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風鈴中的刀聲》是一部主題深刻,情節曲折,人物形象生動活潑的優秀武俠小說。同時,小說在思想哲理以及抒情性方面也做出了可貴的嘗試,非常可讀。
《風鈴中的刀聲》講述的是一個與復仇有關的武俠故事,但表現的卻是友愛與容忍的主題。美麗的少婦因夢獨坐在小屋的風鈴下,等待著久去未歸的丈夫,然而她等到的卻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歸人,而是殺害自己丈夫的仇人——丁丁。
於是,一個為夫報仇的故事便由此拉開了序幕。
一個寂寞的少婦,獨坐在風鈴下,等待著她所思念的遠人歸來,她的心情多麼淒涼、多麼寂寞。
在這種情況下,每一種聲音都會帶給她無窮的幻想和希望,讓她覺得歸人已歸。
等到她的希望和幻想破滅時,雖然會覺得哀傷痛苦,但是那一陣短短的希望畢竟還是美麗的。
所以詩人才會說:「是個美麗的錯誤。」
如果等到希望都沒有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在這一篇「風鈴中的刀聲」中,一開始我寫的就是這麼樣的一個故事。──古龍
因夢是來歷非凡的美女,她巧布陷阱,在一次比武勝利後,丁丁在小屋旁發現了昏迷倒地的因夢,並把她抱在懷裡。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溫柔的因夢竟把一雙纖纖玉手伸向了丁丁致命的穴道處。為了發泄心中的仇恨與怨氣,因夢對丁丁施行了殘酷的「手術」,將其雙眼與舌頭縫死,並請來狡黠陰險的慕容秋水和心狠手辣的韋好客進一步摧殘折磨丁丁,對他使用酷刑,使其欲活不能、欲死不成。當慕容秋水和韋好客發覺丁丁竟是他們年輕時的好友時,他們並沒有挺身相救,而是準備借刀殺人,置丁丁於死地。
作者簡介
如果說金庸是舊派武俠小說的改良者、總結者、集大成者,
那麼古龍則是新派小說的締造者、開拓者、樹豐碑者。
本名熊耀華的古龍,豪氣干雲,俠骨蓋世,才華驚天,浪漫過人。名作家倪匡說:「古龍熱愛朋友,酷嗜醇酒,迷戀美女,渴望快樂。他以豐盛無比的創作力,寫出超過了一百部精彩絕倫、風行天下的作品,開創武俠小說新路,是現代武俠小說的一代巨匠。他是他筆下所有英雄人物的綜合。」
古龍的作品永不褪流行,以獨闢蹊徑的文字,寫石破天驚的故事。他與金庸、梁羽生被公認為當代武俠作家的三巨擘。
名人/編輯推薦
詭奇而美麗的武俠新篇
--《風鈴中的刀聲》導讀
知名文學評論家 李明生
《風鈴中的刀聲》講述的是一個與復仇有關的武俠故事,但表現的卻是友愛與容忍的主題。美麗的少婦因夢獨坐在小屋的風鈴下,等待著久去未歸的丈夫,然而她等到的卻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歸人,而是殺害自己丈夫的仇人——丁丁。於是,一個為夫報仇的故事便由此拉開了序幕。
因夢是來歷非凡的美女,她巧布陷阱,在一次比武勝利後,丁丁在小屋旁發現了昏迷倒地的因夢,並把她抱在懷裡。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溫柔的因夢竟把一雙纖纖玉手伸向了丁丁致命的穴道處。為了發泄心中的仇恨與怨氣,因夢對丁丁施行了殘酷的「手術」,將其雙眼與舌頭縫死,並請來狡黠陰險的慕容秋水和心狠手辣的韋好客,進一步摧殘折磨丁丁,對他使用酷刑,使其欲活不能、欲死不成。當慕容秋水和韋好客發覺丁丁竟是他們年輕時的好友時,他們並沒有挺身相救,而是準備借刀殺人,置丁丁於死地。
以復仇始,以情愛終
天下第一劊子手姜斷弦便是他們請來行刑的殺手。然而,機警過人的「姜一刀」識破了慕容秋水和韋好客借刀殺人的詭計,在法場上與牧羊兒、柳伴伴巧妙配合,救出了丁丁。
慕容秋水和韋好客繼續追殺丁丁,企圖加害於他。關鍵時刻,想不到因夢忽然出現,救下丁丁,使其免於一死。最後,歷經磨難癡情不變的柳伴伴終於用真心換來了愛心,一頭撲進了丁丁的懷裡。
故事以復仇始,以情愛終,比較真實地反映了作者的愛憎是非觀念。美與醜、善與惡,正直與邪念,寬容與仇恨,始終是作品的思考對象和表達的主題。正如古龍自己所說:「武俠小說裡寫的並不是血腥與暴力,而是容忍、愛心與犧牲。」而所謂容忍、愛心與犧牲,就是能夠容忍別人的傷害,培養寬厚仁愛之心,以此來消除人類之間的冷漠與仇恨,化干戈為玉帛。所以,儘管這部武俠小說帶有很強的幻想、烏托邦式的色彩,但還是鮮明地亮出了道德理想這一具有永久魅力的主題。
作者的道德思考,主要是通過具體人物形象的塑造來完成的。《風鈴中的刀聲》裡的人物,如果以道德的標準來區分,則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代表邪惡的,其主要人物是慕容秋水和韋好客。另外像牧羊兒、田靈子也都可以歸為這一類。這些人雖也武功高強,才藝超人,但行為乖舛,暴戾兇殘,常以害人為快樂,甚至其武功也時時盡充滿邪氣。所到之處,常常伴隨著血腥與殺戮。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對這些人物進行刻畫的時候,並沒有把他們簡單地臉譜化、道德化,而是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中,從人物性格的把握上入手,細緻入微地刻畫人物。所以像慕容秋水的狡詐虛偽,韋好客的兇狠殘忍,牧羊兒的怪異乖謬,都描畫得栩栩如生,各具個性,毫無雷同之感。
另一類人物以丁丁、姜斷弦和柳伴伴等為代表,表現的是人類善良美好的一面。這些人不僅武功蓋世,威震八方,而且有極好的武道修為。在他們身上,處處體現著同情與愛心、慷慨與正義、俠義與豪爽的品格和個性,是作者心目中人格理想的化身。
人性複雜,情節奇異
正像道德的區分沒有取代人物自身性格邏輯的發展一樣,古龍筆下的人物,有時常常是複雜多義的。尤其是當作者從人性的角度去描寫人物時,其人物性格就更加突出、更加鮮活了。《風鈴中的刀聲》裡的人物在這方面給人的印象尤為深刻。在小說裡,作者常常賦予他筆下的人物以多重人格,多重人性,甚至是截然對立的人性態度,使之成為立體化、血肉化的人物形象,從而給人以更多的思考空間。因夢就是其中比較典型的一位。
在她的身上,溫柔與兇狠,繾綣與怨毒同時並存。所以,她有時是嫵媚的,有時又是殘忍的;有時是虛偽的,有時是又真誠的。即使是對丁丁的恨,也偶爾有愛的成分。因夢是全書中性格最為複雜含混的人物形象。
由於能夠從複雜多變的人性角度去理解人物,把握人物,所以古龍小說中的人物大多帶有怪僻、奇異和神秘的特徵。本書中的牧羊兒就是這樣一位性格怪誕的人物。《風鈴中的刀聲》裡的比較成功的人物形象,幾乎都來源於作者對於人性的細微體驗。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從道德上區分人物,是出於架構故事、組織情節的需要,而從人性的角度去描繪人物,才是真正的人物塑造。
追求故事情節的奇異性,是這部小說的又一個特點。武俠小說一般都有比較強的故事情節,這部小說除具備這個因素外,在情節的設置上還突出了詭異新奇這個特點。所謂「奇」,就是情節的發展常常超乎人的想像,出人意料。這不僅增加了故事的可讀性,也使情節的轉換加快,既環環相扣又旁岔頻出,看似不可思議,可卻又在情理之中。
有時,古龍甚至是靠奇特的情節突變來安排事件的發展,來解決矛盾衝突的。如在小說中,當丁丁進入「雅座」,即將陷入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時,神秘的「班沙克」出現了,它的出現,使故事起伏回轉,呈現出較大的彈性。再比如,當丁丁和姜斷弦落入屠夫式的人物勝三手中時,想不到竟是仇人因夢及時相救,才使他們逃離兇險與災難。小說處處設伏,懸念層出,極大的滿足了讀者的好奇心。
但有時由於過分追求情節的神秘詭奇,且為了簡潔的節奏感,致缺少必要的交代與鋪陳,所以奇特的情節設置有時往往顯得缺乏邏輯力量和說明力度。
節奏明快,語句躍動
古龍小說語言上的最大特點就是他那獨特的語言句式,這一點給讀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從這部作品看,小說的句式較短,語句簡練、俐落、乾脆,毫無拖泥帶水之感。在古龍小說中,我們一般很難看到大段大段的段落出現,也很少有成段地描繪環境或介紹人物的語言,代之以跳躍性很強的簡潔句式,它常常表現出恣縱、躍動的特點。
這樣的語言方式決定了它的基本功能。它也許不太適合那種從容舒曼的敘事格調(儘管古龍對此駕馭得也頗為嫺熟)或寫實描摹的風格樣式,但它對於快速轉換語言話題和人物,迅速推進情節展開,無疑有著極大的優勢。除此而外,這種語言方式還在以下兩個方面比較明顯地影響了小說的特點。
首先,它對古龍小說的武功描寫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我們知道,古龍小說裡的武功描寫,最大的特點是虛擬性即虛化,它一般情況下不對「武功」做實實在在的描繪,不追求一招一式的逼真效果,也不細緻再現武打的具體過程,而是化實為虛,從側面突出「武功」的效果,誇大武功招式的虛幻性。所以,在這部小說中,我們很少看到武林高手精湛武藝的具體表演,更多的情況下是目睹了武功的神奇效果或意念化的武俠身手。
如小說開頭寫牧羊兒神鞭的那一段:
丁丁立刻就聽到一陣極奇異的風聲,開始時宛如遠處的蚊嗚,忽然間就變成了近處的風雷,忽然間又變成了天威震怒下的海嘯。
好像是一條隱藏在滾滾烏雲中的靈蛇一樣,忽然間在破曉日出的萬道精芒中出現了。
這萬道精芒就是那一堆內動的火焰。
這種武功只有靠想像去體會了。因此我們說古龍「武功」的神妙之處,不是用眼睛觀察的結果,而是靠心靈感應的產物,訴諸感覺與想像。這些特點,在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古龍簡潔跳躍的語句變化。
其次,簡短的句式變化更適於人物間的對話。古龍在這部小說中較多地使用了人物對話,通過對話來推動情節,展示人物的內心活動。其實,這也是古龍小說的一貫特點。這樣語句精短,又要表達豐富的內容,所以就要求作者把許多次要的背景材料省去,而將主要的內容通過對話表現出來。這與戲劇的對白有些類似。古龍小說的故事情節常出現跳躍性的變化,與這種對話方式關係很大。在書中「冬筍燒雞酒」一節,情節轉換迅速,人物命運變幻莫測,殺機處處,這些躍動不定的戲劇性變化,幾乎都是通過對話來完成的。
人性透視,愛情一線
語言充滿機趣和暗示,是這種對話方式帶來的又一個特點。由於人物對話負載著推動情節發展、展示人物心理活動的功能,所以它必須具備極強的暗示性,既要能夠說明事件發展的前因,又要預示事件發展的後果,並且能夠反映出人物特定情景下的心理活動。如柳伴伴和她的朋友在談到因夢對丁丁的恨時這一段對話:
「我恨牧羊兒和因夢恨丁丁是完全不一樣的。」伴伴說:「我恨牧羊兒是真的恨。」
「因夢恨丁丁難道是假的?」
「不是假的,而是另外一種恨。」伴伴說:「因為我跟她一樣也是女人,所以我才能瞭解這一點。」
「哪一點?」
「恨也有很多種,有一種恨總是和愛糾纏不清的;愛恨之間,相隔只不過一線而已。」
這段對話機趣含蓄,比較傳神地反映出伴伴作為一位女性所特有的微妙心理和敏感心態,同時也暗示出因夢與丁丁關係轉變的可能性,為以後事件的進一步發展埋下了伏筆。
總之,《風鈴中的刀聲》是一部主題深刻,情節曲折,人物形象生動活潑的優秀武俠小說。同時,小說在思想哲理以及抒情性方面也做出了可貴的嘗試,非常可讀。
序
在這種情況下,每一種聲音都會帶給她無窮的幻想和希望,讓她覺得歸人已歸。
等到她的希望和幻想破滅時,雖然會覺得哀傷痛苦,但是那一陣短短的希望畢竟還是美麗的。
所以詩人才會說:「是個美麗的錯誤。」
如果等到希望都沒有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在這一篇「風鈴中的刀聲」中,一開始我寫的就是這麼樣的一個故事。──古龍
書摘/試閱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白棉布長袍,騎著白馬,馳騁在這片廣闊的荒漠上。
光怪的岩石和仙人掌像奇蹟般在她眼前分裂。
她烏黑的長髮飛揚,白袍在風中起伏如海浪,長袍下幾乎是完全赤裸的。
因為她希望能夠完全體驗到風的激情、馬的躍動、生命的活力,否則她早就已經是個死人。
等她靜下來時,她全身都已被汗水濕透。
她脫下長袍,走到井邊,將冰冷的井水,一桶桶從頭沖下。她不怕被看見,因為這裡永遠沒有人來,沒有流浪在天涯的過客,也沒有她已期待多年的歸人。
她的名字叫「因夢」。
因夢是來歷非凡的美女,她巧布陷阱,在一次比武勝利後,丁丁在小屋旁發現了昏迷倒地的因夢,並把她抱在懷裡。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溫柔的因夢竟把一雙纖纖玉手伸向了丁丁致命的穴道處。為了發泄心中的仇恨與怨氣,因夢對丁丁施行了殘酷的「手術」,將其雙眼與舌頭縫死,並請來狡黠陰險的慕容秋水和心狠手辣的韋好客進一步摧殘折磨丁丁,對他使用酷刑,使其欲活不能、欲死不成。當慕容秋水和韋好客發覺丁丁竟是他們年輕時的好友時,他們並沒有挺身相救,而是準備借刀殺人,置丁丁於死地。
一
酷熱,無風。
連一絲風都沒有,簷下的風鈴像垂斃的兀鷹吊在那裡。非但嗅不到生的氣息,甚至連死的氣息都遠不可及。
沒有生命,哪有死亡?生死之間,本來就是息息相關的。
她獨坐在屋簷下。
放眼可及的荒漠,已經被烈日烤焦,她的臉上卻連一粒汗珠都沒有。她那纖巧細緻的鼻尖仍然光滑潔白如透明。
現在她已經完全靜下來。
除了偶然一次徹底狂野的發洩外,她久已習慣這種寂寞安靜的生活。因為她的生命就是等待,除了等待外已別無意義。
二
烈日將逝,黃昏黑夜將臨。她靜靜的坐在簷下,靜靜的看著遠方的荒漠和簷下的風鈴,以為這一天又將像以前數百日、數百夜那麼樣安靜度過。
就在她準備到廚房去為自己煮一碗麵吃的時候,風鈴忽然響了。
在這個沒有風的晚上,風鈴居然響了。
她剛站起,又坐下,吃驚的看著振動的風鈴。她隱約可以感覺到一陣奇異的風聲響過。但卻又可以感覺到那一陣風聲並不是風,而是刀。
刀鋒破空時,豈非也會帶起一陣風聲?
對於這種聲音,她久已熟悉,她的瞳孔立刻因這種聲音而收縮。然後她就看到了一條熟悉的人影,在荒漠邊緣一輪其紅如血的紅日下奔來。
一條矯健修長的人影,用一種奇特悍慓的姿態在夕陽下奔跑。
她又站起,明亮的眼睛裡已開始燃燒起一股夕陽般的火燄。
就在這時候,這條人影忽然斷了。一個完整的人忽然斷成了兩截,從腰上斷成了兩截。
他的腰忽然向後折斷,一股鮮血忽然從他的腰身折斷處飛濺而出,灑出了滿天血花。
一 白色小屋中的白色女人
一
丁丁看到這棟白色小屋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竭。
小屋是用白石砌成的,看起來平凡而樸實。可是小屋外卻有一道和小屋極不相配的非常幽雅的前廊,廊前的屋簷下,居然還掛著一串只有在非常悠閒的人家裡才能看得到的風鈴。
丁丁的人快垮了,他的馬也快垮了。
他這個人和他牽著的這匹馬都不是容易垮的,他們都已經過千山萬水,千難萬苦,才到達這裡。
他看到這棟白色的小屋和簷下的風鈴時,幾乎認為自己已經回到了江南。
春水綠波柳蔭花樹掩映下的小屋,屋簷下擦得發亮的風鈴。
他彷彿已經可以聽見那清悅的風鈴聲,在帶著一種遠山草木芬芳的春風中響起。
然後他就看見了那個白色的女人,白如雪、靜如岩,飄逸如風,美如幽靈。
二
「我知道你已經走了很遠的路,我看得出你現在一定又累又餓又渴。」
她用一種很冷淡又很關切的態度,看著這個從遠方來的陌生年輕人:「你到這裡來,是不是想來找一頓飯吃?」
丁丁點頭,又垂下頭:「吃飽了我還想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一覺。」
他靦腆的笑了笑:「只可惜,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她又靜靜的看了他半天,才柔柔慢慢的:「你好像已經找到了。」
吃完了三大碗用鹹菜和醃肉煮成的熱湯麵之後,她就帶著他和他那匹嘴角已開始在流白沫的黃馬,到她的馬廄。
在這種地方,有這麼樣一個馬廄已經可以算是一種非常奢侈的行為了。
她讓他的馬和她的白馬共享一個馬槽,卻指著一堆稻草問他:「在這裡你睡不睡得著?」
他當然睡得著:「就算在一堆馬糞上,我都能睡得著。」丁丁說。
她笑了。
在她那張蒼白的臉上忽然綻起的那一朵笑容,就像是白雪中忽然綻開的一朵梅花。
看著她的笑,他忽然覺得她好寂寞、好寂寞。
他的馬鞍上除了水囊糧袋外,還有兩個奇怪的黃布包袱。水囊已乾,糧袋已空,這兩個黃布包袱卻是滿滿的,一個方圓,一個狹長。
丁丁把這兩個包袱從鞍上解下,塞在稻草堆裡的最深處,就和衣躺在稻草堆上。
帶著遠山芬芳的稻草香氣,使得他很快就進入了一種恍惚縹緲的夢境中。
他甚至夢見了一群羊,一個嬌艷的牧羊女,正在用一條很長的鞭子抽打著這群羊,鞭子上甚至還帶著刺。
他忽然覺得自己也在這群羊之中。
等他從噩夢中驚醒時,冷汗已經滲透了衣衫。
三
因夢今夜卻無夢,因為她今夜根本就沒有睡著。
等到她從恍惚的夢境中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呼嘯的風聲已經漸漸開始在荒原中消失,小屋外卻響起了一陣陣極有韻律的劈柴聲。
丁丁已經開始在劈柴,用一種非常奇特、非常有效,又非常優雅的方式在劈柴。
她走出來,她披上一件棉袍走出來,倚在風鈴下的簷柱旁。
他的動作並不快,他用的斧也不利,可是在他斧下的硬柴裂開時,卻像是一連串爆竹中的火花。
她看著他,看得彷彿有點癡了。
等他停下來抹汗時,才看見她。這時候疲倦與飢渴已經在他臉上消失不見,因為運動後的健康汗珠已經在他臉上冒了出來。
「如果你不介意,這可不可以算作我付給你的食宿錢?」
「可以。」
因夢的笑容如夢,「這已經太多了。」
「我看得出你這裡還有很多柴沒有劈,馬廄的欄杆也壞了。你那匹有汗血混種的馬也該減一減驃,換一換蹄鐵,甚至連你的屋頂都應該補一補了。」
丁丁說:「現在冬天已經要到了,你那個醃肉醃雞的小地窖更一定要補一補,否則到了明年春天,你的糧食就很可能變成了一堆臭水。」
因夢看著他。
「你是不是想留下來替我做這些事?」
「是。」
「為什麼?」
丁丁嘆了口氣:「因為在春冰解凍之前,我還找不出別的地方可去。」
她又盯著他看了很久,才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至少也應該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丁,叫丁寧。」他說:「可是我的朋友們都叫我丁丁。」
四
她看見他時,他騎著一匹黃色的馬,風塵滾滾,甚至連眸子和頭髮、眉毛都已經被滾滾的砂塵染黃。在他黃皮馬鞍旁所繫著的是兩個黃布包袱。
他的靴是黃色的牛皮靴,他靴下蹬著的是黃銅馬蹬。
可是,非常奇怪的是,在她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是一個完全黑色的男人。
二 黑色的男人
一
九月,月圓,夜涼如水。
丁丁從稻草堆裡拿出了那兩個黃布包袱,解開了其中比較大的一個。包袱裡是一套摺疊得非常整齊的黑色衣裳和一雙黑色的小牛皮靴。
在銀色的月光下,誰都可以看出來這套衣裳是用一種非常昂貴的質料作成的,輕柔光滑如處女的皮膚。一個落拓天涯的浪子,是不配穿這種衣服的。
可是等他穿起來之後,世界上就絕對沒有人再敢說他不配了。
光滑的衣料緊貼在他光滑瘦削的身體上,剪裁之貼身,手工之精細,使得他在瞬息之間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甚至就好像忽然變成了另外一種動物。
現在他看起來就好像是一頭黑色的豹子。
他站在月光下,伸展四肢,全身上下每一個骨節中立刻就響起了一連串爆竹般的聲音。
可是他耳邊所響起的,卻是另外一種聲音,他彷彿又聽見那個人用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他說:「丁丁,要記得在九月月圓的那一天晚上,你要去對付的是三個非常可怕的人。他們要殺人,就好像要喝水那麼容易。他們要殺人時的樣子,也好像在喝水時那麼輕鬆自然,甚至他們在殺了你之後,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你用不著替我擔心。」丁丁說:「如果我自己不想死,無論誰要我死都不容易。」
丁丁雖然這麼說,卻還是記住這三個人的名字,還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把他們的資料都蒐集得很完全。
這三個人就是——
二
軒轅開山,男,三十三歲,身高七尺六寸,重一百八十四斤,使一把長柄開山斧,全長五尺四寸,重七十九斤,天生神力。
軒轅開山是一個樵夫的兒子,他的母親是苗女。
他生長在雲貴邊區野人山中的一個濃密森林裡,四歲時,就能舉得起他父親的斧頭,七歲時就已經能用那把斧頭砍樹了。
三個月以後,他已經砍倒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棵樹,再過三個月,他就用同樣一把斧頭砍死了他母親的情人。
苗女對於貞操觀念就好像浪子對金錢那麼隨便,沒有人為這件事責備他。
所以他以後對人命價值的觀念,也就看得比較隨便,有時候他砍人,簡直就好像砍樹那麼隨便。
幸好人不是樹,要砍人,通常都比要砍樹難得多,所以他每年至少都要負傷二十七、八次,至少都要躺在床上一百多天。
不幸的是,他也因此而磨練出一副打不死的銅筋鐵骨,一股悍不畏死的慓悍之氣,和一套無堅不摧的「軒轅開山三十六斧」。
這是他從無數次艱辛血戰的經驗中練出來的,比任何武學大師能夠教給他的都實際有效。
這個人在他十六歲時,已經被武林中人公認為三十二個最可怕的殺手之一。
三
田靈子,女,二十七歲,已婚,結婚六次,每次成親後不到一年,就已成為寡婦。
現仍寡居。
看見過田靈子的男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個,能夠忘記她的人,卻連一個也沒有。
在這個充滿了各式各樣奇奇怪怪人物的世界上,卻只有一種女人是能夠讓男人只要看過一眼就永遠忘不了的。
田靈子無疑就是這種女人。
她的身世是個謎,關於她身世的說法有很多種,其中最可信的一種是——
她的父親是一個流浪到中土來的扶桑浪人,強暴了她的母親,生出了她。
她的母親叫柳葉兒,是華山劍派掌門人的女弟子,劍法本來就很高。可是她的父親卻用一種極其詭密怪異的東洋劍法擊敗了她,後來又取得了她的心。
所以田靈子的武功和劍法,兼取了她父母之長。劍法之輕靈得自華山,出手之詭異得自扶桑。
這麼樣一個女人是不是已經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她嫁的六個丈夫也都是名門劍派後起一代高手中的佼佼者。
她當然也把她的丈夫們劍法中的精萃吸收過來。
所以,每當江湖中人看到一個非常溫柔美麗的女人,帶著一種非常可愛的微笑,向他們走過去的時候,他們通常都會在剎那間死於她的劍下。
四
可是比起那個牧羊兒來,軒轅開山和田靈子就變得只不過好像是一個和善的天使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一種能讓人做噩夢的人,牧羊兒絕對就是其中之一。
丁丁對他知道的最少,江湖中甚至沒有人能夠收集到有關他的資料。
他姓什麼?叫什麼?身世如何?武功如何?
沒有人知道。
最怪異的是,江湖中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只知道他會用一條很長的鞭子,就好像邊極荒原上那種邪惡的牧羊人,所用的那種邪惡的長鞭。
可怕的是,他的鞭子上還帶著刺,就好像玫瑰花枝上的那種刺一樣。
更可怕的是,他牧的不是羊,而是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侏儒、殘廢、才子、學者、俠客、英雄、豪傑,在他眼中看來都是一樣的,都是他鞭下的羊。
人世間全部有生命的動物,在他眼中看來全部都是他鞭下的羊,都要受他的鞭策奴役。
丁丁也曾在噩夢中夢見過他。
丁丁知道在今夜這一戰中,最沒有把握對付的人就是他。
因為他連這個人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實在不願意死在這麼樣一個人的手下。
五
丁丁解開了第二個包袱,那個狹長的黃布包袱,包袱裡是一把刀。
一把刀,一把很狹、很長的刀。
丁丁沒有把刀拔出來。
因為這把刀用不著時常擦拭,也依舊可以保持它的鋒利。
這把刀也不是用來觀看玩賞的。
只是在面對他非殺不可的強仇大敵時,這把刀才會出鞘。
刀出鞘,必見血,敵不亡,我必亡。
這其間絕無選擇的餘地。
六
走過灑滿月花的土地,來到用白石砌成的井欄,丁丁吊起了水桶,用井纜吊起了木桶,把冰冷的井水一桶桶從頭上淋下,使他的人完全保持在絕對清醒的狀態。
井水從他的衣衫和刀鞘上流落,他的衣,他的絝,他的靴,他的刀鞘,在井水流過後,立刻就乾了,乾的就好像從未見過流水的沙漠一樣。
然後他就走向死亡,筆筆直直的走向死亡。
只不過誰也不知道那將是誰的死亡?
七
因夢今夜又無夢。
她一直睜著眼,彷彿一直在等,是在等歸人?還是在等過客?
圓月在窗前,月清,月冷,雖然月圓,依舊孤獨。
人也一樣。
窗外有月無風,簷下的風鈴卻響了起來,就好像天地間忽然有一股摸不著也看不見的殺氣,忽然將這一串已安靜許久的風鈴振起。
她用她那一串潔白細密的牙齒,咬住了她蒼白的嘴唇,慢慢的站起來,走到窗前。
一個黑色的男人,正從她的窗外走過,向月光盡頭處那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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