婚 。」宣布她將結婚。

想當然耳，我們的名字都是出自莎士比亞的戲劇，大姐蘿莎琳（Rosalind，出自《皆大歡喜》）注定要追尋真愛，老二碧安卡（Bianca，出自《馴悍記》）是眾星拱月的嬌嬌女，小妹蔻蒂麗雅（Cordelia，出自《李爾王》），不用說，就是父親的心頭肉。我們的人生彷彿也跟莎翁筆下的人物產生聯繫，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此外，在安卓斯家每週要報到的不是教堂而是圖書館，閱讀變成我們的本能，我們總會隨身攜帶一本書，隨時抽空讀上一段，諷刺的是，莎翁與閱讀卻無法讓個性迥異的我們靠近一些。

母親得到癌症的噩耗與大姊即將結婚的消息讓我們相繼返家。帶著自己的祕密與藉口，懷著無人知曉的矛盾、記憶與恐懼回到從小生長的故鄉。在照顧母親的同時，我們被迫重新面對彼此，也偶而回憶過去。不管是否默默期待再次離開，或者暗自希望自己能重新來過，我們都得想辦法與姊妹勉強和平相處，還有，最重要的是，找到離開或留下的理由。

我們是安卓斯家的三個女兒、《馬克白》裡的三個女巫
我們深知姐妹就是心靈相通，卻也最懂得如何傷害彼此
我們羨慕、忌妒、自卑、爭吵、不平
最終我們仍是安卓斯家的女兒，我們是一家人

伊蓮諾‧布朗（Eleanor Brown）

在華盛頓特區出生並長大，在聖保羅、舊金山、費城、南佛羅里達和英國的牛津、布列頓住過。擁有文學碩士學位，文章散見於各種選集、報導、雜誌及報紙。本書是她的第一部小說作品，初試啼聲便登上了《紐約時報》、《出版人週刊》的暢銷書排行榜，更榮膺全美獨立出版社熱銷書單。

譯者　
林師祺

政大英文系畢。曾任報社編譯、記者，現為專職翻譯。三姐弟的老大，家中沒有小碧和蔻蒂，只有同為翻譯的蘇菲亞和不是翻譯的伊森。
譯有《有翅膀的小紅鞋》（大塊）、《法國女人不會胖》（大塊）、《耶穌在哈佛的26堂課》（啟示）、《橋下殺人事件》（高寶）、《華爾街擦鞋童的告白》（東觀）、《愛在現在式》（高寶）、《16歲的最後心願》（皇冠）、《不專業偵探社之史派曼家的詛咒》（高寶）、《如果我留下》（皇冠）等。

《出版人週刊》、《時人》雜誌、《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波士頓全球報》、邁阿密先鋒報》、《圖書館雜誌》 一致盛讚

出色而洗練的處女作……給人強而有力的喜悅……
──《出版人週刊》

令人愉悅的首作。
──《時人》雜誌

絕佳的品味與幽默感……
──《紐約時報》

讀之可喜的首作……富有創造力與原創性……
──《圖書館雜誌》

媒體讚譽
因為靈魂備受折磨，三姐妹必須學會愛的真諦──無論是對自己或是對彼此，才能重新找到回家的路。書中的配角們：疏離而博學的父親、日漸消瘦的母親、一票當地的居民，還有蘿絲遠在他鄉的未婚夫，都是短暫而愉悅的插曲，但舞臺始終屬於三姐妹，馬克白的女巫們會為她們所引起的軒然大波感到驕傲的。
──《出版人週刊》重點評論

布朗以既富權威性又帶有情感的筆，描寫出這一家人和邦威爾鎮。在故事中，邦威爾鎮甚至成為了一個角色。這本首作小說沒有絲毫的敗筆，無論是幽默程度、華麗詞藻，還是寫實的人物，都在在吸引了嗜讀關於家庭與中西部內容的現代小說之讀者。
──《書單》雜誌

太可愛了……這本小說應該會吸引鍾愛莎士比亞的人、藏書癖者，還有以學術為設定、以姐妹為題材的小說書迷。敘事別具心裁且獨樹一格，使三位女巫渾然為一。
──《圖書館期刊》

一齣充滿學術與文學色彩和溫馨情節的家庭劇。
──《華盛頓郵報》

這是個關於家庭的故事，講述三姐妹各自不同卻又互相關連的人生路。這也是本關於長大成人的小說，讀者最終將沉浸在緊張的家庭關係裡──特別是姐妹之間的，而無法抗拒。
──《波士頓全球報》

令人愉悅……將讀者帶進家庭關係的核心……布朗的天賦就在於：她把你帶進情節裡，並讓你相信她所創造的女巫其實一點也不可怕。
──《邁阿密先鋒報》

一部迷人的首作小說……從姐妹的視角巧妙地書寫……雖然這本書的書名典出《馬克白》，但你無須熟識莎士比亞作品，也能愛上這美好的故事，或這充滿魅力的三姐妹。
──《婦女日》雜誌

莎士比亞三姐妹不但詳細描寫了書痴家庭的可愛之處，更深入探討了命運的本質和家人間的羈絆。
──Bookreporter.com

以不常見的第一人稱敘事角度出發──而這個第一人稱還是由姐妹三人輪番上陣，合力演出說書人──給予本書如劇場般的效果。
──《明星論壇報》

布朗把許多成人在自己父母眼裡由小孩過渡成大人的掙扎過程，甜美地書寫了出來。
──《克利夫蘭實話報》

知名作家讚譽
「多有意思的一本書，多奇特的敘述方式。《莎士比亞三姐妹》是一個講述家庭的故事，而且用文字的小刀剖析。倘若機智和語言有辦法預防老化，這三個迷人的姐妹也許永遠不必長大。」
──海倫．賽門森（Helen Simonson），暢銷書《裴少校的最後一站》作者

「讀過這本歡鬧又絕頂迷人的小說之後，任何讀者都會覺得自己有了姐妹。伊蓮娜．布朗熟練地解開又綁上姐妹之間的心結，描寫得如此到位，以致於末了，安卓斯家三姐妹──她們躡手躡腳地回家，想暫時擺脫自己，卻驚恐地發現另外兩個姐妹也在家──脫胎換骨之際，我吁出偷歡，以及，是的，心有戚戚焉的嘆息。」
──莎拉．布萊克（Sarah Blake），暢銷書《忘情書》作者

「滑稽、發人省思又嗆辣，這本出色又令人讀欲大開的處女作探索我們有意無意之間與手足扮演的角色。《莎士比亞三姐妹》敘述家人之間的情感糾結，這種複雜的情緒似乎會拆散一家人，有時卻又把我們拉回彼此身邊。」
──J．柯妮．蘇利文（J. Courtney Sullivan），暢銷書《畢業典禮》作者

「我欣賞這本書的原因如下：第一人稱複數的敘事者（至今還迴盪在我的腦海中），寫實描述出姐妹關係的酸甜苦辣，以及複雜又立體的角色——她們熱愛閱讀，有時卻發現小說有別於真實人生，甚至無法解決某些問題。」
──南西．波爾（Nancy Pearl），《書痴指南》作者

「布朗令人印象深刻的初試啼聲之作如此睿智，感人得教人心碎又別出心裁，某些段落讓我看了又看，只為了一探她究竟如何調配這劑靈藥。精彩，迷人，是我前所未見的作品。」
──卡洛琳．里維特（Caroline Leavitt），《迷途青春》作者

§ 手攜手，三姐妹！ §
The weird sisters, HAND IN HAND!
莎士比亞，《馬克白》

他們四人坐在桌邊，邊聊天邊分享各道餐點。熱茶在小杯子中冒著蒸汽，蘿絲用筷子笨拙地挾菜，暗暗嫉妒強納森竟然可以優雅地使用這種討厭的餐具。
「我們有事告訴你們。」父親清清喉嚨說。
蘿絲立刻提高警覺地抬頭。小碧和蔻蒂出生並改變她的人生前，父親就是用這種口吻宣布消息。無論如何，肯定不會是好消息。
父親再度清喉嚨，跳出來開口的卻是母親。她迅速撕開了OK繃，畢竟長痛不如短痛。「我患了乳癌。」她說。
蘿絲喉嚨中的冰霜越來越硬，她拿起還冒著煙的滾燙熱茶，喝了好大一口，好讓茶水融掉內心的寒冰，結果卻是舌頭冒出水泡，接下來幾天一開口就痛。一片靜默，餐廳其他顧客兀自冷漠地吃著他們的飯。
「媽。」蘿絲終於說話。「妳確定？」
母親點頭。「只是初期。我發現腫塊是……多久以前，一個月？」她詢問地看著我們父親，他們多年來已經發展出這種互助接話的輕鬆模式。他點頭。
「一個月前？」蘿絲聲音分岔。她放下茶杯，手止不住發抖。「妳怎麼不打給我？我可以……」聲音越來越弱，她也不知道能有什麼辦法。但是至少她可以想辦法，可以處理這件事。她打理大小事情，怎麼會沒發現？一個月以來，他們去看過醫生，默默討論，她卻完全沒留心？
「我們去看過腫瘤科，確定是惡性。似乎沒擴張，不過範圍很大。醫生要在手術前先做化療，縮小尺寸，然後……」母親的聲音哽咽，略微發抖，彷彿到了此刻她才了解這些醫學名詞的真正意義。她嚥下口水，深呼吸。「然後就做乳房切除術，澈底解決問題。」語氣彷彿一早醒來，心血來潮做出了這個決定。好比去搭郵輪，或是學網球。
「我很遺憾。」強納森說，伸長手握了握母親的手。他連流露同情的樣子也如此優雅。「我們能做什麼呢？」
蘿絲慌亂地環顧餐廳，看著雕龍畫鳳的裝潢、大紅配色和紙餐墊。她知道，此情此景將成為她日後的回憶，而非母親眼中的恐懼、她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她只會記得這個地方有多俗氣、多廉價，記得她試圖拆開竹筷子時，筷子卻從中不規則地裂開了。這些才是她會記得的事情。
震驚的時刻過去之後，這件事情反而……請見諒……反而讓她如釋重負。謝天謝地，她有了目標，有了她所需要的藉口，她終於有重大的理由遺棄強納森。隔天她便與房東提早解約，整理行李，不請自來地搬回家。
蘿絲打理了家中微不足道的小小凌亂，幫助母親走過第一回合的化療，回家一陣子之後才發覺自己的處境有多不堪，搬回父母家有多丟臉。如果她說回來是為了照顧母親，人們當然會讚許並發出同情的嘆息。即便如此，她這會兒是搬到哪裡？與爸媽同住？都這把年紀了？這就像努力破浪游泳，筋疲力盡之後卻發現自己根本還在原地划水。她感到既孤單又疲累。
甚至一想到生活漫無目標就覺得羞愧。她兩頰泛紅，不安地從窗邊站起來，先前她就坐在這裡惱怒地盯著母親荒煙蔓草的花園。既然是荒煙蔓草，花草自然就是恣意生長。母親很喜歡這種景況，因為會引來蝴蝶與肥壯的蜜蜂，也能看到紫花與黃花根莖糾結交錯，然而蘿絲卻希望院子能更整齊一點。
她轉頭回顧客廳，有道微弱光線從父親最愛的安樂椅後面照了下來，被太陽晒得泛白的淺橘色椅子的影子覆著未闔上的書籍，儘管她努力收拾，書本還是散落得一地都是。於傍晚的一隅捕捉到我們家的惡習，就是紊亂與文學。我們向來都不是乖巧的讀者，不會乖乖地按邏輯順序把書從頭看到尾。我們如同搭遊覽車的乘客，上車又下車地在字裡行間穿梭。在廚房放下一本書，進浴室出來之後發現書本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本同樣有趣的讀物。我們什麼書都看。父親
自然只看莎翁撰寫的或是關於他的書籍，母親則為我們的讀物與教育帶來多樣性。我們三姐妹可以看看艾蜜莉‧ 艾爾哈特的兒童傳記，接著又閱讀酗酒成癮的自救書籍（即便家中無人有這種問題），接著是《終成眷屬》的第三幕，再來是聶魯達的十四行詩。蔻蒂宣稱，這就是她的專注力一次無法超過幾分鐘的原因，不過我們都不相信。這根本就是我們的天性。
其實蘿絲也不是後悔回家。大致說來，爸媽的家和邦威爾，遠比她在哥倫布租賃的不起眼公寓舒適。那個地方只是在水泥地板上鋪了薄薄的地氈，鄰居搬進搬出的速度之快，她後來都懶得再記他們的名字。她換好爸媽的枕頭套、收拾客廳、找來除草公司、理清支票本、載著爸爸陪媽媽去作化療，卻只能在候診室等待，因為他們不太需要她在身邊，在做完這一切的一切之後，她的日子幾乎如同以前一樣空虛。
壁爐上的小鐘敲了十下，蘿絲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因為十點上床絕對不會被人說是好吃懶做。她走向樓梯，在扭曲又朦朧的鏡子前停下腳步，沒有人記得那面鏡子是自何時開始被掛在那裡。蘿絲看著鏡中的自己，吐出我們姐妹從未說過的七個字。
「真希望妹妹在家。」

§ 狐狸、猩猩和大黃蜂仍舊爭論不休，因為無三不爭。 §
The fox, the ape and the humble-bee, were still at odds, being but three.
莎士比亞，《愛的徒勞》

父親曾寫論文指出數字「三」在莎翁作品中的重要性。他說，其實這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卻是我們最愛的一篇。聖父、聖子、聖靈。《三隻山羊》、《三盲鼠》、《三怪客泛舟記》、《李爾王》中的可娜莉、瑞根和蔻蒂麗雅、《威尼斯商人》中的波西雅、奈莉莎和潔西卡。還有我們，蘿莎琳、碧安卡和蔻蒂麗雅。
三女巫。
父親開車時，我們三個曾困在後座，多次被迫聽他講述weird 一字在《馬克白》的歷史演變，還有加長版的「莎翁重要作品所引述的西斯堪的那維亞與蘇格蘭字源」。但是我們不打算重演當年的苦難。
然而這些解釋毫無價值，尤其現在weird 已經從當年代表超自然怪異現象的起緣，演變成
現代極具負面批評與庶民化的用語，例如，「妳不覺得蘿絲的打扮很古怪？」小碧問。「莎士比亞的意思可不是說那三個女巫很詭異。」
莎士比亞當年選用的字眼比較接近wyrd，意義可完全不一樣。wyrd 代表命運。也許我們會反駁說我們可沒注定要做任何事情，人生每一步都是自己的抉擇，才沒有所謂的命運安排。這是天大的謊言。
蘿絲的動作總是最快，小碧從來沒得過第一，蔻蒂永遠是最後一個。如果我們不接受宿命論，不像莎翁筆下的三女巫般明白我們不能違背家庭，不能反抗命運，那麼我們的失敗不就是自作自受？我們一落地，命運就是天注定，教養決定了我們的人生，手足的數字左右了我們的抉擇。
我們三姐妹的成長史充滿派系鬥爭，總是聯合一人對付另一人，權力分配永遠不平均、不公平。不是兩人對付一人，就是三人各行其是，從未團結一心。蔻蒂出生之後，蘿絲籠絡小碧，兩人合力對付么妹。小碧反抗，先拒絕再順從蘿絲，蘿絲轉與蔻蒂聯手，這個小妹可是百依百順。戰局再度是二對一。
後來蘿絲離開，我們又三分天下。
某個仲夏夜晚，小碧和蔻蒂從各自的房間窗戶溜到枝幹粗壯的橡樹上，局勢又恢復成二對一。
如今近在咫尺，三人的內心世界卻冷淡地遠在天涯。為了什麼？別讓姐妹接近為了保護自己？
有時我們會在報章雜誌或小說中看到深刻又友愛的姐妹情誼。姐妹應該親密、休戚與共，會分享家族歷史、家傳偏方，一起大笑彼此做過的蠢事。然而我們不是那麼回事，應該說是從來沒有過。就算我們結盟也只是聯合次要敵人，而不是因為彼此投緣。到底哪些姐妹會把對方當成最好的朋友？我們從沒見過這些人。的確有很多姐妹相處融洽，但是姐妹情深的神話究竟從何而來？
蔻蒂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她向來隨波逐流。蘿絲當然在乎，她希望事事都順她的意。至於小碧呢？那要看情況，她向來反覆不定。要打造出這種不自然的友誼需要太多的氣力。
我們彼此疏遠並沒有戲劇化的原因，不是背叛了對方的信任，也並未搶姐妹的男友，更不是為了必然導致手足四分五裂的家產爭奪。就我們而言，答案單純多了。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深愛著對方，只是碰巧不怎麼喜歡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