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一本適合「伴侶共讀」的禮物書!
──彭蕙仙 感動推薦
我會陪著你一直走下去,在月亮之西,在太陽之東,
只要有你的腳印的地方,就會有我的足跡。
這是一本關於愛的書,也是第一本由台灣人書寫「太平洋山道」的作品。
不只是對太平洋山道的愛,更是台灣東方女子與英格蘭男子的深情之愛,以及一對異國情侶對山林自然的眷戀之愛。可說是一本橫跨太平洋與大西洋、考驗愛情與未來的生命之書!
太平洋山道,跨越墨西哥、美國與加拿大國界,隱藏在太平洋海岸山脈之中,總長4,265公里。中間沒有人家,沒有旅館,遠離城鎮,除了幾條高速高路穿過,人煙罕至。這條山道是自1930年代起,經過三十多年、無數義工們的努力,才終於建造完成,並成為美國法定的景觀步道。
本書是作者寫她第一次和相隔異地的戀人健行在太平洋山道的經歷。在那之後,他們在大西洋岸彼端的維多利亞公園決定終生相守;婚後,兩人更是每年攜手重回太平洋山道。對作者來說,健行已不只是健行,健行更是一種沉思,一種磨練,也是一種心靈的沉澱。
在我們沒有老到非得將登山鞋掛起時,我們會不停在太平洋山道走下去。就像美國國家公園之父繆爾所說的:「只要我活著,我將一直聽瀑布、鳥兒、風兒的歌唱,我將去認識冰川、野外花園,盡可能的親近世界之心。」
作者簡介
喜歡貓、旅行、健行、說故事!是個極受青少年及小朋友歡迎的兒童文學作家,著有《隨身聽小孩》、《雲端上的舞鞋》等一籮筐膾炙人口的小說;她也是個超級多功能的文字工作者,著有《蒙娜麗莎逛美術館》、《作文怪獸我最愛》等兼具知性與感性的著作;她還曾擔任出版社主編,編有《寫給兒童的世界歷史》、《小朋友大文明》,兩度榮獲金鼎獎。
《漫走,在熊的國度裡》是她首次書寫自己的故事,情意真摯,優美如詩,既有《麥迪遜之橋》的蘊藉溫醇,也有《湖濱散記》的恬靜深刻,以及對山林自然的眷戀之愛。
名人/編輯推薦
2005年出版以來,台灣讀者感動迴響
‧每當閱讀這本書時,都一再提醒自己不急不急,慢慢咀嚼文字中的美,深怕遺漏了些什麼。──螞蟻
‧文學的世界裡,有一種感覺叫婉約,叫溫柔,那是我對文學,最原始也是最久遠的信念。是的,這是文學了,更是一本好書。──微粒子
‧我是利用上下班時間,在捷運上,分幾次讀完這本書的。每次讀,到最後車上所有人也都在看我,因為每一次我都感動得哭了……一邊哭,卻一邊微笑著。──美麗人生
‧這是一本很「真」的書,很難想像可以在書裡面找到遼闊,一本小書裡裝載著大世界,是我在讀之前完全沒有想過的。──新浪潮去流浪
‧真的受感動的,是走路的過程中,作者不斷的反省,覺察自己的身體與思慮,路上風景是有的,心裡的風景更是無限的。──flying pig
‧令我也好想好想去一趟!好想試探看看,我的男人在荒野之中,到底是什麼樣子?是否能夠互相扶持?是否能夠堅持自己甚為對方犧牲?是否堅毅,是否強壯到可以保護女伴?同樣對於女人,也可以輕易的明白,是否願意陪伴對方「月亮之西,太陽之東」。──viber2013
推薦序 給伴侶共讀的歲末禮物書 彭蕙仙(名作家)
我們常推廣「親子共讀」,
但「伴侶共讀」也同樣重要,
因為透過閱讀,
伴侶可以更深入分享彼此的人生……
每年年底,不少人會為送禮物煩惱,要送什麼禮物表達對朋友的感懷與感情呢?我的做法是選一本書。
對話.與親愛的人一起閱讀
這本書通常是當年度出版的新書,也一定是我自己深受感動的書,而且好讀不厚。朋友都忙,送本厚重的磚頭書,簡直為難人家。我送的書,會再三強調:「我已經特別為你挑過,保證好看而且容易讀」,所以收到書的朋友,請你一定要讀;或許讀著、讀著,你就會知道為什麼我要在今年送這樣的一本書給你。
我送過保羅.柯爾賀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百來頁;也送過《星期三的盧卡斯戲院》,不到一百頁的圖文書,一、兩個小時就可以讀完。今年,我送的是《漫走,在熊的國度裡》(林滿秋著,野人文化出版),頁數也不多。這本書是作者和當時的男友、如今的先生,一起在美加邊境「太平洋山道」健行的故事;在艱苦的健行中,作者和男友、和大自然,最重要的是和自己有了極為親密而深刻的對話。
我過去送書通常是送給單身的朋友,今年因看到這本書,心裡有個特別的感動,要把這本書送給夫妻檔或者情侶檔的朋友,希望收到書的朋友和他的另一半一起閱讀──我們常推廣「親子共讀」,我想,「伴侶共讀」也同樣重要,因為透過閱讀,伴侶可以更深入的分享彼此的人生;這本書特別適合和親愛的人一起閱讀,因為我們可以看到作者與男友在一同面對美麗景色時的感動與欣慰;也看到他們在經歷高難度路程時的種種掙扎、爭吵、退縮和彼此鼓勵。
有伴.願新的一年相愛相持
看完這本書,我想很多讀者都會體認到:有個伴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們不會永遠都在高峰上,人生路上難免會有想要放棄努力的念頭,就像作者和男友在健行過程中,都曾因為太苦太累、甚至於受傷而想中斷回頭,幸好他們擁有彼此。當她在低潮中,他總會盡力安慰、鼓舞,下次,換作他走到生命的幽谷,而她,就扮演了天使的角色……太平洋山道,他們就這樣互相扶持著走過;人生的路,不也如此嗎?
或許是因為過去的一年我也迷上了郊山健走,也或許是因為我被書中兩人在歷經困難的旅程後更加了解並且承諾相許一生的過程所感動,讀完這本書後,我就決定把它選為今年送給朋友的禮物書;我的祝福不只給收到書的朋友,更希望透過他們的「伴侶共讀」,把心意送給他們的家庭:願新的一年,大家都幸福豐富,相愛相持。
本文原刊載於《中國時報》二○○五.十二.二十八
序
自序 我第一次踏上太平洋山道,是在一九九九年秋天……
想寫太平洋山道的健行故事,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遲遲未動筆,一方面是難以將眼中所見到的景色,和行走於荒野中的樂趣形之於文字;另一方面是在太平洋山道健行已是我們每年必做之事,已成為生活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如此近距離的寫作,可取用的題材太多了,反倒難以精確地掌握,怕寫得太多,又怕說得不夠,一直難以鎖定焦距。
還有一個原因是,帶領我走向荒野的是我的先生,在文中絕不能不提到他。他是個很重視隱私的人,不希望太暴露私人的經歷,甚至不希望他的名字出現在文字中。他不反對我寫,但提到他時得用化名。這是一個很容易解決的技術問題,但提及一個沒有情感的名字,寫來總覺得不夠真切。
因此,一年拖過一年。
有時想想,放棄算了。
可是,每當重新踏上太平洋山道時,想寫的念頭又蠢蠢欲動,心裡的渴望一次比一次更強烈,我知道終究是逃不掉的,於是認真思索如何動筆。
二○○三年的秋天,當我們在太平洋山道上時,突然靈光一現,既然我的先生不喜歡名字出現在書中,何不將他化成「你」,以第二人稱的寫作方式來進行,就像書信一樣,反而更能自在地表達心中的情感。
從山上回來後,便開始動筆;然而,動筆之後,發現寫起來還是不容易。於是寫寫停停,到初稿完成,我們又走了一次太平洋山道,並開始著手準備下次的健行計畫。
我第一次踏上太平洋山道是在一九九九年秋天。
那時,我們尚未結婚,我在台北,他在英國。
他有個好友居住在西雅圖,他又特別喜歡華盛頓境內的太平洋山道,已經走過好幾回,而且一再地遊說我和他一起健行。那一年,我被他說服了,就在中秋節的前三天,我們在西雅圖相會。
這本書裡所載的便是那年的經驗。
當時我懷著浪漫的心情去健行,二十公斤重的背包上肩後,才體認到那不是件輕鬆愉快的事。一路上,儘管好山好水,老天爺卻不怎麼賞臉,一連七天的大雨幾乎澆熄了我的動力;我們之間也時有爭執,所幸在荒野中,火氣是難以持續的;而且愈走,我的腳步愈輕快,我也漸漸地愛上了荒野中的長途健行。
就這樣,我們完成了五百多公里的路程。
在荒野中長途健行,我的體能漸漸地強化了,心理也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變化。在遠離文明、人跡罕見的荒野,我第一次如此親近地徜徉於大自然的懷抱,白天走在群山中,夜晚枕著芳醇的大地安然入眠,黎明在淙淙溪水聲中醒來;靜觀雲海的變化,傾聽微風拂過池面的輕柔細語,聞著陣雨後山林清香,我終於體會到約翰.繆爾(John Muir,美國國家公園之父)說過的話:「你要讓陽光灑在心上而非身上,讓溪流穿軀而過,而非從旁流過。」我以繆爾為師,以「心」體驗太平洋山道的景致,不願只當匆然而行的過客。
原本一看到太陽就遮遮掩掩、塗塗抹抹的我,在行進中,也漸漸不以為意,最後拋頭露臉,曬得一身黝黑,成了真正的山野之人。
在山道上,我們每天大概會遇到一兩個人,有踽踽獨行者,有夫妻、情侶,也有同性友人或親子檔。每個人健行的目的都不同,有的以挑戰全程為目標,有的想藉由走路沉澱心情,有的視為一種運動,有的為了逃避現有生活中的煩亂,有的則為了欣賞自然之美。我們不以挑戰的心情,也沒有一次走完全程的打算,「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才是我們的心願。
之後,我們又在太平洋山道上的不同地帶走了好幾次。對我來說,每一次都是新鮮的,對我的先生來說,卻是重複的經驗。原以為他只是為了運動,沒想到他卻說,想經由我的眼睛重新體驗一次。
因為他,我才有機會體驗長途的山野健行;也因為有他,我在大自然中更為怡然。經歷了第一次長途的健行後,我們決定繼續走下去,在山道上,也在生活中。
後記 山野的呼喚
二○○九年至今,我們尚未回過太平洋山道。
那一年我們從棲蘭湖出發,一路往北,越過美加國界,抵達太平洋山道北邊的終點,全程只有約一百二十五公里,天氣一直也都很好,相當輕鬆的一段旅程。過程中目睹的一場森林大火卻讓我心驚膽戰,火在對面的山頭燃燒,與山道間隔著一到很深的谷地,從我們的角度只能看到濃濃的煙霧和不斷串起的火舌,一部直升機在空中盤旋著,那場火不至於波及到山道,但只要一想到一片美麗的森林又要化身為一根根的白骨,心裡還是相當難過的。
因為路程不長,我們在第四天停下腳步,讓自己悠然於山林之中。我們紮好營,搬來幾塊石頭,做成一個小桌子,我還摘來野花插在水瓶中,布置起家的氣氛。那幾天我們只是在附近的山地散散步,發發呆,吹吹風、看看星空。
當靜止不動時,就有被靠近機會。那幾天我們有很多訪客,只有兩、三個人,卻也數不清的土撥鼠、花栗鼠、雉鳥和鹿。牠們悠然地在我們的帳篷附近走動著,有時候還來和我們爭一口精簡的晚餐。花栗鼠最壞了,會在夜裡偷襲,摸走一半我們的早餐。
捨不得離開,還是得走。那只是旅途的休憩站,終點還在前頭。
三天後,我們走到了美加國界,也就是太平洋山道得終點。本以為那裡會有個檢查哨,檢驗護照或通行證之類的文件,到了那裡只發現一個指標,寫著太平洋山道的北起點。還有一根像金字塔的柱子,柱子的兩徹是一條不到一公尺寬的筆直的林道,像刀子似的將森林劃開了。那是北緯四十九度,美加兩國的邊界線。
終點就像山道上任何一個入口,悄悄的隱沒在林木中,走到終點的旅人也只是在指標旁拍拍照,默默的在心裡道別,背起背包道上自己的人生之道。
之後的兩個夏天,我們在阿爾卑斯山脈上健走。GR5(Grand Randonnee 5)是山道的名字,意思是第五條山道。山道起於瑞士的日內瓦湖,終於法國尼斯的地中海岸,全長六百七十六公里。
GR5的景觀和太平洋山道截然不同,軒輊難分。就景色來說,兩者都有令人歎為觀止的景觀,步道標示也同樣好,但GR5離文明太近了。步道總是在山谷和山巔間迴盪,走上山頭仿佛走入真善美影片中,雪山、草地、野花,牧羊人小屋都美得像明信片裡的景色。可翻過了山,步道就會將你帶進谷地中的村落。那裡有商店,有專為健行者和越野騎士開的客棧。床位加晚餐,連同熱水澡,不過幾十個歐元,很便宜,也很方便。
在GR5上健行,我們不必餐風露宿,背包輕了很多,卻無法滿足心裡頭對野地的渴望。我們走著走著,總會不經意的提起,也許該回到太平洋山道上,就算重複再走一次也沒關係。
二○一二年的夏天,原本該回到太平洋山道上的,但因家人的健康問題,我回到了台北。在那個無法健行的夏天裡,對山林的渴望更強了,重新回到太平洋山道的欲望越來越濃。經過這三年來的間斷,我越加清楚太平洋山道的魅力何在。要健行哪裡都可以,要看壯麗的景色多的是地方,但能夠遠離文明,悠然置身於山野中,這樣的地方並不多。
太平洋山道之於我,就像一片人間淨土,好懷念,也很渴望再回到它的懷抱中。
二○一三年三月十日
目次
推薦序 給伴侶共讀的歲末禮物書 彭蕙仙 2
自序 我第一次踏上太平洋山道,是在一九九九年秋天…… 5
前言 太平洋山道在哪裡? 10
西雅圖夜未眠 18
二十公斤的背包 32
一人走,兩人走? 42
健行在熊的國度裡 56
迷霧枯林 68
染紫一片唇 78
雲深不知處 88
草原上的小木屋 96
大雨大雨一直下 108
把山剃光頭 118
湖濱散記 128
時間的荒野 138
聽,雪的聲音 146
跌入溪谷 160
又回到山道上 172
掀開新娘的面紗 180
月亮之西,太陽之東 188
霜葉紅於二月花 198
饑餓體驗日 206
女王的玫瑰 214
後記 山野的呼喚 215
書摘/試閱
又回到山道上
我貪婪地呼吸著清淨的空氣,擺動著舌尖,品味著森林的甜味。
再度回到太平洋山道上,
就像遇到睽違多時的好友,
我們不期而遇的眼神中充滿了振奮與歡喜。
剎那間,汗水化為喜悅之珠,喘息變為歡樂之聲。
走出帳篷,還不到六點,星光依舊閃爍著。
我扭開手電筒,在微光照映下朝帳篷後的樹叢走去,準備取下昨晚吊在樹上的食物。營地佈告欄上張貼著熊在附近出沒的消息,以斗大的紅字提醒露營者小心。我真的很怕熊會突然從樹叢後跑出來,一顆心怦怦然跳得好快,回頭看了你一眼,你正忙著收拾帳篷。我告訴自己,大膽一點,朝掛著食物包的那兩棵大樹快步走去。
我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迅速解開綁在樹幹上的繩子,當食物包緩緩降落到地面時,熊並沒有出現。我鬆了一口氣,卻不敢大意,急忙取下食物,回頭走向營地。
東邊的天空已露出魚肚白,我迅速煮了熱水,一杯熱騰騰的巧克力喝下後,整個身子頓時暖和了起來。接著準備早餐。
背後傳來一聲驚嘆,我急忙回頭。
只見你手裡捧著收到一半的帳篷袋,傻傻地望著天空。我順著你的目光仰頭望去,頓時也呆住了。
一道玫瑰色的晨光沿著嶙峋的山脊跳動著,那道紅光在靠近山頂的空中,像潑灑在水中的墨汁,將天宇染成一片紅暈。紅光在山脊上跳躍著,滲入山岩的每一道皺褶裡,顏色慢慢加深,然後暈染開來,刻畫出一道道的山溝與背脊。晨光持續跳動著,由玫瑰色變成橘紅色,再變成金色,彷彿一位色彩魔法師,一面在穹蒼中變幻著色彩,一面替陰暗的樹林和晦暗的石頭化上彩妝,還在一對棲息枯枝上的黑色大鳥身上灑上迷人的光暈。山脊上的線條隨著光芒不停地變化著,一會兒迸裂,一會兒滑動,一會兒收縮,整座山一下子被拉近了好幾哩,幽暗的森林也頓時活躍了起來,大鳥卻動也不動,依偎在彼此懷中。
或許牠們正做著一個金色的夢吧!我心裡想著。
你一臉的陶醉,把收拾了一半的帳篷忘得一乾二淨。
我的視線又飄向遠處的高山,金色的光芒持續在山脊上變化著,我喝下最後一口熱巧克力,像在宣告什麼大事似的,信心滿滿地說著︰「這將會是一個好天氣。」然後轉頭繼續準備早餐。
關於好天氣的預報,昨天傍晚已從兩位在此露營的青年口中得知,但經歷過風雪侵襲後,對於所謂的「氣象報告」心裡多少存了一些猜疑;不過,看到睽違許久的太陽終於露臉,心裡還是很開心。陽光雖然還很高、很遠,卻不難發現它似乎懷著一種補償的心情,迅速地在山林間移動著,不一會兒功夫便已將東邊的山林點綴得金黃亮麗。
七點不到,我們已置身灰暗的松林步道中,沿著西北方向攀爬。
昨天的太陽一大早就出來了,我們將所有的東西拿出來曬。衣服、襪子、睡袋掛滿了繩索,還將睡墊披掛在樹叢上;連地圖也攤開來,以石子壓在地上曬著。
你也坐在陽光下,做著日光浴,出乎我意料地說:「天氣好轉了,我們繼續回到山道上。」
我驚喜地無法言語。
你接著說:「那會是一段相當艱難地爬坡,要有心理準備。」
我不怕,只要能再回到太平洋山道上,就算要爬上六千呎我也不怕。
你又說:「比六千呎還要高,據地圖上的標示是六千七百呎。」
我嗯了一聲,「這麼高呀!」
「我知道你可以的。」你以一種讚賞的眼神看著我,「你知不知道,在山道中的這些日子,你變強壯了。」
這個變化我是知道的。
肩膀的重擔不再困擾我,我可以挺直腰身走路。還有,腳上的肌肉也增強了,邁動的腳步比之前更大,也更快,而且不再覺得痠痛。
我興奮地恨不得立刻收拾東西,馬上就走。但一想到那滾急的溪流,不禁又擔心起來。「萬一溪水還那麼高,怎麼過去?」
「不必過溪,我們沿著六三七號步道往西北方向走,就可以回到太平洋山道。」你在地圖上指給我看,我的心又怦然跳了起來。
我突然想到食物,「可是這一耽擱,食物夠嗎?」
「我們原本就多帶了一、兩天的食物,沒問題的,不過得加快腳步才行。」你又指著地圖說,「我們從這裡出發,會比原來的路程多上十來哩,而且得從這裡的三千三百呎爬到六千七百呎,再下降到五千呎,然後再爬到六千五百呎的火溪埡口,這一趟路並不輕鬆。」
只要能回到山道上,每天多走個幾哩,或多爬一、兩千呎,誰在乎呢!
陽光一大早就露出笑臉來,或許老天爺覺得對我們的考驗已經夠了,便以最好的天氣來回報我們。
山道果然很陡,我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往上爬。早晨清新的空氣雖然舒緩了急促的喘息,我們依舊走得汗水淋漓。愈往上走,愈發驚嘆這片杉林之美。我貪婪地呼吸著清淨的空氣,擺動著舌尖,品味著森林的甜味。杉林筆直高挺,展現出一種充沛的生命力,和寧靜肅穆之美。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正如波濤般向我襲捲而來。
此時,我更能體會你何以如此喜歡太平洋山道,和在野地裡長途健行。
長途健行是一種自我沉思,一種心靈的沉澱。相較於城市生活的忙亂、喧囂,山野給人的是一種清新、原始和寧靜的自我空間。
走在寧靜的山林中,意念集中於雙腳上,身體隨著自然的韻律而擺動,鼻子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眼睛看著景色的變化,皮膚享受著風兒輕撫的輕快,心裡自然會感到神清氣爽。這種感覺有點像中醫所說的,達到了「精、氣、神」的最佳狀態。
我說:「人們天天在走路,卻很少思考過走路這件事,很奇怪,是不是?」
你回答:「走路看似平常,好像是一種與生俱有的本能,其實不然,那是一種很複雜、很細膩的心理活動。」
你又說︰「在美國有個愛走路的梭羅;在英國,華茲華斯走出了英國文學的浪漫主義,也把走路變成一種流行運動。德國大哲學家歌德每天都準時出去散步;法國的盧梭則為走路做了一個最好的詮釋:『只有走路才能思考』,這句話精妙地點出走路與心理活動間的巧妙關聯。」
我覺得你這段話說得棒極了。當我們在走路時,所看到的外在風景,其實映襯著我們內在的景觀,只有走路,才有可能將心理、生理跟外在的世界融成一種互動的三角關係。那是一種健身活動,也是修行。
再度出發,我感覺到彷彿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心靈深處源源流出,而且每往前走一步,那股力量就愈加強大。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可以走遍全世界,我可以在山林野地中悠然過日。
隨著高度與健行時間的增加,山道愈來愈明亮,陽光在我們背後,不時從林間射出耀眼金光,催促著我們快走。大約一個小時後,林間佈滿了光亮,我們再度登上四千呎的高度,同時看到了太平洋山道的指標,一塊釘在一棵檜木上的木板上寫著:往南:紅色埡口,往北:火溪埡口。
再度回到太平洋山道上,就像遇到睽違多時的好友,我們不期而遇的眼神中充滿了振奮與歡喜。剎那間,汗水化為喜悅之珠,喘息變為歡樂之聲。我們站在山道口,大口呼著氣,心中澎湃不已。
我們終於又回到太平洋山道上了,我們回來了。
大雨大雨一直下
大雨一直下,我的心也一直往下沉,沉入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淵中
一邊走著,我心裡一邊琢磨著,
是否該對你說出我心裡的想法?
在雨中走了這幾天,我愈走愈沒勁兒,
可是我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你還想往下走
我們在大雨中已經走了四天。
水滴在你的鞋中不停地發出勝利的歡呼,走起路來啾啾作響。我的鞋子沒滲水,腳趾頭卻禁不起低溫酷刑,早已失去知覺。
到了第五天,雨依然下個不停,我再也忍不住抱怨起來。
我垮著臉說:「在這樣的天候中健行,簡直是自我折磨嘛!」
你卻一副氣定神閒,以哲學家的口吻答道:「沒有經歷過壞天氣,又怎能體會陽光的可愛呢!」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你,「是因為英國長期的陰霾,使得你們更懂得珍惜好天氣,還是因為你對天氣的忍受力比一般人強呢?」
你笑了笑,「都有吧!」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們在馬來西亞旅行,你頂著正午的大太陽在街道上走著。我問你怎麼受得了?你自我解嘲地說:「只有瘋狗和英國人會在正午的太陽下行走。」
英國人對陽光的迷戀,我在英國也見識過了。一旦陽光出來了,就算不是週末,公園裡依然擠滿了曬太陽的人。大家好像中了樂透似的,臉上洋溢著滿足、幸福、陶醉的表情,「天氣真好!」的讚美聲更是此起彼落。
陽光顯然不是英國的常客,英國人卻很少抱怨。據說有一次蕭伯納到上海時,天氣由雨轉晴,大家都說他運氣好,見到了太陽。他卻幽默地說,是太陽運氣好,能在上海見到我。
你和許多英國人一樣,被陰霾多變的天氣磨練出超人的耐性。鞋子浸了水,你不抱怨;口袋積滿了水,你還能幽默地說,可以養青蛙。我雖然知道下雨是自然現象,卻無法像你一樣保有平和的心情。滴答不停的雨聲破壞了我欣賞風景的興致,濕淋淋的帳篷讓我無法安眠,骯髒潮濕的衣服讓我渾身不適,一頭糾結油膩的長髮更讓我痛苦不堪,恨不得拿把剪刀喀喳剪斷。
我從來沒有如此渴望過乾爽的天氣,但雨卻仍然下個不停。
第五天還是下著雨,我心中開始浮現放棄的念頭。
中午之前,我們經過露意絲安娜鞍部(Louisiana Saddle),遇到一個健行者獨坐在樹林裡一截橫倒的松木上。他約莫二十出頭,神情憔悴,眼神迷茫。
他告訴我們,他從四月底從墨西哥開始走,近五個月來披星戴月,已經走了兩千三百多哩,眼看還有三百哩就能走完太平洋山道全程,不意這場雨卻打亂了他的意志。他的睡袋、衣服全都濕透了,晚上冷得無法入睡,身體也一直處於低溫之中。他愈走愈沮喪。他想回家,卻又不想放棄,這兩天來他的心裡出現了嚴重的拉鋸戰,一個聲音說要堅持到底,另一個聲音卻遊說他離開山道。
他以渴求的眼光看著我們,好像在等待我們替他做決定似的。
你說:「如果決定回家,就回去吧,沒走完全程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他的臉出現一絲光彩,「我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你接著說:「當你覺得健行變成一種負擔,而非樂趣時,再繼續走下去就沒意思了,現在放棄了,並不表示永遠放棄,隨時可以再回來呀!」
他臉上的光彩瞬息黯淡下來,「可是我要是放棄了,就是一個失敗者。」
你不以為然地說:「成功與失敗,不是那麼表相。你已經走了兩千三百英哩,夠厲害了,看看那些城市裡的人,連二十三哩都走不了呢!」
你不斷地鼓勵他,還告訴他往南走個十二哩,會通到一條產業道路,運氣好的話遇到獵人,就可以搭便車到村裡;就算遇不到,晚上在那紮營,隔天沿著產業道路往外走,十五哩外就有個小鎮,到了那兒要搭便車出去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他吃驚地望著你,「你怎麼會有這麼完整的地圖?」
你也同樣吃驚,「你沒有地圖?」
他拿出地圖,那是從健行指引書上割下的山道簡圖。
你將地圖遞給他。他低頭看著地圖,似乎認真地在盤算該如何走出去。
他那副狼狽的樣子,我十分同情,我的情況雖然沒有他那麼慘,卻也出現了相同的心理掙扎。不同的是,我想放棄,卻怕你不肯。
你提議和那青年一起走到叉口,他猶豫了起來。他說他得再好好想一想,不能草草率率就放棄,要我們先走。
我斜睨著他,心裡嘀咕著,「回去吧!傻瓜,溫暖而乾爽的家正在等你呢!」
一邊走著,我心裡一邊琢磨著,是否該對你說出我心裡的想法?在雨中走了這幾天,我愈走愈沒勁兒,可是我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你還想往下走,而你也真的相信天氣很快就會轉好。可惜這裡的天氣和英國不一樣,不是瞬息萬變,看天上的烏雲,這場雨恐怕不會立刻就停。
這兩天我強逼著自己走下去,可是此刻既然知道附近有通到外地的便道,心裡不免蠢蠢欲動,錯過了這個出口,也許得再走好幾天才會遇到另一個出口。我決定把握機會。
到了叉口,我停下腳步,說:「我們從這裡出去好不好?」
你驚訝地看著我,「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是你自己剛才說的,當健行變成一種負擔,而非樂趣時,再繼續走下去就沒意思了。」
「我是在安慰他的。」
「可是,天氣這麼壞,霧濛濛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而且到處都濕答答的,這樣走下去有什麼樂趣呢?」我的聲調不由得提高了起來,「我們也走了一百多哩了,我覺得已經夠了。」
「雨很快就會過去的。」你又在安慰我。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好幾天了,可是雨還是下個不停呀!」
「就機率上來說,下了五天雨,夠久了,很快就會放晴的。」
「如果晴天雨天可以用機率來算,就不需要那些氣象專家了。」
「天氣不會一直這麼糟的,走吧!」
你說完逕自前進,我心中非常惱火,卻還是跟了上去。
雨,並沒有在我們的期待中停歇,反而愈下愈大。風和雨爭相打在臉上就像針刺、蜂蜇一般,疼痛難耐。
我們又在大雨中走了兩天,帳篷濕了,睡袋也潮了。背包外雖然罩了防水袋,還是濕得像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裡頭的東西沒有一樣是乾的。雨水也滲進我的皮膚裡,我的雙手皺巴巴,身體沉甸甸,整個人就快被淹沒了。
「我們不要再走了。」我無助地說。
「別耍孩子脾氣。」你頓了頓又說,「想想看,前幾天天氣好的時候,風景那麼美,感覺那麼棒,你也說你愛上了山野健行,你忘了嗎?」
「那是天氣好的時候。」
那段充滿陽光的日子,確實是一段很美的回憶,但那幾天所蓄存的能量,及對山野的熱情,早已被這場無止境的雨水澆熄了。
「我們已經歷了那麼多天的壞天氣,好天氣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們會看到更多、更美麗的景色,還會遇到有趣的人,就像山羊比利⋯⋯」
我不想再聽你說那些,暴躁地吼著:「我撐不下去了,我不要再走了,就算天氣變好,我也不要再走了。我受夠了!」
「你怎麼那麼沒毅力,一場雨就把你打敗了。」你也有些不悅。
「那又怎麼樣?我是來享受健行的樂趣,不是來自找苦吃的。你要繼續走,我不會攔著你,我不想走,你也別硬拖著我。」我的火氣也冒了上來。
一陣驟雨飄灑下來,你我之前好像隔著一層雨簾,你的嘴一張一合,我卻聽不清楚你說了什麼。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決心不走了。
隔著雨幕,我吼著:「到了史諾夸米,我就回去。你要走要停,隨你便。」
那晚,雨下得好激狂,風也呼呼作響。你搭好帳篷後,要我進去休息,一個人在雨中張羅著晚餐。
我想把睡墊擦乾,卻找不到任何乾的東西,一想到要躺在溼淋淋的墊子上,一顆心就像掉進冰洞裡,瑟瑟顫抖。
我的腳冷得像冰一樣。凌亂的長髮油膩地糾纏一在起,潮潤濕黏,奇癢無比,我真怕再不徹底地清洗,會長蝨子。想到蝨子,一陣噁心。我縮著身體想讓自己快點睡著,卻輾轉難眠。原本擔心會因為走不動,或背不動而放棄,沒想到打敗我的,竟是這場不在預期中的大雨。
大雨一直下,我的心也一直往下沉,沉入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淵中。
我已經顧不了你的感受,只在意能不能有乾爽的衣服穿、有乾爽的地方睡覺,和好好地洗個澡。我不祈求你陪我一起回西雅圖,只希望你能體諒我無法再忍受這種溼答答的環境。再待下去,我恐怕會瘋掉。我們大概也會不停地爭吵,這樣對我們也是不好的。
我僵硬地躺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才有一點點溫度,但一想到天亮後,又得伸入冷冰冰的襪子和鞋子裡,一股寒意從背脊竄起,渾身打顫。我很想就這樣躺著,一直躺著,再也不要起來了。
晨光朦朧地從帳篷中透了進來,我聽到你正在收睡袋的窸窣聲。
我依然躺著,光是想到外頭濕漉漉的,我的心又顫抖了起來。
你說:「沒聽見雨聲,雨應該停了。」
我依然一動也不動。
你接著說:「該起來了。」
我還是不想動。
你靠過來,「不舒服?」
你摸著我的額頭,確定我沒發燒後,鬆了口氣。
你挺直背,淡淡地說:「那你就多躺一會兒,我去煮熱水,喝點熱的東西,就會覺得舒服一些。」
你穿起外套,外套上的水滴飛濺到我臉上。我不知道你怎麼受得了將那溼透的衣服穿上去。
你拉開帳篷拉鍊,興奮地嚷著:「太陽出來了。」
我還是沒動,心想,你一定哄我的。
你轉過身來,拉開我的睡袋,「是真的,太陽出來了。」你的表情就像中了第一特獎似的,眼中閃著光彩,嘴咧到了耳邊。
「是真的。」你再一次說。
我坐了起來,彎身往外一探,湖岸的山坡上果真一片金燦燦的。
太陽真的出來了,久違了的太陽終於露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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