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蜃記：沙堙鬼都

博爾喀拉什，一個一千多年前神秘消失的草原。

草原上曾經存在的庫密王國一夕之間化成滾滾黃沙、成為死城；與此同時，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別兀族也離奇消失。

一具靜臥於千年黃沙之中的女木乃伊，跟這宗千年懸案究竟有什麼關連？她的出土是否會揭露博爾喀拉什驟然消失的秘密？透過遠古神奇的保存技術，她完好地被保存了一千多年──身上多處的骨折、猛烈撞擊與頸間致命的刀傷都清楚且完整地被保留了下來──這具美艷卻又受盡折磨至死的女木乃伊身上，有著什麼樣曲折的故事？

花野東藏

不折不扣的臺灣人。
希望這個剛發芽的夢想，總有一天會成為開滿花的原野，就像從東方升起的陽光，將自身的燦爛遍佈整個大地。
◆ 在明日已出版作品
《鬼試所》 2009.11
《屍蝶》2010.05
《巫頭卦》2010.07
《鬼孽緣》【異犬系列】2011.01
《屍牙》【異犬系列】2011.03
《棺魑》【異犬系列】（最終回）2011.05
《殖人》 2011.08
《沙堙鬼都》【妖蜃記】2011.10

◆ 預計出版作品
《血染京城》【妖蜃記】
【妖蜃記】最終回

作者自序
引子
第一章 復活
第二章 鬼都
第三章 蠻橫
第四章 回歸
第五章 妖蜃
第六章 突圍
第七章 錯愛
第八章 傷逝
終章

第一章　復活
　定興三年，即漢人王朝「景」建國第二十年春，大皇子肅病薨，葬於城郊園寢，得年二十。自此皇帝膝下已無子嗣，僅一妃有喜，傳位予親王之說四起，政局動盪，朝中百臣無不惶恐。
　
　忽納蘭眉心微蹙。這墓穴裡的環境，對一向習慣乾燥空氣的她而言，是有些太潮溼了。
　很久以前她曾聽塔瑪朗講過漢人的喪葬禮俗，但今日一見才明白，就算貴為皇帝的兒子，死後一樣得孤零零的躺在這種黑暗又冷清的地方。
　相較之下，自己族裡的方法才是最好的，人一死就埋進土裡一了百了，然後任其化為塵土，孕育出足以令馬羊茁壯的青草。
　──即使面臨死亡亦勇敢無懼，盡己所能將一切奉獻給族人，這就是別兀人最引以為傲的精神。
　領著身後三人，穿過深長的地宮石道，她終於看見一只棺槨橫躺在墓室中央。
　「這兒就是寢殿，」頭髮花白的塔瑪朗氣喘吁吁地說：「陪葬的寶貝一般都放在後面的配殿裡。」
　「那好，咱們就先從配殿開始搜。」忽納蘭一揮手，另外兩名隨行的壯漢立即提刀上前，去搜索所謂的陪葬品。
　「我說二位爺啊，你們動作可要快，再晚些追兵就來啦。」塔瑪朗不忘跟在後頭喊著。
　其中一人聽了，邊開箱邊怨道：「還不是因為你這老頭硬要跟來，走路又慢吞吞的，才會拖垮了速度。」
　「哎，你們對漢人的墓穴結構又不熟悉，我不來解說怎麼行？要是剛才能聽我的話……」塔瑪朗說著說著，忽然閉上嘴巴，不再辯論。
　最初，他曾提議忽納蘭先花點時間觀察研究，找出這園寢的弱點，用暗的方式鑿洞潛入。可忽納蘭不聽，嫌他的方法太慢，帶著武器和火藥就過來了，然後殺人、炸墓，把此次盜墓行動搞得甚是囂張。
　偏偏他心裡再怎麼氣，就是不忍開口責備這女娃兒。畢竟，他是看著她長大的，在內心深處，他一直偷偷將她當成自己的孫女看待。
　而忽納蘭倒是沒察覺塔瑪朗的心思，自顧自的用刀挑開箱蓋，檢查裡頭有沒有她要找的東西。
　墓主不愧是景國皇子，箱子裡裝的全是金銀珠寶，價值連城，足供數人一輩子享用不盡。然而忽納蘭一行人對這筆錢財卻完全不為所動，一心一意只想盡快將目標得到手，將好消息帶回博爾喀拉什草原。
　「奇怪……好像沒有。」她轉頭看向其他人，確定他們也一無所獲，便對塔瑪朗道：「我要開棺。」
　雖然塔瑪朗說過漢人為了防止盜墓賊毀屍，很久以前便不再將財物放入棺中，但她想既然他們要找的東西比財寶還要重要，會被藏在死者身上也不奇怪。
　塔瑪朗聽了，沒有任何表示，僅是幽幽地吐了一口氣，主動讓出路來。
　快步走回寢殿，忽納蘭舉起刀柄，二話不說就拆了那外槨，並往棺蓋邊緣敲下。原以為此棺已遭封死，沒想到經這一擊，棺蓋即往旁邊飛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則更叫人訝異。
　「……他當真已死了一個月？」
　她喃喃念著，其他三人聞聲趕至，也莫不驚奇。
　原來棺中屍體不僅完全沒有腐壞，且臉色紅潤，表情亦如進入睡夢般平靜。忽納蘭望著這名面如冠玉、儀容不凡的漢族皇子，不禁看得幾分痴了。
　「糟、糟、糟！」塔瑪朗在一旁急道：「我想起來了，這盜墓還有個規矩，就是進墓前須先以布遮口，不能將活人之氣滲入墓中，亦不得對著屍體呼吸，否則──」
　老人話還沒說完，那屍體竟睜開了雙眼，冷不防地伸手抓住了忽納蘭的前臂。
　其他人見狀嚇得哇哇大叫，尤其那兩名別兀勇士，儘管身經百戰、殺敵無數，可屍變這種事他們還是頭一次看到，當下怕得跟著塔瑪朗胡亂叫了起來，聲音幾乎足以撼動整座地宮。
　至於忽納蘭則不發一語，自始至終只是用疑惑的眼神，默默地對上棺中人迷茫的雙眸。
※※※
　程肅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隱約記得他曾醒過一次，然後看見一位身著異族服裝的少女，隨即便失去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帶進這白色的氈包裡了。
　「哈！醒了、醒了！原來他真的是個活人！」塔瑪朗笑了起來，其他一同圍在床邊和氈包門口的別兀族人也跟著哈哈大笑，只有忽納蘭還沉著一張臉。
　她上前一步，俯視床上的男人，道：「你真是那墓穴的主人、景國大皇子程肅？為何你沒有死？」
　「是，我正是程肅。」此年輕男子以相同語言回道：「我本即將受冊封為太子，但父皇寵愛的榮妃有孕，立儲之事因此生變；而榮妃為永絕後患，於是千方百計欲置我於死地。為了躲過此劫，我接受友人的提議，服下了假死藥……」
　「你就這樣假死了一個月？」塔瑪朗插嘴道。
　「聽友人說，假死期間了無氣息，可不吃不喝，惟藥效期限一到，便須立刻恢復正常人生活，否則仍必死無疑。」程肅的語氣平靜，「早在服藥前，我就已命心腹算好時間來搭救，只是萬萬沒想到，最後竟是各位搶先一步將我帶出棺木。」
　他坐起身，拱手作揖道：「救命之恩，程肅沒齒難忘。」
　「我才不管是不是咱們救了你，」忽納蘭伸出掌心，「妖蜃珠呢？拿來。」
　「妖蜃珠？」程肅略思半晌，「這是什麼寶貝？」
　此言令忽納蘭更加沉不住氣，大聲道：「你別裝蒜！如此貴重的救命之物，就算不在你身上，你也總該聽過！」
　程肅不慌不忙回答：「父皇在宮中確實收藏了難以計數的寶物，其中自然不乏稀世珍品，但我方才也的確是第一次聽見『妖蜃珠』這名字。」
　「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千真萬確，某敢以性命發誓。」
　「哼！」
　忽納蘭轉身，氣沖沖地踏出氈包，其他人見狀，也一一隨她而去，熱鬧的場面頓時如水流去，僅有一名白衣少女逆向而來，端著一只碗走向程肅。
不同於其他頭戴皮帽、將紮辮黑髮盤在腦後的女性，她的長髮及腰，顯得特別柔美，衣著顏色與眾人的深色服裝差異甚大。
　「這是馬乳酒，喝下它，你的身子很快就會恢復了。」白衣少女甜甜笑道。
　「謝謝。」他接過酒碗，看她五官玲瓏，柳眉下的雙眸水靈善睞，肌膚也較同族女子白皙些，心裡甚是喜歡。「敢問姑娘是？」
　「我叫婭金，剛才和你說話的就是我姊姊，忽納蘭。」她的臉上始終掛著溫婉的微笑。
　程肅想了想，才發現這對姊妹的容貌真有幾分神似，只是忽納蘭傲中帶直，婭金柔弱近人，二女給人的感覺天差地遠，一時之間實在難以聯想。
　婭金見他酒也不喝，話也不說，又主動問道：「你有兄弟姊妹嗎？」
　「有一兄長，不過在父皇統一中原前即已戰死，而其餘皇弟妹也於近幾年相繼病夭。」他淡淡答道。
　「喔……」她表示遺憾地輕輕應聲，像是為化解尷尬似的，繼續說說：「忽納蘭的脾氣本來就硬些，她若對你較不客氣，請勿見怪。」
　「無妨。」程肅將酒碗擱在一旁，「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妖蜃珠』究竟是何物？你們族人入我園寢，莫非就是衝著它而來？」
　從環境和語言研判，他早已猜到自己正身處在塞外的博爾喀拉什，而這裡的居民就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別兀人。
　過去漢人和別兀之間，是時而緊張、又時而融洽的關係，景朝自開國以來，對這傳聞中極為強悍的民族也畏懼三分，一度擔心他們舉兵入侵中原。
　於此情況下，他相信宮中自然不敢有人擅自出主意、搶奪別兀的寶物才是。那麼，自己又為何會與此珠扯上關係？
　只見婭金的神色一下子黯淡幾分，在氈包裡踱步片刻，才道：「好吧，我告訴你，若不盡快找到妖蜃珠，我族恐怕將面臨滅亡的命運。」
　「此話怎解？」他愕然。
　「你是漢人皇帝的兒子，想必對庫密有相當的了解。」她說。
　程肅頷首，「位於草原之東，景朝之北，與京城相距千里。父皇曾派使節前往，交換此國的工藝品和作物。」
　「我猜得沒錯。」婭金嘆息，「瞧你態度如此平靜，肯定是還沒聽說庫密已經滅國的消息。」
　程肅一愣，「有這種事？何時發生的？」
　「至今已三月有餘。」
　「倘若如此，當時尚在宮中的我怎會不知情？」
　「庫密消失於一夜之間，極為突然，事前毫無徵兆，若非平時來往頻繁，短時間內誰會察覺？」
　婭金的語氣愈來愈急，怎麼聽也不像是玩笑，可程肅實在無法相信。
　「庫密雖非大國，可除了景朝和你們別兀，應無人有能力將其毀於一夜之間。」
　「那假如……行凶者並非人類呢？」
程肅不做任何表情，僅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婭金對他說了一個故事，一個教人難以置信的真實故事──
　庫密的人口和經濟，雖遠遠不及中原的景朝，卻也物產豐饒、自給自足，近年更因貿易活絡而逐漸走向繁華。
　就如同鄰近的其他國家，他們一樣懼怕別兀人的掠奪。
　後來在一臣子的建議下，庫密國王命百姓調整飲食及農作物的種類，將曬乾的牧草及可儲藏的食糧如稻麥、乾果等留至冬春兩季，再以低廉的價格兜售，或直接進貢予別兀的大汗──此方法他國並不是做不到，只是不願向別兀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