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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詩詞的女兒-葉嘉瑩
倒錯的歸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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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相關商品

商品簡介

【空前絕後的驚世詭計登場!】

「不要相信書中的任何一句話,
因為,書本身就是詭計的一環。」

史無前例!二書合一,共享結局
無論正著讀,或反著讀,
你都別想逃離這令人大腦抽筋的瘋狂世界!

敘述性詭計天王──折原一
展現戲弄讀者最高深莫測的技法

獨立孤島的連環密室殺人命案、繁華都會的監禁懸案,
毫不相干的兩起事件,因一名男子而神祕交會……

[敬告讀者]
本書採前後篇顛倒的特殊印刷設計,並非裝訂錯誤!
正式進入小說前,請您先詳閱使用說明,以確保能獲得閱讀樂趣的極大值。

◎ 週刊文春推理小說BEST10 2000年第2名
◎ 本格推理小說BEST10 2001年第9名

日本海的孤島上,名門新見一族接連命喪密閉的神堂……《上吊島》
冰冷的東京一隅,某幢公寓悄悄上演著一齣監禁戲碼……《監禁者》
立志成為作家的山本安雄,竟無端捲入兩起毫不相干的案子,
到底哪邊才是現實的世界?真相又是什麼?

【閱讀指南】
※ 在翻開書頁之前,請您先閱讀本書的使用說明,
以確保能獲得閱讀樂趣的極大值。

本書包含印刷顛倒的兩篇小說「上吊島」與「監禁者」,
從哪邊閱讀都可以,結尾交會處是密封的「解謎篇」。
務必看完「上吊島」和「監禁島」再拆封。

若想獲得最大的閱讀樂趣,作者建議從「上吊島」進入,
若想溫習第二遍,建議改從「監禁者」闖關。

請放鬆心情,盡情享受折原一為讀者精心設下的圈套吧。

編輯部

本書特色

1. 絕無僅有的二合一長篇傑作!本書由兩個中篇小說構成,採特殊裝訂,包含印刷顛倒的兩篇小說《上吊島》與《監禁者》,最後結尾交會處是密封的「解謎篇」。二書合一,共享結局。

2.《上吊島》帶有強烈的橫溝正史《獄門島》風格;《監禁者》則向史蒂芬‧金《戰慄遊戲》致敬,完美融合密室與敘述性詭計。

作者簡介

折原一
Orihara Ichi

1951年 出生於埼玉縣,早稲田大學文學部畢業。
1988年 經過數年的編輯生涯後,以《倒錯迴旋曲》入圍江戶川亂步獎決選。
1989年 以《五口棺材》正式出道。
1995年 以《沉默的教室》獲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作品多為登場人物有著瘋狂性格的心理性懸疑小說,並以精緻複雜的敘述性詭計獨步日本推理文壇,創作不輟。

相關著作
《倒錯的死角--201號房的女人》
《倒錯迴旋曲》
《異人們的館》
姓名:高詹燦

譯者
高詹燦

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研究所畢業。現為專職日文譯者,主要譯作有《蟬時雨》、《隱劍秋風抄》、《劍客生涯》系列、《光之國度》、《夜市》等書,並有數百本漫畫譯作。

名人/編輯推薦

【名家推薦】
冬陽、余小芳、杜鵑窩人、陳國偉、寵物先生齊名推薦!(按姓氏筆畫順序排列)

好殘酷的作者!這真的是一本構造複雜、謎團多重,連作者都可以是詭計的推理小說。足以騙過讀者,搞瘋編輯,玩殘出版社,真的好狠。強烈建議讀者把「倒錯三部曲」重頭再讀一次,會更滿足。
──推理評論人 杜鵑窩人

核心是約翰.狄克森.卡爾式的密室犯罪,周圍包裹著橫溝正史味的病態陰森,延續《倒錯的死角》、《倒錯迴旋曲》恍惚不確定的敘事口吻,在三部曲終結作《倒錯的歸結》中揭示了完整的世界觀──這是「敘述性詭計」的奇異感與顛覆性趣味的極大展現。
──推理評論人冬陽

這本不僅是《獄門島》與《戰慄遊戲》的致敬作,折原一甚至用「書籍裝幀」告訴我們「小說核心」的新概念:劇情關鍵處要放在書的中間(不是書末),像夾心餅乾一樣被兩部作品包起來,吃掉外層才能進入重點──不愧是「核心」啊!
──推理小說家 寵物先生

折原一以日常可見的場景為底,穿插古怪的劇情發展及真摯的人物情感;透過特殊的文本結構和視角,呈現無限循環及虛實交錯的世界,並展現出極致的密室和敘述性詭計奧義,著實令人讚嘆。
──推理評論人 余小芳

書摘/試閱

《上吊島》第一章 密室傳說

1

我做了一個夢。
由於夢中的體驗與現實嚴重脫鉤,儘管置身其中,仍清楚明白那是一場夢。不過,夢境鮮明的程度,讓我不禁全身凍結。
我被囚禁在某間房裡。遮光窗簾緊閉,白天依然昏暗,幾天下來,空氣十分渾濁。我恍恍惚惚地睡著,任憑腐敗食物和排泄物的氣味混雜,不斷反胃作嘔。
湧上喉頭的胃液從口中滿溢而出,我不舒服地醒來。然而,醒來後情況沒改善,反倒更淒慘。
我趴在書桌上。寫小說時,不小心夢周公去了。面前擺著印好的原稿,由於我不知不覺睡著,稿紙吸收汗水,變得硬邦邦。
「可惡!」我嘴裡咒罵,剛要起身,左腳猛然受到一陣衝擊。襲向腳踝的劇痛,令我不自主地跌落。右手一扭,我不禁慘叫。

沒錯,我的左腳銬著腳鐐。即使從夢中醒來,我的處境還是沒任何改變。
我皺著眉站起,往椅子坐下。打開檯燈,白光中浮現六張榻榻米大的幽暗房間。這是一處遭遮光窗簾封閉的空間,窗旁擺著桌椅,潮溼的棉被堆在牆邊。觸目所及的景象僅止於此,一片空蕩。
我黯然低頭,望著雙腳。上鎖的腳鐐磨得左腳踝破皮,滲血的傷口乾涸結痂。不久,結痂磨破,又冒出鮮血。
不過,仔細一瞧,腳鐐的接合部分已鬆弛。我試著彎腰觸摸,上鎖處竟崩解般脫落。左腳意外獲得解放,我一時沉浸在喜悅中。
「我得快點逃離這裡。」
大腦中樞發向我發出警訊。
好,我明白。

我穿著略嫌骯髒,帶有汗臭的運動服。以這身打扮逃脫,容易引人側目。打開衣櫥,裡頭有外套、襯衫及長褲,相當合身,簡直就像我的衣服。
換穿完畢,我把原稿和文具塞進袋子,放入手邊的背包,準備溜出房外。
長期遭到監禁,我的雙腳虛弱無力。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門,來到走廊上,天花板有盞昏黃的照明。
「快到玄關去,再拖拖拉拉小心沒命。」
我知道。話雖如此,身體依舊不聽使喚,動作慢得教人焦急。
鞋櫃裡有雙合腳的休閒鞋,我立刻穿上。打開玄關門鎖,我左右張望,悄悄推開門。
外頭出奇昏暗,是遮光窗簾的魔術嗎?我一直以為現下是白天。
也好,夜晚較方便逃脫。
我思忖著,精神一鬆懈,突然感覺背後有人。我詫異地轉身,頭部側面受到一記重擊。
眼前迸射一到白色閃光,我頓時失去意識。
…………

2

傳來微微震動,彷彿高明的按摩師在為我按摩,周身舒暢無比。是車子的引擎聲,還是哪種震動聲?閉著眼猜不出,但我十分享受難得的安穩。我暗暗祈禱,希望能永遠維持現況。經歷嚴酷的監禁生活後,這樣的心情益發強烈。
不,不對。不太對勁。

我真的自由了嗎?
不,我遭到重擊,又被帶回黑暗的地下室。
陡然一陣劇烈搖晃。在那股反作用力下,我腦袋重重撞向某個硬物。
感覺意識這才逐漸清醒。
我緩緩睜開眼,彷彿黏上膠水,眼皮無比沉重。那規律的震動,從夢中持續到清醒。
我似乎躺在長椅上,只見骯髒的天花板上散布著大大的圓形油垢和像煤灰的汙漬。
「啊,你醒啦。」
一名陌生女子低頭望著我。「你一直昏厥般地沉睡,我擔心得要命。」
我扶著椅背慢慢坐起,女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咦,這是哪裡?」
女子沒回答,微笑道。
「你做了可怕的夢呢。」
哦,我剛剛在做夢嗎?夢到自己在做夢,然後從夢中醒來?實在是駭人的雙重惡夢。
「這地方是……?」
我頻頻眨眼,環顧四周。牆上有排圓形船窗,迎向海風和海水而變得模糊的窗外,看得到波濤洶湧的汪洋。大浪打向船窗,我宛如置身洗衣機中,接受沖刷洗滌。
海?
「你是小說家吧?」女子問。
沒錯,我是小說家,專寫推理小說的中堅作家。

「嗯,算是……」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頭部側面一陣劇痛,像是遭人毆打,我緊咬牙根按住。額頭腫了個大包,傷口已結痂,高高隆起。
「太好了,你恢復正常了吧?」
女子彷彿放下心中大石,吁口氣。
「恢復正常?」
「你寫作太過操勞,神經日漸衰弱,說是想逃離工作,我才提議『要不要到我鄉下老家散心』。」
原來如此,似乎真有那麼回事。這幾年,我天天被截稿日追著跑,像不眠不休拉車的馬。除了過著倚賴酒精和安眠藥的靡爛生活,與編輯之間的爭執,更令我脾氣暴躁,身心狀態惡劣到極點。
此時伸出援手的,就是這名和我住同棟公寓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呃,忽然想不起,我肯定有輕微的意識障礙。儘管隱約記得離開東京公寓,之後的經過卻很模糊,接著就來到船上。我似乎是在做惡夢的期間移動至此,腦中卻獨缺這段記憶。
「我們要去哪裡?」
「上吊島。」
令人聞之喪膽的地名。
「上吊島?」
我脫口驚呼。船艙內輕聲交談的乘客,不約而同一頓,連打盹的乘客都抬起頭,甚至是吵鬧的嬰兒也停止哭泣。眾人詫異地望向我,船的引擎聲變得大聲起來,打向船身的海浪聲益發響亮。

女子一臉陰鬱,我察覺氣氛不對,急忙住口。
我環視周圍。這艘小船頂多載三十人,地板抹著像是瀝青的塗料,不時發出擠壓的嘎吱聲,彷彿大浪襲來,馬上就會支離破碎,實在教人不放心。船內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汽油味,似乎是從船艙前方較高處的操舵室飄來。
「要不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有點想吐的我,向女子提議道。我得弄清為何會置身在這種情況。女子不發一語,點點頭。
甲板狹窄,頂多能站五、六人。由於甲板設計成環繞船艙,旁邊的部分狹隘,僅容擦身而過。
前方吹來的海風,冷徹肌骨。女子翻起連帽厚大衣,將頭部裹得密不通風。
雖然覺得冷,但比起船艙裡的渾濁空氣,還是待在甲板上好。冰凍的冷空氣猶如營養劑,逐漸滲進我因寫作嚴重耗損的身心。
「現在是十一月嗎?」
「不,是十二月。今天是十二月一日。」
「剛剛妳提到上吊島?」
「正式名稱叫釣魚島,由於自古流傳著不祥的傳說,才有此別名。島上沒人會這麼稱呼,畢竟很不吉利。」

原來如此,難怪當我提到上吊島時,乘客的反應不太對勁。
「妳是島上的居民?」
「我在那裡出生,國中畢業後隨母親遷往長岡。不過,目前島上仍有不少親戚。」
「不好意思,請問妳的名字是……?」
「哎呀,你不記得嗎?」
「我想不起來。」
我按著隱隱發同的太陽穴,皺起眉。
「抱歉,是我疏忽了。」
女子嘴角泛起少女般的羞赧之色。「我叫清水真弓,住在和你同棟公寓的二○一號房。」
「噢,原來是清水小姐。敝姓山本。」
「你是二○三號房的山本安雄先生。」
「可是,為何我們得一起前往上吊島?」

上吊島,彷彿不屬於這世界的名字,讓我聯想到橫溝正史的偵探小說。再者,上吊島究竟在哪裡、此行的目的,我根本毫無頭緒。
「我已受夠都市生活,島上的親戚建議我回去看看。」
「唔,就算是這樣……」
「把你牽扯進來,真的很抱歉。不過,我希望你能拯救那座島。以你的推理能力,一定能解決那起事件。」
「我?解決事件?」我詫異地指著自己。「我只是個推理作家啊。雖然不清楚詳情,但我並非偵探,沒能力解決現實生活中的難案。」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看你為工作忙得筋疲力竭,我十分同情。」清水真弓繼續道。「你就快神經衰弱了。搞不好藉著解開現實中發生的事件,你的精神狀態能獲得改善。」
原來如此,我逐漸找回記憶。先前我差點精神崩潰,都是那傢伙害的。某人將我與社會隔離,關在集中營般的公寓一室。我在惡劣的環境下,像奴隸般不斷創作。至今我已完成約三十部小說,繼續過那種淒慘的生活,我的精神或許會出問題,成為廢人。這名好心的女子,不忍見我陷入泥淖,於是伸出援手。不過,我上船前的記憶一片模糊。

據她所言,我們在離東十條公寓不遠的北本通攔計程車直奔赤羽車站,然後搭晚上十一點多的夜行快車,今天早上抵達新潟。
「那麼,這裡是新潟嘍?」
「對。我們從終點站村上來到岩船港,再從岩船港乘船前往上吊島。」
不管上吊島遭受何種詛咒,與那間偵訊室相比,肯定就像天堂,我一掃胸口陰霾。假如島上發生的命案能拿來當題材,我打算調整心情,好好寫小說。
此時,我突然感到不太對勁。
站在船尾的我們,察覺背後有人。見我移動視線,清水真宮也跟著轉頭。
一道黑影奔下通往船艙的樓梯,還來不及確認對方的身分,對方的氣息已消失。清水真弓不安地望著我。
「有人偷聽我們的談話嗎?」
「不是很確定。」
「可是,剛剛不過是提到上吊島,船艙內的氣氛不就變得頗詭異?感覺毛毛的。難道是乘客認為我們很奇怪?」

現下已過旅遊旺季,只有島民或他們的親戚會前往島上。或許外地人的我們,置身其中顯得格格不入吧。
不知何處飄來菸味,我驚訝地望向船頭。一名年約四十、戴著墨鏡,一副流氓模樣的西裝男子走近。我們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便移至右舷,只見男子大搖大擺的步下船艙。
浪高約兩公尺。引擎快速運轉,行進還算平穩,反倒是不時襲來的大浪,讓船身劇烈晃蕩。
我抓著扶手,眺望遠方。飛沫隨風重重打在我臉上,隱隱發疼。伸舌舔向唇邊,嘗到一股鹹味。
「瞧,隱約看得見島影。」
凝視清水真弓指示的方向,低垂的濃雲下,確實可望見灰色的島影。島上的兩座山,形狀猶如雙峰駱駝。

「那就是上吊島。」
清水真弓的話聲聽來十分遙遠。不可思議地,這片景象似曾相識。以前我好像去過那座島,並被捲入一起淒慘殺人案件……
怎麼可能。明明沒去過,怎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感覺?實在不合常理。不知為何,我恍若置身虛擬世界。
「不要緊吧?你的嘴唇都發紫了。」
清水真弓用力拽著我的手肘,一臉擔心地窺望我的表情。
「這邊滿冷的,還是進船艙吧。」
「嗯,好……」
我顫聲回應。霎時,一股來路不明的邪惡意念附在我身上,耳朵深處響起一道警告:
「別到島上來。一旦來了,絕不會有好事發生。」
遙遠的記憶甦醒,我聽過這缺乏情感起伏的獨特嗓音。
那座島盤踞著可怕的妖怪。我之所以渾身發冷,不全然是寒風吹拂的緣故。無從捉摸的恐懼緊緊揪住我的心。

「掉頭,快回去!」
駭人的警告聲如同循環播放的錄音帶,持續震動耳膜。雖然不曉得會發生何種情況,卻直覺島上有不祥的事等著我。
為什麼我會來到這種地方?儘管上船前的記憶一片模糊,但任由清水真弓帶我離開公寓,且毫無防備地跟隨,未免太輕率了吧?
她像照顧病患般扶著我的胳膊,我們在船艙末尾的座位落坐。
「清水小姐,我們能返回村上嗎?」
「假如要搭船,今天已回不去日本本土。每週僅有兩班郵輪,至少得在島上待三天。」
即使後悔,船仍逐漸駛近那座島。我瞄手表一眼,快下午三點,再過一小時就要天黑。唉,怎麼辦。
「讓我離開這裡!」
我不禁脫口大喊。前排的乘客納悶地轉頭望著我。
《監禁者》第一章 昏暗的房間

1──(山本安雄)

昏暗陰沉的房間。
沉滯渾濁的空氣中,微微飄散著老鼠的尿騷味和霉味。長期生活在這種地方,恐怕全身都會被黴菌的胞子占領,從體內開始腐爛。
我躺在壓得扁扁的被褥上。空氣冷冽,棉被卻潮濕而溫熱。我把充滿黴味的硬枕頭拋向一旁,緩緩坐起身。
是夢嗎?
那彷彿是在某座遙遠離島上的怪異夢境。我被囚禁在一處像牢房般的狹小空間,受盡凌辱。後來,我找到機會逃離,剛要從天花板走下階梯時,卻一腳踩空。
就是這樣的夢。
腰背受到重擊……
當時劇痛突然襲來,我不禁癱倒。背和腰疼痛難耐,我俯臥在地,緩緩撐起上半身。手繞到背後時,一陣麻痺如電流竄過背脊,我顧不得四周有沒有人,放聲呻吟。

我是真的跌落地上,還引發輕微的意識障礙……
「這是哪裡?」
我豎起耳朵,隱約聽見機械的振動聲,但沒浪潮聲,也沒海鷗的叫聲及海鳴……
伴隨著車子的引擎聲,房屋微微搖動。天花板傳來咚咚腳步聲。
對了,這是我的住處,位於東京東十條的髒亂公寓。我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我探尋拉繩,想點亮燈,卻始終摸不著。為了避免疼痛,我緩緩站起。剛要行動,左腳突然被使勁一扯,我往前跌了個狗吃屎。
「不、不對!」
這不是我的住處。猶如麥克風收音,我的話聲在屋內迴響。雖然格局相似,但這是不同的地方。
我摸向左腳,大為錯愕。居然有個冰冷的鋼圈嵌在我腳踝上,是手銬嗎?
究竟是什麼情況?我沉思半晌。這裡是東京,不是日本海上的孤島。那麼,我身在何方?我極力克制,不讓自己陷入恐慌。要是感到沮喪,就正中囚禁我的人下懷。
這並非我的住處,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天花板傳來腳步聲,表示這是一樓?
還是……
浪潮聲,及海鳥喧鬧的叫聲傳來。
到底怎麼回事?這是海邊嗎?不是幻聽,我真的聽見了。
我身處的世界彷彿整個倒轉,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好暗,真希望有亮光。趁囚禁我的人回來前,得想辦法逃離。
我觸摸充當腳鐐用的手銬,探尋鎖鏈連往何處,原來是粗大的鋼鐵圓柱。冰冷的觸感,及監禁者的惡意傳來,我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可惡,放我出去。」
繼續待著會有危險。儘管極力保持鎮靜,卻忍不住焦躁,黑暗更加深不安。我頓時失去理智,不斷跺腳,想讓人知道我的困境。
「喂,救命啊。」
任憑我喊破喉嚨,用力跺腳,都沒人理我。只傳回比黑暗更深的沉默。
好空虛。全身的疼痛隨空虛膨脹,折磨著我。
滑坐在地時,我的意識逐漸消失。
…………

再度恢復意識時,膀胱鼓脹,尿意已達極限,我倏地醒來。生理方面的需求遠勝疼痛。
像捕獸夾般緊纏我左腳的手銬,要拆除並不容易。想自由行動,唯有砍下左腳一途,但我沒那種勇氣。懷著悲壯的心情,我拉了一把鐵柱。
不知為何,手銬竟然鬆動了。
我摸索著,發現手銬另一端的鋼圈與鎖鏈相連,似乎是要我順著移動。我匍匐前進,想試試能移動多遠。
我扶著牆壁,來到門邊。若與我住處的隔間相同,就是一房一廳,走出房間後,右側應該會有衛浴。不能隨心所欲地移動相當累人,中途我試著拉直鎖鏈。不過,鎖鏈出奇粗大堅固,不可能扯得斷。
鎖鏈通往廁所,約莫是考量到我的生理需求,趁我失去意識的期間,預先做的安排。

我摸索電燈開關,卻搆不著,只好直接走進廁所。鎖鏈的前端連往洗臉台底下的排水管。
靠著彆扭的姿勢,勉強能小號。排得一乾二淨後,我終於能細想目前的處境。
這裡果然是和我同公寓的某一戶,怎麼回事?腰和背部的疼痛不斷折磨著我,但習慣後,感覺已沒那麼強烈。
我轉開水龍頭,直接喝了起來。此刻,摻氯的溫水猶如新鮮山泉,我的精神振奮不少,彷彿又重返人世。
我回到原位,趴在單薄的棉被上。我需要光,只要有一點光,就能看清室內的情況,進而擬出逃脫方法。
我最後記得的一件事就是……
頭痛欲裂。
對了,我將寫好的《黑暗教室》小說影印稿放進紙袋。完稿後,滿足感和愉悅的虛脫感交雜,體內往往會湧現一股獨特的興奮感。這應該只有寫小說的人才能體會吧。

接著,我漫步回到東十條,在解放感的驅使下,踏入常去的居酒屋。也許是好一陣子沒沾酒的緣故,酒的毒氣深深滲進我無菌狀態的精神裡。
沒錯,我喝得欲罷不能,直到居酒屋關門,老闆對我下逐客令為止。我當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陶醉於美酒中。
返家的路上,我還哼著小曲。
我的心情飛揚,忽然想起當初帶著《倒錯迴旋曲》去投稿參賽的情景。當時我面臨各種難題,對自己的作家之路能否繼續走下去感到不安。真是感慨良多啊,每年我都有新的作品問世,雖然不暢銷,在業界卻頗受好評。
我一路上反覆思索,趕著回家。不,其實並不趕,而是踩著酒醉的蹣跚步履,努力往前走。
從前住過的平和莊已拆除,連一磚一瓦都不剩,後來我搬到名為「Maison Sunrise」的公寓二○三號房。
《倒錯迴旋曲》參加江戶川亂步獎的甄選,最後遺憾落選,於是我前往某個地方展開「療傷之旅」。那地方我不太想提,但對我來說,算是趟特殊的旅程。鄉下的父母很擔心,為我租了新公寓,並在二○三號房留守。直到我回東京,他們才返回鄉下。
我老是給父母添麻煩。為了報答年邁的雙親,我得在小說的領域裡努力打拚。沒人能保證他們會長命百歲,我想趁他們在世時,揚眉吐氣,盡一點孝心。
我專注思考著,不知不覺走進通往公寓的窄巷。那裡位於巷弄深處,極為蕭索冷清,是個彷彿時空倒轉至二十年前的地點。
Maison Sunrise。

一樓與二樓各有三戶,是棟六戶的小公寓。我與鄰居沒有往來,成天待在屋裡,從早到晚過著寫作的生活。
因此,我不曾和鄰居交談,唯一跟我說過話的,只有一○三號房的田宮龍之介。田宮是個性格古怪的老先生,同時也是公寓管理員,附近幾棟公寓都委由他管理。不過,管理員的工作就是收房租而已。我都直接轉帳匯款,所以很少與田宮碰面。我倒是常想,像通道之類的公設,希望他好歹能打掃一下。
踏入巷子後,會經過一幢雙層木造民房。這幢戰前建成的老房子,讓鄰近一帶給人的印象益發陰暗。裡頭住著名叫大澤芳男的中年男子,他自稱是譯者,常看到他在二樓的房裡,面向書桌單手托腮。我之所以鮮少開窗,就是不願和大澤打照面。
儘管醉醺醺,但我隱約記得瞄過手表,當時是半夜十二點五十五分。大澤家二樓房間的窗戶還亮著燈。窗戶全開,大澤正在喝酒。
我瞅他一眼,搖搖晃晃抵達公寓,爬上樓梯,腳步聲格外響亮。踩著金屬發出的清響,聽起來就像平交道的警報聲。
來到樓梯間時,我忽然感覺背後有人。轉過頭,空無一人,大概是我想太多。
我搖搖頭,繼續往上爬,卻踩了個空。身體頓時失去平衡,我大吃一驚,往後倒下。
我像在仰泳,雙手不停空揮,朝後方……不,是朝地獄墜落。
直直掉進地獄,掉進地獄般深邃幽暗的深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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