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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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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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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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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怎麼樣?對你而言__太噁心了嗎?
十年後,他們回來了!
更野蠻、更慘酷、更血腥……更令人難以置信
原創恐怖經典《淡季》續集

他們繼續繁衍,繼續狩獵,繼續享用人肉大餐。

傑克‧凱琛的原創經典《淡季》於一九八○年初次出版時,震驚全球書市,這本書殘忍地描繪出現代緬因州境內一個近親繁衍的食人族,故事讓人目不忍睹。有些讀者深受震撼而感到不安,有些讀者則大為震怒,它引發了眾多的爭議,但不可否認的是,人人手不釋卷。《淡季》成為眾所膜拜的經典,它創造了驚人的銷售記錄,使得這位初試啼聲的小說家躋身為恐怖懸疑小說類型的重要作家,也成為後來孕育出「超血腥暴力龐克風 (Splatterpunk)」小說的先河。

然後,正當你以為《淡季》的噩夢在第一次出擊當中已經被殲滅,那個恐怖的家族卻悄悄延續了下來……多年後持續騷擾緬因州的沿岸地區。他們對生命的熱愛,如同你我,延續於家族傳統中。《孽種》這本續集之作首度出版於一九九一年,延續《淡季》的角色與主題,以及太多的恐怖情節。這嗜食血肉、在第一集結尾煙消雲散的食人家族,其實還有倖存者,如今重回鎮上,吃出一條血路。

作者簡介

傑克.凱堔 Jack Ketchum

本名為達拉斯.邁爾(Dallas Mayr),曾做過演員、歌手、文學經紀人、木材推銷員,也是位汽水迷;家裡賣花,是戰後嬰兒潮的一員,自認在1956年時,貓王、恐龍和恐怖漫畫救了他。在進入恐怖小說領域之前,凱堔曾寫了一些詩、劇本、兒童故事、短篇小說,也曾在搖滾音樂雜誌及男性雜誌上發表文章。

凱堔的首部長篇小說《淡季》(Off Season,1980年出版),雖引發《村聲週報》(Village Voice)公然撻伐,痛責出版商出版暴力色情小說,卻被許多類型讀者所喜愛,被描述成「終極恐怖小說」,至今仍影響許多文壇新人的寫作風格。《淡季》描寫一群遊客遇到食人族的故事,原先出版的版本曾被出版社刪掉許多辛辣的情節,之後完整版重新推出,讀者紛紛收集,奉為經典。

續篇《孽種》(Offspring,1991年出版)於2009年被搬上大銀幕,在美國的上映時間卻遲遲未定,最後決定直接發行DVD。2009年五月,傑克.凱堔的《鄰家女孩》更在知名八卦網站POPCRUNCH票選中,榮膺史上十大最令人不安小說之首,可見凱堔式的恐怖即使在二十一世紀仍被視為極端的禁忌。

傑克.凱堔的作品一直以來皆為史蒂芬‧金所推崇,稱他為恐怖懸疑作家的英雄,類型讀者的標竿。凱堔曾說過,他只寫自己想寫的東西,錢賺到夠用就好,他不會為了想多賺幾個鳥錢去寫;寫作對他而言,就像一種更高階的遊戲,而且除了自慰以外,寫作是一人獨享的最大樂趣。

凱堔寫長篇、也寫短篇小說,作品多次獲得史鐸克獎(Bram Stoker Award),如短篇小說:《盒子》(The Box)、《逝去》(Gone);合集《和平國度》(Peaceable Kingdom);長篇小說《打烊時間》(Closing Time)。被改拍成電影的有:《迷失》(The Lost)、《鄰家女孩》(The Girl Next Door)、《紅》(Red)、《孽種》(Offspring)。

譯者簡介
葛窈君

師大譯研所畢業,現任職於出版業。

名人/編輯推薦

《孽種》很可能是你一生中讀過最可怕的一本書。
—《驚魂記》作者,勞勃.柏洛克(Robert Bloch)

本書情節懸疑刺激,節奏明快,筆法精鍊,可謂冒險傳奇經典,啟發了後續眾多恐怖小說的創作,熟悉這些小說的讀者可能會疑惑這一切從何而來。
—版權經紀人愛麗斯‧邁特(Alice Martell)

緊張懸疑,節奏明快,佈局巧妙。
—《出版人週刊》

《孽種》不是一本讓人放鬆的休閒小品,而是讓你坐立難安。恐怖作家傑克‧凱琛確實深諳恐怖之道。
—《緬因週日電訊報》

關於傑克.凱堔,以及他的「食人族」系列(文◎劉韋廷)

在發表處女作《淡季》前,傑克.凱堔做過許多工作,包括臨時演員、高中教師、文學經紀人、木材推銷員及飲料店汽水調味員等。這段日子中,他也曾為不同雜誌撰寫文章來賺取足夠的生活費,直到最後,才決定將精力完全集中在小說創作上。

從旁觀者角度看,或許會讓我們覺得當時凱堔似乎十分迷惘,不斷尋覓著志向所在。但從另一個角度切入,凱堔最後會選擇以小說作為終身職志,卻又像是早已註定,甚至還能讓我們視其為二十世紀美國恐怖小說傳承的一段有趣佳話。

不過關於這件事,還是且容在下從頭說起吧。

事情是這樣的。凱堔高中時的英文教師,鼓勵他們讀完小說後,提筆寫下感想寄給作者。因此喜愛恐怖片的凱堔,就這麼寫了封信寄給《驚魂記》的作者勞柏.柏洛克(Robert Bloch),並得到了一封對方的親筆回函。

這事讓凱堔的母親十分開心,還悄悄寄了封信給柏洛克,希望他能鼓勵凱堔嘗試創作(凱堔一直到了母親過世後,才意外從柏洛克口中得知此事)。於是,柏洛克因此又寫了封信給凱堔,並稱讚他的文筆十分流暢,鼓勵他繼續寫作,朝作家之路邁進。

在柏洛克的鼓勵下,凱堔開始提筆創作,無論是詩、散文、劇本、小說,幾乎每篇作品都會寄給柏洛克過目,而柏洛克也毫不吝惜地給予各種建議,使他們因此成為具有師徒關係意味的忘年之交。

由恐怖小說史的角度來看,這一切簡直就像歷史重演。原來,柏洛克在青少年時代,也曾一度以書迷身分寫信向「克蘇魯神話」系列的創始者霍華.菲力浦.洛夫克萊夫特(H. P. Lovecraft)表達敬意;在他成為作家後,更與洛夫克萊夫特結為好友,並在其影響下,撰寫了不少「克蘇魯神話」的相關作品。

從洛夫克萊夫特到柏洛克,再從柏洛克到凱堔,他們三人的創作風格雖然相去甚遠,但也各自象徵了自己所屬的時代,而他們那如同師徒般的關係,則令我們得以窺見美國二十世紀恐怖小說的潛在發展脈絡,對於恐怖小說的愛好者來說,自然也是件閱讀凱堔作品時值得多加留意的事。

但可惜的是,縱使有柏洛克的一路支持,凱堔早期的寫作生涯依然不算順遂。一九八○年時,凱堔推出了他的長篇處女作《淡季》。然而,由於這本小說被媒體批評為過度暴力,使得首刷雖然銷售一空,出版社卻也因輿論之故而未再加印,導致《淡季》就此一度絕版。也因如此,凱堔之後的作品在行銷方面總被冷漠對待,導致他縱使曾七度入圍史鐸克獎,並有四次得獎紀錄,但名聲卻始終無法順利地拓展至大眾市場。

然而,這一切在恐怖小說之王史蒂芬.金於二○○三年接過國家圖書獎終身成就獎的那一刻起,有了巨大改變。當時,一向十分欣賞凱堔的金,不僅邀請了凱堔到場觀禮,更於得獎致詞中不忘大力稱讚他的作品一番。沒想到的是,由於向來以嚴肅文學掛帥的國家圖書獎選擇將終身成就獎頒給恐怖作家一事,在當年引發了文壇的熱烈爭論,所以金的致詞也意外使凱堔的知名度為之攀升,讓其他國家的出版社紛紛索取凱堔的作品書稿,並於其後順利賣出德、法兩地的版權,讓凱堔就這麼因緣際會地成為了國際級的知名作家。

但有趣的是,身為一名金讚譽有加的恐怖小說作者,凱堔的創作路線卻與大多數同類寫作者有所不同,極少在小說之中安排科幻及超自然元素。而這種在恐怖文類中較為少見的情形,或許得讓我們回到凱堔的創作理念加以思索,方能真正了解箇中緣由。

原來凱堔認為,這世上真正的邪惡,乃是那些缺乏同情心與良知的人們。也因如此理念,他才總是選擇以描述社會及人性黑暗面為主的故事,呈現其筆下的噩夢光景。而這樣利用寫實氛圍作為作品恐懼來源的技巧,也使他的作品因此擁有一舉攻入人心的力道,一面讓讀者打從心裡感到緊張不安,一面卻又無法從書頁中移開片刻目光。舉例來說,像是他改編真實事件而成的《鄰家女孩》,便精準掌握了人性的醜惡及灰色地帶,讓人在對書中主角感到憤怒的同時,卻又帶有一絲同情,因而在掩卷之際,依舊感到躊躇不已。

而這樣的風格,在完全出自他個人虛構的「食人族」故事中,自然也同樣顯著。

「食人族」系列至今共有三部作品,而其中的開路先鋒,正是前頭提及的《淡季》一書。然而,凱堔這本曾被媒體批評賣弄血腥的著作,其實早在上市前,便於出版社的要求下被迫刪減暴力情節,其刪改幅度之大,就連原本的黑暗結局,也被硬生生地扭轉為刻意迎合大眾市場的狀況。

對凱堔來說,這樣的變動使《淡季》因而喪失不少他創作時的初衷理念。於是,他在一九九九年時自掏腰包與出版社合作,推出了《淡季》的未刪節版(中譯本便是依此版翻譯而成),這才使得這本恐怖小說史上的一代冷僻經典,總算得以重見天日。

至於系列第二部的《孽種》,則在一九九一年發行。曾表示不愛自我重複,絕不輕易撰寫續集的凱堔,最初之所以寫下本作,是因為希望能藉此促使《淡季》再版。但雖說如此,當時凱堔的職業作家生涯畢竟也邁入了第十年,是以《孽種》在寫作技巧方面,自然比起《淡季》更為純熟。

乍看之下,兩本作品的情節發展十分相似,但若是你細心閱讀,便會發現凱堔在《孽種》中利用多組角色的關係設定,讓象徵野蠻的食人族一方,與代表文明社會的角色們如同鏡像般對應,藉此強調雙方對道德認知的截然不同,並成功激發出各種矛盾與衝突的複雜光景。

也因如此,《孽種》比起《淡季》而言,明顯具有更為強烈的社會諷刺性,其中多重對照的巧妙安排,亦讓人對於道德規範是否真能壓抑人性邪惡面向的問題有所省思,更讓人不禁思索,究竟是表裡如一的野蠻恐怖?抑或藏匿於文明外衣之下的獸性嚇人?

二○○九年,《孽種》被導演安德魯‧豪頓(Andrew van den Houten)改編為電影。而凱堔不僅親自擔任改編劇本一職,更於片中客串警方的鑑識人員一角。可惜的是,由於本片製作成本極低,加上導演功力不足,所以成果並不出色,最後甚至沒有排上院線,僅以直接發行DVD了事。

但值得一提的是,由於豪頓改動了凱堔在小說與劇本中的結局,因而意外啟發另一名電影導演拉奇‧馬基(Lucky McKee)靈感。於是,馬基與凱堔取得共識後,兩人開始一同撰寫本系列第三部作品《女魔頭》(The Woman)的小說及電影劇本。而《女魔頭》一書除了直接延續《孽種》電影版的結局,更在兩名鬼才的激盪下,開創了本系列的嶄新面貌,以不同角度深入凱堔曾於《孽種》中探究的人性問題,進而使電影版不僅在三個奇幻影展中獲得最佳影片獎項,亦於知名電影評論網站爛番茄(Rotten Tomatoes)的第五屆電影獎中,奪下年度最佳恐怖片的榮耀。而這樣亮眼的成績,自然也使凱堔的「食人族」系列再度成為書迷間的熱門話題。

最後,讓我們一同來到二○一一年。這一年,凱堔在眾多同業及恐怖小說書迷的票選下,獲得了世界恐怖小說協會的大師獎。過去曾獲得這項殊榮的作家,無一不是恐怖小說界的佼佼者,包括了《我是傳奇》的理察.麥特森(Richard Matheson)、《夜訪吸血鬼》的安.萊絲(Anne Rice)、《鬼的故事》的彼得.史超伯(Peter Straub)等等。至於對凱堔寫作之路影響深遠的柏洛克與金兩名大師級人物,自然也名列其中。

對凱堔來說,能夠獲得這項殊榮,除了象徵他多年來的努力總算得到肯定以外,更為重要的是,他的成就也總算得以與柏洛克及金兩人並肩而立,就此成為恐怖小說史上不可磨滅的一頁。

所以,如果你想進一步瞭解傑克.凱堔與他那獨特的恐怖小說觀點,不妨去找《鄰家女孩》或《淡季》一讀。當然,如果你已看過上述的兩部作品,又或者現在便迫不及待的話──
沒錯,那就翻開下一頁,進入《孽種》的故事裡吧。

本文作者:劉韋廷,一九七九年生,曾獲聯合文學短篇小說新人獎,現為文字工作者,譯有《午夜4點》、《險路》等小說,並曾撰寫多部小說之導讀類文章。

給讀者的話

希望各位在兔子、吃土、乳牛和他們眾多茹毛飲血的伙伴陪同下,度過了一個喧鬧愉快的夜晚。
下面的後記,最早刊登於一九九一年十月出版的《推理現場雜誌》,配合本書在美國發行的日期。這是我第二次登上《推理現場雜誌》;第一次是為了宣傳《鄰家女孩》,我還記得那個滿懷熱忱的編輯艾德‧高曼。這篇專文就僅僅刊登過這麼一百零一次;這次重新出版,出版社和我都認為各位讀者可能有興趣閱讀這篇文章,有點像是書面版本的製作人講評,希望可以幫助一窺我寫作時的思緒。

原本我們打算用這篇文章作為本書的序,但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在文章裡洩漏了這麼多訊息,竟然有這麼多的「雷」。這或許顯示出了當時我有多麼渴望這本書能夠暢銷,我有多麼希望伯克萊出版社能夠透露發行量,讓大家都能看到這本該死的書。如果你是那種習慣先看後記的人,我要在此警告你,千萬不要往下看,現在就停止。

這篇文章的內容,顯然已經過時了。感謝各位的支持,《孽種》得以重新出版,包括精裝與平裝的版本,而且是完整未經刪節的版本,裡面有更多的「食譜」。我不再滿足於終日埋首寫作,坐等奇蹟發生,等待外面的世界自己破門而入。相反地,我要主動出擊。我弄了個網站,歡迎大家參觀留言,我也接受讀書會、演講、訪談等邀約,形式不拘,只要是有趣或有意義的主題,我都願意前往參與。我的作品也會不時加入一些選集當中,不過我把參與這些選集視為一種保存時光膠囊的行為。

文章中提到的「蘇珊」是指蘇珊‧艾利森,她是我和伯克萊/鑽石出版社合作時的編輯。我和蘇珊之間曾經有過無數次超現實的唇槍舌劍,禮尚往來地爭論關於乳牛、丟擲嬰兒等情節。

傑克‧凱堔
二○○四年九月

書摘/試閱

晚上九點四十一分

大衛第一個離開椅子,艾美緊隨在後往門口移動,門外傳來痛苦的吶喊,是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害怕,彷彿受到極大的折磨——大衛已經走到門邊拉開了門,艾美才想起來,幾個小時前,警長那邊警告他們要把所有人擋在門外,不只是史蒂芬,而是包括所有陌生人,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用槍阻嚇。但是已經太遲了,因為門外那女孩的模樣太過令人震驚,掃除了他們心中其他所有念頭,一心只想趕快幫助她。

 那是個才十來歲的女孩。
 門一開,她就倒在門檻上,幸好大衛一把抓住了她,才沒有真的倒在地上。他們七手八腳把她弄進了門。
 她身上體無完膚到讓人不知該怎麼扶她。
 看起來像是被鞭子抽過,而且持續了很多天。
 有些傷口已經結痂,但有更多很深的新傷口。

 艾美突然感到一陣恐懼,不知道外面的黑暗中藏著什麼樣的東西或什麼人,就在敞開的大門外。
 她馬上想到身旁的克萊兒。

 「克萊兒,關門。」
 克萊兒關上門,上鎖,然後說:「我來打電話給警察。」
 「電話號碼寫在電話上面的一張卡片。」
 「上帝保佑,」大衛一邊說,一邊扶著她坐進椅子。
 慘不忍睹的痕跡遍布她的胸部、柔軟的大腿內側,全身都是。

 「現在沒事了,」艾美說。「我去幫妳拿條毯子,再拿個鍋子裝點水,幫妳清乾淨,好嗎?」
 女孩點點頭,喘著氣像是跑了很久、很遠的路,一時說不出話來。
 艾美走過正在廚房看著卡片撥號的克萊兒,快步通過樓梯間進到臥房,抓起放在床腳的毯子。
 她看了一眼小床上的梅莉莎,還在睡,然後轉身回到書房。

 「妳可以說話嗎?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大衛跪在她身邊詢問。
 女孩只是搖頭,看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接不通,」克萊兒說,然後她的眼睛突然睜大。
 「我的天啊,電話根本沒有撥號音。」

 艾美的目光從克萊兒移到大衛,眼神交會的時候,她發現大衛也很害怕,此時那女孩身體往前傾,蒼白的手臂舉起。
 擁緊他。

孩子們像成熟的果實般無聲地從樹上落下,同時女人和竊童一號翻過露台的欄杆,朝向玻璃拉門移動,一邊看著裡面的人——裡面的人全都集中精神在椅子上蜷縮著發抖的竊童二號,沒人注意到門這邊的情況,甚至沒人看到女人伸出手摸上冰冷光滑的玻璃門片,然後抓住金屬邊框拉開了門,門像條黑蛇一般嘶嘶地張開了大口。
 
「媽媽?」
 路克站在階梯的頂端,穿著睡衣的他顯得比平常更瘦弱,克萊兒有好久不曾覺得他這麼脆弱、需要保護了;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腦海:這屋子裡還有個小嬰兒,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這件事。她把不知為何一直抓在手上的話筒放回原位,向樓梯上的路克走了一步,因為路克已開始往下走。
 她不希望他下樓。她有種強烈而深刻的直覺,告訴她要讓路克留在原地。

 她聽到艾美倒抽了一口氣,聽到了大衛的驚叫,路克也聽到了——這些聲音讓路克停下了腳步,嘴巴開開地站在階梯上,克萊兒第一個念頭是想到路克,第二個念頭則是想到下午抓著她手指不放的小寶寶。她衝到艾美的房間,一把抱起梅莉莎,她立刻醒了過來,吃驚地往上看著她,在她身後傳來艾美的尖叫聲,還有東西倒地、破碎、撞擊的聲音,像是一陣足以破壞一切的狂風捲進了室內,緊追著她跑向路克的腳步,在她身後留下一幅幅的停格畫面,追著她把路克推進房間。

竊童二號伸手抓住了那男人,借力站了起來,胸部平貼在那男人的身上,差點要笑出聲來。那男人完全陷入手足無措的狀態,雙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擺,在她背後揮舞著,像是受到了驚嚇的鳥兒。
 那男人擔心會傷害到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的擁抱。

 她注意聆聽門口傳來的聲音,聽到門打開了,知道其他人已進到了屋內。
 她感到和這些人擁有血緣與仇恨交織而成的強烈共識,但卻沒意識到她的仇恨有部分是對他們而發——恨他們的鞭打、恨竊童一號利用她、恨她被偷走的人生,她其實想不太起來以前的事,但在潛意識的邊緣似乎還殘留著些許模糊的記憶——這一切都不再重要,因為眼前才是她的真實人生,這種飢渴的感覺,還有抱住她的男人血管裡跳動著的血液。

 她用感覺而非眼睛看到他們進入屋內,然後聽到那男人的女人倒抽了一口氣。
 她盯著玻璃拉門,盯著他們,盯著她的族人看。
 她把男人抱得更緊,然後用力咬下。

 就在最後一刻,男人抵抗了,伸手想要推開她,所以她的牙齒沒有落在柔軟的頸肉上,而是咬到了骨頭,但是沒關係,她知道他已經是她的囊中物,只需更用力地往下咬,牙齒一個勁地往鎖骨鑽,彷彿要在他體內開路,犬齒深深嵌入鎖骨背面,嘗到了一攤血腥的鹹味然後大口吞下,男人則是一邊尖叫一邊用雙手抓住她的頭,想把她往後扯開,甩掉她。

 但是這男人很軟弱,並不強壯。
 她用牙齒鉤住鎖骨背面,往內拉。
 同一時間她鬆開了手,利用男人本身的重量讓他向後倒。
 男人倒在地上時,發出像是樹枝折斷的啪吱一聲,他一面叫喊,一面用手去抓那裂成兩半向外突出刺穿身體的骨頭,斷裂的骨頭擠在一起,閃著蒼白的血紅。

 竊童二號抬起目光,看到吃土和兔子在她身邊,其他人則是忙著處置那個女人。
 只有竊童一號不在場,他的身影正消失在通往樓梯的轉角處,一手抓著斧頭,另一手抓著拔釘錘,要去追那個孩子。

 吃土和兔子看著她,等待著。兔子咧開了嘴嘻嘻笑。
 她聽到那男人的女人在尖叫。
 「這是我的,」說完她朝那男人彎下了身。

他躺在地板上,從頭下腳上的角度瞥見了她,那是艾美,他的妻子、他的伴侶,那是他如此熟悉的軀體,以至於簡直像是他自身的血肉,只不過他自己真實的肉體現在正在尖叫吶喊,宛如火燒,陣陣悸動抽痛,每次心跳都讓他切實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與流逝,要費力保持清醒,希望能夠超脫這一切。他看到艾美被拉到廚房去,身邊圍著三個穿著破爛的骯髒男孩,還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孩,身上圍著某種破裂、淺黃色的
 (這實在不可能)

 皮膚。艾美不斷掙扎、尖叫,而那個女人
 (是他們的媽媽嗎?這是一個家庭嗎?不可能。)
 那女人跟在後面,用一把獵刀指著水槽,其他人則拖著她往前走。

他看到這一幕的同時,盡力試著想要接觸艾美的心靈,進入她的內心,給她力量和希望,雖然他自己也已經失去了力量,因為疼痛耗盡了他的心力,但他還是想要藉著靈犀相通的力量保護她,用他充滿感激的愛意作為保護她的盔甲。他用心靈之眼搜索她,但她卻毫無回應。她獨自一人被困在恐懼凝聚而成的高牆之後,切斷了與他的聯繫。

 他從沒有感到像此刻這樣孤單,接下來一陣耀眼的疼痛在他眼前有如千百顆太陽爆炸般迸裂。

艾美身在電腦世界中。
 夢魘般的景象不斷地自動播放上演,她感覺自己身在其中,同時又彷彿站在一旁觀看,就好像在電腦螢幕上看著分割畫面,目光在新舊文字之間來回遊移。
 不管是戲裡戲外,景色都荒唐而不可理喻。

那女孩抬起手擁抱他,臉上浮現某種前所未見的奸詐表情,同時突然間屋子裡多了其他人,看到他們穿過門進到室內,有小孩、有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女人,還有一個拿著斧頭的男人,孩子手上拿著刀子和手斧還有錘子,其中一個,最小的那個女孩,拿著看起來像是園丁用的小鏟子,現在這些人撲到她的身上,兩個雙胞胎男孩抓著她右手臂,一個男孩和女孩抓著她左手臂,向後拖著她往廚房水槽前進,非常強壯有力,不管她怎麼掙扎、踢打,還是被他們給拖著走,他們把她從大衛身邊拉開,他正躺在書桌旁的地毯上流著血,那女孩咬了他、把他的傷口撕了開來,她看到斷裂的骨頭尖端刺穿皮膚,閃著血光。

把她從大衛身邊拉開,離開大衛的視線,所以她再也看不到他們對他做了什麼然後——
梅莉莎!梅莉莎在哪裡?克萊兒和路克和梅莉莎在哪裡?還有……那個拿著斧頭的男人!

那女人的身上有傷疤,而且是非常可怕的傷疤,比她所見過的任何女人都還要高。她第一個看到的就是那女人朝向她而來,手上拿著刀子,此刻她感覺到水槽邊緣猛力撞上她的背,突然意識到她的浴袍敞開,身上除了內衣褲遮蔽外,全都暴露在這群人的眼前,然後女人手上冒出了繩索,皮繩,開始捆綁她的手腕,表情嚴肅到幾乎可說是莊嚴,但是綁得很緊,深深陷入她的肉裡,讓她疼痛不已,然後孩子們放開手,女人把她轉過身,水槽邊緣這下子改成嵌入她的肚子,女人左右拉扯,拉緊了繩索,綁在水槽的冷熱龍頭上,孩子們則從下方把她的雙腿往外拉開,此刻水槽邊緣頂著她柔軟胸部底下的肋骨,全身的重量都靠著肋骨和綁住的手腕支撐,而不是雙腿,因為他們把她的雙腿分開,綁在她身後的餐桌腳上,她叫了又叫,不停扭動拉扯,想要掙脫繩索,突然一塊布塞到了她嘴裡,接著膠帶胡亂地貼在她唇上,讓她再也叫不出聲來,甚至連呼吸都有困難。

 她聽到樓上傳來的撞擊聲,突然明白了那個拿著斧頭的男人上哪兒去了,淚水止不住的湧了出來。梅莉莎。她的小寶貝。克萊兒。她的好朋友克萊兒抱著她,艾美為了丹尼而哭泣,那是她第一個真正的男友,她們在大一新生的宿舍裡,克萊兒的手臂溫柔而堅強地環繞著她,她哭到心都要碎了,還有大衛。
 喔天啊大衛。

 別哭,她心想。哭了會窒息的,妳會死。
 她聽到大衛飽受折磨的叫喊聲,樓上持續傳來撞擊聲,然後砰的一聲有重物落地。
 那個套著某種皮的女孩,艾美一開始就看到她了,但是現在才看清楚那是什麼。
 是人皮。

 她看出那是一對有裂痕的黃色乳房,顏色比較深的部分是乳頭。當時那女孩正往下對著她微笑,露出了一口骯髒的黃牙,一邊把艾美新到發亮的鋁製龍蝦鍋放在她身下的水槽裡,然後調整鍋子的位置。
 放在她脖子的正下方。

克萊兒把門反鎖,但她知道這撐不了多久。她聽到大衛在尖叫,艾美一直喊著不要不要不要還有啜泣。
 梅莉莎在哭。
 哭聲會讓他們馬上找到這個房間。

 路克默默地站著,臉色蒼白,看著她,讀出了她的恐懼。這是怎麼回事?我們該怎麼辦?
 「抱著梅莉莎,」她把梅莉莎塞進路克的手裡。寶寶的哭聲暫停了一下,然後又哭了起來。
 她試著不要去聽樓下傳來的聲音。
 她試著不要去聽或想艾美的事。

 她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戶往下望。準備用來蓋房子的木材剛好在窗戶下方,捆紮成堆,大約九十公分高,一百二十公分寬。從窗戶到那堆木材的垂直距離,看起來大約有三公尺。也許有三公尺半。
 她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放手一搏。
 「媽咪……?」

 她豎起手指放在唇邊。
 她側耳傾聽,有人正在上樓梯,而且態度從容。
 她低聲耳語道:「路克,這屋子裡有其他人,他們想要傷害我們,還有梅莉莎。我們必須從這個窗戶逃出去。我們必須躲起來。」

 路克看了窗戶一眼,開始哭了起來,儘管他很努力想要克制眼淚,但這次是真的在哭。
 「媽咪?我……」
 「我知道你很害怕,害怕並沒有錯。但是我們必須要勇敢,我會幫你的,不要擔心。你先把梅莉莎放在床上,然後爬到這個櫃子上來。」

 她又聽到了腳步聲,已經到了樓梯頂。
 時間緊迫。
 路克照著她的話做,非常輕柔地放下了寶寶,讓克萊兒對他突然湧上一股強烈的愛意,愛到發痛。
 「好,現在把你的腳伸出窗外,坐在窗台上,把手給我。」

 淚水順著他的臉龐滾滾而下,但他信任她,繼續照著她的指示行動,克萊兒抓著他的手腕,上半身越過五斗櫃,開始慢慢把他往下放。
 「媽!」她可以聽見他聲音中的驚慌。
 現在腳步聲已經到了走廊上。

 「我會一直抓著你,直到你整個人都出到窗戶外面去,你懂嗎?然後我會放手,距離沒有那麼遠,因為下面有一堆很大的木頭,你會掉在木頭上,不會有事的。快,要做個勇敢的男孩。你掉下去的時候,盡量記得腿要保持有點彎曲,可以嗎?」
 路克點點頭,他的手腕滿是冷汗。

 克萊兒盡量彎身往前越過櫃子,直到雙腳離地,靠自身的重量保持兩人的平衡,又努力往前伸了點,直到她可以越過窗台的邊緣看到下面那堆木材,又等到路克的腿不再搖晃。
 她做得到嗎?他呢?她真的能夠放手嗎?對一個男孩而言,而且是一個並不特別擅長運動的男孩,三公尺的垂直高度真的很可怕。

 她看到路克脖子折斷,成大字形攤在那堆木材上。
 有一剎那,她絕望地想要不顧一切地把他拉回來,把他拉進窗戶裡面,然後緊緊抱著他直到這一切過去,等到只剩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不管是黑夜或甚至是史蒂芬,都不再能夠傷害他們。
 梅莉莎靜悄悄的。

 樓下艾美在尖叫。
 有人在試著開門。
 妳必須這樣做,她告訴自己。
 「膝蓋要彎,路克,」她說話的聲音比她所想像的還要鎮定,鎮定到令她自己都嚇一跳。為了路克。「我愛你,我會跟在你後面跳下去。數到三好嗎?一、二。」
 她感覺到路克的手抓緊她的手腕,然後再度放鬆。

 「三!」
 她強迫自己的手指放開,感覺到他掉了下去,不顧身後斧頭劈開了門,一路看著他筆直落下,速度快到令人頭昏眼花,撞上木材之後滾到一邊,差一點點就摔偏了,但是還好沒有,謝天謝地幸好還是落在了木材上,就像特種部隊中了槍也永遠是有驚無險,然後欣喜地看著路克站了起來。

 她轉向梅莉莎,這次不只聽到也看到斧頭穿過了門,門上的裂縫大到足以讓她瞥見那個男人,一個大塊頭的男人光著上身,身上像是抹了層油,正齜牙咧嘴地笑著,一顆顆牙齒像尖尖的小黑點。
 克萊兒從床上扯下路克的蓋毯,包住艾美的寶寶,斧頭再次破門而入,男人一邊大笑,一邊透過門上的裂縫看著她,然後突然發現到她想要幹什麼,因為她爬上了五斗櫃,正準備跨出窗台。

 他開始瘋狂地砍著門,一斧接一斧,爆雷般的聲響在她耳中炸開,她用一手扶著窗台上緣穩住身體,另一手緊緊抱住梅莉莎,然後用力一推,感覺背部刮過了窗框。

 先是一陣火燒的感覺沿著她的脊椎往下,接著馬上被降落的失速感取代,自由落體的感覺如此驚人地噴湧而出,如此絕對而嚇人,讓她空著的那隻手忍不住亂揮亂抓,想要取得控制,獲得平衡,彷彿她是落入水中,而不是在空氣中垂直下降;然後突然間又本能地縮回了手護著梅莉莎,在落地的那一瞬間緊緊抱著她避免衝擊,不知怎麼搞的,她的背先著地,她心知有什麼步驟做錯了,緊接著金星四冒和一陣黑暗,同時撲面而來的,還有雪杉的香氣和沈靜溫暖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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