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揭秘史上宋朝兩大帝姬的傳奇
在叔侄之間掙紮,在纏綿悱惻中煎熬,愛恨糾纏
山河動盪,薄歡誘敵,國恨家仇,鳳凰為誰所囚?
一卷波瀾壯闊的風雲畫軸,一闋盪氣迴腸的帝姬絕唱
鳳鳴九霄,一部部流年水逝癡情未老的嬌顏錄……
生死浮沉,一冊冊橫戟揮戈笑傲風月的帝王史……
你馬踏宮闕,我心魂碎裂;你刀劍飲血,我笑得悲切。
你眸光冰寒、轉身離去,我在萬般恥辱中慢慢凋謝;
你有誓約與隱忍,我有國恨與家仇。
情是刀刃,欲是砒霜,為誰歡,為誰癡,為誰繾綣?
請你,最後一次描摹我的骨骼,
這是我,最後一次,被你蠱惑……
封底文案:
彼時繁華未散,她是頑劣的小貓,與他癡心相戀,盟誓未來。
他說:“你膽敢嫁給別人,我會殺了你。”
此時烽煙連天,她是驕縱的鳳凰,被他淩辱折翼,仇恨糾纏。
他說:“你膽敢離開半步,我就打斷你的腿。”
她是大宋驕縱的沁福帝姬,金兵鐵蹄南犯,兵臨城下,她替兄出使金營議和,慘遭金帥淩辱,毀去清白……身心受創,她萬念俱灰,幸得六哥趙俊與將軍葉梓翔營救,才逃出金營,回到皇宮。
半年後,金兵再次兵圍汴京,她南下避難,金帥完顏宗旺擄走她,強佔為妾。
為父兄為大宋尊嚴,為親人為汴京城民,她曲意承歡,強顏歡笑,卻在金營遇見時刻惦念的石頭哥哥。原來,她心愛的石頭哥哥竟然是金國大皇子完顏磐,而完顏磐的皇叔正是金帥、金國皇太弟完顏宗旺!
八千里路雲和月,故國孱弱,繁華已歇,滿目悲切,滿懷蕭瑟;鳳樓龍閣,江山如故,卻是畫角連營,烽煙連闕。
靖康恥,英雄淚;衣襟血,人如削;千古恨,憑誰說?
序
——前言:借一段歷史抒愛恨情仇
也許,有人覺得奇怪,明明是大宋、金國,明明是靖康之恥這段歷史,卻為什麼人物都是虛構的?為什麼要這麼寫?
這是我的任性。
按照靖康之恥這段真實歷史來寫,個人覺得有太多的桎梏與約束,因此,我選擇了“半架空”這種形式來構架整部小說——借一段真實的歷史,以真實歷史人物為原型,適當改編與想像。如此一來,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因此,請把本文當成一部通俗的言情小說來讀,千萬不要與真實歷史做對比,本文更禁不起考據黨的刨根問底與批判。
本文的靈感來源於靖康之恥與北宋國變中那些慘遭金兵淩辱的帝姬、宮眷,我想要表現的正是一個驕縱的帝姬在國破家亡後愛恨情仇、恥辱煎熬、痛徹心扉的一生。被金帥淩辱、強佔為妾,淪落金國,在愛恨之間掙紮,在欲望之中游走,在大宋金國之間奔波,在國恨家仇之中煎熬,她的青春年華在悲與痛中慢慢消耗,心力交瘁,痛不欲生。
趙飛湮是一個悲劇性的女主人公,其命運有主客觀的因素。也許她不夠討人喜歡,也許她的選擇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但我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因為,在她心目中,救父皇回宋是至關重要的,家國大義是她一生的執念。因此,她才會在情感與家國之間搖擺不定,甚至家國淩駕於情感之上。
這樣一個內心矛盾而悲愴的女子,我灌注了全部的同情與痛惜。
對完顏磐的愛,對完顏宗旺的恨,對葉梓翔的敬佩,對趙俊的依賴,對李容疏的喜歡……山河動盪,亂世盛寵,她得到了很多人的愛護,卻註定無法平淡一生,因為,她心中有恨、有家國。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這本書,是我查閱了很多資料、灌注了全部心血的一部書,希望能引起大家的共鳴。
歷史,風月無邊,請跟著我,走入趙飛湮的世界,領略一個盪氣迴腸的情愛傳奇。
目次
第一章 流水便隨春遠,行雲終與誰同
第二章 何人月下臨風處,起一聲梨塤
第三章 天遙雲黯,杳杳神京路
第四章 兵戈淩滅,豪華銷盡,幾見銀蟾自圓缺
第五章 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
第六章 望京國,空目斷、遠峰凝碧
第七章 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
第八章 長江千里,煙淡水雲闊
第九章 旌旗麾動,坐卻北軍風靡
第十章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
第六卷 興亡替孤心悲
第一章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第二章 刀劍笑,夜半悲風錚錚響
第三章 銅雀春情,金人秋淚,此恨憑誰雪
第四章 夜闌珊,淚痕殘
第五章 桃之夭夭,眸橫雪光
第六章 更落盡梨花,飛盡楊花,春也成憔悴
第七章 畫船載春歸去,余情付、湖水湖煙
第八章 揮手弦聲響處,雙雁落遙空
第九章 恨如芳草,愴然暗驚
第十章 念故人,千里共明月
第七卷 滿江雪情湮滅
第一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第二章 雕香剪玉,今生今世盟約
第三章 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第四章 嬌汗浸低鬟,屏山雲雨闌
第五章 新愁舊恨相繼,夜寂靜,寒聲碎
第六章 刀劍爭鋒,淡黃衫子郁金裙
第七章 故人千里來,滿地殘紅宮錦汙
第八章 夜來處處試新妝,卻是人間天上
第九章 夜深霜露淒冷,梅妝淚洗
第十章 鳳簫聲絕沉孤雁,倚風長嘯
第八卷 人憔悴音塵絕
第一章 梧桐昨夜西風急,淡月朧明
第二章 南樓畫角,又送殘陽去
第三章 樓高目斷,只堪憔悴
第四章 燈花結,片時春夢,江南天闊
第五章 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
第六章 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番外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書摘/試閱
第五卷 南朝事•人清絕
誰吻我的眸,斂去我的悲傷?
誰撫我的額,拭去我的恥辱?
誰借我微笑,渡過百年悲歡?
那長長的明廊,
萬朵白蓮盛開,照亮了你的衣袂,
哪一朵是你的深淵色?
那漫天的飛雪,
將月色寫成詩篇,
請記住詩篇,忘卻飛雪中遠去的我。
第一章 流水便隨春遠,行雲終與誰同
載著棺木的牛車慢慢停下來,張鵬以女真語笑道:“大人,方才不是檢查過了嗎?”
金兵粗聲道:“打開棺木看看。”
張鵬賠笑道:“這是小人母親的屍首,沒什麼好看的。”
“叫你打開就打開,囉嗦什麼?”金兵喝道。
“是是是,不過這天怪熱的,小人擔心棺中的腐臭味熏著大人,壞了大人的胃口。”
“打開!”
“是是是!”
不得已,他們打開半釘住的棺木板,我立即閉目,保持“死”的平和安詳。
棺木板剛剛打開,金兵便叫起來,“什麼味道?這麼臭?”
張鵬趕緊笑道:“大人,小人剛才說過了,這天熱,母親的屍首擱了幾日,自然會有屍臭味。”
“好了好了,快點走。”金兵催促道。
“是是,小人這就馬上走。”
他們火速釘上木板,留了一點縫隙,推著牛車快步前行。
順利通過第一關,我松了一口氣,思及父皇還在韓州受苦受難,不由得難過起來。
我不能自己南下而丟下父皇不管不顧,我不能那麼自私。
這通關牌子是端木先生弄來的,仍然是那個受過他恩惠的克群找來的。
沒有追兵追來,這夜,我們在荒郊野外歇一晚,次日一早繼續趕路。
已是初夏,金國的夜晚仍然深涼,我靠坐在樹頭上,攏緊粗布衣袍。
葉梓翔坐在我旁側,將乾糧和水袋遞給我,“帝姬餓了吧,吃點兒東西。”
我問:“韓州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暫時沒有。”他避開我追問的目光,眉宇略低,“帝姬無須擔心,派過去的人是末將的屬下,他們做事很有分寸。”
“葉將軍,為什麼每次提到父皇,你總是避開我?”
我仔細審視著他的表情,他看我一眼,又立即垂眼,那表情分明是尷尬與羞愧。
刹那間,我明白了,怒問:“你根本沒有派人去韓州營救父皇,是不是?”
他終於迎上我憤怒的目光,仍然不夠坦蕩,“有,末將派人前往韓州,但是金兵監管很嚴,他們……還未見到太上,還未聯繫上。帝姬,營救太上須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否則營救計畫一旦敗露,金帝風聞我意欲營救二帝,一怒之下會殺了太上。”
他說得沒錯,若要營救,就要萬無一失,需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便是置父皇于死地。
“我不能就此離開金國,棄父皇于不顧,葉將軍,我想……我們秘密前往韓州,救出父皇之後再一道南下。”
“不行!”葉梓翔立即反對,“此行兇險,末將好不容易救出帝姬,豈能再入狼窩犯險?我等數人前往韓州,勢必引起金人注目,還未救出太上,便被金人抓住,那時還談什麼營救?”
“可是,我不能丟下父皇……”
“帝姬思父之心,末將明白,然而,陛下叮囑末將,量力而行,能救一個是一個。”
他口中所說的“陛下”,自然是六哥。
六哥竟是這麼想的,難道六哥……
我不敢想,不敢深入地想……更不願把六哥想得那麼不堪。
我質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先去韓州營救父皇?父皇乃一國之君,比我重要千百倍……”
葉梓翔被我問得一愣,須臾才耐心解釋道:“帝姬,並非末將不想營救太上,而是……不可操之過急,否則太上便有殺身之禍。”
“你不是將我救出來了嗎?有這麼難嗎?”
“救出帝姬,是因為……有端木先生這樣的高人作內應。”他握住我的雙肩,語重心長道,“帝姬,陛下有句話要末將轉告帝姬:切不可任意妄為,一切聽從葉將軍指令。”
“六哥真的這麼說?”我不信六哥會料到我想去救父皇。
“末將縱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假傳聖旨。”
我怔怔不語,內心掙扎。
六哥與葉梓翔沒有錯,能夠救出我已是萬幸,要救父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必須謀劃得毫無破漏,方能行事。
既是六哥的旨意,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次日,來到一個小鎮上,我們吃了較為豐盛的一餐,買了五匹馬,直奔第二個關卡。
我們仍然是中年、老嫗的打扮,奉上通關牌子,第二個關卡輕而易舉地過了。
過了中京大定府,我們略微安定,卻也不敢疏忽大意。
賓士數日,未曾好好歇息,這一夜,葉梓翔決定好好休整一晚再趕路。
露宿野外,夜裏的風很涼,我蜷縮著身子,凍得瑟瑟發抖。
月上中天,淡青的月華流瀉整個寰宇,使得整個荒郊愈發的清冷死寂。
我打了一個噴嚏,倏然清醒,便抬眼望著那輪孤月。
孤月泊于浩瀚的銀河,潔白無依,一身孤清。
想起遠在韓州的父皇,想起遠在揚州的六哥,想起會寧府中的完顏磐,想起姐妹們,想起很多人……這樣的深宵,他們已經熟睡,我望月懷人,也是一身孤清。
一心悵然。
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該是葉梓翔,我立即閉眼。
一襲袍子輕輕地覆在我身上,頓時,我覺得暖和一些,有點感動。
他卻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坐在邊上,不知想做什麼。
他輕輕一歎,片刻後,我覺得臉上有些癢,是他的指腹輕輕撫著我的臉,娥眉,左腮,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白日裏,他恪守禮數,對我畢恭畢敬,可我知道,他的意中人應該還是我。現在,深更半夜,他這般“輕薄”我,足以表明他的心,也說明他克制著對我的情意,在我熟睡後才敢“色膽包天”地碰觸我。
我不敢動,擔心他發現我是清醒的,那樣一來,他會尷尬,我也會尷尬。
所幸,片刻後他便離去。
我放鬆下來,過了好久才有睡意。
猛然間,死寂的荒郊深夜出現不尋常的驚亂,我驚醒,立即起身。
他們倉促地收拾包袱上馬,葉梓翔箭步沖過來,將我抱上馬,接著他也上馬,“有追兵。”
一語驚散所有睡意,我緊張得發抖,冷冽的夜風刮面而過,生生的疼。
驅馬飛馳,我思忖著後面的追兵會是誰?完顏宗旺?還是完顏磐?
不久,後面傳來震天動地的聲響,在這深夜,馬蹄踏擊大地的巨響異常清晰,就像踏在心坎上,令人心驚膽戰。
所買的馬和我們一樣疲累不堪,再過不久,追兵就會追上我們,那可怎麼辦?
若是完顏磐,也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若是完顏宗旺,只怕我苦苦哀求也不會心軟。
苦思對策,仍是想不到良策。
葉梓翔籌謀那麼久才救出我,而且逃出會寧這麼遠,想不到會在這裏被追兵追上,難道我這輩子都不能南歸嗎?註定一生淪落金國?
想到此處,我咬牙切齒,又悲又怒。
“帝姬莫怕,就算是死,末將也會護帝姬周全。”葉梓翔絕烈道。
“嗯。”此時,我還能說什麼?
金兵終於超越我們,匆促勒馬,那些趾高氣昂的駿馬前蹄仰天,長嘶破天。
青黑的月光下,金兵約有二十來騎,個個彪悍,不約而同地引弓搭箭,箭鏃對著我們。
那人昂然立於駿馬上,穩如山嶽,月光灑了他一身,使得他的身影看起來孤硬寒涼,又別有一番睥睨眾生的傲然氣勢。
完顏磐。
他如何知道我還活著,如何知道我已南逃?
“小貓,過來。”他倨傲而溫柔地喚我,朝我伸出手。
“你是何人?為何追我們?”我拿捏著嗓子,變得像老嫗的蒼老聲音,我是老嫗的打扮,他為何這麼肯定我就是趙飛湮?
“趙飛湮,過來!”完顏磐固執道,聲音不再溫情,略有怒氣。
葉梓翔攬在我腰間的手突然加力,“他是誰?”
我低聲道:“金帝嫡長子,宋王。”
完顏磐驅馬近前,死死地盯著我的腰間,目光如炬,“放開她!”
嗓音冷寒。
“宋王,在我們大宋,以多欺寡非好漢,若想抱得美人歸,你我單獨打一場,決勝負,如何?”葉梓翔溫言帶笑,彰顯大宋男兒的磊落自信。
“我叫你放開她!”完顏磐氣急敗壞地怒吼,寶刀尖鋒直指我們。
“我不會隨你回去,寧死不回。”我決然道。
完顏磐緩緩收回寶刀,寒聲下令:“放箭!”
箭雨疾射,張鵬和兩名護衛舉劍擋箭,擋得了一支兩支,卻擋不住源源不斷的箭雨,不久,三人中箭身亡。
眨眼之間,他們死於非命,葉梓翔悲痛不已,我亦悲傷。
我眨去眸中的濕意,“阿磐,可否談談?”
“好,你想怎麼談,都可以。”完顏磐冷沉一笑。
“不可,帝姬三思。”葉梓翔更緊地抱著我,不鬆手,“末將死不足惜,帝姬……”
“無妨,他不會傷害我。”我掰開他的手,俐落地下馬。
他立即跟著下馬,扣住我的手腕,不讓我去。
“把他的手砍下來。”完顏磐冷酷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敢傷他,我與你勢不兩立!”我怒吼。
我決然拂開葉梓翔的手,“無須擔心,我不會有事。”
葉將軍,你孤身一人,如何保護我?我不願你死,你還要為六哥安邦定國,為大宋子民保家衛國,還要率軍北伐、驅除金賊,我怎能讓你死?如果我不與完顏磐談談,他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朝完顏磐走去,金兵策馬逼近葉梓翔,所有的箭鏃都對著葉梓翔。
完顏磐瀟灑地下馬,拉起我的手,我巧妙地避開,“假若你傷他一根毫毛,我會自毀一根。”
他怒目圓睜,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半晌,他下令:“兄弟們,好好招呼這位朋友,把人看緊了。”
話落,他強硬地握著我的手,走向遠處。
此處是土地平整的野外,有遼闊的視野,也有高聳的樹木,夜月下的風光,秀麗幽靜。
走出不遠,完顏磐便伸臂攬在我腰間,我心神一蕩,刻意保持的冷靜與疏離瞬間瓦解。
遠離了葉梓翔和金兵,他解下披風鋪在草地上,扶著我坐下來。
他問:“他是誰?”
我笑,“很早以前我就說過,父皇為我尋了一個駙馬,他就是我的駙馬,葉梓翔。”
“葉梓翔是你的駙馬?”完顏磐微驚,“葉家軍頗有名望,此人頗有膽略。”
“是宋王來追我的,還是得你皇叔的命令?”我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你放心,對於你的死,皇叔沒有起疑心。”
“宋王如何知道我已逃出會寧府?”
“叫我阿磐。”他低低道,曲起雙腿,抱膝而坐,“我始終不相信你就這麼死了,以端木先生的醫術,不可能束手無策。”
“端木先生不是神,中毒已深,人已死,怎麼可能救活?”
“還有一件事,讓我確定你的死只是一個障眼法。”他苦笑,“我命人暗中跟著父皇的侍衛前往城郊,後來,我的屬下回來說,火葬時發生了一件怪異的事,在火葬處附近竟然有薩滿教做法,而且所有的侍衛都去看薩滿教做法,忽略了火葬。”
我莞爾道:“因此,你猜到有人會偷龍轉鳳,猜到我只是假死?”
完顏磐頷首,“我派人前往韓州,自己帶了二十多騎南追。”他握住我的手,“南追之前,我猶豫了一日,徘徊於追與不追之前。”
我譏誚地問:“那為什麼還是追來了?”
他澀笑,“追你回來,讓你繼續留在皇叔身邊,你會很痛苦;不追你回來,我會因為失去你而心痛。”
“現在你追到我了。”
“我在城郊有一座別苑,你暫時住在別苑,誰也不會知道你還活著。然後,我向父皇請旨外調,去雲中樞密院也好,去燕京樞密院也罷,只要離開了會寧,你我便能在一起,誰也不會阻止我們。”
“宋王的打算可真周到。”我冷冷譏笑,“你以為你的皇叔蠢得永遠也不會發現嗎?”
“發現又如何?那時你已是我的妻,我不會再拱手相讓。”完顏磐目光冷厲。
“這麼說,你承認你曾經將我讓給你的好皇叔?”我又是一聲冷笑。
他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小貓,為什麼你總是對我冷嘲熱諷?”他又氣又急,“我不是把你讓給皇叔,而是……皇叔一年半載不會放手,我只能讓你暫時留在皇叔身邊,暗中佈局籌謀,再把你搶回來。”
我甩開他的手,“別再叫我小貓,噁心。”
我再次嘲諷,“在你們金國,可以無視綱常人倫,皇叔的侍妾,作為侄子的可以堂而皇之地納為妾嗎?”
他騰地跪起身子,拽我起身,“你們宋人講究那麼多,我們金國,只要喜歡,就算是父親的姬妾、伯伯叔叔的妻妾,或者是兄長的妻妾,都可以娶之、納之。”
我搖頭失笑,“果真是蠻夷。”
完顏磐怒目而視,我不懼地抬起下巴,四目相對,他怒,我冷。
突然,他伸臂攬過我,以袍角擦拭著我的臉,力道適中,舉止溫柔。
我掙了一下,卻聽他道:“別動,我不想對著一張陌生的臉。”
這雙俊眸專注而深沉,令我心瀾微漾。
我靜靜地望著他,此時此刻,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面對金帝的嫡長子,宋王完顏磐。
如果他不是金人,或者不是金國宗室中人,或許我與他就不會這般艱難。
可是,“如果”往往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假設,是一種美麗而脆弱的幻想,瞬間即滅。
他的吻不知何時落在我的唇上,待我發覺,他已緊抱著我,右掌扣著我的後腦不讓我閃避。
這樣的親密,這樣的熾情,我期待了多久?
可是真正面臨的時候,我又退卻了,大宋與金國之家的國仇家恨,提醒我不能與他為伍,不能陷入他的情意與懷抱。
我瞬間的迷失,已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得到他想要的。
擁吻越來越激烈,他糾纏著我的唇舌,沉醉於這一場想念已久的情愛裏。
我看見他微睜的眼中皆是纏綿之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纏綿,眼中的火花漸漸燎原……
我拼力推開他,他怔忪地凝視我,臉上的激情慢慢消退,卻仍然摟著我,“為什麼?”
“你是我的敵人。”我再次推離他,想起适才他冷酷下令射殺保護我南逃的護衛,不寒而慄。
“只要你還愛我,所有的仇恨都可以淡化。”
“你可以淡化,那是因為你是強者,是入侵他國的一方。”
片刻後,完顏磐無奈地放手,頹喪地坐下,“我想不到你會變成這樣,更想不到你對我會有敵對、仇視的一日。”
他所說的,正是他作為強者所想的:我是亡國奴,理應被他囚禁,在他的憐憫中屈辱地度過下半生,老死金國。
我亦無奈一笑,“我也想不到你是金人,甚至還是皇子皇孫。”
夜寂,月冷,露清。
長長的靜默。
“我不會再回去。”我的聲音竟然可以變得這般冰冷,不含一絲一毫昔日的情意,“若你執意帶我回去,帶走的會是一具屍首。”
“我會安排得很好,沒有人會發現你還活著。”完顏磐音量微高。
“尊貴的宋王,你想將我藏在一個無人知曉的金屋,讓我在你的寵愛下屈辱度日嗎?”我輕笑,問得尖銳。
“湮兒,你完全可以將我當做石頭哥哥,我們會像以前那樣,開心地打鬧,快樂地在一起。”他的眼中滿是期待,“你愛我的,是不是?愛我,就跟我回去。”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除非你們金國從未入侵過大宋,除非大宋和金國仍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悄然解開衣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愛你,但我知道,我恨你,恨你這個滅我家國的金人。”衣袍滑落,我僅著抹胸,刹那間,冷意襲身,“若你執意帶我回去,那麼,就像你皇叔那樣,現在就強行要了我,然後我會恨你一輩子,你帶走的只會是一具屍首。”
完顏磐驚震地望我,眸色立時轉濃,火花四濺。
我悽楚地望著他,決然道:“你有第二個選擇,放手,就當沒追過我。”
他黯然低眸,“你不要逼我。”
我失笑,“是你逼我,不是我逼你。”
“放你走,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會覺得,你和你的皇叔不一樣,你真的愛我,在乎我的感受,而不是像你皇叔那樣,強取豪奪。”
“湮兒。”他低聲喚我,取了落在草地上的衣袍裹在我身上,然後擁我入懷,“你可知,要我放手,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而且需要多大的勇氣?”
淚濕雙眸,我啞聲道:“那你又可知,再留在金國,我真的會死?你真的願意看我死嗎?”
他一震,深深地凝視我。
半晌,他俯唇,吻著我的眼眸,吻去淚水,雙唇微顫。
我看見他微閉的俊眸滴落一顆淚珠,頓時心痛如割。
“阿磐,放我走……求求你……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放我走……”
完顏磐尋到我的唇,輕輕觸著我的唇角,“萬一我找不到你了,怎麼辦?萬一你嫁給你的駙馬,我怎麼辦?我說過,我會娶你……我要娶你……”
淚珠簌簌而落,“我答應你,不嫁人……一輩子都不嫁人。”
“真的嗎?”
“嗯。”
“好,你等著我攜聘禮娶你。”
話音甫落,他吻住我,唇舌交纏,深切,繾綣。
我知道,他已心軟,不會再帶我北歸。
而此刻,我只能滿足他的需索,或許我也是情不自禁。
他抱我愈緊,鼻息愈發急促,滿目欲念,好像不滿足於單純的擁吻,大掌不安地摩挲著我的背,慢慢傾身欲倒。
在他的激情裏,我迷亂了。
離開了會寧,沒有完顏宗旺這座大山橫亙在我們中間,他沒有顧忌,我心中的壓力好像也少了,只想著他是我此生唯一愛的男子,我怎能拒絕他?
我的心,仿佛也需要他的慰藉與愛撫,才能填滿畢生愛戀的空缺。
第二章 何人月下臨風處,起一聲梨塤
夜風沁涼,緊纏的身軀卻滾燙炙人。
完顏磐胸膛的燙熱,烙進我的心,一路燒至四肢百骸。
濃情四溢。
他死死地封住我的唇,綿密的熱吻變得強勢無比。
我從不知,他也會有霸道的時刻,宛如我是敵對的營壘,他強行攻城。
他熱烈灼人的呼吸,仿佛要將我融化,又似要將我整個人吞入腹中。
四肢被他鎖住,我在他懷中,迎合著他,也索求著他,像是置身熊熊烈火之中。
情迷之刻,神思俱亂,心頭唯一的念頭便是:
他愛我,我也愛他。
旁的,都無關緊要。
完顏磐略略鬆開我,我低喘著,遍體綿軟。
薄刃般的唇滑至頸側,帶著烈火襲至,他用力地吮吻、噬咬。
頸側驀然一痛,我呼出聲,閃避著。
“從今往後,只有我可以抱你吻你愛撫你,你也只能愛我一人,嗯?”他低聲道,語氣不容拒絕。
心神一蕩,我情不自禁地頷首。
這般霸道的話,聽來分外心酸與感動。
外袍垂落,左肩裸露,他細細地吻著我的鎖骨。
他的大手摸向我的頭,瞬間,滿頭青絲滑落,肩背絲絲的癢。
五指插入我發間,他凝視著我,眼眸纏火。
片刻後,他微微傾身,瘋狂地吻我。
暗火疾速竄起。
絲絲的酥麻如電襲來,我如火焚身,臉頰熱烘烘的,難耐不安。
全身滾燙,我迷亂地抱著他的身子,隨著他的吻而戰慄。
“湮兒,為我寬衣。”他的聲音暗啞如夜。
他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我。
我使力推開他,“不……我們不能這樣……”
他捉住我的手,迥異于尋時的淡定從容,祈求地望我,“我不想再忍了……我們早該如此,湮兒,不要拒絕我……”
他的眼中滿是痛苦與堅忍,可是,我不想再心軟,不想讓葉梓翔難堪,“你說過要娶我,那就在你我洞房花燭的那一晚,再行夫妻之禮吧。”
“不,我不想再等。”完顏磐強硬道,“我不能讓人捷足先登,尤其是那個姓葉的小子。”
“你不讓葉梓翔捷足先登,就捨得讓我在你皇叔的懷裏承歡?”
他面色一變,陰晴不定地看著我,“不要再提皇叔。”
我罵道:“心虛了,是不是?你孬種!”
他被我激怒,在我胸脯上瘋狂地吮吻著,不管不顧,帶著一股狠厲之氣。
我拼命地打他、捶他,卻無法撼動他分毫。
他攫住我的唇,迅速攻佔,如刀虐著我,如火燙著我。
“帝姬……帝姬……”
是葉梓翔的聲音,夾雜著金戈的鏗鏘聲。
我拼了全力,側首望過去,余光望見葉梓翔正與七八個金兵激烈地打鬥。
怎麼會打起來?
難道是他望見我與完顏磐的這一幕,以為完顏磐淩辱我,這才憤而反抗、意欲沖過來救我?
“他們……打起來了。”我企圖掀翻他,卻是不得,在他的步步為營下潰不成軍。
“聽見了。”他悶聲道,繼續吻我,淩厲之氣頓時消失,唯餘纏 綿。
“我說過,他少了一根毫毛,我會自毀一根。”
“那臭小子真掃興。”完顏磐不樂意地爬起身,取了衣袍隨意地裹在我身上,箍著我的腰肢不讓我走,“這小子武藝不錯,不過在你眼中,不及我。”
他自負地笑起來,我瞪他一眼,掰開他的手,“要麼放開我,要麼讓你的屬下罷手。”
他好整以暇地說道:“難道你不想看看你的駙馬如何為你上刀山下油鍋嗎?放心,你的駙馬不會死的,先看看情況也無妨。”
以葉梓翔的武藝,一劍在手,那些金兵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那些金兵善射,並不精於武藝,在他淩厲的攻勢下,多人受傷,漸漸不敵。
兩個金兵從馬上取下弓箭,毫不遲疑地對準葉梓翔射箭,神速無比。
幸好,葉梓翔警覺性高,避過利箭的襲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一邊與金兵打鬥,一邊防著暗箭,勢必分散精力,破綻便暴露了。
“快去阻止啊。”我催促道。
“湮兒,你這麼擔心他,我會生氣。”完顏磐嗓音清涼。
“他受傷了,我也會生氣。”
他說得閒適如雲,“既然你生氣了,那就讓他再也不能妨礙我們。”
我憤怒,“我最後說一遍,去阻止。”
他緩緩微笑,似是一驚,“哎呀,你的駙馬中箭了。”
葉梓翔的後背和左肩分別中了一箭,力有不濟,卻仍然與金兵打得激烈,試圖突破重圍,沖到我這邊。
葉將軍,你真傻。
他的招數不顯淩亂,卻是無力為繼了。
暗寂深夜裏,清涼月光下,他為我浴血奮戰的剪影成為我永不可磨滅的記憶。
最終,完顏磐阻止了這場打鬥。
葉梓翔箭傷兩處,刀傷三處,都是皮外傷,完顏磐說沒有大礙。
完顏磐終究答應我,讓我南歸,但是要我陪他遊玩三日。
我歸心似箭,如果可以拒絕,我絕不會在金國的土地上多待片刻。
我們在附近的農家住下來,金兵嚴密看管著葉梓翔,完顏磐帶我在鄉野間遊玩。
策馬當風,暖風拂面,瀟灑快意。
仿佛回到了最初相識的那些日子,我們無憂無慮地遊玩,打打鬧鬧,好不快哉。
他總會突然吻我,溫柔而深沉地抱著我,不過並沒有像那夜失控。
夕陽西下,我們坐在草地上,望著日頭慢慢地落下地平線。
日落之美氣象萬千,西天雲海翻湧,雲霞紅彤漫天,似火燃燒。
幾隻猛鷹飛過,張狂得不可一世。
晚風悄悄,漸有涼意,他從身後擁緊我,“湮兒,很久沒有像今日這麼開心了。”
“嗯。”或許,只要放下所有的國恨家仇與心頭的羞恥屈辱,人就會輕鬆一點、開心一點,可是,誰又能真的放下?我只不過是放下一點點,不忍掃他興罷了。
“如果往後都像今日這樣,那該多好。”
“如果你當了金國皇帝,宋金變回以前的樣子,互不侵犯,你我都會快樂。”
“也許吧。”
“也許我們是在癡人說夢。”
完顏磐是金人,而金人兇殘成性、殺人如麻,從那夜他下令射殺葉梓翔近衛的舉動來看,他也不是善類,也是不折不扣的金人,秉性兇殘,殺人不眨眼。
他好像在我脖子上戴著什麼,我伸手一摸,摸到一個久違的東西,“阿磐,你給我帶什麼?”
他道:“象牙骷髏墜子,戴好了,不許拿下來。”
我仍然記得,在汴京城外的金營,就是因為象牙骷髏墜子,我與他終於相見,終於知道了彼此的真正身份。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象牙骷髏墜子,一直以為是完顏宗旺收藏著,卻沒想到回到完顏磐手裏。
兩年前的事,歷歷在目,卻又好像遙遠得令人感慨唏噓。
完顏宗旺,是我與他之間不可碰觸的傷口。
半晌,他道:“那次你眼睛失明,我去看你,你說了一些決絕的話。那夜,皇叔來找我,把象牙骷髏墜子還給我,說是你托他還給我的。”他頓了頓,苦笑,“那時候我很傷心,不過後來一想,又覺得也許不是你的意思,而是皇叔故意的,讓我們互相怨恨,讓我們死心。”
“他一見到這墜子,就認出是你的東西,但是他沒有跟我說,我認識的阿磐就是他的侄子完顏磐。他拿走了墜子,我發現後去帥帳找他要回來,就在那裏遇上你。”
“上天的安排很奇妙,很不可思議。”
“湮兒,我從來放棄過你,如果有,那也只是暫時的放手。”完顏磐合身抱著我,沉沉的聲音裏有著濃濃的無奈與悲愴,“我看得出來,皇叔這半生,唯一喜歡的女子,就是你,因此,他不會放手。在金國,即使皇叔死了,也輪不到我當皇帝,那麼我只能等,只能慢慢籌謀,只能等著有朝一日把你搶回來。”
我終於明白,這兩年來,他的冷漠,他的轉身,他三番兩次將我送回完顏宗旺的身邊,他在我陷入險境時的突然現身,都是刻意的,不是偶然的。
他揉著我的手,“在沒有十足把握前,我只能裝作捨棄了你,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你送回皇叔身邊,因為我必須讓他相信,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覬覦之心。湮兒,你可知,每次送你回到他身邊,你哀傷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割裂了我的心。”
停頓了半晌,他又道:“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你可知,每當我看著你的眼眸,我比你更心痛。我恨自己,為什麼我不是金國的儲君?為什麼我比不上皇叔?”
痛,恨,夾雜在他的聲音裏,聽來沉痛萬分,然而,當時當地,他的痛與恨又是多麼剜心!
完顏磐轉過我的臉,凝視我,“我一次次地傷害你,你有沒有恨過我、怪過我?”
捫心自問,我恨過他嗎?
也許恨過吧,可是每當我陷入險境,他總會出現,救我於危難,即使有恨,也隨著他的愛護與深情煙消雲散。
“現在不恨了。”我坦然看他。
“湮兒……”他欣慰地貼著我的臉。
“記住,這墜子不能拿下來,直至我娶你為妻的那一日,我再幫你取下來。”他霸道道。
“我一個姑娘家,戴著骷髏和海東青,多不襯呀。”我嘟囔著。
“不襯也要戴著,這表示你是我完顏磐的女人,誰也不能碰,連覬覦也不行。”
“那要等你多久,你才會來娶我?”
完顏磐的眼神倏然兇狠起來,“我儘快,你膽敢嫁給別人,我會殺了你。”
我怒哼:“你已經有了嘉福和樂福,又娶了徒單王妃,這怎麼算?”
他抿唇笑起來,“怎麼?你嫉妒她們?”
我別開臉,傲然道:“如果你有妻妾,休想我會嫁給你。”
他扳過我的臉,笑眯眯道:“好,娶你之前,我會遣散所有妻妾。”
葉梓翔不再易容,恢復了原本的面目,傷口只是隨便處理而已,我想給他包紮一下,完顏磐不許,說會命人給他包紮。
用過晚膳,他要與我賞月,便拉著我來到農家的屋外。
我說累了,要回屋歇著了,他也不許。
“湮兒,你不覺得今晚的月色很迷人嗎?”
“不覺得。”
銀河裏僅有的幾顆星辰很亮很亮,寶石般璀璨耀眼。
素影分輝,月洗高梧,不遠處的林木像是籠著一層青白的薄紗,朦朧似霧。
今晚的月色,的確迷人。
他的屬下藏得一個人影都不見,良宵靜謐,月下盟誓,適合心心相印的男女互訴情衷。
完顏磐伸臂攬住我的腰,“湮兒,真希望這三日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若你離京太久,會惹人懷疑的。”
“放心,我做好安排了,不會有人知道我南下。”他握住我的雙臂,有所期待,“你喜歡這裏的風光嗎?如果我放棄所有,陪你在此聽風賞月,你願意嗎?”
“我不喜歡這裏。”我驚詫於他竟然有此想法,“阿磐,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我也不會捨棄家國,隱匿一世。”
他黯然道:“只是說說罷了,你我都不是那種逃避一切的懦夫。我會盡力,掌控足夠的權勢,強些,再強一些,給你想要的東西。”
我想要什麼,他真的知道嗎?
冷冷的譏笑從嘴角滑散……
完顏磐輕輕將我擁住,“下午你答應過我什麼?還記得嗎?”見我不語,他重複道,“你答應我,不嫁任何人,等著我娶你。湮兒,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盡力去實現,希望你不是敷衍我。”
我推開他,“你以為我信口開河?”
我沒有想過要敷衍他,只是以宋金兩國緊張的關係,他要娶我,只怕很難很難。
“在汴京城南的辛夷樹下,我們的約定沒有實現,這次約定,我擔心……變數太多,我擔心你一回去,就把我忘了。”
“要我怎麼說,你才會相信?”
“你對天發誓,此生此世,非完顏磐不嫁,若是嫁給他人,必得不到幸福,且你所嫁的男子英年早逝,不得好死。”
“哪有你這樣逼婚的?”我哭笑不得地打他。
他緊擁著我,撫觸著我的腮邊,深情凝視,“我只是以防萬一,快發誓,否則我不讓你走。”
我無奈道:“我趙飛湮,此生此世非完顏磐不嫁,若是嫁給他人,必得不到幸福。”
“還有最後一句,快說。”
“不行。”
“為什麼不行?”
“咒人早死的話,怎能說?阿磐,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傷害別人。”
“若你一心不嫁,怎會傷害到別人?你不說,可見並非真心。”
“你不要無理取鬧!”我用力地推開他。
“我只是要你的一個承諾,這也是無理取鬧?”他有點火了。
忽然覺得今晚的完顏磐有點奇怪,為什麼在這裏賞月?為什麼要我發誓?為什麼這麼容易生氣?我越想越奇怪,越覺得他高深莫測,他究竟想做什麼?
我道:“我累了,先回房了。”
剛剛邁步,我的手腕就被他扣住,他輕輕一拉,抱住我,“我不想與你吵,可是一想到很快就與你分離,再也見不到你,我……湮兒,我捨不得你……”
我埋首在他胸前,“除了你,我誰也不嫁,若你不信,我也沒法子。”
他追來之前,我歸心似箭,滿腦子都是南歸的念頭,經過了與他相處的這一夜一日,被壓在心底的情愫被他勾起,氾濫成災,我只想與他度過無憂無慮的三日。
給他的承諾,發自真心,可是將來會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再者,他是金帝嫡長子,是金國宋王,我是大宋帝姬,假若我敲鑼打鼓地嫁給他,宋人會如何看待我?史家如何記載沁福帝姬?後世如何評價我?
其三,我曾是他皇叔的侍妾,以宋人的倫理綱常,我怎能再嫁給我的“侄子”?他們金人可以無視倫理綱常,我是宋人,怎能這般不知廉恥?
因此,承諾的確發自真心,但我不會嫁給他,也不會嫁給其他人。
“我信了,湮兒,我也覺得累了,回房就寢吧。”說著,他拉起我的手,邁步——
“嘭……”
如斯靜夜,任何聲響都異常清晰。
心中一跳,我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終於發現一旁的柴房裏有輕微的聲響。
我走過去,完顏磐卻道:“應該是貓,走吧,沒什麼好看的。”
柴房裏的聲響越來越大,應該有人,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奔過去推開柴房的門,看見一人側躺在地上,手足被縛,狀若彎蝦,正是葉梓翔。
他的口中塞著一團粗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驚得走過去,拿下他口中的布團,解開他身上的粗繩。
“帝姬,他是金人,不能嫁給他。”葉梓翔急切道。
“為人臣子,有何資格管帝姬終身大事?”完顏磐譏諷道,火速拽我起身。
葉梓翔身上的粗繩還未解開,一邊極力掙扎著,一邊仇恨地瞪著完顏磐,“你敢動帝姬一根毫毛,我不會放過你。”
完顏磐將我箍在懷裏,閑閑笑道:“湮兒是我的女人,我自然可以隨心所欲,且湮兒喜歡我,已承諾嫁給我,你想管,也管不了。”
葉梓翔滿面怒火,眼中殺氣烈烈,恨不得挺劍一刺,刺穿敵人的胸膛。
完顏磐斂了笑意,道:“湮兒已是我的女人,我警告你,你若對她有覬覦之心,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寒氣森森,殺氣迸射。
葉梓翔怒瞪著他,目齜欲裂。
我羞憤,突然間,腦中電光火石,恍然明白适才月下完顏磐所說所為的目的:他將葉梓翔綁在柴房,然後與我在柴房外賞月,誘我說那些話,誘我發誓,就是要葉梓翔聽見,要他知道,我,已是完顏磐的女人,並且一心一意地愛他,非他不嫁。
國仇家恨告訴我,禮義廉恥告訴我,我不應該喜歡一個沾滿了宋人鮮血的金國皇室子弟,不應該執迷不悟,不應該非他不嫁。可是,如果我可以恨完顏磐,早在知道他是金國大皇子的時候,早在他“暫時放手”的時候就恨他了。
我真的恨不起來,即使他也殺過宋人,即使他曾經捨棄了我,然而,我真的無法恨他。
這一夜一日,我情不自禁地與陷入他的柔情裏,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要臉,可是仍然甘之如飴。
然而,葉梓翔看見了、聽見了,而且是完顏磐故意讓他看見的,我還有何顏面?我情何以堪?
我憤怒地推開他,“你卑鄙無恥!”
這夜,我未再與完顏磐說過一句話。
次日醒來時,驚訝地看見他與我同眠共枕,他握著我的手,好像一夜未曾鬆開過。
吃過早飯,他依然帶我遊玩,平野,田間,山林,跑了很遠。
天色漸晚,我擔心道:“這兒離我們住的地方很遠,即使現在回去,也是三更半夜了。”
“今晚不回去。”他揚鞭,驅馬前行。
“你想露宿野外?”
“我想與你度過一個無人打擾的夜晚。”他俯唇在我的耳畔道,“你不願意,還是怕我?”
我不語,任由他策馬飛馳。
來到一處風光秀美的林野,樹木成林,蓊郁青翠,還有一汪碧綠的小湖泊,波平如鏡,就像一顆晶瑩的綠寶石,鑲嵌在一片青蔥的樹林間。
完顏磐以箭射了飛鳥和小獸,架火烤著吃,焦香撲鼻,味道很不錯。
夜幕低垂,星辰璀璨,涼風吹拂在身上,帶起絲絲冷意。
坐在湖泊邊的草地上,他從身後擁著我,望著長草隨風飄拂,望著美麗的星空,望著遼闊無邊的黑夜,靜靜地享受這安寧的時刻。
“阿磐,為什麼不說話?”
“就這樣抱著你,感受你在我懷裏的真實感覺,我幸福得不知說什麼好。”
“嗯。”
“湮兒,我想要你。”他的唇落在我側頸上,雙臂倏然收緊。
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性情男子,坐懷不亂從不是他的秉性。
我一動不動,靜聲道:“阿磐,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很髒。”
他一頓,貼著我的臉,嗓音低啞,“好,我會等到你我洞房花燭的那一夜。”
清風。孤月。星辰。愛人。
我忽然想起那曲《澤陂》,便問:“阿磐,帶塤了嗎?”
他默默地走向駿馬,從包袱裏取了梨形小塤,然後坐我旁側,笑問:“吹一曲《上邪》,可好?”
我頷首。
完顏磐專注吹奏,塤聲起,低沉而神秘的塤聲傳蕩開來。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①。
靜寂的荒野孤夜,塤聲幽幽,情意綿綿,入骨的愛與痛由曲聲傾瀉而出,嗚咽不絕。
我動容。
月輝湃在他的臉上,他的臉孔愈發顯得堅毅動情。
餘音嫋嫋,他望我,情深繾 綣,“如何?”
我眨了一下眸子,“吹得很好,很動人,誰教你的?”
“我有一位精通漢學的先生,是他教我的。”
“哦。”難怪他的漢語說得這般好。
“湮兒。”完顏磐攬過我,“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應該是女子對她的愛人所說的,由你口中說出來,當真無味。”
“那你說給我聽。”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我緩緩道出,話音未落,他便擁緊我,“湮兒,此生此世,我們會長相廝守。”
如他所願,我抑揚頓挫地說給他聽,只是不想掃他的興,雖然也是心中所願,但我深深知道,往後的事,真的無法預料。
這一夜,我們擁眠取暖,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一覺到天亮。
回到農家,已經晌午。
我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與完顏磐對飲。
他很開心,稱讚我的廚藝竟然這麼好。
吃了一半,他忽然捂著腹部,一手拽住我的手臂,“湮兒,我的心跳得很快,腹部有點痛……很不舒服。”
我掰開他的手,立即從桌上拿起他的佩刀架在他脖子上,“放了葉梓翔。”
“湮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不敢置信地盯著我,“為什麼?”
“立刻放了葉梓翔!”我加重語氣,刻意忽視他臉上的傷心與憤怒。
“為什麼這麼對我?”完顏磐不依不饒地問。
“因為我不信你。”
是的,我擔心他反悔,不放我走,擔心他傷了葉梓翔,而且我不想再與他蹉跎下去,想立刻南下尋找六哥。
我必須這麼做!
他慘烈一笑,“你竟然不信我。”
我無語望他。
他粗重地喘氣,面色煞白,滿目皆傷,“湮兒,枉我那麼信你,你竟然毒害我……”
他的佩刀很重,我的胳膊很酸,“我沒有選擇……我擔心夜長夢多。”
是的,我不敢完全相信他,不能搏個萬一讓自己再次陷入會寧。
“你不信我!”完顏磐重喝一聲,合掌握住刀刃,立時,鮮血滲出,沿著刀刃一滴滴地流下,宛如斷線的紅珠,觸目得很。
“你瘋了!”我又震驚又害怕,無力抵制他的力道,便撒了手。
佩刀被他扔在地上,他一臂擒住我,將我鎖在懷裏,“我已答應放你走,你竟然不信我!”
他的聲音裏浸染了濃烈的痛意。
不被所愛的人信任,被所愛的人傷害,就是他這樣的反應吧,身心俱痛,痛入骨血。
我亦很難過,“你受傷了,我給你包紮一下。”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受傷的不是手,而是這裏,這裏很疼。”
委屈與驚怕一起湧上眉骨,化作淚水湧出,我哭喊道:“我不想再待在金國,我想立即回家,去找六哥……阿磐,我別無選擇……”
“明日你就可以走,就這麼著急?”
“是,我急著回家!”
夾竹桃的毒性隨著他的激烈情緒蔓延得更快,他會腹痛惡心,更會心悸心痛。
他痛得無力支撐,卻仍然堅持著禁錮著我,“最毒婦人心……果然不假。”
我想扶他坐下,他扣住我的手,劇烈地喘息,見他如此,我亦不忍,“你先坐下。”
“我不想再看見你!你立即給我滾!”完顏磐捂著胸口,啞聲喊道。
“阿磐……”
“滾!”
“阿磐,保重!”我凝視他片刻,抹了眼淚,毅然離開。
他仍舊拽著我的衣袖,我頓足,須臾,他終究撒手。
救出葉梓翔,牽了馬,完顏磐的下屬卻攔住我們的去路。
葉梓翔護在我身前,一副即將開打的架勢。
我望向農舍的門口,完顏磐推開扶著他的下屬,傲然站立,默然望我,那俊俏的眉宇微微蹙著,忍著毒性的啃噬。
我和葉梓翔上馬,回望完顏磐,我看見他眼中的不舍,揚聲道:“阿磐,你所中之毒是夾竹桃的毒,毒性不大,廚房有解藥。”
他不發一言,站在斑斕的陽光下,目光因痛而微顫。
揚鞭,催馬,金兵自動退開讓道,我與葉梓翔策馬飛奔。
阿磐,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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